《三国:我的计谋模拟器》 第1章 计谋模拟器 幽州涿郡涿县,郊外。 “哈欠~~~” 李基懒洋洋地从草席爬了起来,抓了抓散乱的头发,随意地扒拉着身上各种意义上的“汉服”。 只是很遗憾,在这个真正的东汉末年时期,可没有后世那么艳丽的色彩,李基身上的只是一件洗得快要脱浆的士子服。 这还是李基从一个死去的士子身上,好不容易捡尸来的。 【穿越东汉的第九百一十三天。 天气,晴。 家中存粮还剩五天。 将饿死。 求包养,男女不限,高矮肥瘦不挑…… 黄巾之乱已经爆发,命运的齿轮,何时才能开始转动到我这里?】 李基拿着木炭在草席旁墙面写写画画打发着无聊的时间,一边写,一边擦掉。 一开始穿越东汉的时候,李基满腔豪言壮语; 直至第一次饿肚子后,李基被迫沉默不语; 再到由于奇装异服且身份不明差点被逮捕到牢狱吃茅根菊花茶,李基险些胡言乱语。 这九百一十三天的艰难求生,让李基完全融入到了这个时代的同时,也真正意义上认识到了东汉末年底层平民别说什么晋升渠道,就算是想要在地里刨一口吃的都是极其的困难。 强如狠人朱元璋,年轻时期没有机遇,该捧碗还是得捧碗,该求榜一大哥打赏还是得求榜一大哥打赏。 因此,深切理解机遇比什么都重要的李基,并没有急着去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尽可能保证基本的温饱之余,则是在这一处自己选定的地方等待机遇。 忽然,李基不时地朝着屋外看去的眼睛一顿,那慵懒的眼神瞬间一变,注视着远方出现的三道身影。 刘备、关羽、张飞! “来了!” 李基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明白这就是现阶段自己能抓住的最好机遇。 汉末诸多诸侯之中,不算未来可期的御三家曹刘孙,其余的诸侯不仅有着或多或少的大毛病,更重要的是有着极其严重的门户之见。 寒门子弟,崛起,难难难! 即使是如郭嘉那等奇才,同样也不被四世三公的袁绍所看重。 而御三家之中,曹操或许唯才是举,不在意寒门身份,但曹操集团真正的核心无疑始终是曹氏宗族。 即使是辅助着曹操一路崛起的荀彧也未能善终,再加上曹操后期的多疑病之重,让李基很担心自己打拼了半辈子的“退休养老金”反倒让曹氏宗族花了个爽。 相对来说,刘备前中期或许无比艰辛,但刘备可以将一国之事尽数托付于诸葛亮这一外人之手,足可见其心胸广阔,心性仁义。 至于东吴孙家……呃,除了大小姐之外,不说也罢。 而正如世界五百强都说只看能力不看学历,但是绝对不会去非名牌大学校招。 所以更重要的是,以着李基如今的黑户身份,连寒门都算不上,自然唯一能够接触到的潜力股也只有刘备了。 下一刻,李基就跟似乎提前演练了无数次那样,不过是数个呼吸间就将原本不修边幅的形象收拾得妥妥当当,看上去像极了一個隐士大贤。 紧接着,李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满是心机地背对门口,以着手臂撑着脑袋似是在睡觉。 不久后,屋外隐隐有着交谈声传入到李基的耳中。 “二弟、三弟,大贤似乎还没有醒,我等且在屋外稍候,不要惊扰了大贤。” “大哥,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没醒?看俺去弄醒他。” “不可,三弟,我等所组建的义军正缺一出谋划策之人……” 渐渐的,声音越发低微,李基已经听不太清具体的交谈声。 而李基的心神更多的已经收束于意识之中,以着被自己命名为【计谋模拟器】的能力开始进行起推演。 当然,“计谋模拟器“并不是显示未来,而是依据李基已知的种种条件进入一个特殊的绝对理性状态对自己的选择进行推演。 过去,在李基险些被衙役抓住投入牢狱之中被迫吃茅根菊花茶,就是【计谋模拟器】中推演出来的一次脱身计谋失败的结果。 【这是你穿越到东汉的第九百一十三天,通过前期所设计的一系列包装计谋,你的名声终于传到了处于既有雄心壮志又踌躇不断的刘备耳中。 因此,你终于等来了桃园结义后来寻访大贤的刘关张,你认为这是你在这个时代目前能抓住的最好机遇。 为了能够成为被刘关张所认可的谋主,你选择……】 【1、欲擒故纵;2、舌战三英;3、虚张声势】 李基紧闭着眼皮子略微一动,思索着这三个选项,明白这是【计谋模拟器】基于自身的能力给出三个最有成功可能性的计谋。 而以着李基如今的能力,短期内只能勉强支撑两次选项的推演。 略微犹豫之后,李基心中一沉,选择了【欲擒故纵】。 【在刘关张于屋外等待之际,你综合了刘备诸多事迹的考虑,决定以着欲擒故纵的方式来应对刘关张三人的来访。 一如诸葛亮的三顾茅庐与庞统的自主送上门的差别,无疑决定了齐名的卧龙凤雏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差距。 人性而言,轻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也不会看重。 所以你在茅屋内假寐,任由着刘关张三人在屋外静候, 在这期间,你选择……】 【1、继续假寐;2、起床】 在“计谋模拟器”内所推演的时间飞快流逝,就在你感觉差不多了,准备选择【起床】之时,“计谋模拟器”内所推演的信息一变。 【时间不断流逝,一个时辰过去了,骄阳似火,刘关张三人已是大汗淋漓,最为暴躁的张飞心中不耐到了极致,强行就闯入到茅屋之内,一边怒斥你轻慢戏弄他们,一边将你绑在了茅屋旁的树下。 伱连忙解释,又向刘备求助。 只是年轻的刘备心中也已隐有怒气,认为你的态度无形之中是以着这种轻慢的方式拒绝他。 直至怒气冲天的张飞又抽出鞭子狠狠地抽了你几鞭,刘备这才心中不忍地连忙阻止张飞。 只是刘关张三人才刚刚结拜,刘备的威信还远远不足强硬地让张飞停手,直到张飞抽到你皮开肉绽后,这才在刘备与关羽的劝阻下停手离开。】 【然而,没人预料到的是你的伤口意外感染,在五天后吃完茅屋内的余粮,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越发的严重,陷入了高烧濒死状态之时……
你身居于无人的郊外,没人发现你的状态越来越差,甚至感觉快要饿死之时。 一群想要劫掠的黄巾乱贼闯了进来,然而黄巾乱贼看着家徒四壁且濒死的你无奈且同情地摇了摇头,还是一个小女孩出于同情还偷偷给你留了一小口吃的。 最终,明知必死的你没有去吃那一口东西继续拖延痛苦的生命,而是任由着风中残烛缓缓地熄灭。 你死了。】 【计谋评价:为了让自己与刘备都有光明的未来,你选择了欲擒故纵的方式来面对刘备,却忽视了不同时期的刘备存在的差异,丧失了唯一的机会,凄凉死于漏风破败的茅屋之中,甚至还获得了同样饥肠辘辘的黄巾小女孩的同情。 你有搅动时代风云的潜力,但自身极低的抗风险能力以及一时错误的选择,让你尚未出山就默默无闻地身死一角,死后之名仅仅在二三黄巾乱贼口中传递数日,就彻底消散于时代之中。】 随着最后的评价出现,李基的脸色几乎是明显地白了不少。 并非是由于那扎心的评价,而是那由“计谋模拟器”推演出来的画面几乎是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尽管李基看不清那没有见过的黄巾乱贼的脸,但却是清楚地看着自己身死的整个过程。 这种堪称完整的死亡体验,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感觉。 ‘失败了!’ 李基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将内心的挫败感压了下来,然后反思起自己的错误。 尽管基于历史的信息,让李基拥有着极大的优势,但这一次计谋的推演,也让李基认识到历史之中那一个个有着各自脸谱的人物……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不同状态、不同心情之下,都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三顾茅庐的时候,刘备能拦得住张飞去烧诸葛亮的茅庐,却拦不住这个时候的张飞鞭挞自己。 因此,对于如今才二十岁出头的刘备而言,以着“欲擒故纵”的方式来争取地位的意义不大。 当即,李基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重新将目光放在那三个选项之上。 【1、欲擒故纵;2、舌战三英;3、虚张声势】 “欲擒故纵”还能重新推演,然后李基可以选择更快的起床,避免暴躁的张飞耐心到达极限。 但是在意识到这个时期的刘备不吃这一套的情况下,李基自然不会再一次进行无意义的推演,这一次李基的目光在“舌战三英”与“虚张声势”之间游离。 “计谋模拟器”是基于李基自身的能力来进行推演的。 比如李基不明白“十面埋伏”具体是什么的情况下,无论如何“计谋推演器”都不会有出现“十面埋伏”这个计谋的选择出现。 甚至,某个计谋在推演之中的成功率,李基发现也与自己对这个计谋的理解与掌握程度存在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因此即使还没有真正开始推演,李基也清楚“舌战三英”与“虚张声势”大体需要怎么做。 “舌战三英”之中,所谓的“舌战”自然就是跟刘关张辩论,正面尝试以着碾压他们的才学与见识获取信任与地位。 至于“虚张声势”,无疑就是故弄玄虚,大体就是凭借着对未来的了解,卖弄预测,继而让刘关张惊为天人。 这二者都是与刘关张交流,但交流的方式恰好相反的那种。 尽管李基很骄傲自己的九年义务教育,但是也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是根本还没有机会在这个时代去慢慢钻研各种兵家书籍。 不过,一个卖草鞋的,一个逃犯,一个杀猪的。 因此,正面以一敌三舌战的话……依然优势在我! 只是,犹豫了片刻,李基还是选择了【虚张声势】。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机会只剩一次,容不得李基冒险,相对比正面舌战,无疑还是“虚张声势”的风险更小。 【在刘关张于屋外等待之际,你结合了上一次推演的教训,决定以着虚张声势的方式来应对刘关张三人的来访。 你不想前半生跟着刘备颠沛流离,兵败兵败再兵败,逃难逃难再逃难。 你希望你的人生始终被成功所贯彻。 你内心依然有着未曾熄灭的雄心志向,你希望你能成为改变时代之人,你渴望在这英杰璀璨的汉末时代绽放出不被任何人所掩盖的光芒,你想让自己的名声传承数千年,你想位列千年族谱的第一页…… 你想要达成这一切的第一步,就是需要先取得刘备的绝对信任,这样才能引导着刘备走向与颠沛流离的原轨迹不同的方向。】 【你内心彻底做出了决定,在屋外刘关张三人都还好奇地远远透过茅屋窗户观察着你之时,你悠然转醒,念道: 大梦谁先觉? 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 窗外日迟迟。 随即,你假装才发现屋外的刘关张三人,连忙将被你的先声夺势唬住的刘关张三人请入到屋内。 而后,在与刘备的交谈之中,你一直牢牢的掌握着主动权,将话题引导到你所擅长的天下大势等方面。 你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让刘备为之折服,张飞惊叹不已,关羽亦为你微微睁眸,以正眼相看。 随着刘备对你的能力惊为天人,正欲对你躬身拜之,恳请你出山为义军出谋划策平定天下之时,关羽先一步恭敬地向你请教了几个《春秋左传》的问题。】 【然而,未曾读过《春秋左传》的你根本答不上来,只能是支支吾吾地左右推脱。 这一异常根本瞒不过刘关张三人,关羽更是为了大怒,呵斥道。 连春秋都不读,焉有资格与关某为伍? 刘备、张飞看你的眼神也再度充满怀疑,尽管你试图解释,但这种情况就像是不懂二次函数的人侃侃而谈微积分一般,致使刘关张三人认定你只是个别有用心的骗子,纷纷对你怒斥出声。 假如不是刘备及时地拦住关羽、张飞,恐怕被认为是骗子的你会被关羽、张飞当场打死。 不过即使如此,完全失去了刘关张三人信任的你也只能跟他们分道扬镳。 而后,你辗转流离又试图投靠别的诸侯以实现抱负,但作为一介白身且没有机会接触大量兵法书籍的你,没有被任何诸侯接纳,反而在中年时期不小心感染了瘟疫,饮下一杯浊酒,穷困潦倒且满怀遗憾的死去。】 第2章 彼其九族之 【计谋评价:为了让自己与刘备都有光明的未来,你选择了故弄玄虚的方式来面对刘备。 只是弄险者,终陷于险。 所弄的玄虚一旦被戳破,一切的信任都将付诸流水,你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但自身知识储备的短板,让你在面对关羽的春秋之问暴露无遗,最终满怀遗憾病死于无人知晓的地方。 你死后,名声偶被二三人以之笑谈,称之徒有虚名的骗子。】 这一刻,李基的脸可谓是彻底白了,并且大量信息不断涌入大脑,精力几近消耗殆尽,只觉得一阵头晕脑涨。 这一次推演的“计谋”失败,让李基险些忍不住出声。 彼其娘之! 你读春秋就春秋,疯狂追问我干什么? 我前世是粤西人,春秋在战国时期就死掉了! 这一次的“计谋”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不被关羽当场以春秋之问戳穿,成功加入刘备集团,那么李基自然就能一览刘关张三人所收藏的各种书籍补全短板。 刘备是个卖鞋的不假,但终究是汉室宗亲,且年轻时拜师大儒卢植,家中必有藏书; 关羽是个逃犯不假,但那也是《春秋左传》手不释卷; 张飞更是涿县有数的豪强,新组建的义军军费尽数是张飞变卖家资所换来的,家中亦有藏书。 而如今,在“计谋模拟器”所列出来的选项之中,仅剩一个“舌战三英”了。 李基悄然地揉了揉眉心,尽可能地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在通过“计谋模拟器”排除了两个错误的选项之后,李基似乎也只能选择“舌战三英”了。 只是,这并不是说“舌战三英”就一定会成功! 根据李基的经验,“计谋模拟器”所显示的选择,只是基于李基的能力最有可能成功的选项罢了,也有可能所有选项都是不可行的。 就如同小学生去解数学界的七大千禧难题那样,即使帮小学生排除一个又一個错误的方向,小学生也不可能解得开七大千禧难题一样。 ‘怎么抉择?’ 李基眉头一皱,愁上心头。 这两次的计谋模拟,除了让李基避坑两个选项之外,也让李基明白了两点。 1、一个时辰后,张飞就会闯进来将自己绑起来狠狠地鞭挞自己。 而李基又不是黄盖,可以一边被鞭挞,一边爽得大喊“公瑾,鞭挞我吧”,以着李基的抗风险能力,这样狠狠的鞭挞一番,人就要无了。 在这一个时辰内,李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做点什么。 2、假如李基错过了刘备,那么即使想要投靠其余的诸侯,也基本不存在被接纳的可能性。 因此,李基不想在这个时代碌碌无为地沉寂下去,那么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跟刘备绑在一起,借助刘关张的武力在黄巾之乱中获得组建势力最基本的积累。 所以,要不要赌一把直接跟刘关张三人正面舌战一番,以真心换真情? ‘不!唯有赌与毒不可染之!’ 李基猛然地清醒了过来,打消了这个想法。 既然立志成为一介谋士,那么就绝不能有任何的赌徒心理,否则即使成功加入了刘备集团,早晚也可能会把整个势力带入深渊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张飞的耐心才会彻底耗尽,还有一点时间……’ 李基沉思了一下,然后闭目养神了起来,争取在这一个时辰内尽可能地恢复精力,然后再进行一次“舌战三英”的选择模拟。 就算到时候的精力没办法完整地将整个选项推演完毕,也起码可以预见一部分结果。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 头晕脑胀的李基在屋内,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恢复精力。 屋外的艳阳火辣地烤着刘关张三人,让刘关张三人可谓是浑身大汗淋漓,张飞的表情也是逐渐地不耐与狰狞了起来,唯有刘备始终束手而立保持着尊敬,目光灼灼且平静地注视着李基的背影,期待着李基的转身。 终于,李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强忍着脑袋里不时传来针扎似的疼痛,再度通过“计谋模拟器”能力进行推演。 【在刘关张于屋外等待之际,你结合了前两次推演的结果,生性谨慎的你为了牢牢抓住这一次机遇,强忍着不适选择“舌战三英”的方式来应对刘关张三人的来访。 随即,脸色苍白的你匆匆起身,真诚地迎刘关张三人进入屋内。 原本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张飞看着你那苍白的脸色,也以为你只是无意忽略了他们,反倒是收敛了怒气。 刘备更是连连关心你的身体状况,并且告罪自己打扰了你,打算等伱下次身体好转了再来拜访。 而你直白地表达了对刘备等待一个时辰诚意的欣赏以及歉意,随后你在家徒四壁的家中拿出了所有东西来招待客人。 刘关张三人见状,内心对于你的道德人品认可之余,也了解到你的状况似乎不像是那种隐士大贤,反而更像是落魄士子,对于你的能力也萌生了几分忧虑。】 【而你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后,渐渐将话题引到了当前的黄巾之乱上,双方以着“黄巾之乱”进行了军事推演,最终你凭借着来自于前世的独特军事思维与凌驾于时代的眼界见识,完败了年轻时期的刘关张三人,赢得了刘关张三人的钦佩。 也就在这时,关羽也适时地向你请教起数条关于《春秋左传》的问题,希望能得到你的指点。 然而,你……】 在脑海之中推演到这一部分之时,李基只觉得眼前一黑,好悬一口气没能喘上来。 彼其九族之!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春秋,是夏冬没了吗?一定要死盯着春秋不放? 这一刻,即使没有继续推演下去,李基隐隐也看到了那句“连春秋都不读,焉有资格与关某为伍?”的再度出现。 而随着李基勉强维持着的集中力一散,只觉得脑袋似是被灌了大量水银,然后又被门来回夹了十来次,痛得难以忍耐地痛呼出声,直接就昏了过去。 在李基的意识彻底沉寂昏死之前,隐隐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交谈声。 “李基先生,李基先生……” “难怪这家伙睡了这么久都没有醒,俺还以为这家伙是在故意戏弄俺,没想到病重得都晕过去了。” “大哥,这位被你所推崇的隐士看上去不过是及冠之年,那流传之外的名声或是以讹传讹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回去整顿义军。” “俺觉得二哥说得对,这家伙更像个骗子,大哥还是不要浪费精力。” “不,虽说李基先生之病与备无关,但备既然已经遇到了,又怎么能视若无睹?且古人云:有志不在年高。李基先生就未必没有才能。” “即使没有才能,备既以仁义为先,岂能置之不顾……” …… 涿县,张氏庄园后院。 与此刻大量乡勇聚集喧闹前院不同,这里是整个张氏庄园唯一幽静的地方。 且由于涿县张氏仅剩张飞一人,张飞也没有任何女眷,所以在刘关张结拜之后,刘备与关羽也随之搬入到后院暂住。 而此刻,在后院之中再多了一个男性,并且还是被安置在张飞原本为刘备准备的主卧之中。 “大夫,怎么样?” 随着被张飞匆匆请来的涿县老医师松开了为李基把脉的手,刘备有些着急地上前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除了身子骨偏虚之外,晕倒的原因更多的是心神透支,服了药剂,平时多加修养即可。” 老医师简单地回答之余,留了一份药方,就在刘备的感激中拿着诊金离开了。 看着老医师离去的背影,张飞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大哥,那劳什子大贤不会是饿晕的吧?” “三弟不得胡说,刚刚老医师说得很清楚,李基先生晕倒的原因是心神透支。”刘备认真地纠正道。 张飞见状,也明白刘备对于李基的看重,转而开口道。“是是是,那大哥先照顾着那劳什子大贤,俺去前院帮二哥招募训练乡勇去了。” “去吧,三弟,这几天就辛苦你和二弟了,尽快募集乡勇。”刘备说道。 而刘备则是连忙命张氏庄园的仆从根据药方去抓药,然后亲自熬制汤药为李基喂服。 随着汤药被李基一勺一勺地喝了下去,原本脸色苍白且眉头紧锁着的李基似乎气色红润了些许,这让始终半悬着心的刘备也放心了不少,转而真正地细细打量起躺在床榻的李基。 身长七尺,姿貌甚伟,最为吸引刘备的是李基身上有着一种颇为超然的气质。 就是刘关张三人,也皆因对方姿态样貌奇特相互吸引,且攀谈之下引为知己才结拜为兄弟的。 因此,在这个时代,样貌无疑是一块相当重要的敲门砖。 李基在某种意义上无疑是长到了刘备的心坎里,让刘备一看就有种对方的智慧远在自己之上的感觉。 而在这种第一印象之下,刘备的仁德不愿对李基见死不救是原因之一,但让刘备甘愿亲侍汤药,无疑是下意识地将自己摆在了弱势地位,试图以感情牌来拉拢李基。 刘备冥冥之中产生着某种直觉,想要匡扶天下,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甚至实现儿时乘坐如桑树之华盖车的抱负,眼前这个男人对于自己而言很重要。 “只是,备不过一没落汉室宗亲,又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身为隐士的李基先生?” 一穷二白,同样也是刘备如今的写照。 假如不是如命运安排那般与关羽、张飞结拜,刘备依然不过是个心有大志,却只能终日以编织草鞋为生的落魄汉室宗亲罢了。 而刘备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汉室宗亲身份,或许能赢得关羽、张飞之流的尊重,但只要是有识之士都清楚刘备的汉室宗亲身份含金量实在有限。 自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建立大汉王朝至今已有四百年之久,约更始了二十代! 子生孙,孙生子之下代代繁衍,足足二十代,可想而知整个大汉王朝到底有多少刘邦后人存在。 其中,光是刘备时常自诩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的刘胜,光是子孙就足足有一百二十余人之多。 因此,尽管李基就躺在刘备近在咫尺的地方,刘备的心中依然有着无尽的忐忑与担忧,一如初次近距离接触女神的纯情少男。 既期望自己的做法能够感动女神,获得“女神”的青睐,又担忧“女神”醒来之后会是嫌弃,然后直接拂袖离开。 只是,即使刘备自知一穷二白,但据闻涿县有“女神”,心有大志的刘备还是第一时间就亲自前去拜访,期望能够得到“女神”的青睐。 因为,刘备很清楚真的想要匡扶天下,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仅凭两位义弟的武力与数百乡勇是不可能做到的,甚至刘备如今对于未来的方向依然多有迷茫。 在声势浩荡卷席整个大汉的黄巾之乱中,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所以,刘备很清楚一位真正的大贤对于自己的重要性,并且以着刘备如今的处境而言,李基无疑是刘备唯一能有机会接触到的隐士大贤。 一时间,刘备不断想着到时候该如何跟李基先生开口,既不会唐突了李基先生,又能让李基先生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想着想着,满脸纠结惆怅之色的刘备,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躺在床榻上的李基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目光之中满是震惊地看着刘备。 尽管李基在这之前没有见过刘备,但是结合着眼前刘备与历史记载一致的样貌特征,再结合着昏迷前发现的状况,李基很轻松就推断出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而以着刘备的仁德心性,在发现自己昏迷之后带回来医治,完全是非常合理的做法。 这在李基看来既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无疑也是一件坏事。 好事自然就是还保留了与刘备接触的机会,不至于被张飞绑起来鞭挞。 坏事,则是在这种情况李基感觉自己几乎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甚至还欠下了刘备的恩情。 这让李基感觉自己即使在此刻加入刘备集团,无疑会变得无比的弱势,根本拿不到多少可以影响刘备决策的话语权。 话语权! 由始至终,这才是李基最为看重的东西。 第3章 李基,字子坤 假如陈宫在吕布面前有足够的话语权与影响力,让吕布采纳陈宫的建言,那么即使吕布夺取不了中原,成为一方霸主,也绝不至于沦落到下邳之败的凄惨下场。 而刘备的人生轨迹前期是没有谋士吗? 不,还是有的。 孙乾、简雍也算得上是良臣,但简雍与孙乾一则没有顶尖能力,二则根本没有影响刘备决策的话语权。 这让李基很担心自己沦为孙乾、简雍之流,即使加入了刘备也只能跟着随波逐流,狼狈半生,甚至死于乱军之中。 “大哥!!” 就在李基陷入纠结之际,一声有如虎豹的惊雷声在屋外响起,吓得在装昏迷的李基都不自觉地一震,发出了声响。 原本刘备正欲呵斥张飞贸然的举动势必会惊扰到李基的休息,但看到李基似乎醒了过来,连忙上前将李基扶了起来,开口道。 “李基先生。” 不醒也醒了的李基,面露迷茫之色的看着刘备,问道。“阁下是?” “嘭!” 正好房门被推开,豹头环眼,燕颌虎须的张飞大步走了进来,看着正被刘备扶着的李基,高声道。 “你这劳什子大贤总算是醒了,救你的正是俺大哥,他可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刘备刘玄德,你有甚本事快快说来,也好报答俺大哥。” 刘备看着张飞那大有挟恩图报,要求李基报答自己的做派,急声道。 “三弟,休得无礼!” 对于刘备而言,施恩于李基所希冀的是能让李基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从而心甘情愿地辅助自己,并非是这种挟恩图报的想法。 而李基近距离地感受着张飞那宛如虎豹的猛士气息,心中微惊,忍不住暗自赞叹不愧是名留青史的猛张飞,仅仅是一言一行之中所散发的气魄就足以让怯懦者惊惧得肝胆俱裂。 随即,李基连忙对着刘备行礼道。 “原来是汉室宗亲当面,在下李基,字子坤。” “李基,李子坤?” 刘备闻言,有些忍不住搓了搓手,赞道。“李基先生,好名,更是好字。基,基石也;坤,上乾下坤,厚德载物,更是社稷苍生基石也。” “过誉了,刘备先生是我的恩人,称我表字‘子坤’即可。”李基拱手道。 刘备心中忍不住一喜,眼前这位隐士大贤比刘备想象之中的更好相处,当即顺着说道。“子坤,你也称我的表字‘玄德’即可。” 李基犹豫了一下,然后在刘备有些忐忑的目光中似是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刘备,沉吟数息后,道。 “基观玄德兄非常人也,既然玄德兄不嫌基的身份低微,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顿时,刘备只觉得一阵喜悦涌上心头! 这也是蹉跎了二十余年的刘备,首次得到他人称赞与肯定,并且还是来自于自己所看重的隐士大贤,这几欲让刘备欣喜若狂。 不过,也是这二十余年的磨炼,让刘备同样练就了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心境。 即使心中恨不得眼前的李子坤快到碗里来,刘备表面依然是沉稳温和地开口道。 “我本来就是想去拜访子坤,只是到了屋外以为子坤在休息。不料等待了约一个时辰,听到子坤发出一阵痛呼,这才不得已闯入其中,并且将子坤带到此处治疗修养,还请子坤莫怪备的擅作主张。” “原来如此。” 李基揉了揉依然一阵发涨隐痛的太阳穴,感激地开口道。“基沉迷于推演之道,以至于险些心力衰竭,多亏了玄德相救,否则危矣。” 刘备闻言,那原本半垂着的温和眸子明显亮了起来,注意力完全被“推演”二字给吸引了过去。 推演?! 这两个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玩得转的。 而眼前的李基先生能对某些推演得昏迷过去,足可见造诣必然惊人。 一时间,刘备那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兴奋得微微颤了颤,明白眼前的李基先生必然是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才能。 不过,刘备心中激荡不已,表面却流露出真挚的关心神色,道。 “推演之道,可堪神奇。但子坤也需以身体为重,更何况子坤平日里一人独居,如此实在危险。” 危险啊危险! 子坤你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子坤,能听得懂吗?一个人独居太危险了,快到我的身边来。 而李基抬头看着刘备那真挚温和的关心神色,一时却竟有些分不清刘备究竟是单纯地关心自己,还是在这没有丝毫破绽的关心下隐喻着什么。 “多谢玄德关心,基今后必多加注意。”李基感激地说道。 这让刘备心中不禁有些落寞,旋即就重新振奋了起来,明白既然是隐士大贤,那就绝无可能如此轻易认可自己的。 “大哥,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俺看这劳什子基也不过是刚刚及冠,说不准还没有俺的年纪大,能读多少书籍,更别说什么推演了。照俺看,他就是在胡诌。” 张飞的大嗓门如惊雷般喊了起来,让刘备的脸色隐隐多了一丝难看。 对于这一位刚刚结拜不久的三弟,武力远超常人,但性格实在莽撞,让刘备心中不免无奈,更是担扰张飞这种行为会引得李基不满。 “这位是?”李基问道。 “俺张飞,字翼德!” 张飞拱了拱手,自我介绍了一句,然后说道。 “俺也就直说了,俺大哥是个仁德君子,但俺张飞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俺在涿县生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 “而俺大哥对你恭敬有加不说,还亲自将你背回家中,请来医师,亲侍汤药,为的乃是市井传言中你有济世救民,运筹帷幄的本事。” “如今大哥出于仁德,亦出于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志向,不惜以汉室宗亲之身折节下士,假若你是在戏弄俺大哥,可就别怪俺不客气了。” 这一连串的话语说完,让李基对于莽张飞的印象不禁大为改观。 纯粹的莽夫,可说不出这一番粗中带细,有理有据的话语。 假如真的是骗子如此戏弄刘备,有此言在前,那么即使是被张飞打死倒也是真的不冤。 除此之外,刘备那折节下士的举动,也让已经适应了这個时代的李基心中既是感慨,又是感动。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以礼贤下士而闻名的唯有曹刘。 其中,曹老板更多的只是一种作态,倒履相迎的许攸最后没了价值说砍还是砍。 只有刘备人前礼贤下士,人后也未曾亏待功臣。 不过刘备闻言,则是眉头一拧,挡在了张飞的面前,斥道。 “三弟,焉得如此无礼?备救子坤乃是出自于仁义本心,安能以此挟之?此非君子所为!” “是,大哥。” 张飞低着头应了一句,但整个人依然是堵在门口处,目光满是审视与质疑地盯着李基。 李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目光环视了一圈。 很好,沉迷春秋的那个不在。 李基心中一定,开口道。 “玄德兄之恩,基没齿难忘,那基就以一消息告之,报答恩情。” “什么消息?”刘备问道。 “不出十日,黄巾贼必至!” 李基缓缓地吐了一句,让屋内瞬间静了下来,刘备的眉头不自觉拧起,张飞则是既惊又疑地看着李基。 “子坤何以断定?”刘备追问道。 “基无甚才能,唯有推演一道精通一二……” 李基的语气颇有些忧国忧民地开口道。 “而基虽结庐隐居,但黄巾之乱卷席天下之事,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自然难以做到置之不理。” “因此,这段时间基时时收集与黄巾有关的消息,以此为依据进行推演,终得出十日左右,黄巾贼将至涿县。” 刘备眉头紧皱,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惊人! 提前十日,推演出敌军抵达时间?!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通讯发达,卫星定位,电脑分析的时期,这一消息在刘备张飞耳中可谓是天方夜谭。 “你小子不会是黄巾贼人的同伙吧?故意散播消息来扰乱民心?” 张飞第一时间就提出了质疑,嚷嚷着喝道。 这一刻,就连始终对李基抱有极大期待的刘备,也有些沉默了。 毕竟,这个消息几乎比世界杯开踢之前,就确认谁是冠军一样恐怖,甚至尤甚之。 要么提前知晓黑幕,要么就是预知未来。 世界杯好歹还会公开各个球队的球员情报,任由所有人自行分析判断,但在这个时代,别说是刘备,恐怕就算是现涿郡太守刘焉手中都没有多少黄巾贼的情报。 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判断出敌军抵达时间,神人乎? 而张飞的质问与刘备的犹豫,也尽数在李基的预料之内。 不过,这无疑也是李基刻意而为之。 没有足够的分量,怎么能够引起刘关张的尊重与重视? 并且,李基对于自己的判断,也有足够的信心。 事实上,李基这段时间确实在暗中留意收集着与黄巾有关的种种消息。 在正常状态下,李基自然不可能依据着那些许消息推断出大量黄巾情报,但是“计谋模拟器”实质上在李基的研究中,就像是一个在李基脑袋里的固有程序。 李基的大脑无疑就是运行这个程序的CPU,李基所知晓的种种情报、知识等等就是提供给这个程序进行模拟推演的变量。 或许,可以换一种说法来形容。 那就是在“计谋模拟器”推演阶段,李基的大脑就会进入一个玄之又玄的绝对理性状态,从而不可思议地推演出不同选择的未来。 而在与刘备接触前的推演中,李基推演出被张飞鞭打负伤,最终在遇到黄巾贼人之后才死去的结果,无疑也跟李基刻意收集黄巾贼的情报有关。 那么,在确认了那个线路的未来之下。 即使至今李基依然感到脑袋如同被灌了大量水银般沉重,还是能轻松地根据自己的存粮以及负伤状态,继而判断出自己在那条线路中是支撑不过十天的。 所以,既然能在死前与黄巾贼相遇,足可佐证黄巾贼抵达涿县的时间不会超过十日。 不过面对张飞的质疑,李基表面上就跟红温了似的,怒斥道。 “基身为大丈夫,心中未尝也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之志,焉能与黄巾贼一同霍乱天下?” 顿了顿,李基直视着张飞,喝道。 “阁下可以怀疑基的能力,怎敢质疑吾之用心?再者,玄德兄于我有大恩,我岂能做那等恩将仇报之事,如若我有半分二心,项上人头敬请自取。” 所谓:君子可欺以方。 不管是刘备还是张飞,无疑都是最吃这一套。 其中,张飞那一张黑脸被质问的,更是隐隐泛得红黑红黑的。 “是俺失礼了。” 张飞拱了拱手,率先认错。 质疑李基的能力,张飞自认没什么问题,但是贸然怀疑仁义之人暗通黄巾贼霍乱百姓,被李基点破之后,张飞也察觉到了失礼之极。 尤其是这个仁义为先,忠孝至上的时代。 在许多人看来,为了心中道义死则死矣,但绝不能忍受有违心中道义的侮辱。 至于刘备更是在李基那一番话之中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共鸣,完全就是将刘备心中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就差说一句“我也一样”。 一时间,以着刘备的沉稳,看向李基的眼神也控制不住多了几分灼热。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好句! 刘备差点想当场泼墨写下此句,以便时刻携带于左右,激励自己。 再兼之李基那短短几句之中所透露出极重恩德大义的性格,也就是遇到李基的时机不对,否则刘备恨不得拉上李基一同结拜。 ‘同道中人啊!’ 刘备心中止不住地感慨着。 只可惜李基并不完全知晓刘备的想法,否则只想说自己在精神上与刘备是同道中人不假,皆是极其看重百姓之人。 不过在身体上,李基属实不怎么喜欢蜀汉之风,反倒不排斥与曹老板成为同道中人。 汝妻女,吾养之,坤乐也。 第4章 计将安出? 在后世,“我以我的节操发誓”这一句说出来,大家只会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而在如今的时代,李基这某种意义上赌上节操的自证,公信力无疑拉满! 起码,在还没有“洛水之誓”出现前,这种赌上节操的自证甚至比赌上性命还要来得有说服力。 “十日,大哥,怎么办?” 一时没了主意的张飞,下意识向着最为信任的刘备看了过去,刘备则是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基,躬身道。 “子坤,还请救涿县百姓,备感激不尽。” 李基闻言,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基不过是一白身士子,纵有杀贼之心,一人之力也是单薄之极,如何能救?” “备与义弟云长、翼德正在组建义军,如今已有五百之数,可为助力。”刘备连声道。 “五百?” 李基的眼睛一亮,看向刘备的眼神似乎也有了变化,问道。 “原来玄德兄早有救民护民之心,并且已先一步组建义军,基,佩服。” 刘备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上扬,谦逊地说道。 “如今有子坤之预警,我等迅速与郡守汇合,调集涿郡上下之兵力,未必不能敌。” 而李基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开口道。 “且据我所知涿郡将寡兵少,郡兵之数亦不过万,即使有大量义军作为有生力量加入其中,却还有着一个致命问题。” “什么问题?”刘备问道。 李基抬起头,看向刘备缓缓地说道。 “如今掌管涿郡军事的是破虏校尉邹靖,此人为一前锋先驱尚可,绝无将帅之才,再者涿郡太守刘焉已经被黄巾贼吓破了胆,恐怕只愿据城死守。” “黄巾贼人不擅攻城,届时城中百姓或能活命,但城外的大量百姓必将遭黄巾之灾。” 此言一出,刘备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仿佛隐隐间已经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黄巾贼人如蝗虫过境,将整个涿郡吞没,乃至于蔓延到整个幽州地界。 或许,在太守刘焉的眼中,只要城池不破,那么就是有功无过,无须担心朝廷以此为由责罚。 可同为生活在这个时代最底层的刘备更清楚的是,那些生活在城池之外的大量百姓一旦被黄巾贼人劫掠,要么忍饥挨饿成为流民逃难,要么就只能加入黄巾同化为其中的一份子。 底层百姓,太苦,也太难了! 终日埋首于田野之中,也须祈求风调雨顺,才能保证有来年活命的口粮,遭受不起丁点的冲击。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冷傲的声音,面如重枣,颌下有如瀑长须的关羽迈步走了进来,问道。 “涿郡太守刘焉可也是堂堂汉室宗亲,你何以断言其已经吓破胆?” 眼看着关羽的到来,李基的心中下意识地一震,生怕关羽来一句“君读春秋乎?” 不过,李基表面却还是面不改色,随口道。 “纵观大汉十三州,一百零四郡,恐怕刘焉是唯一一个闻贼兵至,匆匆发榜号召民间义军响应的太守,足可见其已失分寸。” 此言一出,刘关张顿时为之语塞。 之前,刘关张还没有领会到刘焉所发的榜文之中的离谱之处,此刻却是骤然反应了过来。 黄巾贼本质上也不过是义军,刘焉如今却是将希望放在另一群义军的身上,可谓是黔驴技穷。 更重要的是,刘焉所发榜文赋予了这些义军的合法合理性,极其容易造成割据一方的局面。 因此,在李基看来,刘焉此人非蠢即坏! 站在大汉王朝的角度来看,不管是刘焉所发的义军榜文,还是后来提议的州牧制度,对于这個落日余晖的大汉王朝而言,所造成的破坏丝毫不亚于黄巾起义。 当然,如今作为真正被朝廷认可的汉室宗亲,刘焉的名声极好,颇得世人尊崇,所以李基并没有将心中的评价完全说出来,仅仅意指刘焉已失分寸,推断刘焉后续应对黄巾的打算。 不过纵使如此,在李基三言两语之间,却是彻底在仅怀着一腔热血的刘关张三人面前,将原本朦胧的局势分析得清晰无比。 “嘭!” 张飞暴躁地一拳砸在墙上,不忿地说道。 “那鸟人也算汉室宗亲,如此无谋怯弱,未战先怯,难道就这样任由黄巾贼人祸乱燕地不成?” “三弟,黄巾势大,太守或也只是为了顾全大局。” 刘备如此说着,但那紧握的拳头,紧绷着的腮帮,也足以说明着刘备的内心远远没有表面的那么平静。 对于刘备与张飞而言,涿郡可是他们的家乡,那些即将遭灾的可都是他们的乡亲父老。 如今,刘焉轻巧之间就欲将大量的乡亲父老当成弃子,焉能不让刘备、张飞为之愤怒。 “难道,就真的无计可施吗?”关羽一捻长须,同样也是颇有不甘地说着。 “大哥,不行,俺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遭灾,假如那刘焉鸟人真的打算坚守不出,俺也要出城与黄巾贼决一死战。” 张飞怒声地开口说着。 “三弟,关某与你同去。”关羽也是沉声应道。 “二弟,三弟,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当谋而后动,岂能只凭一腔血气之勇而行?” 同样面沉如水的刘备呵斥着关羽、张飞的行为,转而道。 “并且如今尚未是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步,尚有十日时间,或有转机也不一定。” “大哥,还能有什么转机?去劝说那鸟人刘焉主动抵挡黄巾?还是尽快安排城外的百姓入城避难?”张飞反问道。 这一句,无疑也让刘备沉默了下来。 纵使刘备自诩汉室宗亲,但之前与太守刘焉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否则也不会沦落到卖草鞋为生的地步。 至于安排城外百姓避难,且不说那些百姓愿不愿意仅凭一言两语就放弃所有的家当。 更重要的是城内空间有限,并且为了避免其中混杂有黄巾内应,刘焉也绝不会放百姓入城的。 一时间,刘备心中不自觉地渐渐沉了下去,对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异感到一阵无力,明明是为了保护涿郡百姓而兄弟结义,组建义军。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放弃大量的城外百姓? “转机,倒也不是没有。” 忽然,一阵平静的声音传入到刘关张三人的耳中,然后连忙朝着正站在窗户边眺望着远处,似乎智珠在握的李基看去。 “子坤,计将安出?”刘备急声问道。 “可有木炭?”李基问道。 刘备一怔,然后朝着张飞看了过去。 会意的张飞匆匆离开,回来之时直接捧了大量的木炭放到了李基的面前,就准备给李基生火。 ??! 李基。 张飞这有些憨憨的行为,不禁让李基哑然失笑,然后阻止了张飞的行为,随手挑选了一截适中的木炭拿起,就在身后的墙上涂画了起来。 很快,在李基的涂画之下,山川河流渐渐出现在了刘关张的面前。 “大哥,他这是在作甚?黄巾贼将至,他还在作画?” 听着张飞的嘀咕,刘备看着那墙上涂画出来的山川河流,眼睛却是不自觉地亮了起来,震惊地说道。 “地形图!这是整个涿郡的地形图!” 此言一出,关羽眯着的丹凤眼也不自觉睁大了些许。 对于这个时代的战争而言,地形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足以让一方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中牢牢占据地利的主动权。 在刘备眼中,最为惊人的是李基居然是在凭空手绘整个涿郡的地形图。 只是刘备不知道的是,李基为了这一刻,可谓是提前准备了两年半之久,用双脚走了一圈偌大的涿郡。 更重要的是,李基曾经可是个美术生! 懂不懂一个钟爱历史且落榜美术生的含金量啊?手绘地形图自然是不在话下。 这一刻,且不说李基其余的推断是否正确,仅凭着这一手就彻底让关羽、张飞为之折服,看向李基的眼神也真正多了几分尊敬。 而不到片刻功夫,一副将整个涿郡包含在内的地形图就被李基以着一根木炭涂画于墙上。 李基将手中仅剩的半截木炭随手一丢,背对着身后的地形图,注视着面前的刘关张开口道。 “在此之前,不知三位是否清楚黄巾贼人为何入侵幽州?” 此言,无疑让刘关张陷入沉思,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基则是继续开口道。 “黄巾贼首张角的大本营处于冀州巨鹿,往北是幽州,往西才是洛阳,只是黄巾起义意欲直攻洛阳之势显然受挫,必然被朝廷大军所挡不得寸进。” “因此,张角才会遣一偏军攻入幽州,一则是为了吸引朝廷的注意力,二则也是打算以黄巾贼特有的方式裹挟更多的百姓,以滚雪球的方式试图占领幽州,再回卷冀州,凭借绝对的数量之势压倒朝廷大军。” 这条理清晰的一番分析,无疑让刘关张为之恍然大悟,明白了如今的局势之余,更是对李基那坐于涿县却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的能力为之惊叹。 随即,李基的手指在地形图南部画了一个圈,说道。 “根据基的推演,这一部黄巾贼人大概处于这个范围,并且由于他们的目标本就是裹挟更多的百姓成鲸吞之势,所以他们的行进路线会是……” 李基的手指在地形图缓缓地画了一条线,终点直指位于涿郡治所的涿县所在。 “子坤先生,那我等该如何应对?” 这一刻,即使是最为傲气的关羽也是不自觉地对李基用上了尊称,问道。 “其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黄巾贼人一路行进将裹挟大量百姓,那些百姓既是黄巾贼人的武器,也是盾牌,更是黄巾贼人眼中的消耗品,所以确认黄巾贼人本部所在以及数量尤为关键。” 顿了顿,李基开口问道。“不知诸位手中如今有多少马匹?” “子坤先生,二十二匹。”张飞连忙答道。 张飞的尊称让李基略微一顿,然后接着说道。 “若依我之拙见,翼德当寻十九位义士一人一马充当斥候,沿着基所说的路线搜寻黄巾贼人,以尽快具体掌握黄巾贼人的情报。” “子坤先生,此事交给俺!”张飞拍着胸膛地应了下来。 “其二,募兵!” 李基接着开口道。 “五百人!太少了!且不说黄巾贼人的数量动辄过万,更重要的是义军的数量太少,何以让刘焉太守重视?” 此言,倒是让刘备面露为难之色。 刘备、关羽,穷逼也。 在场的真土豪唯有张飞一人。 可维持五百义军,已经让张飞变卖了绝大部分的家产。 再想招募更多的勇力,就算张飞愿意变卖所有家产,那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刘备有些无奈且惭愧地开口说道。 “子坤,此事并非是备不愿为之,只是如今军资皆有三弟所出,已是让三弟倾尽所有,招募更多勇力,实在是力有不逮。” 不是每一支军队都是仅凭信仰与意志,就可以做到全军覆灭而不溃败。 钱!粮! 这才是维持这一支军队最基本的条件,这很现实,也是真正的现实。 “玄德兄,这五百人的用度是按照维持多久来准备的?”李基问道。 “半年。”刘备答道。 李基闻言,心中不禁一麻。 土豪是真土豪。 维持五百人半年的钱粮用度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张飞不愧是涿县豪族。 不过,一想到曹老板讨董的时候,被父亲曹嵩与好友卫兹资助,轻轻松松就拉起了五千人马,这更让李基感受到了差距所在。 这也是为什么东汉末年诸侯之中算得上草根出身的,唯有刘备一人了。 家底差距,太大了! 即使是张飞倾尽家产,恐怕在曹老板眼中也不过是零花钱,更遑论与四世三公的袁绍相比了。 不过,这些想法也只是在李基的心中一闪而过,脸上则是恢复了那淡然的笑容,说道。 “玄德兄,你这是走进了一误区,何须留有半年钱粮?只需保证十日的用度即可。” 刘备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猛然反应了过来。 确实,假如十日后不胜,再多的钱粮也不过是资敌罢了。 第5章 燕云十八骑 不过,张飞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纠结之色,问道。 “子坤先生,那假如胜了怎么办?没了钱粮,那不是只能原地解散?” “我且问诸位,假如诸位率领着五百义军拿着榜文去投靠太守刘焉,会是什么结果?”李基问道。 对于刘焉已经没有一丝好感的张飞,开口道。“恐怕那鸟人只会简单敷衍一下我等,然后就将我等当成守城的炮灰。” 对此,刘备也是沉默不语。 五百人,就算是一些土匪山贼都不止这个数量,不会被身为一方太守刘焉所重视才会是应有之义。 李基再问。“那假若诸位击溃黄巾,收拢其中部分勇力,携大胜之势,率五千兵马面见刘焉,又会是什么态度?” 顿时,刘关张脸上尽皆流露出恍然之色。 五千! 再加上届时手中握有大义,且有大胜之势,必是座上宾! 并且,钱粮一事向刘焉讨要,刘焉也必然不敢不应诺。 对于此事,李基看得比任何一人都要来得透彻! 时逢乱世,真理唯有一个:枪杆子里出政权。 两千年后的道理,同样适用于此时。 假如李基手中有五万兵马,那李基甚至不是没有借黄巾之乱鲸吞整个幽州的想法,直接成为一方诸侯。 假如有五十万兵马…… 黄巾? 谁是黄巾,我才是黄巾! 效仿高祖,斩黄蛇起义,也未尝不可! 当然,这些无疑是太过于遥远了。 而刘备彻底明白了李基的意思,假如决意为了护佑涿郡百姓前去与黄巾贼决死一战,那么就无须担心十日之后的钱粮问题。 败了,万事皆休;赢了,那么携大胜之势的义军,刘焉不会不提供钱粮。 随即,李基当着刘关张三人,道出了一句让他们不禁心潮澎湃的话语。 “如若三位有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之志,欲挽大汉之既倒,那么这也将会是三位必须踏出的第一步。” “五百义军之数,投入到与黄巾的战争之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五千义军于幽州南下进攻大贤良师张角所在的冀州巨鹿后方,足可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这一刻,刘备心中原本踌躇于刘焉一人,涿郡一地的彷徨犹豫尽数消散! 没错! “吾等桃园结义所立志向,为的是整个天下的安定,良机在前,岂能惜身?” 刘备的目光流露出了别样的坚定与光辉,一种莫名的气度油然而生。 气吞万里如虎自然是远远不如,但也宛如是立志借着乱世之风乘风而起,实现自身志向抱负的大鹏。 “二弟,三弟,请助为兄一臂之力。” 刘备转身朝着身后的关羽、张飞躬身一拜,诚挚地开口道。 “羽,义不容辞!” 关羽平静地应着,仿佛是在将这等即将托付性命踏上战场之事视若等闲。 张飞忍不住咧开嘴,“嘭嘭”地拍着胸膛,有些兴奋地说道。 “大哥,俺也一样。” “好好好!!” 刘备连声道好,眼角余光忍不住看向李基的方向,期望着李基的反应。 对于自己两位义弟的性格,刘备自然一清二楚,做出这番举止除了尊重关羽张飞之外,更重要的是刘备希望李基能够有所感触。 只要李基稍稍透露出一丝丝的意动,刘备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倾尽所有拜李基为智囊军师。 李基,几乎完美符合了刘备的想象,甚至是……幻想。 三言两语之间,把天下大势分析得鞭辟入里,将一条能够完美符合刘备性格、志向且具备着可行性的道路描绘在了刘备的眼前。 一如周武王遇太公立八百年王朝,高祖拜留侯开创大汉王朝。 在这之前,刘备所踌躇的还只是该如何率领义军投靠涿郡太守刘焉,继而一方面护佑乡亲父老,一方面以图获得刘焉的赏识,以图晋身。 ‘当世大贤大才,莫过于子坤一人也。’ 刘备心中莫名地升起了这一想法,原本藏于内心深处对于李基年纪的疑虑与犹豫,可谓是彻底烟消云散。 只是,就如同刘备颇有些自卑于地位之低,没有吸引李基的底气,所以生怕表现得太过于急进功利引得李基不快,所以只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李基的态度。 而李基看着刘关张三人一副兄弟情深,同生共死的画面,也是不太敢吭声干扰,担心会遭遇会刘关张引来些许不满。 毕竟,即使以着刘备集团中诸葛亮的地位之高,在历史中也曾由于劝阻刘备为关羽报仇一事,引来了刘备一时的疏远与不快。 虽说这并没有影响诸葛亮的地位,且刘备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刘禅与整个江山都托付给了诸葛亮,但也足以说明刘关张三人的感情之深厚稳固,恐怕是泼水不入。 李基宁可信吕布戒貂蝉,也不会怀疑刘关张三人之间的情义。 而有了这一番分析与献计,李基自信会赢得刘关张的重视与尊重,并且此刻李基对于刘备的未来更加的看好。 ‘有仁德却不迂腐,干大事而不惜身,愿为理想大义赌上一切,毫不犹豫地牢牢把握眼前出现的机会……’ 刘备身上浮现了让李基满意的种种特质。 如果刘备听不进李基的分析,依然将希望放在刘焉的身上,那么当真要好好考虑一下刘备是否值得辅佐了。 不过,李基如今倒是不急当场俯身而拜。 反正有了李基的谋略在前,李基暂且也有了暂时呆在刘备身边的正当理由。 更重要的是,李基很清楚什么叫做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而李基的反应,让刘备心中有些失望之余,却是连忙按照李基的建议进行安排。 张飞当即在义军与家丁之中挑选擅长马术的好手,打算组建一支临时的斥候小队。 幸好燕地多豪迈之士,且擅马术者甚多,张飞很快就挑选出了合适的人选。 不过,张飞仅仅选了十八人,带走了十九匹马,除了留下给刘备、关羽的马匹之后,还特意给李基留了一匹马。 张飞在出发前,脸色郑重地接过李基准备的布革路线地图放入到怀中。 这個时代远非后世,在没有卫星导航的情况下,寻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更没有时间给张飞沿途找人慢慢问路寻找。 这地图,至关重要。 “子坤先生,俺真的根据地图找到黄巾贼,俺就彻底服你了。” 张飞认真地朝着李基一拱手,声若惊雷地说道。 李基洒脱一笑,道。“服与不服,基不甚在意,反倒是翼德能否尽快找到黄巾本部所在,事关成败。” “只要子坤先生的线路与地图没错,俺就算拼了命,也一定会找到黄巾贼本部!” 张飞沉声地道了一句,然后分别朝着刘备与关羽行礼,道。 “大哥,二哥,放心地等俺的消息。” “三弟小心。” 刘备与关羽也是表情有些沉重地开口说道,明白张飞此去风险不小。 虽说那一群黄巾贼是自冀州而来,但说不准他们进入幽州之后已经掠夺了不少马匹。 即使张飞神勇,可一旦意外陷入重重包围,恐怕也是多有凶险。 张飞没有再多言语,朝着身后站着的十八位豪迈壮士一吼。 “上马!” 当即,这十八位被张飞精心挑选出来的壮士齐刷刷地翻身上马,尽显燕地男儿所特有的豪迈慷慨之气。 这十八人有张飞的仆人,也有一部分是义军之中的壮士,并且张飞也清楚地告知着他们此行的目的与危险。 而他们也是被张飞的豪气所感染,继而决心追随张飞前往刺探黄巾贼本部所在。 此十八人所行,既是为了护佑涿郡百姓的仁,亦有敬佩张飞决心追随的义。 张飞看着身后那一张张坚毅豪迈的脸庞,心中也是顿生豪气,转而对着李基开口道。 “子坤先生,你的学问最好,能否劳烦你为俺的这十八个弟兄取个名字,今后俺也决意跟这十八个兄弟共富贵同生死。” 在此之前,其实李基不太能理解这个时代所特有的,为了忠信仁义不惜付出生命的行为。 此刻,李基恍然间却是理解了为何这十八人会在明知前路生死渺茫的情况下,依然决心追随张飞的想法。 一如后世一颗红星升起,无数火星燃尽相随。 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的信仰之一。 义! “就叫:‘燕云十八骑’吧,我相信这个名字会跟随着翼德响彻这个时代,也会留于史书千载。”李基道。 “燕云十八骑,好名!” 张飞放声大笑,然后手中丈八蛇矛朝着燕地之南的方向一指,道。 “燕云十八骑,走!” “喏!” 燕云十八骑轰然一应。 尽管以着如今刘关张的财力,就连他们三人都没有全套甲胄,麾下的义军仅仅只是每人配备兵器罢了。 但身着布衣的燕云十八骑依然散发着金戈之气,一扬马蹄,追随着张飞而去。 伴随着阵阵马蹄声远去,李基看着张飞与燕云十八骑消失在视野之中,依然久久有些不能回神。 在此之前,其实李基对于张飞的感官算不上多好,张飞的种种缺点也多留在史书之中。 嗜酒、鲁莽、勇而少谋…… 在刘关张三人之中,张飞的存在感算是最低,并且往往也是惹祸之人。 但,此刻李基却是觉得张飞这一莽夫也有着可爱的一面。 刘备崛起于乱世的第一桶金,毫无疑问来自于张飞的倾尽家资。 在此之前,张飞可是个豪族地主,然后半生跟着刘备颠沛流离,却始终没有半点怨言。 换做是李基的前世,一方豪族地主,那好歹也算得上是家有好几栋楼的土豪,然后为了让结拜大哥创业,不惜变卖家产,一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现在,张飞结识刘备实际上也不过是数天时间,自己不惜带着燕云十八骑去冒险,然后留下所有的家产任由刘备去招募义军。 ‘燕地,果真多慷慨悲歌之士……’ 李基注视着张飞离去的方向,暗自感慨着。 而刘备看着李基的反应,问道。 “子坤,你可是担忧翼德的安危?” “如此豪杰,断不会死于黄巾贼人之手。”李基答道。 “备也是如此相信,以三弟之勇,定当安然无恙。” 顿了顿,刘备隐晦地搓了搓手心汗,语气真挚温和地说道。 “子坤,黄巾贼人将至,城外或会越发动荡不安,且你的身体还需修养,备也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你请教,不知道能否请子坤暂居张府之内?” 此刻,就连站于一旁的关羽,也不禁向着面露沉吟思索之色的李基投来关注的目光。 假如李基无意与刘备深交的话,那么此前的分析与献谋,足以还清恩情。 假若李基不愿跟刘备有更多的牵扯,那么李基此刻推辞离去,就算是关羽也同样不认为李基的行为有损恩义。 片刻之后,李基向着刘备拱手,说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甚好,甚好。” 刘备的脸上嘴角艰难地下压着笑容,但整个人明显还是流露出一阵喜悦。 “不过,基倒也有个不情之请。”李基说道。 刘备心中不由得一紧,认真地答道。“子坤,但说无妨。” “不知能否一览翼德家中藏书?黄巾贼人将至,基深感才疏学浅,谋略不足,或可临时从中有所感悟,助玄德兄一臂之力。”李基问道。 原本已经做到了上九天揽月之难心理准备的刘备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松,连忙答道。 “此事易耳,备代三弟答应了,并且备家中也还有数卷卢师(卢植)所赠书籍,子坤也可随意浏览。” 对于刘备而言,最担心的就是李基无所求,在报答了自己的恩情之后,暂住些许时日就飘然离去。 至于李基才疏学浅、谋略不知的说法,刘备仅仅只当是李基的自谦说辞。 “那就谢过玄德兄了。” 李基脸上则是露出一抹笑容,感激地说道。 随后的数日里,李基几乎是手不释卷地浏览着张飞家中所收藏的书籍。 尤其是刘备所交予李基的书籍,可谓是微言大义。 古之兵书的贵重程度,堪比后世科技公司所特有的专利技术。 纵使李基过去是个论坛大师,但后人智慧就何以见得比之古人更甚,更何况是这个时代真正意义上的未删减版本。 在如今思维不知不觉越发敏锐的李基眼中,短短数日就感到受益匪浅。 第6章 料敌千里之外 “哒哒哒哒……” 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在黑夜之中不断激荡着。 张飞率领着燕云十八骑自离开了涿县之后,一路不分昼夜地沿着地图所标注的路线南下赶路,找寻着黄巾的踪迹。 对于张飞而言,这也是他人生之中初次领军,尽管部下只有区区十八人,但张飞一开始的时候心情无疑是颇为激荡的。 不过经历了两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后,张飞脸上已然没了那种兴奋,多了几分风露的凌乱脸庞显得既凶悍又肃穆。 此刻,张飞已经抵达了李基所预测黄巾贼所在的区域边缘,入目所见,依然是一片宁静祥和。 这让张飞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虑,喃喃地道了一句。 “俺不会被子坤先生给戏弄了吧?” 随即,张飞从怀中掏出地图,借着有些微弱的月光仔细地辨别了一下地图,确认自己的方位没有错误才再度塞入怀中。 紧接着,张飞扭头看向身后的燕云十八骑,脸上也尽是难以掩盖的疲惫之色,甚至就算是坐在马背上都有些摇摇晃晃。 这两天时间里,除了留给马匹必要的休息之外,一路几乎都在不停地赶路,此刻已然是人疲马倦。 不过,张飞很清楚时间的重要性,越是尽快确认自冀州而来的那一部黄巾贼人,越能留给刘备更加充足的准备与布置。 因此,即使张飞心中颇想让与自己意气相投的燕云十八骑先行歇息,但还是举起丈八蛇矛,命令道。 “各自散开相距三百丈,一路往南搜索,如有发现,以三长哨声为号,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先找到黄巾贼人的踪迹” “是。” 燕云十八骑以着有些疲惫的声音整齐地应道,没有丝毫怨言地迅速左右散开三百丈,如一张大网似是开始由北到南地在这片区域搜索起来。 而这,也是李基教给张飞的一种方式。 涿郡之大,十几个人丢入其中不过是沧海一粟。 即使有着李基进一步圈定的范围,如果跟无头苍蝇那样找,十几个人也未必能找到。 然而,就在张飞咬着牙准备不惜彻夜以这种方式搜寻一遍这个区域。 不到片刻之后,张飞与燕云十八骑就在三声哨声下再度汇合,齐齐地远眺着那在连绵一片的火把下仿佛在一点点往前蠕动的黑影。 “真的找到了,黄巾贼人真的在这个区域……” 尽管张飞心中已经下意识相信了李基的能力,但亲自证实了李基的预测后,心中依然不禁震撼莫名。 “此莫非就是料敌于千里之外?子坤先生,真乃神人也。” 以着张飞的智商,只觉得眼前的一幕不可思议,实在难以理解李基到底是怎么在两天前就预料到了千里之外黄巾贼人的方位。 不过,随着张飞率领着燕云十八骑悄然地摸到了眼前那一群连绵黑影的侧翼之时,脸色尽数有些复杂且难看。 入目所见,那些黑影之中老弱妇孺的脸庞随处可见,缓慢且艰难地一点点沿着火把的方向走着。 唯有那些举着火把的,则是头系黄巾的壮汉,并且不时地响起着这些手持大刀的黄巾贼人呼喝老弱妇孺前进的辱骂声。 即使张飞与燕云十八骑距离黄巾众还有相当的距离,但在黑夜之中,黄巾贼人的呼喝声,妇孺的哭喊声,不时响起的哀嚎声,却是组成了一幕让人既内心发寒且愤怒的画面。 这在张飞眼中甚至不算是什么行军,而是驱逐着百姓前进! 黄巾! “黄巾!!!” 张飞牙关紧咬,一双环眼圆瞪,似是直欲噬人。 从那些黄巾贼人以及那大量被驱赶着的老弱妇孺口音,张飞不难判断出那些老弱妇孺大多都是涿郡人士,那些黄巾贼人则应是冀州口音。 之前,张飞尚且不能完全理解李基口中所说,黄巾贼人会一路劫掠百姓,宛如雪球一般迅速壮大。 并且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黄巾贼人本部所在,才能真正击败这一群黄巾贼众。 如今,张飞哪里还不明白黄巾贼人的劫掠方式比寻常山贼强盗还要恐怖得多。 这些黄巾贼人所过之处,非但将当地百姓的财物、粮食劫掠一空,还会强迫着百姓加入黄巾众之中。 一手钢刀,一手粮食,再加上百姓就被劫掠一空几无活路,哪里还有更多的选择? 至于假意加入再反抗? 当一个百姓被迫拖家带口地加入黄巾贼人,那么又哪里有机会反抗? 老弱妇孺根本没有逃离的能力,只能被一路引导驱赶着行走。 而当家中老弱妇孺被迫成为黄巾众的一部分,那一部分被迫加入的青壮年就算是为了保护家人,除了顺从也没有任何方法。 甚至,为了让家中老弱妇孺有口吃的,那些青壮年的选择也只能是跟着其余黄巾贼子去抢掠其他百姓。 愤怒! 张飞如虎豹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黄巾众之中那些举着火把的黄巾贼人,恨不得现在就冲上用丈八蛇矛在那些贼子身上一個一个地捅上几个窟窿。 眼前庞大的黄巾众并没有吓倒张飞,反而看着那松散且混乱地前进着的庞大数量,脑海之中下意识地萌生出一个念头——“夜袭”。 这群黄巾众甚至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士兵,就连最外围都始终没有任何的防备,张飞感觉自己即使只带领十八人都能趁着夜色凿穿黄巾众,尽情地杀个痛快。 只是,张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疲惫到极点的燕云十八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更重要的是,夜袭之下,张飞也明白自己就算能杀个百八十个黄巾贼人泄愤,恐怕那些毫无战斗力的老弱妇孺会在混乱与踩踏之中死得更多。 “可恨!” 张飞狠狠地道了一句。“俺明日定要让你们贼人好看。” 随即,张飞领着燕云十八骑后退到一定距离,然后一边进行休整,一边则是思考该怎么迅速找出黄巾贼人本部所在。 …… 三日后。 就当李基放下手中的《春秋左传》,准备和衣而眠之时。 “砰!” 房门忽然被撞开,刘备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这让李基下意识地坐了起来,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五天里,刘备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忙于义军事务,不断地招募乡勇。 不过,纵使如此,刘备依然不忘每日对李基的嘘寒问暖,不管多忙碌紧迫,可谓是雷打不动地与李基食则同桌,以及寝则同…… 寝,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或是这个时代的习惯问题,刘备倒是多次想与李基促膝长谈,抵足而眠,以此表达刘备对李基的重视与情谊。 然而,李基哪里受得了这一习惯,坚决地婉拒了过去,就差没开口道一句“吾好梦中杀人”了。 因此,一看到这个时间出现的刘备,李基几乎是下意识地以为刘备又想来邀约自己。 “子坤,子坤……” 刘备首次兴奋得脸色都有些涨红起来,径直就冲到了李基的面前,握住李基的手,连连说道。 “你太厉害了,神人也!神人也!” ?? 李基。 这大半夜的,刘备发什么癫? 就当李基忍不住一个后仰,稍稍远离一下刘备那有些兴奋得红润的脸。 “玄德兄,你这是?”李基戒备地问道。 刘备一边往着衣服里伸手,一边开口说着。“对对对,子坤,我先给你看点甚妙的东西,你就懂了。” 紧接着,一份竹简被刘备从怀里掏了出来,递到了李基的面前。 李基接过竹简,假意起床坐到了一个远离刘备的榻上,借着烛光,打开竹简看了起来。 【大哥、二哥、子坤先生敬上……】 这个口吻,让李基的精神一震,当即就明白了这个张飞传递回来的情报,这也是李基同样也是急迫等待着的情报。 在对黄巾众的情报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算是李基的“计谋模拟器”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越是详细的情报,就越能对李基使用“计谋模拟器”能力进行推演提供帮助。 只是,让李基有些意外的是,竹简之中的下一句则是“子坤先生真乃神人也,俺离涿县两日昼夜赶路,于子坤先生所说方位发现黄巾贼人……” 随着竹简一点点地被摊开,上面也记载着张飞所发现的大量黄巾情报。 在张飞率领着燕云十八骑休整了一晚上后,第二天就开始收集黄巾众的信息。 十万! 算上大量的老弱妇孺,黄巾众的数量在张飞的目测中超十万之多。 而那些真正的黄巾贼则是隐藏在这铺天盖地的老弱妇孺之中,具体数量不明,黄巾贼人本部位置不清楚。 其中,张飞特意还记载了黄巾众每行进一日,就有大量老弱妇孺支撑不住倒下。 黄巾众行进所过之处,几乎就是老弱妇孺所铺的尸体,并且也同时在不断地裹挟着更多的百姓。 因为,在黄巾众外围来回奔走了大半日的张飞与燕云十八骑,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冲击黄巾众! 并且不是趁着夜色掩护,而是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冲击黄巾众。 十九人冲击十万人?! 看到这里之时,李基的眉头忍不住狠狠地跳了跳。 不过,张飞倒也不是完完全全没有脑子的莽夫,特意挑选了一个最为薄弱的侧翼狠狠地插了进去,并且专挑着那些头戴黄巾的黄巾贼人冲杀。 有心算无心之下,张飞很快就造成了一个小范围的混乱。 并且那些没有黄巾贼人引导驱逐的惊慌老弱妇孺,非但没能对张飞等人造成威胁,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张飞这数量稀少的一撮人。 再加上以着张飞的武力去冲杀普通黄巾贼人,几乎算得上是无双割草。 而后,侧翼的小范围混乱,很快就引来了真正黄巾贼本部的注意,上千头戴黄巾的贼人迅速地朝着张飞与燕云十八骑包围了过来。 只是,借着那些老弱妇孺的阻碍,张飞与燕云十八骑倒是迅速地安然退去。 随后,借着那部分暴露的黄巾贼人,张飞很快就找到了黄巾贼人本部真正的方位,然后通过远远地辨认那个区域的炊烟,继而判断出黄巾贼人本部大概在五千到六千之间。 其次,被劫掠加入黄巾众的百姓中,可以被黄巾贼人驱赶且有威胁的青壮数量约为两万,其余七万多则是威胁不大的老弱妇孺。 最后,在逐渐仅剩的区域中,则是一大段赞叹子坤料事如神的文字,依据着张飞实际判断黄巾众的行进速度,正是从之前算起的第十天抵达涿县附近。 李基缓缓地合上竹简,眼睛微微眯了眯,说道。 “还有五天,黄巾贼人才会真正抵达涿县,假如涿县不抵挡黄巾贼人,那么这些黄巾贼人将会如天女散花般以点化面,开始逐步覆盖涿县全境之余,一路攻入幽州其他郡县。” 而有了这片刻的缓冲,刘备也从证实了李基料敌千里之外的激动中恢复了该有的冷静,叹息了一声,道。 “这几天时间里,刘焉太守已经将整个涿郡的兵力完全调集到涿县城内,恐怕真的是如子坤之前所说的那样,打算弃涿郡全境坚守涿县一城。” “并不意外,黄巾势大,不过一两月时间里已是卷席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势,堪称已经占据了大汉近半壁江山,何等惊人的声势,刘焉惊惧交加也是常理。” 李基平静地评价道。 不同阶级掌握的信息显然是天差地别,在刘关张三人以及更多的普通百姓看到义军榜文,才知晓黄巾贼的存在之时,太守刘焉手中显然掌握了更多关于黄巾的信息。 因此,在黄巾出现攻入幽州的意图之时,刘焉才会失态至此,甚至做好了弃涿郡全境,防守涿县一城的打算。 而这几天时间里,刘备也以着义军首领以及汉室宗亲的身份拜会了刘焉,意在做出最后努力劝说刘焉护佑更多的百姓,这才从刘焉口中知晓了黄巾贼人卷席天下八州之地的惊人消息。 这一刻,刘备的表情也不禁浮现出一丝怀疑与犹豫,问道。 “子坤,这一战我等能胜否?大汉能胜否?” 第7章 毒士??? “能胜。” 那平淡的声音响起,刘备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李基。 而在微弱烛光的衬托中,李基的双目熠熠生辉,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走向。 卷席大汉的百万黄巾,仿佛在李基眼中早已经是风中残烛的土鸡瓦狗。 刘备略微怔了怔神,好奇地问道。“子坤为何如此肯定?” 即使心性坚韧如刘备,面对那让刘焉退避三舍的黄巾众,心中实则也是充满着对未知的彷徨与犹豫。 甚至刘备还从刘焉的口中得知,就连如今至高无上的大汉天子,同样也为百万黄巾所掀起的巨大声势而惊惧交加,倾尽全力守卫司隶之余,甚至不惜下令解除党锢,拉拢大量党人避免倒向黄巾。 要知道,大汉天子刘宏过去为了收拢权力,稳固地位,可是一手掀起了“第二次党锢之祸”,光是处死的官员士子就高达六七百人,逃亡流放者更是不计其数。 因此大汉天子解除党锢,某种意义上几乎等同于亲自打自己的脸,或表面上不如“罪己诏”,实则损失的威望权力尤甚于“罪己诏”,可见大汉天子被逼迫到了什么程度。 “其一,玄德兄有济世救民之心,又有云长、翼德勠力同心相助,上下一心,定能有所作为;” “其二,黄巾之乱声势虽大,实则内缺后勤,外少良将。凭借人海数量,一击而溃敌人尚可,一旦陷入相持阶段,破绽百出,必败无疑。” “其三,同样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李基说到这里之时,声音略微一顿,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备。 刘备见状,躬身一拜,诚挚地说道。“还请子坤教我。” 李基缓缓地答道。“黄巾,已失其根基,即使黄巾击败了朝廷兵马攻入司隶,甚至攻下国都洛阳,也必自溃而败。” 刘备沉思片刻,依然不解。“为何?” “黄巾本是张角凭借宗教百姓愚弄百姓所建立而成,表面上张角即是整个黄巾的精神象征与核心支柱,但由始至终,黄巾的核心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百姓……” 李基幽幽地说着。 “如今,黄巾以这种宛如掠夺的方式不断吸纳百姓壮大自己,实则却是在完完全全地背弃自己的根基。” “玄德兄,望你切记一点,权力……永远是由下而上的,与下层背弃的权力只是空中楼阁罢了。” “因此黄巾必败,即使他最终卷席整个大汉十三州,也是必败无疑,区别只在乎时间与过程罢了。” 刘备睁大着眼睛,目光呆滞地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而李基看着手中的竹简,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黄巾之乱是失败的,最终就连司隶都没有攻入,至死都没有触碰到王城脚下,司隶的达官贵人们也没有机会亲眼见到那些起义的黄巾贼人。 可在一千余年后,闯王所率领的义军顺利地攻入国都,将无数达官贵人如杀鸡一般杀了一茬又一茬。 然而,攻入国都的义军还是一样败了,根本原因却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背弃了作为根基的百姓,只需要一点点外力与变故就足以瓦解整个义军势力。 相反,在闯王死后的三百余年,另一支始终融入百姓的义军则是创业成功,并且创下的是亘古未有的基业。 所以,在李基看来,黄巾与闯王的败亡,本质上始终逃离不了它们背弃了自己的基本盘。 当黄巾义军开始劫掠百姓,壮大自身之时,它就已经注定了败亡的结果,也从黄巾义军彻底变成了黄巾贼,败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良久之后,刘备那有些涣散的眼神渐渐也恢复了光芒,说道。 “谢子坤指教,备定当不忘初心,以仁为本,以德立身,至死不渝!” “如此,玄德兄可恢复信心乎?”李基笑着问道。 “必胜,纵备身死此战,也还有更多的李玄德、陈玄德、赵玄德击败黄巾。”刘备朗声地答道。 “那玄德兄所组建义军如今规模如何?”李基问道。 “有壮士二千,兵器齐备,兼有中山商人张世平赠予马匹五十、粮草百担,只需再整备一二日,即有一战之力。”刘备答道。 李基闻言,内心则是进行起基本的判断…… 兵器齐备,那就是没有甲胄; 粮草百担,也就是没有更多的粮草了; 一战之力,恐怕是战斗中稍微多战斗一下都会自行溃败。 不过,这也是正常。 即使幽州民风淳朴且彪悍,但这也只不过是仓促组建的义军罢了。 现实又不是游戏,手指一点鼠标,消耗粮草金钱就会马上收获按单位计算的标准士卒。 正常来说,想要训练一批令行禁止的士兵,需要近一年的时间。 假如是真正的强兵、精兵,那甚至不是单纯的时间就能堆积出来,统帅将领、临阵次数、战斗经验等等都是重要因素。 当然,黄巾众那边更菜就是了。 近八成的老弱妇孺几乎算得上是手无寸铁,一部分被劫掠的青壮年大多也都只是农具。 只有那些真正的黄巾贼本部才会有兵器,且据张飞所汇总的情报,近十万的黄巾众几乎找不出几副甲胄。 这也正常,虽说民间并不严禁百姓持有铁器,但普通百姓自然没有能力独立打造兵器,与铁器有关的几乎都只是农具罢了。 而黄巾贼本也只是一群穷逼,自然不可能豪横到劫掠多少百姓就能分发多少武器。 至于甲胄,私藏甲胄本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民间私藏的甲胄数量就更少了。 不过,李基并没有丝毫小视黄巾众的意思。 当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就算是石头也同样能砸死人。 假如李基是这一群黄巾众的统帅,会始终保持着整个黄巾众在半饥饿状态,每逢攻下一地,就会赏上下一顿饱食。 再加上时时刻刻的宗教洗脑方式,将之称为奉神之诏令征伐不从之地,进一步自我欺骗。 在这种肉体与心灵上的多次鞭挞,未尝不能针对人性弱点锤炼出一批狂热士兵。 而只要足够狂热,老弱妇孺同样也能杀人! 某种意义上,在李基看来黄巾军从上到下的方式都太过于稚嫩了,不够坚决,也不够彻底,更没有自身这种特殊模式的真正潜力发掘出来。 ‘等等,我又不是黄巾贼的军师,进行这种假设干什么?’ 李基轻轻揉了揉眉心,骤然回过神来,转而思考起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黄巾众。 同样,刘备此刻同样也是在思考着这個问题。 决意死守涿县的太守刘焉不会给刘备提供任何援军,刘备所能依仗的只有两千刚刚招募的义军。 “两千对十万。” 还没有真正踏上过战场的刘备,一想到这惊人的数量差距,眉头就不自觉地完全拧了起来。 尽管在李基的口中,十万黄巾众似乎只有随手可灭的土鸡瓦狗,但是五十倍的数量差距,就算十万黄巾众一动不动任凭宰割,砍到兵器卷刃恐怕也杀不完。 终于,苦思良久都没有任何良策的刘备问道。 “子坤,十万之数该如何抵挡?” 回忆着张飞所传递回的信息,李基心中隐隐有了几个方向,但却都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 随即,李基感受着经过五天的修养,几乎已经完全恢复的精神,再一次将意识沉浸在“计谋模拟器”之中。 【在一连串的意外下,你终究还是如愿地暂时与刘备同行。 不过基于种种考量,你已经不再急着立刻加入刘备,但你如今需要做到的是证明自己的能力,也为了尝试改变刘备原本的人生轨迹,继而可以通过刘备实现自身的理想与抱负。 你首当其冲的就是需要帮助刘备面对五天后抵达涿县范围的十万黄巾众,你的选择是:1、正面抗衡;2、布置陷阱;3、觅机偷袭。】 而李基的心神在这三个不同思路的选项上感知了一下,发现在不同思路的后续还存在着更为详细的计谋选择。 布置陷阱也分为水攻、火攻、落石等等。 至于觅机偷袭所产生的分支选择,那就更多了,譬如:夜袭、疲敌后袭、在黄巾贼人攻打涿县城池之际自背后偷袭。 【在一番思考之后,你选择了最为稳妥的选择:觅机偷袭,并且由于通过张飞的探查,你清楚十万黄巾众本质上大多都只是乌合之众,只要直击薄弱之处,或可一战而胜。 因此,在你的劝说之下,刘备率领着两千义军在黄巾众抵达涿县的两天前悄然离开城池,然后借助着熟知地形的优势,先是北上,迷惑了潜伏在涿县城中的黄巾探子,再悄然绕回到了涿县城池之外约二十里的山谷之中隐藏。】 【由于你选择隐藏的地点避让过黄巾众的路线,且两千人马并不起眼,你顺利地瞒过了黄巾贼人,不可思议地埋伏到了黄巾众的后方。 而在黄巾众抵达涿县后,在涿县周边疯狂劫掠了三天三夜,原本只有五万之数的黄巾众迅速膨胀到了二十万之多。 随后,黄巾众贼首不再满足于渐渐被扫荡一空的涿县周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富有的涿县城池本身。 惨烈的攻城,开始了! 凭借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并且也为了消耗掉一部分老弱妇孺,黄巾贼首驱赶着大量黄巾众对涿县城池进行四面合围,然后以着极其简陋的攻城器械开始攻城。 无论是老人还是妇孺,在作为督战队的黄巾贼人恐吓威胁之下,不得不前仆后继地死在涿县城池之下。】 【攻城持续了两天,凭借着二十倍于涿县城池守军的数量优势,黄巾众硬生生凭借尸体铺出了一条攻破涿县城池的道路。 就在涿县城池城门告破,过半黄巾贼人以及黄巾众涌入涿县城中之际,你等来了最为渴望的时机,早已是愤怒不已的刘关张三人率领着两千义兵直冲黄巾贼首本部方向所在。 积蓄已久的愤怒,让几乎都是涿县人士的刘关张三人与两千义兵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几乎是势如破竹地直冲黄巾贼首本部方向。 而十余万数量之多的黄巾众已过半进入到涿县城中,滞留在城外的过半黄巾众本也是阵型大乱,毫无秩序可言。 因此数十倍于刘关张所率领义军的黄巾众,未能进行任何有效的阻拦,最终让刘关张三人顺利地冲杀到了黄巾贼首本部,顺利阵斩黄巾贼首。】 【顿时,黄巾众上下大乱! 目睹着这一幕的黄巾众开始四散奔逃,但过半进入涿县城池的黄巾众却早已经陷入到了疯狂之中,不断地在城中进行烧杀抢掠。 尽管刘关张三人也随之紧急进城平乱,但涿县守军本已死伤殆尽所导致的兵力差距,短时间根本无力平定余波。 这一乱象足足持续了两天,整个涿县城池才恢复了基本的秩序,但不仅仅涿县城外已是十室九空,城中大半建筑也是被烧成白地,近半城中百姓死于混乱之中。 就连身为太守的刘焉,同样死于黄巾贼人的屠刀之下。 而刘备所率领的义军也在后续的平定余波中几近损失殆尽,且已经无力收拢黄巾众俘虏,同样是损失惨烈之极。 且余下近半年的时间里,刘关张都不得不周旋于涿郡各处剿灭黄巾残党。 只是,这也彻底偏离了伱计划中平定涿郡黄巾,再南下冀州的方针。 最终,随着整个天下的黄巾之乱渐渐平息,刘关张三人也由于抵挡涿县黄巾立下了赫赫功勋,各自都得到了朝廷的奖赏。 其中,由于在黄巾之乱的破坏下,整个涿郡都几乎是十室九空,无人太守愿意接手这一烂摊子,朝廷更是直接将刘备任命为涿郡太守。 然而,由于你的计谋成功是以着涿县无数同乡为诱饵作为代价,却是致使你与重视同乡的刘关张三人相互间渐行渐远,尽管刘备终生都尊敬于你,但少会问计于你,认为你为了成功过于不惜代价,有伤天和。】 【评价:一计出,使刘备以弱胜数十倍之强,继而使你之名声流传于诸侯耳中,又因过于狠辣不惜以同乡性命成就己身,被世人称冠以‘毒士’之名,尤胜贾诩。 但由于你与主公刘备的理念冲突,终究没能让你在这个时代大展才华,这也让后世不少推崇于你之恶名的电诈之徒颇为遗憾。】 第8章 大兴,大兴 ??? 李基。 看到最后的评价,李基只觉满脑子的问号,怎么一下子就打出这样的成就了。 毒士? 我哪里毒了? 这难道不该怪刘焉太菜了吗? 就连多抵挡黄巾众几天,逼迫黄巾众露出破绽都做不到。 李基心中可谓满是无奈,明白即使自己从一开始的本意并不是想要牺牲大半涿县百姓的牺牲,继而换取一击而溃黄巾贼的机会。 但,当刘关张所率领的义军潜伏于城外,那么这几乎是个必然的结果。 毕竟在“计谋模拟器”推演状态中的李基是处于绝对理性状态,别说埋葬涿县百姓了,只要能够达到计谋预定目标,将自己与刘备都当成诱饵都不会犹豫。 而兵力近乎百倍的数量差距,也唯有抓住黄巾贼攻破城池开始烧杀抢掠所产生的混乱,才有机会在其余黄巾众来不及救援之前,一举击溃黄巾贼本部。 以弱胜百倍之强! 以二千之数,一举击溃二十万黄巾众。 可想而知,就算黄巾众是真正意义上的乌合之众,也必然会让刘关张与李基的名声大噪,甚至刘备在黄巾之乱后被封为一方封疆大吏的太守。 李基也凭借这一计谋直接名留青史之余,顺带还遗臭万年了。 李基暗中已然是将这一选择给放弃了。 即使李基不在乎所谓的名声,但大半对于李基而言,有血有肉的涿县百姓的牺牲太过于沉重了。 更何况这计谋一出,也将成为李基在刘备集团的计谋绝唱,这是目标远大的李基不能接受的。 不过,这一次“计谋模拟器”推演的结果,也让李基看到了直击黄巾贼本部取胜的可能性。 想要以弱胜强,还是面对黄巾众这种组成复杂的敌军,这或许是最好且唯一的选择。 一念至此,就当李基准备在“计谋模拟器”重新进行其他选择推演之余,李基骤然感觉到大脑传来阵阵针刺般的痛疼。 这让李基本能地退出了“计谋模拟器”,且发出了一声闷哼声。 刘备看着李基的目光放空了一瞬,然后脸色骤然显得白了不少,急忙关心道。 “子坤?!” “玄德兄,我没事。” 李基道了一句,眉毛却是略微地拧了起来。 ‘与仅限于自己跟刘关张三人之间的推演相比,这一次由于直接涉及到二十万黄巾众与涿郡百姓,消耗居然变得这么大吗?’ 这就好比即使运行同一个程序,但是需要处理的数据信息越多,所占用的计算运力以及产生的消耗自然也就会越大。 即使李基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自己仅仅进行了一次推演,精神就几乎达到了极限。 李基不再强行第二次推演,避免再一次出现精神透支直接昏厥过去的状况。 更何况,李基也不会过度依赖于“计谋模拟器”,更多的只是将“计谋模拟器”用于试错,避免想法上出现什么纰漏。 譬如:以涿县城池为饵,觅机对黄巾贼本部进行斩首一计,这本就是这几天时间里李基准备的计谋中认为可行性颇高的抉择。 事实证明,这一计确实可以助刘关张击溃黄巾众,只是所产生的后果远远比李基初步预估的要严重得多。 而心思细腻的刘备,哪里看不出李基的精神明显比刚刚差了一大截。 因此,即使刘备心中此刻对于黄巾众无比焦虑,急迫得想要得到李基的指点,但还是温声地安慰道。 “子坤,既然你身体不适,那你且先歇息,备……” 李基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暖,却是直接抬手打断刘备的话语,说道。 “玄德兄,基刚刚不过是简单推演了一些状况,无有大碍。” 旋即,李基一手举起蜡烛,一手则是拉着刘备走到了房间一角墙壁上的涿郡地形图,说道。 “黄巾势大,不可力敌,唯有攻其破绽,方可一战而定。” 刘备点了点头,也明白自己麾下的两千义军正面与黄巾众碰撞,恐怕会一击而溃。 “此事,备亦知之,黄巾众十万之数实在是过于惊人。” “不会有十万……” 李基摇了摇头,说道。“翼德所传递信息中的黄巾众或高达十万,但待它们抵达涿县周边,以基之见,约剩半数。” 这一句,李基说得相当之肯定。 或许,张飞所传递的信息之中只是描述了黄巾众前进的一路都有老弱妇孺掉队,但旁人也很难肯定黄巾众具体的掉队率。 不过,李基从刚刚“计谋模拟器”的推演之中,已然得出了这个结论。 “五万?” 刘备有些诧异于李基是如何算出这个数字的,但出于对已经验证过料敌于千里之外的惊人推演能力的盲目自信,刘备毫无负担地选择相信李基的说法。 “只是,就算是五万,那也是相当惊人的数量。” 刘备喃喃地开口道。 就如同一只蚂蚁面对大象之时,那只大象具体是小象还是成年象差距都不大。 “确实,即使仅剩五万之数,那也是我等所不能力敌的。” 李基眯了眯眼睛,开口道。 “不过,也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不能任由黄巾贼抵达涿县周边,否则以着涿县人口数量,五万之数会迅速膨胀到十万二十万,乃至于更多。” “所以,决战之地……于涿县之外,无论如何都须御敌于涿县之外!” 李基斩钉截铁地说着,这反倒是让刘备有些犹豫了起来,有些不自信地提议道。 “子坤,如此一来,我等可就成了孤军。若按备之设想,不如备率领两千人出城寻一易守难攻之处扎建营寨,与涿县城池形成掎角之势。” 不得不说,刘备这个提议也算得上是老成持重。 涿县城池之内尙有一万郡兵,理想情况来看,刘备率领两千义军在外扎建营寨与涿县城池成掎角之势守望相助。 如此一来,即可威胁黄巾众不敢全力攻伐其中一方,需时刻堤防另一方从侧面掩杀而至。 而以着黄巾众那糟糕的后勤状况,只要进入到持久战之中必败无疑。 然而,李基摇了摇头,反问道。 “玄德兄,不可将希望托付于刘焉太守,他恐已无出城之心,如此一来,我等就算驻扎于城外建立营寨,又与孤军何异?” 从理论上,刘备的建议是可行,但那也得考虑互为掎角之势的队友是谁? 在队友是刘焉太守的情况下,什么掎角之势都是无稽之谈,只会让黄巾贼抓住刘关张的鸡脚,继而万劫不复。 这让刘备的表情显得有些踌躇了起来。 归根到底,终究是黄巾众那惊人的数量给刘备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继而让刘备不太愿意放弃城池优势以及可能会成为援助的一万郡兵。 正常来说,一個普通人面对十个大汉都会心生胆怯心理,更何况现在是需要刘备率领义军主动迎战数十倍之敌。 李基见状,再度下了一把火。 “玄德兄,刘焉太守在没有提前坚壁清野的情况下,即使你与刘焉太守可互成掎角之势,黄巾贼人不选择强攻城池与营寨,而是各留一部与城池、营寨相持,余部则是大肆劫掠于涿县周边,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刘备的目光先是一凝,然后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黄巾贼不同于寻常的军队,寻常军队劫掠周边大多也是为了钱财粮食,但黄巾贼可是会吸纳大量百姓充实自身。 如此一来所谓的“相持”,也只是给予了黄巾贼充足的壮大自身机会。 这样就算最后胜了黄巾贼,最后整个涿县周边恐怕都会十室九空。 在自身风险提升以及涿县父老乡亲的安危之间选择,刘备几乎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目光坚定地开口道。 “子坤所言甚是,此战不仅仅是为了破敌,更是为了护佑百姓,因此无论如何都需将黄巾贼挡于涿郡之外。” 而李基则是一指地图上涿县南部的大兴山与拒马河所交汇而一处区域,说道。 “如今黄巾众大概已至范阳周边,只是此后乃是一片平原,几无险可守,唯有北部临近涿县有大兴山与拒马河下游一处,可有借助地利之机。” 刘备眯着眼睛,借着烛光细细地看向墙面的地形图。 放眼望去,范阳至涿县一带的地形大多是平原。 假如任由黄巾众肆意铺开,数十倍的人数差,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液都能淹死刘备这两千人。 唯有大兴山与拒马河相会那一处区域地形崎岖,可以相当程度地限制黄巾众的数量优势。 并且根据李基所预测的黄巾众行军路线,大兴山也是黄巾众难以绕过去的区域。 “可惜,大兴山也算不上什么易守难攻的兵家必争之地,否则备于那处设立营寨,或能强行将黄巾众挡于涿县之外。” 刘备有些无奈地感慨了一声。 李基道了一句。“玄德兄,非是基不愿使堂皇手段,但敌我差距之大,非弄险不可胜之。” “终究是备过于弱小,否则何须子坤如何?”刘备有些愧疚地说道。 “基,也只是想为涿郡百姓出一份力,我与玄德兄乃是同道同行之人。” 李基主动地安慰了刘备一句,目光则是炯炯地继续看着地图上的大兴山,低声地道了一句。 “大兴,大兴,此地名倒是不错,就以此地为我等大兴之始。” 即使不用“计谋模拟器”,李基也清楚在放弃了以城池为诱饵的选择后,大兴山无疑是想要保存涿郡百姓的最后屏障所在。 一旦黄巾众跨过大兴山,广阔的平原地带将会让黄巾众可以随意劫掠整个涿郡,那惊人的数量也难是区区两千义军所能力敌的。 而随着刘备的心意已定,当即就匆匆离开了李基的房间,前往寻找关羽商议整军之事。 翌日,清晨。 刘备与关羽就起身开始进行最后的整军,筹集粮草。 由于刘备与关羽同样也是首次统兵,在经验缺乏之下,直至到了下午时分,这才堪堪完成整军。 而就在刘备准备率军出发之时,自范阳处出现黄巾贼的信息也初步传递到了涿县。 尤其是一部分信息渠道相对广泛的豪族商人,更是知道了黄巾贼来势汹汹,似乎直奔着作为涿郡治所的涿县而来。 或许底层百姓还丝毫不知,但涿县的豪族商人们已然是一片人心惶惶的迹象。 等刘备率领着义军准备出城之时,所看见的是络绎不绝的大车在源源不断地往着出城,甚至将城门堵塞得水泄不通。 逃! 显然,这些豪族商人毫不犹豫地开始外逃。 这也是如今黄巾的赫赫凶名所在,所过之处百姓尽数吸纳,各个豪强地主、官员商人则是几乎斩杀殆尽。 这如何能不让豪族商人们慌乱惊惧,闻黄巾贼之名就毫不犹豫地开始疯狂外逃,这也让此刻站在涿县城门之上的太守刘焉一阵焦头烂额。 原本,刘焉刻意封锁黄巾众的具体消息,为的就是试图将整个涿县的豪强地主都绑在一起,试图借助他们的力量守城。 只是,没想到黄巾众抵达范阳之后,还是有着些许的消息传回到了涿县,继而让早就风声鹤唳的豪族地主们疯狂外逃。 而站在涿郡太守刘焉身旁的校尉邹靖注意到了刘焉的脸色,低声地提议道。 “大人,要不提前关闭城门?” “不可。” 刘焉摆了摆手,说道。 “黄巾之名何等凶恶,如今他们一心逃离,假若老夫现在就下令封锁城门,更是坐实了黄巾来势汹汹,引发更大的混乱,乃至于为了出城而掀起叛乱也不一定。” 或许,刘焉对于军事上一窍不通,但作为官至太守的汉室宗亲,刘焉对于政治与人性却是相当的了解。 这些豪族地主会惧怕黄巾,但却不会惧怕太守。 毕竟,黄巾是直接掀桌子的,太守则是需要讲规矩的。 邹靖闻言,则只能是无奈地看着下方的一辆辆大车不断地往着城门外挤去。 忽然,邹靖看见在队伍的末尾有一大群人影,眼睛一眯,朝着那边指去,说道。 “等等,大人,你看那边……” 刘焉顺着邹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率领着两千义军的刘备,脸色当即一黑。 第9章 共立军令状 此刻,率队准备出城的刘备看着那堵塞得水泄不通的城门,内心也是焦急无比。 在与李基拟定把战场放在大兴山之后,刘备越能提前抵达大兴山,那么就越能提前占据一定的优势。 如今被堵在这处白白浪费时间,实在是让刘备那温和的面容都多出了几分无奈。 只是这些出城避难的豪族地主少则五六车,多则有十几车,随行家丁奴仆也从上百人到数百人不等,甚者有些豪族多达千人的规模。 尽管刘备所率领的义军也有两千人,但由上到下的寒酸模样,反倒是遭受到了一些周围豪族地主的鄙夷。 “子坤,假若这些豪族地主们愿意贡献所有的力量抵御黄巾贼,黄巾贼又何须惧之?” 刘备的语气有些复杂地道了一句。 原来偌大的涿郡之中,并非是完全没有与不过乌合之众的黄巾贼相抗衡的力量,只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抵挡的想法。 而此刻骑在一匹白马之上的李基,双手正小心地拉着缰绳。 虽说前世李基出于兴趣,也曾经到马术俱乐部玩过一段时间,但与前世保护措施充足,并且还有着马镫马鞍相比。 这个时代的马匹可还没有那种东西,完全需要靠着骑术驾驭马匹,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可不是说笑的。 幸好,李基胯下的这匹白马性子倒也温顺,尝试驾驭了一番后,李基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也放缓了不少,转而看向着满脸复杂的刘备。 此刻的刘备内心之中所产生的复杂,李基倒是颇能理解。 无非就是刘备为了保护涿县的乡亲父老,不惜与两位义弟赌上所有,拼死一搏,准备将黄巾贼拦在涿县之外。 然而,作为太守的刘焉出于诸多顾虑,决意坚守城池也就罢了。 可这些涿县本土的豪族地主,却也是一心逃离,这让刘备的内心难免尝试着落差。 或许,此刻刘备的心理与曹操面对讨董诸侯怒吼“竖子不足与谋”的内心一般复杂。 “玄德兄,其实这也是很好理解……” 李基扫视着那一群豪族地主,开口道。 “在不惜牺牲家业留在涿县与底层百姓同生共死,与暂时抛弃一部分产业转移到安全地方之间选择,愿意为了大义牺牲的浪漫主义者,终究是少数。” 浪漫主义,是让人向往的,但同样也是少数的。 显然,刘关张三人就算得上是这个时代浪漫主义的代表人物,“大义、仁德、复兴汉室”贯穿了他们的生命始终。 这也是李基认可且打算选择刘备的主要原因所在。 与一生屠城八次的曹操相比,刘备的人生最让人质疑的不过是伪君子,顶着“复兴汉室”的名号图谋私利罢了。 然而,历史中颠沛流离半生的刘备好不容易建立了蜀汉政权,却又愿意为了替义弟报仇,赌上国运兴兵复仇,直至病死白帝城之中。 终其一生,刘备也未曾贪恋权势,并且同样也以仁德之名获得了诸葛亮、庞统的认可,足可见其并非是所谓的伪君子。 “浪漫主义者?” 听着这个有些怪异的名词,刘备先是略微一怔,然后就大体理解这个名词所指向的意思。 “那子坤呢?”刘备反问道。 “基,也是個浪漫主义者。” 李基笑着道了一句。 “不过,显然这些豪族地主不是浪漫主义者,又或者他们的浪漫追求不在乎护佑百姓,而是在振兴家族之类。” “一群短浅小人。”关羽傲然地道了一句。 “云长倒也无须这般偏激,这才是绝大多数的人性罢了,以利驱之即可。” 对此,李基的态度倒是显然相当的平静。 毕竟,豪族地主们与底层百姓所处的阶层本就不同,危难之际,底层百姓是没有机会逃,但特意愤恨这些豪族地主趋利避害的本能也没有意义。 而相对之下,类似于刘关张的抉择,无疑方显得弥足珍贵。 刘备沉思了良久,缓缓地长吁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无形之中显得更加的沉稳,不再去指责这些豪族地主,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出城。 然而,就在终于即将轮到刘备所率领的义军可以出城之时,大量的郡兵却是从左右围了过来,隐隐还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这一支刚刚建立不久的义军,顿时多了几分骚乱。 “镇静。” 刘备高喝了一声,短暂稳定了军心,然后抬头朝着城门上方看去。 刘焉与邹靖正站在城门之上,冷冷地俯视着下方的刘备。 随即,刘备翻身下马,朝着刘焉的方向躬身拱手,道。 “叔父,这是何意?” 此前,刘备以组建义军的名头拜访了刘焉一次,鉴于刘备同为汉室宗亲的身份,刘焉倒是以“义侄”的称谓尝试拉拢刘备。 而如今尽管被刘备尊称为“叔父”,刘焉的目光依然颇冷,俯视着下方的刘备,说道。 “玄德啊,欲往何处啊?” “备,正欲率领义军出城讨贼。” “嗯?什么贼?” “黄巾贼。” 刘备的声音一出,整个城门骤然陷入了顷刻的安静,然后不时开始响起阵阵笑声。 “哈哈哈哈……” 在那一声声似乎是嘲笑着刘备不自量力的笑声中,刘备依然是面不改色,但藏于袖中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 就连刘焉那原本故作威严的脸庞,脸上也是浮现着丝丝笑意,然后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玄德,叔父也知道你有报国之心,但黄巾贼势大,还须从长计议,不可轻动,你且率领义军退回驻地,但有须你相助杀敌之处,叔父自会传唤你的。” 刘备再度拱手行礼道。“叔父,备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被刘备当众反驳,刘焉原本露出了些许笑意的神色再度冷了下来,然后目光扫视了一圈刘备身后那两千义军,说道。 “玄德,你这两千义军身无片甲,又少弓弩,能杀什么贼?” 倘若不是刘焉还需稳定涿县内的民心,不能当众说出知晓的黄巾众数量,否则刘焉就差直接说出刘备这两千所谓的义军不过是螳螂挡车。 刘备自然听懂了刘焉话里话外的意思,甚至刘焉不乏是在质疑刘备此刻率领义军出城并非是为了讨贼,而是为了保存实力,甚至是准备率领两千人马落草为寇。 只是,还不等刘备反驳解释,衣角悄然被李基扯了扯,然后一句话传入了刘备的耳中。 “军令状,讨要身份……” 这一句,让刘备瞬间冷静了下来,并且明白了李基的意思。 讨要身份! 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要知道,如今不管是刘关张,还是李基都只不过是白身罢了。 即使刘备自称“汉室宗亲”,且已经成为了义军首领,但还是改变不了还是区区白身的事实。 在这个时代,身份的重要性是极其重要的。 东汉末年大大小小的割据诸侯之中,动辄也是一方太守起步,就连所谓寒门出身的曹操,实则父亲曹嵩也曾任三公之一的太尉。 虽说东汉后期官员体系金字塔塔尖的三公含金量大大下降,但也足以说明曹操家族同样也是比真正的寒门不知道显赫了多少。 在黄巾之乱结束之后,曹操更是直接官至济南国相,相当于太守一职,下辖十余县。 除此之外,同样也只是率领了一千余人跟随朱儁讨伐黄巾的孙坚,也升任为别部司马,然后又在三年后被朝廷任命为长沙太守。 而以着义军身份征讨黄巾的刘备在原轨迹之中,仅仅只是一介县尉,甚至就连一个县令都没有捞到,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因此,李基这才特意提醒刘备抓住这一个机会,现在就从刘焉的手中先捞一个官职。 当然,刘备远远没有李基想的那么远,仅仅只是以为李基在提醒可以通过“军令状”的方式获取刘焉的信任出城。 “叔父,备知黄巾将至,或涿县城内的百姓短时间不会被黄巾贼所害,但城外还有着无数的父老乡亲,备焉能置之不顾?” “备亦知黄巾贼势大,可备不惧死,唯惧百姓被黄巾贼所害,故以备决心率两千义军出城讨贼!!” 这一番话,刘备说得情深意切,让人动容不已。 一时间,不仅仅是那些等着出城的豪强地主们为之侧目,义军们更是感到一阵心潮澎湃。 而站在城墙上的刘焉,眉头也是一拧,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误会了刘备的用意。 只是,刘焉一想到如今城内短缺的兵力,还是喝道。 “其心可嘉,但鲁莽而为不仅仅是害了卿卿性命,更是会连累那两千义军,本官身为涿郡太守,焉能任由你胡乱而为?” 刘备闻言,一咬牙,开口道。“叔父,备愿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 此言一出,倒是让刘焉颇为震惊。 一般而言,违背军令状的后果可是异常严重的,典故里“挥泪斩马谡”之中,诸葛亮之所以不得不斩了马谡,就是因为马谡事先立下了军令状。 纵观整个汉末时代,也唯有夏侯惇一人军令状当厕纸,打了败仗非但屁事没有,反而是官职嘎嘎升。 “玄德,你一介白身,拿什么来立军令状,你一人背得起这两千义军的性命吗?”刘焉悠悠地反问道。 这话里话外,所流露的轻蔑之意,让刘备的脸色都隐隐有些涨红。 或许,别人会对刘备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高看一眼,但刘焉作为被朝廷官方承认且身居太守一职的汉室宗亲,根本就不会重视一介白身的刘备。 关羽见状,那微眯着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杀意,然后往前一步,也不对刘焉拱手行礼,而是高声道。 “关某,也愿与大哥共立军令状。” “你又是何人?” 刘焉再度反问了一句,显然没有将声名不显的关羽放在眼里。 只是,令刘焉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连串的话语却也无形之中激怒了两千义军。 这两千义军几乎每一个都是刘备亲自招募的,或许刘备称不上知兵懂兵,但是刘备却是具备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个人魅力,让这两千义军内心对刘备可谓是多有尊敬。 如今城门之下的一番争论,除了暴露了作为外来官员的太守刘焉颇为无耻之外,更是将刘备的仁德大义给凸显了出来。 站在这些涿县出身的义军眼中,刘备所做所为完全就是为了保护涿县的乡亲父老,为此不惜散尽家财,赌上性命立上军令状。 然而,刘焉尽管说得大义凛然,但那些豪族地主出城畅通无阻,对于刘备却是多加阻碍,无疑是显得别有用心。 “我亦愿追随刘大人立下军令状。” 先是颇为零碎的一两声,然后这一句话在义军之中越发的整齐响亮。 最后两千人所爆发的洪亮声音完全响彻小半个涿县,震得一些目睹这一幕的怯懦之辈脸色都有些发白。 刘备闻言,却是感动不已,转身朝着义军们躬身行礼道。 “备何德何能,让诸位如此抬爱,备在此立誓,定与诸位同生共死。” 回应着刘备的,是一个接一个自发单膝下跪的义军将士,表示着愿意追随刘备保卫涿县的决心。 这一幕,看得李基内心亦是颤动不已,暗自感叹了一句军心可用。 同时,也不禁为刘备独特的人格魅力而心生赞叹。 尽管刘备之所以如此快就收拢了两千义军之心,是因为同乡之谊的优势,且刘备所做一切也是为了保护涿县,但无形中也尽显出刘备的个人魅力。 相对之下,李基自认远远没有这种魅力与感染力,如此也难怪历史之中刘备屡战屡败,却始终有着一批君臣将士追随左右。 而包括刘备、关羽在内全体义军都愿意立下军令状,这也是将刘焉逼到了一个相当难堪的境地。 如若退让,区区一介白身的刘备都敢不尊身为太守的刘焉之令,今后刘焉还有何威严可言? 但强硬留下这两千义军,眼看着这两千义军愿随刘备共令军令状,刘焉也明白非但这两千义军不可能再为自己所用,甚至留在城内说不准会是个隐患。 第10章 门下督贼曹 进退两难…… 这就是此刻身为涿郡太守刘焉的感受,更让刘焉心中颇为愤恨的是刘备字字句句都以仁德大义为先,这无形之中岂不是凸显出身为太守的刘焉是个枉顾百姓安危之人? 黄巾之势,何等惊人?! 多少州郡失守,逃亡的吏士不计其数,上至朝廷高官,下至各个封疆大吏尽皆人人自危。 在如此险恶的大势之下,刘焉自认能够尽力守好涿县一城就已是有功无过。 而由于角度问题,李基看不太清站在城楼的刘焉表情,但隐约也能猜出他心中的想法。 身为太守的刘焉惊惧黄巾不敢出城抵抗,区区一白身组建的义军率领两千人却敢于赴死,这无形中就等于在啪啪打刘焉的脸。 当即,李基朗声地开口道。 “玄德兄,你既非官身,又无武职,有什么资格立下军令状?更何况太守大人也只是关心于我等性命,何必这般激动?” 此言一出,刘焉的神色微缓,目光一动,看向站在刘备身旁的那个白衣士子。 “汝是何人?”刘焉问道。 “涿县李基,字子坤,拜见太守大人。” 李基躬身行礼回应了一句。 而有了李基递过来的台阶,进退两难的刘焉自然不会不接,打量了一下李基的士子装扮,顺着开口道。 “你这士子倒也不错,知晓老夫的用心用意。” “还请太守大人见谅玄德兄的鲁莽之心,这也皆因玄德兄念及城外百姓将遭黄巾贼祸害,心急如焚,早已乱了分寸。”李基说道。 “老夫又岂会怪罪于玄德,只是老夫视玄德如家中子侄,不免得焦急了些许。” 在李基与刘焉那默契的配合之下,原本城门处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就缓和了下来。 并且将原本上升到刘焉枉顾城外百姓性命,且阻止刘备出城杀贼的问题高度,迅速下降到了刘焉关心子侄的家事,让刘焉挽回了面子。 而随着面子上过得去,刘焉对于这对刘备言听计从的两千义军也视若鸡肋,准备找个借口任由刘备率领这两千义军自行出城罢了。 不管是这刘备是贪生怕死,打算率领这两千人马自立山头,还是真的想领着两千人马去送死,此刻本就因黄巾贼焦头烂额的刘焉都懒得去理会了。 只是,还不等刘焉率先开口将刘备打发出城,李基就率先开口道。 “我亦知太守大人是怜惜自家子侄,不愿玄德兄出城冒险,但玄德兄身为汉室宗亲,正值百姓危难之际,自然不愿因惧死而后退一步。” “如今,太守大人身兼涿郡上下无数百姓性命之重任,不敢轻动之,何妨不应允了玄德兄之想法?” “由玄德兄代太守大人出城护佑百姓,如玄德兄有所作为,也可减轻太守大人因担忧城外百姓而夜夜不能寐之苦?” 这一连串有理有据且站在了大义之上的发言,让刘焉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李基一眼。 如此能言善辩之辈,过去为何未曾听过其名? 一开始,李基特意给刘焉搭台阶挽回面子之时,刘焉还没有怎么重视李基,但这一番话下来,刘焉看向李基的眼神不免得略有些变化。 在场的百姓、士卒,甚至是刘备关羽都只看到了李基那大义凛然的一面,但沉浸于官场多年的刘焉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以及隐藏于大义凛然话语之下的利益交换。 李基先是点出了刘备以着汉室宗亲的身份,为了城外百姓不惧身死。 同为汉室宗亲,刘焉毫无作为的话,就算最后守住了涿县,也同样容易落人口舌,以后说不得会经常被政敌以此攻讦。 至于后面的那两句,什么代刘焉出城护佑百姓,其中那个“代”字就很有灵性,也充满了暗喻的味道。 什么情况下,刘备才能在名义上代刘焉出城还会让人认可? 再加上一开始李基开口之时所说的,刘备既非官身,又无武职,那么李基所隐晦表达的意思就很清楚了——要官,要的还是能一定程度代表刘焉的官。 除此之外,李基也给出了能够回馈刘焉的条件,假如刘备出城抗击黄巾贼有所作为,那么自然会有一部分功劳分润到刘焉的头上。 不得不说,刘焉有些心动了。 毕竟刘焉所需要付出的只是一個官职,即使刘备没有什么作为,刘焉也算不得亏,但刘备有所作为,那么刘焉自然是血赚。 就算刘备率领两千义军战死在涿县城外,刘焉又损失了什么? 甚至刘焉还可以以此为政绩上报朝廷,宣称刘焉为了抵御黄巾贼,就连子侄都牺牲战死。 一想到这里,刘焉径直就从城楼下来,走到了刘备与李基的面前,神色有些不忍地开口道。 “玄德,你当真决心出城杀黄巾贼?” “备,决心如此!”刘备沉声道。 “不惧死乎?” “不惧死!” “好!” 刘焉抚掌而笑,赞道。 “不愧为汉室宗亲,亦不愧为老夫之子侄,既然玄德有此决心,老夫心中纵有万分不舍,也当全了玄德之志。” 顿了顿,刘焉当众大声道。 “只是玄德如今尙为一介白身,率军出城多有不妥之处,不若自今日起,玄德就担任门下督贼曹一职,如何?” 当即,刘备略有些怔住了。 门下督贼曹,这不算是真正的官,算是吏的一种,但在一郡之中却有着相当的实权与地位。 正常而言,一郡三主官,郡守、郡丞、都尉。 郡守是整个郡的最高长官,郡丞、都尉则是分属掌管文武协助郡守。 而门下督贼曹属于郡守直隶的五吏之一,正常而言是郡守的心腹,同样也是郡守掌控整个郡的重要臂膀。 其中,门下督贼曹主兵卫,有一定的领兵实权,既是负责郡守左右巡查侍从的护卫,又有清除郡内盗贼之责。 某种意义上,本是一介白身的刘备几乎算得上是一步登天。 更重要的是有了督贼曹的身份,那么黄巾之乱结束之后,再怎么样就不会被任命为区区一县尉。 而刘备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躬身应道。 “谢过叔父,备自当不负叔父重望。” “甚好甚好。” 随即,刘焉看了一眼刘备身上仅仅只是护住胸膛的简陋皮革,身后那两千义军更只是布衣,心中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既然玄德已为督贼曹,那这两千义军就归入玄德麾下指挥,另府库之中尚有一批兵器甲胄也一并交由玄德了。” 刘备闻言,可谓大喜。 唯有跟着刘焉下楼的邹靖,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开口道。“大人,那批兵器甲胄可是还有大用……” 只是,还不等邹靖说完,刘焉扫了一眼就硬生生地让邹靖不敢再说下去了。 对于身为涿郡太守的刘焉而言,既然已经打算暗中与李基达成利益交换,那么这一点点付出,刘焉自然不会吝啬。 更重要的是,颇为重视面子的刘焉也实在鄙夷这些一身布衣的义军,不想让他人诟病自己麾下士卒连些许甲胄都没有。 当然刘焉说得大方,但那些甲胄也不过是皮甲罢了,也就是寻常郡兵的装备。 随即,在刘焉的命令下,邹靖只能是不情不愿地领着关羽率领一队义军前往府库去领取兵器甲胄。 而刘焉则是挽着刘备的手,拉着些许家长里短,又说着些体己话,循循教导着刘备出城之后用兵当谨慎万分。 在一旁目睹着的李基,不禁有些感慨老刘家的血脉在这一方面或许都是一脉相承的。 不久前,刘焉内心恐怕恨不得已经想要将刘备打入大狱,这一刻却又像极了不舍子侄出征的担忧长辈般拉拢人心。 假如不是亲自暗中与刘焉完成利益交换的是李基,就算是左右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旁人,也只以为整个冲突的起因是刘焉过于关心紧张刘备。 很快,面露喜色的关羽就领了两千义军的兵器甲胄归来,除了一应长枪弓箭之外,最重要的是那足足两千副的皮甲。 除此之外,关羽还特意领了三副鱼鳞铁甲。 关羽本就面如重枣,凤眼蚕眉,之前一身寻常布衣皮甲,还看不出什么。 此刻关羽身穿鱼鳞甲,手持青龙偃月刀,却是尽显威风凛凛之相。 而关羽径直走到了刘备的面前,递上手中鱼鳞甲,说道。“大哥,我来帮你换甲。” 只是,刘备看着关羽手上仅剩的两副鱼鳞甲,眉头一拧,说道。 “二弟,你且为子坤换甲,再留一副鱼鳞甲给翼德,为兄就不用了。” 关羽一怔,当即就明白了刘备的意思,以为关羽仅仅只是顾及兄弟三人,忽视了李基的安危,连忙解释道。 “大哥,非是我忘了子坤先生,实乃府库之中仅剩三副鱼鳞甲。” 刘备闻言,脸色微缓,但还是开口道。“那就将为兄的鱼鳞甲交由子坤吧。” 李基心中感动之余,连忙劝阻道。 “玄德兄,基不过一文人,无须冲杀在前,相比于基,玄德兄更需要鱼鳞甲护身,还请快快换上。” 而一旁目睹着全程的刘焉,适时地笑眯眯道。 “玄德,战场凶险,不如将子坤先生留于城中如何?老夫定当好生照料子坤先生,代玄德养之。” 顿时,刘备那一直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表情,隐隐有些发绿的倾向。 刘焉这哪里是想要帮刘备解决李基安危的问题,分明是想要挖墙脚! 刘备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要开口拒绝,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停了下来,略微犹豫后,转而看向李基,一咬牙,说道。 “子坤,备此番前去前途未卜,生死未知,且子坤不过一文弱士子,不如且暂居城中,备若不死,必来接之。” 李基看着刘备那眼眶有些发红,明明多有不舍却又万分无奈的神色。 原本在刘焉意外说出这一番话之时,李基预料之中刘备的反应大体只会是两种。 要么严词拒绝,将李基视若禁脔;要么则是选择李基的选择,将选择交到李基的手中。 然而,令李基都没有预料到的,却是刘备居然会主动劝说李基留在城中。 一时间,李基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所谓日久见人心,虽说李基与刘备相处时日未久,但是刘备这般的反应却尽显仁德之余,也更加凸显了李基的安危在刘备的心中是极其重要之事。 不过,下一刻李基就收敛了笑容,沉声道。 “玄德兄休要小看于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基虽为一文弱士子,又岂为甘于人后之辈?” 这尽显大志之心,也在场之人都不禁一震。 随即,李基朝着刘焉一拱手,道。 “基,谢过太守大人关心,但基与玄德兄志同道合,早已相约破贼救民,岂能因贪生而退却乎?” 此刻,刘焉看向李基的眼神,几乎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刚刚与刘备交谈之前,刘焉有意无意间就将李基的底细来历问了个一清二楚,再加上短短接触之间,刘焉对于李基的急智口才颇为认可,这才不禁萌生了将李基收入麾下之心。 ‘这等人才随刘备赴死着实可惜,不若归于吾之麾下,未尝会是一助力……’ 怀抱着这种想法,刘焉才会借着鱼鳞甲之事开口邀请李基。 甚至,就连府库之中为何只有三副鱼鳞甲,这也是刘焉暗中让人安排的,为的就是用那“二桃杀三士”之计,引发李基与刘备兄弟之间的矛盾。 只是,令刘焉没想到的是刘备仁德至此,更没想到的是李基亦有这般的志向。 略微犹豫下,刘焉神色郑重地邀请道。 “子坤先生既有大志,老夫府中尚缺幕僚,可否恳请子坤先生担任之?” 李基心中微动,产生了一刹那的犹豫…… 乱世将至,相对比跟随刘备的前途未卜,若想安稳一世,未来跟随刘焉前往益州,无疑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然而,下一瞬李基就将这个心思压下。 如果在结识刘备之前,刘焉如此相邀,李基或许真的心动了。 毕竟先行辅助刘焉入主益州,建立威望名声。 待刘焉之子刘璋继位益州牧,以刘璋类于刘禅的性格,只要李基获取到刘璋足够的信任,未尝没有带着挂件刘璋,以天府之国鲸吞天下之可能。 第11章 他日,当待之以国士 ‘我也未尝不可为相父,未尝不能写《出师表》留名于世…… 然后,等诸葛亮准备出山之时会不会有感而发:亮顿感此生之思路尽在李子坤的阴影之中。’ 这一念头在李基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却也明白刘焉会看重自己,除了因为刘备在介绍李基之时相当推崇,更重要的依然是那种别人的才是最好的心理。 就好比典韦许褚的武力、忠义不在关羽之下,为何曹操独对关羽的恩典远在他人之上? 归根到底,因为关羽是别人家的爱将,曹老板就爱这一口,如今刘焉看来也似乎也是同道中人? 假如关羽是与许褚一并早早以白身加入曹老板麾下,未必关羽的恩宠就会在许褚之上,甚至以着关羽那傲上之性格,或因激怒曹老板被冷落也不一定。 而如果李基没有记错的话,相当一部分正史与野史都记载过刘焉与张鲁的母亲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原本不过一道士的张鲁,他的汉中太守也是在刘焉的暗中授意与支持获得的。 这等乱世,曹贼何其多也? 只恨自己心有仁义,却力有不逮,不宜为……除贼! 刘焉这看似浓眉大眼,一脸温厚之人,果然也是个贼人。 李基暗中鄙夷地“呸”了一声,表面却是正色拱手道。 “太守大人之赏识,基无以为报……”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略微一顿,倒是将刘备的心肝儿都紧张得提了起来。 毕竟,刘备很清楚自己如今跟刘焉之间的差距之大,更何况李基也未曾认刘备为主。 而刘备关心担忧于李基的安危,愿意将李基留在城中,可不代表刘备舍得让李基投入到刘焉的怀中。 痛! 太痛了! 一想到那一幕,刘备可谓是心痛得难以呼吸,几觉要晕眩过去。 悠悠苍天,何薄于备? 备已年近二十有四,碌碌无为,幸甚与云长、翼德结拜,又与子坤相交,正欲有所作为,为何……为何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 此刻,刘备很想开口挽留于李基,予以李基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愿倾尽所有相挽留,但囊中羞涩之间,刘备又何来底气? 而完全没有注意到刘备表情变化的李基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 “只是基才疏学浅,且与玄德兄相约杀贼在前,君子一诺,重比千金,焉能相背乎?故基恐唯有来生再报太守大人的伯乐之恩。” 刘备,大喜! 一时间,刘备表面努力地保持着不动声色之余,两侧嘴角却有些难以自控地翘起些许。 刘焉闻言,则不免有些许可惜。 燕地多豪杰,却少有贤能才学之士,因此刘焉府中缺少幕僚相助问计亦是真,故以也是有心招揽李基。 且不说李基尚未认刘备为主,就算认了,刘焉也只会更兴奋…… 啊,不,刘焉的意思是李基若已认刘备为主,刘焉反而觉得更好办。 毕竟在刘焉眼中,如今刘备也不过自己一部下罢了,上有意,下自当献之。 如今,李基尚是自由身,明言拒绝,刘焉反倒不好强迫,以免有损名声。 “如此也罢,既然子坤先生执意如此,那还望先生保重。” 刘焉略微摆了摆手,然后再与刘备略一番假情假意,收买人心之后,亲送着刘备、关羽、李基以及两千义军出城。 不,随着刘备被授督贼曹一职,这两千兵马已然不算义军,而是名正言顺的朝廷兵马。 而此刻,黄昏将至,斜阳将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自涿郡而出的大批车马缓缓向北而行,唯有刘备一行逆行朝南而去。 只是,与向北者内心的惶恐迷茫不同,向南而行的众人皆知此行目的为何。 所为者,杀贼救民也! 与刘备同行着的李基,忽然听到了一句似错觉的轻声之言。 “今日君不负我,备他日当以国士待之。” 李基扭头朝着刘备看了过去,刘备依然在目视前方,仿佛刚刚那句话并非是他所说。 只是,在那残阳洒下的光芒下,刘备那大得颇为显眼的耳朵,此刻通红得越发明显。 而感受到李基似乎听到了什么的眼神,刘备恨不得立刻策马狂奔。 如今,尚且连立锥之地都没有,却道出要将李基以国士待之的话语,这无疑太过于虚无缥缈。 只是,这却是刘备刚刚心中最为强烈的想法,以至于不自觉地说出了出来,意在提醒自己。 ‘子坤,肯定听到了吧?’ ‘要不,跟子坤解释适才之言不是跟他说?不妥不妥,那岂不是欲盖弥彰?’ ‘子坤若是追问,我又该如何答之?’ 就在刘备心乱如麻且患得患失之间,李基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 欲当国士,当有国士之能。 如今,李基自问欠缺甚多,因此几乎是争分夺秒地读着刘关张的藏书,以充实自身。 很快,黑幕笼罩于这片燕地。 也幸好涿县以南多为平原地带,而非崎岖山路,再兼之兵马均为燕地人士,军心可用,因此即使是夜间行军也没有发生什么骚乱,趁着夜色顺利地抵达了大兴山。 随即,作为这两千人马的领军,刘备、关羽则是寻了个地方进行安营扎寨。 在这个过程之中,李基也是默默地对照着军书所学进行对照,颇有感悟。 安营扎寨与夜间行军,这二者显然都颇为考验统兵将领能力。 其中,同样也是初体验的刘备、关羽,在李基眼中也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生疏变得熟练,最后大汗淋漓地长舒一口气,默默地回味着初体验的美好与狼狈不足之处。 “备实乃初次统军,实在是让子坤见笑了。”忙得满头大汗的刘备,匆匆走进营帐向着李基告罪开口道。 李基则是笑着说道。 “不,玄德兄年少不愧曾拜卢公(卢植)为师,虽是初次统军,却也是有条不紊,令人佩服。” “当真?” 刘备的眼睛略微一亮,显然对于李基的认可很是放在心中,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这一下,倒是将李基给问住了。 人家就是客套一下,你这么较真可就不太礼貌了。 有一说一,刘备放在整个时代而言,或许算不上是什么一流统帅,但也绝非是平庸之辈。 抛却最为突出的个人魅力与感染力之外,刘备其余方方面面都算是小六边形战士。 也就是方方面面都行,但又都不太行的那种。 以着一百分为满分而言,刘备大概就属于魅力拉满,其余都在八十分左右徘徊之人。 莫要小看八十分,整個时代单项达到八十分以上的,大概每一项都不会超过百人,更遑论刘备是方方面面都有着八十分左右的水准。 只是,东汉末年三大以弱胜强战役,好牌打得稀烂者,恰恰分明又是袁绍、曹操、刘备。 一把夷陵大火,将蜀汉的桃园中兴汉室之梦烧成了白地,一统天下的底蕴,一夜消散为烟。 因此,其余方面李基倒是不介意夸一夸刘备,唯独统军方面,刘备实在不宜信心太足。 这些念头在李基心中一闪而过,而后正色道。 “玄德兄,基有一问,不知玄德兄之志是为百战百胜之将领,亦是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还是执政安稳一方使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又或是钻研工、医、农等项,以图可福泽百姓、名垂青史之境界?” 刘备闻言,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我年少尝学于卢师,卢师对备之评价不高,为将定不如伯圭,为谋士更是愚笨不堪,至于工医农等项,涉猎亦不多尔。” “如有可能,备愿执政一方,为天子牧民,保百姓安居乐业,再现大汉中兴盛世。” 李基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玄德兄就不该痴迷于统军之道,宜将精力放于驭人之上。” “嗯?”刘备。 “君可闻高祖皇帝曾曰:夫运筹策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刘备怔于当场,久久不能回神,然后顿感恍然明悟。 过去,刘备或由于出身,或由于能力,再兼之二十又四却碌碌无为,内心无疑存在着数分自卑与自我怀疑。 如今,刘备却是有种骤然明悟的感觉。 高祖皇帝四十八岁且为一亭长起于微末之中,今吾不过二十四,年岁不及高祖起义之时的一半,为何自怨自艾乎? 高祖皇帝起义时有樊哙之勇,吾左右亦有云长、翼德;有萧何、曹参之谋略治政,吾又何尝没有李子坤? 子坤,即为吾之萧何、张良、曹参也! 高祖皇帝能推翻暴秦建立四百年之大汉,我未尝不…… “咳咳!!” 刘备猛地咳嗽了起来,连忙将脑海之中不知不觉浮现的大逆不道想法甩走。 李基上前帮骤然咳嗽的刘备拍着后背,关心道。 “玄德兄,你没事吧?” 半晌过后,刘备这才缓了过来,说道。 “没事,没事,承蒙子坤指点,一时大悟,有些许激动过头了。” “玄德兄是悟到了什么?”李基有些感兴趣地问道。 这句话让刘备的老脸不自觉一红,左右推脱了起来,如何敢说自比高祖皇帝之事? 不肖子孙,倒反天罡了这是。 就在这时,一声大嗓门自营帐外响起。 “大哥,俺回来了。” 刘备一听,如获救星,尽显激动,连忙摆脱了李基朝着营帐外冲了出去。 “大哥!” “三弟!” “大哥!!” “三弟!!!” 眼看着刘备与张飞抱在了一起,李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刘备与张飞分别不过数日罢了,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一般? 难道传言是真的?所谓:曹魏好人妻,东吴控萝莉,蜀汉全是基。 ‘等等,我似乎就叫李基……’ 李基陷入深思,认真考虑起自己要不要收拾包袱,走为上计。 幸好,刘备这激动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刘备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带着张飞进入到了营帐之中,并且关羽也是闻声迅速地赶回营帐之中。 三兄弟再聚首,自然是好一番关心。 然后,刘备脸色一正,询问起正事道。 “翼德,恰好子坤先生在此,你快快说说黄巾贼人的状况。” “是,大哥。” 张飞也不含糊,直入主题地说了起来。 自张飞率领燕云十八骑冲阵了一次,然后为了尽可能地拖延黄巾贼,为刘备争取时间。 凭借着马快的优势,张飞率领着燕云十八骑不断地骚扰黄巾众。 这也让张飞等人彻底成了黄巾贼的眼中钉肉中刺,多次尝试着围杀张飞。 只可惜,黄巾众本就少马,即使勉强聚集马匹,黄巾贼的骑术也难以与张飞所率领的燕云十八骑相提并论。 因此,张飞面对着黄巾贼的追杀,多则逃之,少则反杀。 这短短的数日之内,张飞所率的燕云十八骑非但没有损失,反倒是斩杀了百余黄巾贼人,并且缴获了二十来匹战马,让燕云十八骑人均双骑或三骑,更加的灵活迅速。 也正是凭借着一人双骑或三骑的优势,闻讯刘备出兵准备驻扎于大兴山后,张飞当晚才能及时赶回到大兴山。 随着张飞说完,刘备忍不住连连夸赞起来。 “好好好,翼德干得好,此等疲敌之计,即使对黄巾贼造不成什么损失,也能大大打击贼人士气,知我涿郡并非无人!” “那是!俺怎可堕了燕人威名。” 张飞脑袋微微昂起,理所当然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可惜、可惜……” 张飞闻言,眼睛猛然地朝着李基看去,大着嗓门道。“子坤先生,可惜什么?” 李基叹息了一声,道。 “翼德所做所为,固有疲敌之作用,但却也是无形之中提高了黄巾贼之警惕,今后必然会多有戒备。如此一来,我军再欲寻机突袭,直扑黄巾贼首本部斩首,必会难上加难。” 顿时,张飞瞪大着铜铃似的眼睛,胸膛不断地起伏着,一副既有些不服又有些惶恐的模样。 第12章 吾已看到未来 至于刘备和关羽的脸色,则明显凝重了不少。 以弱胜强,唯有用险! 如今,张飞这一路骚扰之下,必然会将黄巾贼的警惕彻底激发了出来。 而斩杀了百余骑看似有所收获,但对于黄巾众庞大的基数来说,每日行军间自然损失的数量都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本质上,张飞就宛如是一只不断飞来飞去的苍蝇,并没能对黄巾众造成实质损失,仅仅只是将黄巾众恶心得够呛。 “子坤,那可如何是好?” 刘备没有责怪张飞的意思,而是语气沉重地向着李基询问道。 李基皱着眉,陷入沉思之中,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 而张飞则是咬着牙,开口道。 “大哥,子坤先生,既然是俺坏了大事,那俺这就找黄巾贼拼死冲阵去,若是有幸能斩下贼首也就罢了,就算死在贼首,想必也可让黄巾贼就此放松下来。” 说罢,张飞一提丈八蛇矛就欲往帐外冲去。 “站住!三弟!!” 刘备喝了一声,连忙就上前去抓住张飞的肩膀,关羽也是挡在了张飞的前方。 张飞挣扎着说道。“大哥、二哥,你们放开俺,俺坏了大事,这就去弥补。” “休得胡言,我等兄弟三人结义之时就立誓同生共死,若三弟赴死,为兄绝不独活。”刘备呵斥着说道。 关羽一副颌下美髯,道。“大哥说得对,若三弟一意孤行,关某必随其后,纵不幸折于贼人之手,也绝不会让三弟独行。” 这一番话下来,张飞可谓是既愧疚又感动不已。 而一手拿着竹简,立于一旁的李基并没有开口安慰张飞。 或许说,这本就是李基刻意而为之。 张飞平日里的个性过于鲁莽,对于他人的话语时常会听不进耳中,今后无疑极其容易惹出各种祸事。 这一次张飞率领燕云十八骑多次骚扰黄巾贼,拖延黄巾贼的本意无疑是好的,但这般的效果显然不大,甚至会导致本来行军松散的黄巾贼会提高警惕。 再考虑到张飞原本的任务不过是探查黄巾贼本部,那么张飞后续的行动看似解气且豪迈,实则多余。 假如黄巾贼拥有上千骑兵,又或有一可以暂时拖住张飞的猛士,那么张飞所率领的燕云十八骑绝无逃生可能。 这一次欠缺考虑的张飞误打误撞地没事,可并不代表以后就不会有事。 因此,不管是就事论事,还是为了今后张飞能收敛一下性子,李基都决定让张飞铭记初次出阵的教训,免得今后反而以这等鲁莽行动为荣。 足足半晌过后,刘备、关羽这才勉强摁住张飞,但张飞的脸上依然多有不甘与惶恐之色。 “云长,你先带翼德下去歇息。” 刘备朝着关羽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对着张飞温声地安抚道。 “翼德,不要多想,一切还有大哥在呢,并且子坤先生也必有良策,最后即使再如何糟糕,我们兄弟三人也一起面对就是了。” “再说了,你这一趟探明黄巾贼人情况,已是立下大功,大哥夸奖你尚且来不及,绝不会怪你的,你且下去好生歇息。” 说罢,刘备亲自将张飞搀扶出了营帐,目送着关羽带着张飞下去歇息,这才匆匆地回到营帐之中,向着李基有些歉意地说道。 “翼德行事是鲁莽了一点,还请子坤见谅。” 李基闻言,反问道。“玄德兄似乎有些笃定,基的心中已有良策?” 刘备略有些讪讪地笑了笑。 或许,在军事谋略上,刘备算不得精通,但无异善于察言观色。 刚刚张飞闹着要单骑冲阵以报兄恩之时,刘备无意间扫了一眼李基那施施然的表情,心中就大概明白李基的意思。 因此,刘备安慰张飞之言是真,但更多的也是在暗中配合李基。 随后,李基略微一拱手,直言道。 “玄德兄,适才基之作为有些失礼了。以基观之,翼德或勇猛无双,亦是粗中有细之人,但鲁莽性格不改,恐难独当一面,故以基有些……” 只是,不等李基说完,刘备就上前搀扶住李基,打断道。 “子坤莫要多言,你我之间虽未结拜,但胜似兄弟。再者那本是作为兄长该教训翼德之责,反倒需劳烦子坤费心,备感激尚且来不及,如何会责怪于你?” 李基看着刘备的表情不似作伪,确实是发自内心地感激李基,心中不禁略感满意。 毕竟,李基今后就算愿意拜刘备为主公,且也相当认可赞赏刘关张三人的桃园义气,但并不代表李基会接受关羽、张飞的地位超然于自己。 李基可以接受一人之下,但也仅接受一人之下,绝不会允许关羽、张飞在自己面前会是一副二主公,三主公的姿态! 因此,李基适才同样也是试探着刘备这方面的态度。 当然,李基没有明言方方面面的深意,而是摆正着自己如今的作为客人且同行者的身份,道。 “谢过玄德兄理解。” 刘备携着李基重新坐下,然后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 “翼德所为虽解气,但让黄巾贼的警惕心大增,这却也是事实,如若想要袭击黄巾贼,恐怕不易。” 李基点了点头,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 “玄德兄,有些事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就该做绝。” “子坤之意是?”刘备问道。 李基缓缓地开口道。 “黄巾贼少马,这是事实,否则就不会放任翼德率领燕云十八骑来回骚扰。既然如此,那么不妨将错就错,顺势先行剪除黄巾贼的骑兵、斥候。” “如今,张世平资助有马匹五十,再兼之翼德也收获了一部分战马,勉强可组成百骑交由翼德,然后让翼德继续去骚扰黄巾贼引出所有骑兵,再以百骑为主力一举歼灭之。” 刘备闻言,眼睛微微发亮,说道。 “好一个将错就错,之前翼德来回骚扰都仅有十余骑,黄巾贼必将不会多想,只要翼德继续激怒黄巾贼人,再稍微露出破绽,定可一举引出黄巾贼所有骑兵。” 随即,李基摊开了一副大兴山周围的地形图,仔细地比对了一番,说道。 “欲破黄巾贼,必须要将战线尽可能地拉长,如此才能让黄巾贼本部从被数以万计老弱妇孺团团保护之中暴露出来。” “因此,翼德会是钓出黄巾贼骑兵的诱饵,那么那些黄巾贼骑兵或许也会成为钓出黄巾贼本部的诱饵。” “计将安出?”刘备兴奋地问道。 李基收起了摆出面前的皮革地形图,摇了摇头,说道。 “虽说涿郡大半地形尽在我脑海之中,但定计不可纸上谈兵,方方面面都会有所影响,还需明日实地考察地形方可。” 刘备闻言,也是缓缓地冷静了下来,说道。 “好,不过备还是需先去挑选百人出来组成骑兵,以提前做好准备。” “嗯……” 李基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说道。“明日将此任务交由翼德之事,玄德兄还需稍加掩饰一番,如此方能使翼德谨记教训。” “唉,翼德可是备之手足兄弟,曾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如此欺瞒翼德,备心中有愧啊。” 刘备叹息了一声,然后有些无奈地说道。“原则上是不行的,但既然这是为了翼德好,那备就勉强一试。” 李基撇了撇嘴,然后与刘备再商议了些许需要事先准备的细节之后,也就匆匆歇息去。 …… 翌日。 天色不过是微微亮,除了关羽留在营寨统军之外,刘备带着张飞、李基在燕云十八骑的保护下就直接奔赴入大兴山深处。 大兴山的大体地形,李基一直都记在脑海之中,否则也不可能随手就画出了涿郡地形图。 这也是李基穿越之后,发现自己似乎不管是记忆力还是思考速度都提升了许多,完全称得上是过目不忘。 不过,李基并没有因此有什么洋洋得意的地方,记住整个涿郡地形听起来似乎很夸张,实际上也确实相当了不起。 但与记住了整個益州地形且画下了西川地图的张松相比,无疑在过目不忘一事上,张松要更为厉害。 并且,季节气候的不同,再加上时间的变迁,大兴山附近的地形地势或出现什么细微差异也不一定。 譬如,原本是密林的区域,说不准什么时候发生了一场野火就提前被烧了个干净。 然后,李基定计让兵马藏于那一片密林,岂不是搞笑? 除此之外,还有当季大兴山附近的拒马河河水的流速、水位等等,都是需要一一考量的。 有些地形或差之毫厘,实际发生于军事上则已经是谬以千里。 所谓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基本条件,那也是需要事先了解千里之外的具体情报,否则完全凭空猜测乎? 很快,骑着马的李基等人就横穿过大兴山,抵达了拒马河河边。 春季,尚未到降水量频繁的季节。 随着冬季结冰融化的水量已经被早早汇入河道,如今的拒马河河水并不充裕。 李基等人沿着拒马河走了一段,拒马河河面宽则两三百米,窄则仅仅数十米,派遣数位燕云十八骑或骑马过河,又或是徒步过河都不成问题,最深处亦不过是到胸膛位置。 再加上大兴山附近的拒马河河水并不出湍急,成年男性过河完全没什么难度,就算是老弱妇孺相互扶持帮助,缓缓也可过河。 这个结果看得刘备、张飞可谓是叹息不已,不时地低声商议。 “河水水量如此之少,就算是想要尝试水攻,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哥,之前我还想着俺在附近唯一的桥梁上挡着,一夫当关,就算黄巾贼人再多,也可挡住,如今看来根本就没有意义,那些贼人根本无须过桥,直接淌水过河即可。” “难难难,天时地利如此,根本没有可借助之处。” “大哥勿慌,俺曾见过那黄巾贼贼首,若是在战场上俺辨认出那贼首,拼死也要捅死那个贼首,届时黄巾贼必定大乱,说不准会反败为胜。” “翼德不可冲动,那贼首必会被贼人团团保护,你一人一马一旦陷得深了,我等恐难相救。” …… 对于刘备、张飞之间的交谈,李基并没有做声,甚至全程基本都没有说话,而是表情平静淡然地骑马走在最前方,不断地观察着周围。 直至艳阳高照,已至太阳最为火辣的晌午时分,部分燕云十八骑已经明显露出了不适,张飞这才忍不住地策马走到李基的身旁,刻意地压低声音,说道。 “子坤先生,心中可有妙计乎?” 同样也是热得不行的李基,擦了擦汗,反问道。“翼德,很急吗?” 张飞咬了咬牙,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燕云十八骑离得近,就连刘备也不知不觉落在了队伍最后,然后开口道。 “子坤先生,昨晚大哥、二哥都在场,俺不好意思道歉,但俺也知道是俺坏了你的大计,可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出个计谋帮帮大哥,也帮帮涿县的父老乡亲。” 李基看了张飞一眼后,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开口说话。 张飞见状,整个人不禁急了起来。 昨晚张飞压根就没有睡着,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基所指出的错误以及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 这让初次出阵的张飞原本一直处于某种亢奋状态的内心,不知不觉就冷静了下来,并且越发感到后怕。 率领燕云十八骑不断袭击骚扰数以万计的黄巾众,听起来似乎相当豪迈,但张飞渐渐也明悟了那并非是大将所为,更像是莽夫行为。 因为,率领着区区十八骑,根本就没有对黄巾众造成什么实质损失,最多也就是恶心恶心了一番敌人罢了。 以此为代价的,不仅仅是将自身置于危险境地,还致使黄巾贼人的警惕心大增,可谓是得不偿失。 “子坤先生,子坤先生……” 张飞小声地连连说道。“算俺求你了,只要伱能帮俺和大哥,今后无论你说什么,俺都一定照办。” 李基的眼睛一转,问道。“比如:戒酒?” 张飞的神色顿时一滞,脸上的纠结之色溢于言表,为难地说道。“能不能换一条,比如戒色?” “呵~” 李基轻笑了一声,手中马鞭轻轻一甩,骑着马登上眼前的山坡,周遭十里的景色尽收眼底,心中所定的计也随着最后一块版图趋至完善。 李基略微闭目,以着“计谋模拟器”去推演心中所定的计谋。 片刻之后,当张飞赶到了李基身旁之时,恰好听到了睁开眼的李基感叹地道了一句。 “吾已看到未来,此处即是黄巾贼人葬身之地。” 第13章 口袋阵 “当真?”张飞惊喜交加地问道。 “什么当真?” 从后面赶了上来,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神色的刘备向着张飞问道。 “大哥,似乎子坤先生已有定计。” 张飞大咧咧地喊着,满脸欣喜之色。 随着黄巾贼当真是如李基所预料一般行事,刘关张三人对于李基的能力无疑早就没了丝毫的怀疑。 刘备先是一愣,转而大喜,连忙策马赶到李基的身旁,正想要开口,却骤然发现李基有些摇摇欲坠落马下。 “子坤!” 刘备急忙喊了一声,迅速翻身下马扶住李基。 刚刚睁开眼却感觉眼前一黑的李基,足足数个呼吸才感觉自己缓了过来,开口道。 “玄德兄,基无恙。” “子坤适才可是又进行推演?”刘备关切地问道。 这不到十天的相处,让刘备对于李基的情况也是了解甚多,明白李基在推演之道有着惊人造诣,但每次推演也会对李基造成极大的负担。 从一开始相遇之时的晕厥,再到曾经有过一次脸色骤变苍白,以及这一次的气色明显下降,刘备再如何迟钝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无碍,基只需歇息片刻即可。” 李基道了一声。 这一次倒不完全是李基在安慰刘备。 尽管“计谋模拟器”去推演计谋对数以万计人数的战争的影响,所产生的负担自然是相当之大,但只要每次的间隔足够大,李基还不至于一下就彻底萎了。 让李基一时感到不适的地方,更多的是脑海之中一次被塞入了太多的信息。 完全满了,自然一时间都会有些犯懵。 “歇息,好!好!!” 即使刘备心中对于如此抵抗黄巾贼焦虑无比,但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地命令将士们就地休息。 “不,玄德兄,不宜再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就赶回营寨,基在马上歇息片刻即可。”李基开口道。 刘备犹豫了一下,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李基的气色,然后也点头应了下来。 只是,刘备没有再上马,然后直接为李基牵马往着营寨的方向往返。 “玄德兄,你这是?” 对于刘备的举动,李基有些愣住。 “备知子坤本就不擅骑马,如今更是身体不适,备担心子坤驾驭不住马匹,就让备为子坤牵马吧。” 刘备理所当然地应道。 “不妥,基无有大碍。”李基连忙说道。 刘备以着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子坤待备之恩,备铭记于心,区区牵马,又有何妨?若不是备如今条件匮乏,必让子坤等于马车之中,备亲自为子坤执鞭。” 这……这…… 李基不知道刘备是发自内心,还是有着几分作秀的心思,但别说是在这个礼制分明的时代,就算是在李基记忆之中的前世。 那也是员工在工位上如似牛马,老板在嫩模上如牛似马,何来刘备这种甘愿为部下牵马坠蹬的老板。 而跟在后方的张飞看着刘备的背影,脸庞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嘴巴张了几次,愣是忍了下来。 不过,李基偶尔还是听到了些许张飞轻微的自言自语。 “没关系,俺始终会是大哥最钟爱的三弟”、“等以后俺立下大功了,说不准大哥也会为俺牵马一次”、“子坤先生也是自己人”什么的…… …… 而随着一行人返回到营帐之中,也迅速地唤人将关羽喊入营帐之中。 此刻营帐之内,刘备、李基、关羽、张飞四人已然尽在其中,刘备坐于主位,李基于右侧,关羽、张飞则分明坐于左侧。 不过,刘备显然还没有什么身为主君的觉悟,又或者说在李基与两位义弟面前,刘备没有丝毫摆谱子的心思。 等关羽到场之后,刘备就朝着李基问道。“子坤,你的身体可恢复了?” “玄德兄放心。”李基答道。 刘备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好,那接下来我兄弟三人如何行事,皆听你之号令。” “既然如此,那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基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走到营帐中心那一处提前摆好的大兴山周遭地形图面前,开口道。 “破黄巾贼人之计,吾已了然于心。” 与平时那似乎总有些平淡儒雅的气质不同,此刻李基的身上升起着一种自信,道。 “吾欲把士卒分为两部,玄德兄领一千,云长领一千……”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张飞,然后继续开口道。 “玄德兄一般多备火油等物,埋伏于此处密林左右两侧山坳之中,待听到密林之中有喊杀声响起,立刻于密林左右边缘点火。” 刘备闻言,眉头略微一皱,但还是忍不住小声道。 “子坤,适才备也经过了那处,那处密林无风,即使有火油等引燃之物,有火无风,一时也难成滔天火势也。” “无碍。” 李基摆了摆手,打断了刘备的话语,然后接着说道。 “玄德兄只管依计行事,在引燃密林左右两侧后,玄德兄迅速引那一千兵马赶至密林后方谷口之处布阵,断黄巾贼人后路,断不可放过一人走脱。” “是。” 刘备心中多有疑惑,但还是沉声地应了下来。 随后,李基朝着关羽看去,手指则是指着密林前方,说道。 “云长所部,则领一千士卒于此处以逸待劳即可,待黄巾贼人将至,云长只管往前冲杀斩将夺旗。” 而随着李基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刘备关羽也渐渐地看出了端倪,显然李基是打算在那大兴山山中密林布下一个口袋阵,并且是打算以不足两千的弱势兵力将黄巾贼一举吞了下去。 只是,即使关二爷傲视天下,但一抚长髯,道。 “子坤先生,黄巾贼人之多,你这一个口袋,恐怕装不下吧?若是口袋破了,非但关某会陷于其中,大哥更是会于后方被前后夹击,是否三思乎?” “再者,三弟早已激怒黄巾贼人,且黄巾众之数浩浩荡荡数以万计,且不说这個密林恐怕容不下数以万计的黄巾众,大哥潜伏于密林左右两侧山坳的士卒恐怕也会被轻易发现。” “还请子坤先生解惑,否则恕关某不能听命。” 李基闻言并不恼怒,反而是面带笑容地看着关羽。 刘关张三人之中,关羽无疑是最具备帅才之人,所指出的问题都是些一针见血的关键之处。 口袋阵,往往都是优势兵力方试图全歼弱势兵力方所布置的。 如今,刘备一部不过区区两千人,说句不好听的,两千人齐排水都灌溉不了多少菜地,反而是黄巾众的数量数十倍于刘备一部。 皮薄馅多的口袋阵,一旦破了,那可就彻底烂掉了,刘备、关羽以及那两千士卒绝无生还的可能。 最让关羽担心的,就算口袋阵不破,两千士卒能吞下多少敌人? 只是,不等李基开口解释,刘备率先开口表示支持道。 “云长,子坤如此定计,必有缘由。” “大哥,并非是我不信子坤先生,子坤先生之能,关某亦知之,只是这等计策实在是有些荒谬绝伦,异想天开也。”关羽沉声地说道。 “子坤之才,远在你我兄弟三人之上,且子坤于备而言,亦有如兄弟手足,焉会害我乎?” 刘备道了一声,甚至带了几分呵斥的语气道。 随即,刘备主动地向着李基表态道。 “备定会依计行事,绝不放任何黄巾贼人逃离密林。若有差池,可斩我头。” 关羽见状,一咬牙,也只能跟着说道。“关某也定会依计而行,但若大哥有所差池,子坤先生莫怪关某不留情面。” 李基淡然且自信地一笑,并没有说些什么。 或许,李基特意花费些许时间解释整个计谋的原理与安排,未必不能让关羽当场拜服。 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既然李基的目标是成为刘备的谋主,那么难道以后每次定计都要特意向将领们解释乎? 可以解释,但没那个必要。 平日的相处里,李基不介意双方建立一个和谐友好的氛围,但是涉及计谋军事,指挥者与执行者的关系绝对要泾渭分明。 更何况,以着关羽之傲气,低声下气并不会赢得他的敬重佩服,唯有展现出足够的能力才会让他言听计从。 随即,李基看向了早就急不可耐的张飞,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犹豫迟疑。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鱼饵,张飞哪里忍不住咬钩,主动开口问道。 “子坤先生,那俺的任务呢?俺要做些什么?并且那些士卒可都是用俺的家资招募的,怎么都分给大哥二哥率领了?” 李基沉吟了一下,颇有些犹豫地说道。 “基确实有一至关重要的任务打算交予翼德,但又担心翼德鲁莽行事且不听号令,如此一来,非但两千士卒危矣,玄德兄、云长的性命恐也不保,故有所疑虑也。” 张飞瞪大着眼睛,豁然站了起来,大喊道。 “子坤先生竟如此看不起俺?俺向来行事缜密小心,何来的鲁莽不堪?” 顿时,一旁听着的刘备与关羽的表情都多了几分怪异,相互间对视了一眼,一副想笑又强行忍了下来。 张飞跟缜密小心,确实扯不上什么联系。 “若,基需要翼德自污名声乎?”李基问道。 “名声于俺而言,如过眼云烟,只要不损忠义,皆无妨。”张飞拍着胸膛答道。 “若,基需要翼德诈败而逃乎?”李基问道。 “兵不厌诈,诈败亦无妨。”张飞答道。 “好。” 李基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基便将所有马匹都交予翼德,由翼德在所有士卒中随意挑选擅长骑术者组建骑兵,然后让麾下骑兵埋伏于此处拒马河北侧。”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交给张飞,说道。 “后天清晨,翼德则率领燕云十八骑赶至黄巾众前,再打开锦囊,依据锦囊而行事。” “为何现在不能打开锦囊?”张飞问道。 李基笑而不语地看着张飞,反问道。“翼德可愿听令?” 张飞一呲牙,大声道。 “张飞,接令!” 随即,李基的双手用力地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说道。 “翼德,你且记住,我等性命皆交于你手,切记要按照锦囊而行。” “子坤先生尽管放心,俺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坏了你的大计。”张飞“砰砰”地拍着胸膛道。 大棒敲完,李基也不忘给张飞两颗烂枣,说道。 “翼德,只要你依计而行,基保证你此战结束后,必将名扬大汉,让天下英豪闻‘燕人张翼德’之名,无不闻风丧胆,鲜有敢于与你争锋者。” “当真?”张飞瞪大着眼睛,欣喜地说道。 “当真!” 李基以着肯定地语气应了一句,然后说道。“不过,翼德也需答应我一件事。” “遑论一件,就算是十件百件,俺也答应你。”张飞保证道。 “翼德不愧是忠义之人。” 李基先是赞了一句,捧得张飞心花怒放之余,然后语气一转,答道。 “那便是基深感才能不足,有意隐于幕后,故以还请勿要向任何人宣扬基在此计中的作用。” 然而,李基此言一出,张飞还没有什么反应,刘备就忍不住出声道。 “子坤,焉能如此?这本是伱的功劳,谁人都不可夺。” 李基摆了摆手,说道。 “玄德兄,此事我意已决,且吾非贪图虚名之人,还请勿要相劝,只要玄德兄心中且能记住基,那便足矣。” “备,纵使不敢忘也。”刘备眼中闪着泪花,答道。 这一刻,李基在刘备心中本就高大的形象,几乎是瞬间就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不图名,不图利,只为了些许恩情以及保护百姓的大义,李基却一直在默默地付出着。 ‘世间安有胜于李子坤之义士乎?’ 刘备默默地想着,却浑然不知李基看着张飞的眼神不时闪过几分怪异,满脑子想的都是某个梗。 “说什么报答之恩!日后你惹出祸来,不把师父说出来,就行了。” 随即,李基朝着刘备拱手道。 “此计能成与否,接下来就全赖玄德兄、云长、翼德以及诸多士卒用命了。” 第14章 真·骂战 后日,清晨。 散散乱乱铺开数里的黄巾众营地。 与刘备、关羽率领士卒所立的营寨相比,黄巾众营地远远看去就如同是一群流民扎堆,非但没有任何的章程,甚至就连最基本供黄巾众休息的帐篷都没有。 零零散散的黄巾众七八人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但依然在初春的幽燕之地冷得瑟瑟发抖。 而随着朝阳自天际升起,也总会有着许多的老弱妇孺永远地在睡梦之中再也睁不开眼睛。 对此,除了一些亲属会因此悲呛痛哭,其余的黄巾众显然已经是彻底的麻木。 唯有在黄巾众营地最中心的区域,布置着一顶顶帐篷供一个个头系黄巾布条的汉子歇息。 随着一个个头系黄巾的黄巾贼开始生火做饭,不时飘荡于营地之中的香气,也让一个個老弱妇孺不时地睁开渴望的眼睛看向最近的黄巾贼。 尽管这些老弱妇孺很清楚那些香喷喷的粟米饭与自己无关,每日半个生硬的大饼才是分配给她们的粮食,但本能的渴望,依然让她们本能地看向着那些粟米饭。 而在黄巾贼们开始用饭之时,整齐的口号声在整个营地之中回荡了三次。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其中,一部分除了头绑黄巾,身上还会穿着简陋明黄道袍的太平道人则会手捧一碗粟米饭,身后跟着数十个拉着发黑大饼的黄巾贼开始游走于营地,面露慈悲地指派黄巾贼分派大饼。 每逢一老弱妇孺领取一小块饼前,还需虔诚地口诵“黄天在上,恭领大贤良师之恩赐,愿大同世界早日降临。” 至于那些身穿道袍的太平道人,目光则是不断打量着周遭那些“自愿”追随黄天的信徒。 然后在一个个身强力壮的青壮面前停留,考验着那一个个青壮对于黄天的信仰。 如若通过,则赐予黄天之下生长的粟米饭与大贤良师开光的黄巾,将其收入太平道中。 在这种模式之下,许许多多“自愿”的信徒渐渐忘了,那些所谓的粟米饭实则是从他们家中掠夺而来。 每日清晨就醒来,被黄巾贼人驱赶直至晚上才准许歇息,早就让这些信徒的身体与精神都疲惫之极。 在一碗碗粟米饭的诱惑之下,黄巾贼不断地从那些被强行吸纳而入的黄巾众中同化青壮。 而在营地最中心的一处大帐前方,一位肌肉虬结且脸上还勾勒着普通黄巾贼所没有纹路符号的黄巾力士,双手捧着的托盘上放着三菜一汤,然后崇敬地开口道。 “渠帅大人,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一道有些慵懒且沧桑的低沉声音在大帐之中响起。 “进来吧。” “是。” 黄巾力士拉开帘子,壮硕的身体低着头钻进大帐之中,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看向大帐中心那张大床,避免冒犯了昨晚为愚昧信徒讲道了一整晚的渠帅大人。 随后,黄巾力士将托盘放在了桌案之上,就迅速躬身退出到大帐之外。 托盘上丰盛的菜肴所散发的香气,也惊醒了原本在床上昏睡且赤裸着胴体的少女。 本能的,饥饿不堪的少女连爬带滚地爬到那桌案之前,双手拿起饭食就往着口中塞去。 这一举动也惹恼了躺在床上,额系黄巾,整个人雄壮似虎熊一般的黄巾渠帅程远志。 程远志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提放在床边的长柄大刀,猛然地朝背对着自己跪于地狼吞虎咽的少女斩落。 “呜!” 被一刀两断的少女于死前口中依然塞着饭食,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伴随着一阵呜咽声就彻底气绝,飞溅的鲜血将小半个营帐都染红。 这一动静,同样也惊动了在大帐外护卫的黄巾力士。 两位手持着大刀的黄巾力士,迅速就闯了进来。 “渠帅大人!” 程远志一脚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半截尸体,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被鲜血染红的桌案前,一边享用着自己的饭食,一边开口道。 “本渠帅没事,只是这信徒终究是被邪魔附体,为苍天所控,不得不当场斩杀,你等处理一下。” “是。” 黄巾力士闻言,恭敬地躬身一拜,眼神有些厌恶憎恨地看向被邪魔附体的少女尸体,一人拖着一截离开了大帐。 而在大帐之外,额系黄巾,在黄巾贼中罕有披甲的一汉子恰好看见这一幕,表情不禁有些无奈。 两个黄巾力士看到那汉子,也是停了下来行礼道。 “拜见副渠帅大人。” “你们去吧,将这少女好生掩埋。” 副渠帅邓茂说罢,径直地走进大帐之中。 程远志看了走进来的邓茂,指了指身旁的座位,说道。 “师弟,你来了?一起用膳吧。” “谢师兄,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邓茂应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竹简递向程远志,开口道。 “涿县探子回报,数日前涿郡太守刘焉派遣督贼曹刘备率领两千士卒出城,如今去向不明。” 程远志满是油脂的手掌一顿,咧着嘴,问道。“多少?” “两千。”邓茂重复了一次。 “哈哈哈哈……” 程远志忍不住大笑出声,说道。 “那刘焉好歹也是什么汉室宗亲,居然就这样派两千士卒出城送死?这个脑子真是连师弟都不如啊,就是不知道他那作为汉室宗亲的身体用起来会怎么样?” 这句话让邓茂的脸色不禁略微难看了些许,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提醒道。“刘焉已年过四旬。” 程远志淡淡地开口道。 “四旬也有四旬的妙处,师弟可就迂腐了,不要将以前还是士子的那一套带到太平道之中,咱们太平道讲究的是人人平等,不管男女老少都要一致对待。” 邓茂闻言,胸膛起伏的幅度不禁明显变大了几分,提醒道。 “师兄,你这等行为若是让大贤良师知晓,恐会为大贤良师所恶。别忘了师兄的母亲可还在巨鹿之中,若是师兄的母亲知晓你违背大贤良师之令,被大贤良师所厌恶,或不惜自绝以求大贤良师谅解也说不定。” 顿时,程远志的表情一滞,看向邓茂的眼神之中充斥着杀意,魁梧的身躯散发着凛然气势,让邓茂忍不住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哼!” 随即,程远志冷哼了一声,那气势一散,转而继续吃喝了起来,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贤良师如今正与卢植那狗贼所率领的朝廷兵马在广宗县激战,若我率领太平道鲸吞小半个幽州,携数十万大军自北而下,扶持黄天击溃苍天,大贤良师又岂会在意这等小事?” 顿了顿,程远志随口问道。 “师弟,距离涿县还有多久?” “还需两日,即能抵达涿县。”邓茂答道。 “那烦人的什么燕人张翼德,你是不是已经派人解决了,似乎这两天行军安静多了。”程远志接着问道。 “嗯?没有啊。”邓茂答道。 也就在这时,一声有如奔雷般的声音回荡于整个黄巾众大营。 “贼人,你家张爷爷来也!!!” 霎时间,程远志与邓茂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如果说,程远志所率领的这一方黄巾自进入涿郡以来都是顺利无比,那么张飞就是唯一一个让程远志与邓茂觉得烦不胜烦的恶心存在。 …… 与此同时,在黄巾众大营之外的百步开外,率领着燕云十八骑的张飞吼了一声,宣示自己的到来之后,这才从怀中拿出锦囊打开看了起来。 下一刻,看着锦囊的张飞表情明显变了,甚至就连拿着锦囊的手掌都隐隐有了颤抖。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张飞,看着锦囊上的那一句句话术,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似乎随之污染,甚至为之恐惧。 “这,真的会是子坤先生所写吗?” 张飞双目有些涣散地喃喃道了一句,脑海之中不禁浮现着李基那剑眉星目且儒雅淡然的姿态,只觉得锦囊上的话术似乎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与儒雅随和的李基联系起来。 甚至,张飞不禁有些犹豫自己是否真的要按照锦囊所说去行事。 只是,随着刘备、关羽以及大量涿郡父老乡亲的面孔在张飞的脑海中出现,自己此外所犯错误,以及李基那语重心长的托付。 【翼德,你且记住,我等性命皆交于你手,切记要按照锦囊而行。】 如果是在此前看到锦囊之中的内容,张飞非得跟李基理论理论,但此刻张飞只能一咬牙,深吸了一口气,那有如奔雷般的声音再度回荡于整个大营之中。 “程远志,俺要艹你八辈子祖宗!” “你他娘的祖宗十八代都是大汉子民,现在为了个什么大贤良师就背叛大汉?背叛自己的八辈子祖宗?是不是大贤良师拿什么玩意塞满了你全身上下包括心眼在内的所有眼?” “别以为伱用身上所有眼换来的什么渠帅就很威风,实际上你就是个可怜虫,是不是前半生事事不顺,像是臭虫那样只能趴在阴暗水沟里……” “所以现在稍微小人得志了,就以为自己不一样了,已经不是普通百姓了,开始不断地劫掠欺辱平民?” “哈哈哈哈……” “俺知道你是冀州巨鹿人,你等着俺,俺等会就快马赶去巨鹿,别以为俺说要艹你八辈子祖宗是开玩笑。” “要是让俺找到你的母亲,你母亲可就要遭老罪了!” “甚至等俺找到你家祖坟,一定要把你家祖坟都给刨了,然后你都那么喜欢给大贤良师当狗,那俺就拉一群野狗夜夜去你家祖坟那里喂药交配,让你八辈子祖宗一起开银啪。” “此事,说起来还是俺吃亏咧,你娘不争气生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义的玩意,俺还得不辞劳苦地让你娘体验一下什么是忠义的精华,再给你弄个忠义的弟弟出来,也好教一教你这哥哥。” “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要喊俺叫爹,俺可不想要你这种不忠不义的逆子!!!” 随着张飞的声音从最初还有些磕磕碰碰,越到后面却是越发的流畅,甚至张飞感觉自己似乎在无形之中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骂战…… 过去,张飞骂人还得努力地掏空肚子墨水,想办法引经据典从不忠不义不仁不孝方面来骂对方,骂得再恨,也不过是骂对方是什么家奴、插标卖首、狗贼之类的。 然而,现在张飞骤然体会到了那种跨越道德与道理的长河,直接从对方的根源出发去否定对方的存在。 这种动辄全家升天的骂战,完完全全让张飞似乎领悟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一开始张飞还感觉这样骂人实在是太脏了,道德的谴责让张飞由内到外都在抗拒,但真正开口之后,张飞不知不觉地沉沦到其中的爽感,甚至已经可以一定程度从锦囊所写的话术之中融入自己的理解自行创新了。 尤其配合着张飞那一张口就能声传数里,有如奔雷般的声音,整片黄巾众大营在这数十息之中都陷入了某种死寂之中,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愣一愣的。 正常文绉绉的骂战,不识字的底层百姓大多都只能是听个大概,但张飞那一连串大白文用词的骂战,无疑是让所有人都能理解得明明白白。 而在大帐之中,被刹那间骂懵的程远志反应了过来之后,气急攻心之下。 “噗!” 一大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但程远志并没有倒下,反而是双目赤红有如恶鬼一般,拿起长柄大刀冲出大帐,歇斯底里般怒吼道。 “张飞,老子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所有会骑马的教徒,马上给老子汇合!” 反应慢了一步的邓茂连忙冲了出来,喊道。“等等,师兄……” 只是,不等邓茂说完,程远志就一脚将邓茂踹倒在地,长柄大刀指着邓茂,愤怒地喘息着道。 “挡我者死!” …… 而在大兴山的一处山坳之中,刘备忧心忡忡地远眺着南面,说道。 “子坤,翼德真的能成功吗?那锦囊上写的是什么啊?” 儒雅随和的李基自信一笑,答道。“玄德兄不用担心,只要翼德依计行事,无虑也。” 第15章 强制嘲讽 在李基看来,这个时代的平均道德水准相对后世而言,可就太高了。 骂对方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也能活活气死对方,就连诸葛亮试图激怒司马懿的办法,也只是送女装。 若是换做李基曾经的舍友,假如给他送女装,只会换来对方的狂喜。 因此,祖安语录用在这个时代完全不亚于是强制嘲讽,尤其还是张飞这个大嗓门用出来,那强制中的强制嘲讽。 让李基略有些感慨的,则是在“计谋模拟器”之中推演的这一部分中。 【在你的锦囊指示之下,张飞以“祖安语录”声传数里,非但彻底激怒了程远志,更是无形之中推开了一扇礼乐崩坏的大门。 自此,张飞对于“祖安语录”从抗拒到理解,到融入其中,再到发扬光大! 每逢战场,张飞只要一开口必是“祖安语录”,强制嘲讽敌将,并且导致战场骂战越来越脏,再也不复春秋礼乐之风。】 也正是因此,李基很清楚以后恐怕张飞将会是整个时代仇恨拉得最足之人,深怕张飞有朝一日道出真相坏了李基温文儒雅的名声。 看着刘备那依然有所忧心的神色,李基淡然自信地开口道。 “玄德兄只管耐心等待,翼德定会完成任务。” …… “砰砰砰!” 而黄巾众大营片刻的死寂之后,很快就仿佛是彻底暴动了起来,整个黄巾贼本部在程远志的命令下倾巢而出朝着张飞扑了过去。 首当其冲的,则是以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披头散发,手持着长柄大刀的程远志率领着上百骑着马的黄巾力士朝张飞冲去。 “贼子,休走,若不杀汝,吾誓不为人!” 程远志双目赤红,几乎就跟疯了似的朝张飞怒吼连连。 只是相对于程远志的声音,张飞那有若奔雷的大嗓门发出着回荡数里的笑声。 “哈哈哈哈,怎么?你这逆子已经迫不及待欲拜俺为继父了吗?可惜可惜,你这逆子卑劣不堪,不配继承俺之姓氏,俺去也。” 霎时间,程远志的双目红得似要滴血,嘶吼着发泄自己的愤怒之余,疯狂地抽打平日里心爱的骏马,疯狂地朝着张飞的方向追去。 而张飞眼看着程远志率领黄巾力士已经冲出大营,连忙低声地道了一句。 “撤,撤,撤。” 随即,张飞一扯缰绳,率领着燕云十八骑朝着拒马河的方向撤退。 “休走!休走!!!” “你这個贼人,给老子留下来!” “不杀了你,老子焉为人子乎?” …… 程远志那无能狂怒的声音不断地在张飞的后方响起,换来的却是张飞不时的嘲笑。 “你这逆子倒是孝顺,特意来相送继父,那你可要加把劲了,假如你能追上继父跪在地面舔鞋子,继父倒会考虑考虑今后对你们母子好一点。” 再加上燕云十八骑配合发出的阵阵哄笑声以及附和声,让程远志的怒火可谓是一升再升,几乎是到了完全要失智的地步。 在以孝治国的大汉中,民间亦是以孝为先,或多有不忠不义之人,但鲜有不孝之子。 而张飞几乎每一次开腔,几乎都是在程远志所珍视之处直捣黄龙,接左右腾挪,连七进七出。 不管是为了个人荣辱尊严,还是为了今后在太平道之中的名声威严,程远志此刻都绝对没有放过张飞的理由。 也就是程远志没有智能手表,否则一定能看到自己的血压正在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新高度,以至于程远志整个人已经红温得比关羽的肤色还要夸张的地步。 “杀!” “杀杀!!” “杀杀杀!!!” 这一刻,程远志的大脑几乎已经容不下其余的想法,目眦尽裂地盯着张飞的背影,满脑子都是一定要手刃此撩! 一时间,张飞所率领的燕云十八骑在前策马狂奔,程远志则是带着上百黄巾力士在后方狂追。 再之后是邓茂领着约五千左右的黄巾贼,最后的则是被上千黄巾贼驱赶着以大量老弱妇孺为主的黄巾众。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同团体的速度不同,相互之间的距离也随之不断拉大。 两条腿的无疑跑不赢四条腿的,以老弱妇孺为主的黄巾众,同样也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跟黄巾贼本部脱节。 这让注意到这一状况的邓茂,神色多了几分的凝重与犹豫。 与只不过是一山贼出身,完全凭借着勇力成为这一方渠帅的程远志不同,邓茂虽出身没落寒门,但也曾读过兵书。 如今黄巾众这一相互脱节的状况,无疑相当之危险。 只需五千精兵拦腰而截,即有让高达六万左右的黄巾众首尾不能相顾,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溃败的可能。 不过…… 邓茂环视着四周地形,身处一览无遗的平原地带,并没有什么可以藏兵的区域。 更重要的是涿郡绝大部分的郡兵都被集中在涿县城池之中,并且邓茂早早就暗中派遣了数十细作混入到涿县之中,一旦涿县郡兵有什么大规模的动向,绝对瞒不过细作。 而涿县近日间出城的兵马仅有被一督贼曹所率领的两千之数,倒也是不足为患。 一念至此,邓茂原本有些不安的内心迅速平复了下来,出声催促着黄巾贼本部尽快赶路跟上程远志。 目前在邓茂看来,最大的隐患反倒是需要担心张飞是在刻意诱敌,让作为渠帅的程远志遭遇危险。 因此,明知道劝说不了程远志的邓茂,只能是不断催促着本部兵力迅速赶上程远志。 而随着太阳不知不觉已至头顶,在程远志一路追赶之下,张飞与燕云十八骑就像是慌不择路地被撵到了一河边。 只是眼看着身后程远志所率领的上百黄巾力士来势汹汹封锁了退路,张飞与燕云十八骑似是不得已地骑着马涉水过河。 河水之深,几欲淹没马腿。 因此,即使张飞与燕云十八骑几乎是不断地以马鞭催促着战马,等程远志与黄巾力士赶至拒马河河边之时,张飞与燕云十八骑也仅渡了大半的河。 程远志见状,脸上露出着一丝残忍与快意地开口道。 “贼子,等老子追上你,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追!!” 程远志没有一丝犹豫地率领骑马渡河,朝着似乎已经近在咫尺的张飞等人追去。 这一刻,程远志已经清楚地看到前方五六十米开外的张飞脸上流露的慌乱之色,并且张飞抽打战马的动作也是越发的急促。 复仇在即的快感,让程远志整个人兴奋得难以言喻,尤其是在冰冷的河水一激之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打了好几个哆嗦。 “贼子,你以为伱还能逃得掉吗?就算渡了河,河对面的河滩除了悬崖峭壁,就是一片战马难以通行的密林。” “啊哈哈哈,你现在若是跪地求饶,喊老子几声爷爷,说不准老子会让你少遭受些痛苦再死。” 程远志兴奋地大喊着。 只是回应着程远志的,除了张飞越急催促着战马的马鞭,就是那依然让程远志怒气不自觉地蹭蹭往上冒的语气。 “你这逆子果然是有了癔症乎?又是老子又是爷爷的,是不是忘了你想当儿子,俺都不愿收你。” “气煞我也!” 程远志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飞与燕云十八骑先一步冲上河滩,然后朝着密林的方向而去。 怒极了的程远志深知说不过张飞,只能冲着身后跟随的上百黄巾力士怒斥连连。 “都给老子快点!今日若让张飞走脱了,老子要把你们都剥皮充草!” 而等程远志与黄巾力士接二连三地上了河滩之时,张飞与燕云十八骑已然快要抵达密林的边缘。 就在程远志急不可耐地朝着张飞的方向而去,深怕张飞弃马深入密林,彻底失去张飞的踪迹之时。 张飞与燕云十八骑却是忽然停了下来,并且齐刷刷地掉转马头。 “噔噔噔~” 下一刻,一声声马蹄踏地的声音自张飞身后的密林之中响起,一道道身影缓缓地从密林之中现身。 就在这似乎中了埋伏的状况,让程远志首次主动停了下来,目光凝重地看向似乎藏着无数兵马的密林。 然而,当程远志看到出现在张飞身后的骑兵,最后不过百数之时,忍不住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 “哈哈哈,老子还以为埋伏千军万马,没想到仅仅只有这么一点!如果你的底牌只有这种程度,那么就给老子死在这里吧。” “谁死在这里,尤未可知矣!” 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朝着程远志一指,喝道。“今日,俺就要为涿县百姓将你这狗一般的逆子斩杀于此。” “区区无名之辈,焉知太平道程远志之名乎?老子可是太平道中公认的百人敌,你这区区百人,尙未能让老子手中长柄大刀饮满鲜血。” 程远志怒喝了一声。“今日就让你这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子知我程远志之名,以命谢罪!” “给我杀!” 下一刻,在这处相对宽阔的河滩之上,两方百人骑兵正面对冲厮杀了起来。 前为密林,后为河面! 某种意义上,这无疑是一处退无可退的角斗场! 其中,张飞与程远志更是直接选择正面厮杀了起来。 “铛!” 长柄大刀与丈八蛇矛的对碰,擦出阵阵火星。 其中,程远志的脸色微微一变,感受到了一阵沛然巨力让自己几乎握不住手中长柄大刀。 ‘这无名且无耻之贼,居然也有这般勇力?’ 随即,程远志看到张飞的表情也是一变之时,心中大定,料想双方的气力应不分上下,而自己战阵经验必远胜张飞,优势在我矣! 只是,程远志不知道的是,张飞微微一变的脸色更多的,是由于惊讶于程远志的气力居然如此之小。 张飞只是出了三分气力,居然险些磕飞了程远志的兵器。 ‘难道,程远志不擅武力?’ 张飞有些不能理解作为黄巾中率领数万人的程远志,气力居然如此不足。 更让张飞有些为难的,则是子坤先生锦囊之中所写,却是张飞无论如何都要诈败。 这可就让张飞有些为难了! 除此之外,此刻由燕云十八骑所率领的百骑与黄巾力士之间的碰撞,结果却是燕云十八骑所率百骑几乎是瞬间就被牢牢压制。 与寻常的黄巾贼人不同,所谓的黄巾力士乃是名义上得到了大贤良师开光之狂信徒,深信死后亦会以灵魂登临黄天大同之界,战斗起来可谓是堪称疯狂,不惧生死! 而燕云十八骑与所率领的百骑,实则上也不过是加入义军不久的乡勇。 即使幽燕之地多善骑者,但未经真正打磨训练的骑兵,也只能是各凭勇力而战,跟黄巾力士这种狂信徒有着明显的战力差异。 眼看着一个个骑兵被黄巾力士斩杀,张飞气急之间,干脆一甩丈八蛇矛挡住程远志之后,拍马直朝着黄巾力士最为密集的区域冲去。 丈八蛇矛一扫之间,当即就有六七个黄巾力士的人头飞起,这才再度回头挡住紧随而至的程远志。 随后,张飞凭借着远胜于程远志的勇力,表面与程远志战得不分胜负之余,实则每逢有黄巾力士聚集冲阵之时,必然会寻机甩掉程远志,迅速斩杀掉一批黄巾力士。 而在这种小规模的百人战斗之中,类似于张飞这等万人敌猛将,无疑是真正可以一锤定音般影响胜负。 只是,在愤怒的驱动之下杀红了眼的程远志完全没有发现这个事实,还以为每次张飞想要脱逃之时都被黄巾力士挡了下来。 不知不觉之间,还不等程远志回过神来,上百黄巾力士已然被斩杀殆尽,燕云十八骑所率领的百骑也同样是损失过半。 浓烈的血腥气灌入程远志的鼻腔之中,让程远志猛然地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就在程远志心中愤怒未消,又不禁萌生出一丝惊惧之时。 “渠帅,邓茂来也!” 在拒马河的对面,邓茂率领着五千黄巾贼匆匆赶至,并且看着程远志已经被包围了起来,急声怒喝了起来。 第16章 诱敌二重奏 “快快快,救渠帅!” 在邓茂的催促之下,那五千急行军而至的黄巾贼迅速地冲下拒马河直扑对岸河滩。 这一幕,也让原本有些绝望的程远志再度升起了希望,手中长柄大刀挥舞得有如风车一般泼水不进。 而即使张飞就跟急眼了似的,不惜与燕云十八骑一并对程远志围攻,但人多马乱之间,反而相互阻碍着难以对程远志发起有效进攻。 眼看着拒马河中最近的黄巾贼即将上岸,张飞脸上似乎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地怒吼了一声,然后开口道。 “俺先留你这逆子性命,改日再亲自来取!” “撤撤撤!” 随即,张飞率领着仅剩五十骑左右的人士,带着一部分伤员迅速朝着密林而去。 程远志有心想要阻拦,反应过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几近脱力,险些连手中的长柄大刀都拿捏不住。 不过经历了这一番以一敌多,程远志的心中反而不自觉地升起豪情,只觉得天下英雄也莫过于此。 “师兄,你没事吧?” 邓茂拍马上前,看着程远志浑身浴血的模样,关心地问道。 即使邓茂对于生性暴虐的程远志没有丝毫好感,但也清楚身为渠帅的程远志不容有失。 否则,一旦身为渠帅的程远志身死,那么黄巾贼这种主要以“信仰”为凝聚力的团体很可能会迅速土崩瓦解。 “哼,区区几个贼子,能奈我何?” 程远志抖了抖有些发软的手臂,表情却尽是不屑地呵斥道。 “假如不是你来迟了些许,惊走了张飞,我定将那张飞斩杀于此。” 邓茂也不开口反驳,正想要劝说程远志先与大部队汇合之时,渐渐缓了过来的程远志举起手中长柄大刀,命令道。 “黄天之下,遵大贤良师之命,改天换日,再造大同乾坤世界,诸道众,随我杀!” “等等……” 邓茂连忙拉住程远志,语气急促地劝说道。“师兄,兵书言:逢林莫入,穷寇莫追。” “闭嘴!” 程远志怒喝了一声。 “贼人张飞如此辱我,不杀之,不为人子!再者,老子尙知:兵无常势,水无长形。难道你统军打仗就一辈子都不入密林吗?别以为老子没读过兵书就不会打仗,老子率领着兄弟们杀官屠吏的时候,你还在牙牙学语。” 邓茂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但还是强忍着愤怒劝说道。“渠帅,我担心的是密林之中还有埋伏!” “埋伏?” 程远志以着白痴的眼神看着邓茂,说道。 “假如张飞手下还有什么勇力,刚刚早就对我一拥而上,何至于与我鏖战至此,最后无功而返,被迫撤退。” 此言一出,邓茂不禁有些哑然,感觉程远志所说不无道理。 如若邓茂是张飞的话,那么既然已经将敌方主将诱至埋伏的包围圈之中,焉能不倾巢而出,务必将敌将斩杀于此。 一旦身为渠帅的程远志身死,必然会引发这一支黄巾的混乱,甚至绝大部分的黄巾会选择四散而逃。 涿县之危,立解。 “好了,邓茂,别废话,那密林之中骑马速度大减,再兼之张飞居然还敢带走了一部分累赘般的伤员,必能追上。” 一念及张飞这个名字,程远志就不禁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只是,邓茂看着那幽深的密林,心中依然顿生不安之感,开口道。“我还是有些担心……” “够了,你这懦夫若是害怕的话,就留在此地等待其余黄巾众好了。” 程远志不耐烦地道了一句,当即就拍马率领着五千黄巾贼冲入密林之中,仅仅留下邓茂与麾下十位充当亲兵的黄巾力士。 …… 只是邓茂不清楚的是,就在河滩东侧的一处反斜坡上,刘备远眺着程远志率领浩浩荡荡的五千黄巾贼冲入密林之中,不禁面露担心之色,喃喃道。 “备本以为三弟之勇,就算不是天下无敌,也当是勇猛难当,没想到那程远志居然也是如此厉害,即使三弟率领五十骑围攻也屹立不败。” “如此一来,二弟所率不过千人,真能挡住程远志与五千黄巾贼乎?” 回应着刘备的,却是李基一阵爽朗的笑声。 忧心忡忡的刘备不解地问道。“子坤因何发笑?” 李基竖起手掌,前后翻了翻,示意道。“玄德兄对于翼德的勇力也太缺乏信心了一点,以基之见,世间可匹敌翼德之猛将料想不超过十指之数。” “那莫非是天不助我乎,世间不过十指之数,恰遇其一。”刘备叹息了一声,说道。 李基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白初出茅庐的刘备内心缺乏着自信,也就不再卖关子,直言道。 “玄德兄,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何程远志率领的黄巾力士,居然不敌翼德所率领的百骑?” 刘备一怔,骤然发现了这一点无意间忽略了过去的地方。 假如程远志之勇可敌张飞,那么以黄巾力士之强,怎会尽数折损在不过临时组建的百骑手中。 “子坤,你的意思是……翼德是诈败?” “然也。” 李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为何,如若当场斩杀了程远志,黄巾军必定大乱。”刘备问道。 “然后呢?” 李基反问了一句,顿时让刘备陷入了深思之中。 如今,黄巾贼本部加上被掳掠加入的百姓所组成的黄巾众,合计数量依然有六万之多。 即使程远志身死以至于黄巾军大乱,那也绝对是刘备麾下的二千兵卒吞不下的庞然大物。 届时,或许整个黄巾军大部分随之分裂瓦解,取而代之的可能就是这些黄巾贼散至涿郡各地掳掠,对整个涿郡都造成极严重的破坏。 “所以,非是翼德斩杀不了程远志,而是基在锦囊之中严令翼德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河滩埋伏之时诈败,黄巾力士可杀,程远志绝不可杀之。” “只诛贼首,只会使涿郡祸乱延绵;唯有将黄巾贼大半诛杀于此,方是正解。” 李基缓缓地说着,看向着远处那片密林的眼神渐冷,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火焰的升起。 也借着那一片火焰,刘备、李基乘着滚滚热浪于这片乱世之中腾飞。 “若无绝对优势之下的诈败,焉能使程远志完全相信密林之中定无埋伏,又岂能使整个黄巾军前后自行彻底脱节,继而可分而破之。” 李基喃喃地说着,让一旁同样是首次知晓整個计谋真面目的刘备惊为天人。 李子坤,居然算计至此? 堪称是将人心、地利,都利用到了极致。 常人对诱敌之计,初次定会心生警惕,但在初次明明有绝对机会却无奈撤退的情况下,无疑对第二次没有丝毫的防备。 程远志无疑在张飞的激怒下中了第一次的诱敌之计,但邓茂却始终还保持着冷静,所以奋力率领黄巾贼本部急行军支援。 然而,无论是程远志、邓茂还是其余黄巾贼都绝对不会料想到,密林之中的才是真正的埋伏。 一环扣一环,将程远志与邓茂的心理完完全全的掌控于股掌之间。 “子坤,真乃神人也。” 眼睛越来越亮的刘备,整个人看起来一时间都可谓是容光焕发,对于自己与李基的未来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心。 若有李基辅助,何须担心大志埋没于山野阡陌之中? “玄德兄勿要再夸我了,我这等小计,也只是能戏耍戏耍黄巾之流,如若对手麾下有一足智多谋的军师,料想看破不难。” 李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 刘备拍着李基的肩膀,认真地说道。 “子坤,也要对自己多些信心,以备观之,子坤之谋定不在当世任何人之下。” “再者,即使程远志麾下有军师看破子坤之计又如何?子坤此计已将人心算至极点,即使那军师心中有再多的怀疑,程远志定然也会不信这有悖常理之谋。” 李基看着刘备那认真的神色,心中也不禁升起几分被认可的感觉。 虽说有着“计谋模拟器”兜底进行推演,但这一番的计谋本就是李基因地制宜所制定的大体想法。 李基笑着建议道。 “哈哈哈,玄德兄的夸赞尙早了一点,敌已入我等口袋,何不等将黄巾一网成擒,于庆功宴上再夸赞于基。” “子坤所言极是!” 刘备压下心中的兴奋,点头应是。 而随着程远志所率领的黄巾贼渐渐深入密林,那五千人行军所发出的嘈杂声,即使是处于密林边缘山坳反斜坡上的李基与刘备,同样也是清晰可闻。 下一刻,远眺着的刘备看到密林另一侧的边缘开始升起了点点火光,也是连忙让旗手朝于密林边缘的士卒发出指令。 当即,在以着火油为主的引燃之物的帮助下,在两侧密林边缘处肉眼可见地迅速升起了一道火墙。 只是此处密林水分充足且没有大风相助,火势难以向密林中心卷席而去,否则仅凭这一片火势就有机会将这五千黄巾贼埋葬于此。 同样也由于水分充足的原因,火势所产生的浓烟远胜平时,大量的浓烟冲天而起且迅速地朝着整片密林蔓延。 随后,刘备给李基留下了十位最为精壮的士卒充当亲卫,则是亲率其余士卒朝着从河滩进入密林的入口处赶去,彻底截断黄巾军前后。 而这浓烟滚滚的异象,瞬间就让原本在河滩处等待着的邓茂脸色大变,明白程远志很可能是中计了。 然而,如今邓茂手下仅剩十位黄巾力士,就算想进入密林接应程远志也是有心无力。 “快,催促后方黄巾众尽快赶至,否则渠帅危矣!” 脸色难看之极的邓茂,迅速地派出五位黄巾力士去催促还在后方的大部队。 让邓茂心中微安的是,不到片刻时间,那被黄巾贼督军驱逐着急行军的黄巾众也即将抵达拒马河。 当即,心急如焚的邓茂没有丝毫的犹豫,不断地催促着这些主要由老弱妇孺组成的黄巾众强渡拒马河,准备进入到密林之中救援。 一直在远处反斜坡上眺望着的李基看到这一幕,脸上不自觉地浮现着一丝笑意,喃喃道。 “大局已定矣。” 而等黄巾众渡河完毕,邓茂迅速地组织兵力准备进入密林救援之时,刘备所率领的一千士卒已然在河滩通往密林的狭窄口处布下防御阵型。 “可恶,果然有埋伏!” 看着刘备率领的一千士卒,邓茂的内心彻底凉了半截,完全不明白整个涿郡都散布着太平道探子,到底哪里来的士卒可以布下这等埋伏。 ‘难道……是那个率领两千人的督贼曹刘备?’ 邓茂不禁回想起不久前收到的探子情报,又觉得这个猜测可笑之极。 区区两千人,蝼蚁之数,怎么会设得下这等埋伏? 只是,纵使邓茂明白自己已经彻底中计,但为了接应程远志,只能不断地疯狂命令黄巾众冲击刘备所构建的阵线。 然而,这些绝大部分由老弱妇孺所组成的黄巾众本就战力孱弱,就连正儿八经的武器都没有多少。 平时若是跟在真正的黄巾贼或黄巾力士之后冲阵,还能发挥几分作用。 此刻,在经历了如此急迫的急行军,又被迫强渡冰冷的拒马河之后,尚且不用战斗,绝大部分的老弱妇孺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即使邓茂不断地试图组织兵力突破,在那一处最多只能容纳十人同时进入的河滩口子,黄巾众也根本发挥不了任何的数量优势,反而被刘备率领的一千士卒牢牢地挡在河滩口子之外。 而与河滩之中的战况不同,此刻的密林之中早已是浓烟滚滚,非但让这五千深入密林的黄巾贼分不清东南西北以及咳嗽不止。 甚至随着浓烟不断变大,密林之中的可见度渐渐已经快到了看不清十步之外的程度。 而程远志也不愧是有着几分悍勇之辈,明白自己绝对已深入埋伏之中,并且左右两侧可透浓烟隐约见到火光。 程远志明白自己必须尽快脱离这片密林,否则很可能会葬身火海之中。 因此,程远志不断地大声呼喝,以声音举止指引麾下黄巾贼方向,然后率众埋头朝着前方冲去,意在强行突破包围。 直至,手持着长柄大刀的程远志忽然看到前方浓烟之后,出现了一道手抚长髯,倒持青龙偃月刀,凤眸微眯,面如重枣,有若神人一般的身影。 第17章 关某面前耍大刀 程远志心中莫名一惊,连忙勒紧缰绳,止住马蹄,手中长柄大刀朝着关羽一指,喝道。 “来者何人?” 关羽半昂着头,那微眯着的丹凤眼似是在蔑视着程远志,傲然道。“一插标卖首之徒,焉有资格知某姓名?” 程远志脸上浮现怒气,但身处于被浓烟覆盖的密林之中,隐约可见关羽身后有着大片模模糊糊的身影,让程远志本能地产生了惊惧。 不过,程远志目光一转之间,注意到关羽身上所披与张飞如出一辙的鱼鳞甲,质问道。“张飞与汝是何关系?” 关羽答道。“张飞乃关某三弟也。” “啊哈哈哈!” 程远志心中一定,旋即大笑出声,借此稳定身后黄巾贼的士气,说道。 “原来如此,那张飞不是老子的对手,如今打了小的,又出来了一个老的。” 随即,打定主意的程远志一拍马臀,手中长柄大刀一转,高高扬起朝着关羽劈落,喝道。 “正好借汝之头颅提振士气,也好让你那三弟张飞知道侮辱老子的后果。” 而面对着程远志的飞快靠近,关羽始终保持着一手半抚长髯,一手倒持青龙偃月刀的姿态,似是被程远志的威势所惊迟迟没有动弹。 “纳命来!!!” 程远志发出着一声暴喝,那长柄大刀猛然斩落发出着呼啸破风之声。 也就在这一瞬。 “喝!” 关羽的凤眸猛睁,在这滚滚浓烟之中就似是有一条青龙腾飞而起,与程远志手中的长柄大刀碰撞到了一起。 “铛!” 程远志的坐骑在惯性之下再度往前跑了几步,这才骤然停了下来。 “好快的刀!” 程远志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了一句,自身的脖子与战马的脖子骤然爆出了一道血线,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连人带马一并栽倒在地。 在程远志艰难地往后看去的目光之中,只能感受到关羽那傲然的目光以及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哼,土鸡瓦狗,也配在关某面前耍大刀?” 而程远志在一合之间被关羽斩落马下的这一幕,也让跟在程远志身后的黄巾力士陷入混乱之中,难以置信地大喊道。 “渠帅!渠帅被斩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幻觉,渠帅可是有黄天庇护之人,乃是大贤良师亲传弟子,天定平定一方的大渠帅!” “那红面汉子不是人!绝对不是人!能杀渠帅者,莫非是苍天座下天神下凡乎?” …… 对于这一群深信太平道教义的黄巾力士而言,没有什么比信仰坍塌更为可怕的事情。 而身为大贤良师代言人之一的渠帅程远志被当面斩杀,无疑是彻底让他们内心之中的信仰陷入倒塌的状态之中。 那在教义之中宣扬如神一般的渠帅,为什么会被斩杀? 解释似乎只有两个:要么,太平道的一切都只是谎言;要么,斩杀程远志的关羽绝非凡人! 而眼看着黄巾贼肉眼可见地陷入混乱之中,关羽自然不会抓不住这等战机。 “众将士,杀!” 伴随着关羽一声暴喝,关羽一马当先地冲入到黄巾贼之中! 身后在密林之中养精蓄锐良久,且脸上系着一层提前准备好的湿布的上千士卒,当即也是如士气大振,跟随着关羽冲入敌阵。 于被浓烟所笼罩的密林之中,视线本就极度不好,更多的只能通过声音来分辨方向。 有着关羽为箭头冲入敌阵,其余士卒只需紧跟其后,维持着基本的阵势将所见之敌尽数斩杀即可。 而五千黄巾贼惊闻渠帅程远志被斩的噩耗,再加上身处这种特殊的环境之中,就仿佛处处都有喊杀声、惨叫声、厮杀声,却又不知敌人的数量、位置。 一时间,在黄巾贼的眼中就仿佛是骤然身处无间地狱,有着数不尽的敌人将他们包围了起来,随时就会取走他们的性命。 “杀杀杀!” 终于,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五千黄巾贼的士气彻底溃散,就连基本的阵型都无法维持,别说是维持基本的反击,甚至大部分都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而关羽所率领的上千士卒,则是将眼前这一群彻底失去战意只知道逃跑的黄巾贼斩杀。 环境、士气的变化,让双方的硬实力差产生了彻底逆转! 即使每个黄巾力士的单体战力胜于刘备麾下所临时招募的士卒,但此刻所有的黄巾贼都几乎没有丝毫的反击之力。 等关羽不知第几次斩下贼人首级之时,恍然间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率领士卒将五千黄巾贼彻底凿穿了。 与骑兵冲阵凿穿敌阵,杀伤是在其次,主要是破坏敌人阵型不同。 步兵凿穿了敌阵,往往已经接近一个结果,敌人恐已被斩杀半数以上,至于伤者、逃者更是不计其数。 “胜了!” 关羽举起手中染满鲜血的青龙偃月刀,喃喃地道了一句。 在此之前,关羽接受李基的任务之时,本以为将会是一场以千人强行挡住五千人的艰难血战,没想到……居然会是如此轻松。 关羽甚至产生了一种毫不费力之感,只需要按照李基所说的将送上门的敌将斩杀,然后率领着士卒一路向前、向前、向前…… 关羽下意识地一抚长髯,丹凤眼微闭,回味着人生之中首次大胜之愉悦之余,心中对于刘备此前对李基的礼遇心中再无丝毫芥蒂。 与张飞的大大咧咧地表达着异议不同,关羽心中即使有所想法,但为了照顾刘备的面子,也由于李基表现出了一定的能力且没有出现过错误,关羽才一直没有吭声。 然而,这一刻,关羽确实地感受到了李基之谋的厉害。 面对五倍之敌,纵关羽自认再是万人敌,也深知正面战阵之上被击溃的绝对会是己方。 可在李基之谋的相助之下,面对五倍之敌,不过有如横扫一群土鸡瓦狗。 子坤先生非是万人敌,却有着不亚于敌万人之智乎! “妙!” 关羽赞叹了一声,然后忽然想起了李基不久前的交代,连忙朝着身后临时选出来的一位亲卫问道。 “那敌将之首级何在?” 紧跟于关羽身后的亲兵,连忙在腰间绑着的几个首级之中翻找了一下,然后解下其中一個递了上去,说道。 “大人,敌将首级在此。” 关羽用青龙偃月刀一挑,将那首级挑到了自己的眼前,左右辨认了一下,确认无误是程远志的首级,这才放松了些许。 此首级,据子坤先生所言尙有大用,可不能弄丢了。 随即,关羽看了一眼身后滚滚浓烟更甚的密林,召集麾下士卒略微重整阵型之后,迅速朝着前方出去。 随着火势渐大,密林之中的浓烟也是越来越大。 即使关羽麾下士卒都提前系了一条湿布,但也渐渐有不少士卒出现了不适,不宜在密林之中继续久留。 至于密林之中仅剩的些许黄巾贼残党,即使一部分侥幸能逃离密林,也已然不足为患。 …… 与此同时。 在河滩前往密林的缺口处,借助着狭窄的地形,刘备率领的上千士卒依然死死地钉在此处,阻挡着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老弱妇孺渐渐恢复了些许精力,邓茂已然开始组织着一波又一波的黄巾众冲上去。 凭借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即使在刘备面前已经倒下了成片成片的尸体,但所承受的压力却还在不断变大。 也幸好这些主要由老弱妇孺组成的黄巾众之中缺乏弓矢,否则刘备绝对不可能凭借这一小小的缺口抵挡一波接一波的攻势。 只是,随着密林之中升起的浓烟不断变大,邓茂的内心也是越沉越低。 战况至此,邓茂甚至都还不清楚敌人的数量,更不知道程远志那边的战况如何。 这让越发感到不妙的邓茂,脑海之中不禁有些天人交战起来。 继续进攻? 暂时撤退? 然而,这两个选择对于邓茂而言都是两难。 一旦撤退,抛弃掉陷入密林的五千太平道成员,邓茂甚至怀疑手中仅剩的真正不足一千太平道成员,能不能控制得住五万以上的老弱妇孺。 但,继续进攻…… 邓茂感觉短时间内突破刘备所构成的防线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一旦时间拖久了,邓茂深怕就连自己都会陷了进去。 终于,邓茂死死地握着拳头,决定再抽取五百太平道成员以及上千黄巾众中的青壮混杂着进行最后一次进攻。 这也是邓茂所能接受的最后底线! 即使如此,邓茂也需要接受仅剩五百太平道成员用以控制五万以上黄巾众,高达一比一百的极高比例。 接下来,只要稍有点风吹草动,邓茂怀疑整个黄巾众都将彻底散做一团。 “突破!” “遵黄天之命,所有人给我冲!” 在数十位作为核心的黄巾力士带领之下,一千五百人疯狂地朝着密林入口发起进行。 邓茂目光紧张地盯着战况,明白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一旦这一次突破失败,不仅仅庞大的黄巾众有随时失控的风险,就连大贤良师交给自己的任务也随之彻底失败。 渐渐的,邓茂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即使刘备身先士卒地手持雌雄双股剑厮杀在第一线,但是在黄巾众凭借着绝对数量优势持续不断的冲击下,众多士卒早就已经疲惫不堪。 在这一次由大量黄巾贼与青壮所组成的兵力冲击下,整个防线已然是摇摇欲坠。 看着这一幕,邓茂也渐渐地放心了下来,喃喃道。 “看来真的只有千人左右的数量,是在虚张声势吗?对方的兵力同样也是匮乏无比。” 然而,就在此时,密林之中传出一声暴喝。 “大哥勿忧,关某来也。” 下一刻,就似是有着源源不断的生力军自密林之中涌出来。 更重要的是,那些生力军个个都是浑身浴血,似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让目睹了这一幕的邓茂整个人如坠深渊! 这些人的出现,无疑预示着密林之中的渠帅程远志凶多吉少。 而随着关羽冲出密林,举起了程远志首级,高呼道。 “尔等渠帅首级在此,还不快快受降?!” 霎时间,整个黄巾众一片哗然,无数人死死地盯着关羽手中举起的首级,试图进行辨认。 而距离关羽最近的一部分黄巾贼,几乎是瞬间就辨认出了程远志的五官,不可置信地大喊了起来。 “真的是渠帅!” “渠帅真的被杀了!”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霎时间,整个黄巾众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混乱之中。 在黄巾军这种特殊的群体之中,作为统帅的渠帅之死比一般的军队来的还要严重得多,整个黄巾众本就低迷的士气几乎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而下一刻,邓茂发出着一声大喝。 “何方细作在胡言乱语?!黄天已传信于我,渠帅已突破密林抵达另一侧,那红面汉子手中的首级是假的!” 这一声,让混乱的黄巾众暂时的平稳了下来,也吸引来了关羽的注意。 随即,关羽将手中的首级朝着人群之中一丢,引发着大量黄巾贼上前争抢确认之余,整个人却是拍马直奔着百步开外的邓茂方向而来。 “挡住他,挡住那个红面汉子!” 只是,勇力远胜于邓茂的程远志都似乎被这红面汉子斩杀,邓茂哪里敢与关羽争锋,连忙指挥着一部分尚且能命令的黄巾贼上前,自己则是直接弃马躲入到黄巾众之中。 等关羽斩杀十余阻挡在前的黄巾贼后,邓茂的身影早已消失于大量黄巾众之中难以寻觅。 而躲入人群之中的邓茂,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即使黄巾众依然高达五万之多,但败局已经彻底不可逆转。 “不过,莫以为尔等这样就胜了!” 邓茂远远地看着刘备、关羽的方向,咬牙地道了一句,然后朝着依然跟随在身旁担任亲兵的二十位黄巾力士命令了几句。 随即,就在刘备、关羽率领将士们自缺口杀出,一方面斩杀头系黄巾的黄巾贼之余,一方面试图喝止数量庞大的黄巾众投降之时。 几乎是同时在黄巾众各处,不断响起了一道道充满蛊惑性的声音。 “莫要投降,一旦投降这些朝廷狗贼一定会杀光我们所有人。” “投降了,这些朝廷狗贼会给我们粮食吗?不要信他们。” “对啊,他们好像也就一两千人,我们有好几万人,一人一口唾液都能淹死他们……” 第18章 压垮黄巾众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有记者穿越到汉末采访百姓,问他幸福吗? 估计百姓十有八九都会关心一下地问一句:汝母有病矣,孝子宜速速归家侍奉双亲。 话里之意,就是你母亲没病的话,绝对生不出你这么个玩意问这么个问题,既然你母亲有病,那还不赶紧回家,免得一个人在外面丢脸。 且不说汉末天灾不断,各地盗贼土匪横行,加剧了世家豪强对土地的兼并,就连朝廷内部也是腐败到了极点,卖官鬻爵都已经到了公开标价的地步。 即使一开始卖官鬻爵中售卖出去的官职都不是什么实权官职,但有许多事就像是从零突破到了一,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往往发展程度就会超出原有的想象。 事到如今,即使有些官员并非是直接交钱买官,被授予官职之后都需要补上那一份钱。 而付了钱才当上的官,绝大多数自然也就会想着取之于民,用之于己。 也就是大汉王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始终还保持着对外族的强势镇压,以及无数百姓平民几乎已经源自于骨子的大汉自豪感,否则整个大汉早就彻底崩坏了。 不过纵使如此,引发“黄巾之乱”的太平道,无疑就是基于底层百姓的悲惨所诞生的产物。 因此,即使刘备眼前的五万余黄巾众都是近期被裹挟加入的百姓,但他们的心中对于朝廷未尝没有着怀疑与怨恨。 并且太平道明面上所维持着的“致太平”,且只要被裹挟入黄巾之中,起码每日都会维持一点点基本的温饱。 这一点点基本的温饱,对于许许多多的百姓而言就是希望所在。 即使一路被裹挟于黄巾之中,每日都有大量老弱妇孺因体力不支掉队以及在睡梦中再也无法醒来,但终究还是有着那么一丝丝希望支撑着他们。 而邓茂派遣黄巾力士于四处蛊惑的口号并不高明,但也足以鼓动相当一部分的黄巾众,逐渐开始引发一场暴动。 一场仅凭刘备麾下不足两千的士卒,根本就无法平息的暴动。 眼看着那些黄巾众的状况不太对,尽管刘备尝试以着各种方式去安抚黄巾众,或以许诺,或以威吓,但直至刘备急得额头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作用依然不大。 在混于黄巾众之中那部分残余的黄巾贼开始鼓动之下,那在河滩之中人头涌涌的黄巾众已然明显有着暴动的倾向。 一部分开始挥舞着类似于木棍、砖石、锄头朝着刘备一部攻来,一部分则是开始溃散逃跑,朝着身后拒马河的方向而去,打算渡河逃跑。 而在大量开始逃跑渡河的黄巾众之中,邓茂则是混在其中,甚至他本就是带头一员。 只要扯掉额上黄巾,脱去身上的皮甲,除了手中一柄长枪之外,邓茂看上去与其他正在渡河的百姓没有任何的区别。 “哼!” 邓茂扭头看了一眼河滩上已经肉眼可见的混乱,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五万余的百姓,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控制了下来。 不过,邓茂倒也没有什么特意去害这些百姓的想法,仅仅只是将事实说了出来提醒百姓而已。 以着朝廷的风格,这些在被裹挟之时就打上了黄巾标签的百姓,只会成为许许多多将领官吏手中的军功。 因此,邓茂在明白自己已经无力控制这些黄巾众之时,同样也是怀着借助这一场暴动,或许能狠狠地在那些朝廷军队身上咬一口之余,也可以让一部分黄巾众乘机逃脱。 只是,邓茂一念及自身的处境,身处冰冷的河水之中也不禁长叹一口气,深感愧对大贤良师之恩。 当年因得罪一小吏,被以强按上的罪名关入牢房,受尽屈辱折磨,本以为只能在绝望与怨恨之中死去,最终却是听闻了此事的大贤良师动用人脉关系将邓茂给救了出来。 也正是因此,邓茂发誓要追随于大贤良师左右以报大恩,不料被大贤良师任命为一方副渠帅攻入幽州,却不想在涿郡就为之折戟。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邓茂。 哪里来的马蹄声?! 邓茂心中一惊,猛然扭头朝着马蹄声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赫然张飞率领着的燕云十八骑。 ‘张飞来时的这個方向?!’ 顿时,邓茂想到了什么,眼睛豁然瞪圆欲裂,直欲吐血,比之得知程远志的死讯来得还要严重。 而张飞那有若奔雷般的声音,也在此时回荡于河滩之中。 “大哥,奉子坤先生指示,俺突袭黄巾军在后方的辎重,已经杀尽那护送粮草的三百黄巾贼子,好多白花花的粟米啊,够咱们吃上个三五年都不愁了。” 此言一出,刘备可谓是惊喜交加,楞在当场。 此前,刘备只知张飞诈败率领骑兵撤入密林之中,却以为张飞会与关羽汇合一并埋伏程远志,却没想到张飞居然是去突袭黄巾军辎重了。 随即,刘备回想起那已然刻在脑海之中的大兴山地形图,也就明白了张飞行进的具体路线必然是撤入密林,然后直接在密林的另一侧离开。 紧接着,凭借着平原地区的地形优势,可以让张飞率领的骑兵将速度优势发挥到极致,继而有机会绕至黄巾军后方。 并且由于黄巾军持续急行军的原因,也让那本应该被黄巾贼与黄巾众一并团团保护的辎重彻底暴露在了后方。 而没了大部队的保护,区区三百护送辎重的黄巾贼在平原地带只要被张飞率领的骑兵找到,恐怕只需要两三次冲锋就足以全灭敌军,甚至在平原地带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好好好!!!” 刘备的脸色涨红,兴奋地连声称好,既是夸奖张飞,更是在夸赞在幕后已经安排好这一切的李基。 诱敌埋伏、火攻水断、截断前后、袭击辎重…… 可以说,李基的这一系列安排已经完美得刘备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挑刺,当真是将刘备仅有的两千士卒与大兴山、拒马河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而那原本即将彻底暴动的黄巾众,这一刻也随之完全陷入到一片死寂当中。 粮草,即是一切! 尤其是对于这些饥肠辘辘的黄巾众而言,没有比他们更懂饿肚子是何等的绝望与痛苦。 反抗,似乎也都成了笑话。 即使杀光了眼前的朝廷士卒,一旦没有粮食,这些失去了土地被裹挟而至的黄巾众同样也活不了多久。 同样,刘备也趁着这个机会,举起着手中长剑,高声呼道。 “诸位,吾乃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刘备刘玄德,只要诸位投降,吾愿以先祖立誓,绝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没有什么话,比这如此简朴的一句更容易走入这些黄巾众的内心。 “愿降。” “大人饶命。” “求大人给一条活路吧。” …… 在一声声的呼喊声之中,这高达五万余的黄巾众终于接二连三地放弃了抵挡的想法。 这让刘备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生怕刚刚这些百姓真的暴动了。 且不说刘备麾下的士卒能不能挡住这些暴动百姓的冲击,刘备也不愿将屠刀加于那些老弱妇孺的脖颈之上。 而张飞看着河滩上的局势渐渐平稳了下来,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一部分泡在拒马河里准备逃跑的黄巾众身上,喝道。 “退回去,都给俺退回去,否则就别怪俺不客气了。” 如奔雷的大嗓门,再配合张飞那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模样,无疑是轻松就镇住了大量的黄巾众。 再者,即使张飞仅仅率领了燕云十八骑抵达拒马河岸边,凭借着马快的优势,也足以像打地鼠那样拦截住一个个试图从河里上岸的黄巾众。 因此,一个个泡在拒马河里的黄巾众,只能是在张飞的注视下缓缓地退回了河滩。 也正是凭借着这一条拒马河拦截了退路,张飞才能轻轻松松地堵住黄巾众,否则即使战马的速度再快,黄巾众一哄而散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都是挡不住的。 然而,邓茂没有退回去,反而是缓缓地游向岸边。 而等邓茂上岸之时,张飞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中丈八蛇矛搭在了邓茂的肩膀处,喝道。 “退回去。不然,死!” “哼!” 邓茂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死则死矣,有何惧之?大贤良师于我有大恩大德,本欲以残躯尽量将那辎重带回冀州交予大贤良师,不料粮草已落入你手,我也再无面目回冀州面见大贤良师。” “嗯?” 张飞上下打量了一下邓茂,注意到被他握在手上的长枪,说道。“看样子,你似乎在黄巾贼中也是个人物?” 邓茂昂着头,自豪地朗声道。“吾乃太平道副渠帅邓茂!” “倒是条大鱼。” 张飞咧了咧嘴,挪开了搭在邓茂肩膀的丈八蛇矛。 “汝是何意?”邓茂见状,反问道。 “看你是条懂恩义的汉子,俺就给你个机会。” 张飞道了一声,然后示意身后的一位燕云十八骑将战马交给邓茂。 “好!” 邓茂翻身上马,提了提手中长枪,说道。“你这燕人倒也有趣,不过吾可不会留手。” 这即将要进行单骑对决的一幕,也吸引了在拒马河对面河滩所有人的注意。 关羽的眉头微皱,说道。“三弟此举不妥,何故如此?” 而刘备略微思索了一番,说道。 “或三弟因诈败之事心有憋屈,故以心中战意未止;又或是故意与身为副渠帅的邓茂对决,若能战而胜之,必能大大威慑黄巾众,使之不敢生乱。” 顿了顿,刘备不禁关心地问道。“云长,以你观之,那邓茂武艺比你如何?翼德可有把握?”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关羽傲然地道了一句,让刘备彻底放下心来。 而也就在刘备与关羽交谈之时,邓茂率先地朝着张飞拍马冲了过去,手中长枪不管不顾地直指张飞的脖颈要害。 “来得好!” 张飞喝了一声,同样也是双腿一夹,胯下坐骑瞬间动了起来。 一时间,两匹战马相互间飞速地靠近,所有目睹着这一幕的人也不禁瞪大眼睛,内心紧张地注视着。 直至,双方战马即将交汇之时,张飞与邓茂的兵器碰撞到了一起,然后那一根长枪瞬间脱飞而去,打着转地掉落在拒马河之中。 丈八蛇矛则是捅入了邓茂的胸膛,将邓茂整个人都从战马上带了下来,完完全全地被吊在丈八蛇矛之上。 而张飞居然仅凭单手握住了挂着邓茂的丈八蛇矛,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还是毫不费力的状态。 这不可思议的勇力,让无数的黄巾众为之惊骇不已,就连远处山坡之上的李基也是怔了一下。 甚至,这让李基的脑海之中萌生了一个有些离谱的想法。 以着张飞这等蛮力,似乎完全可以扛着关羽,让关羽坐在张飞的肩膀上一并战斗…… 张飞与关羽合体,岂不是天下无敌,甚至能打得汉末号称最强的吕布呱呱叫了吧? 马中赤兔? 什么档次的坐骑,想来怎么也不可能跟亲自下场扎马步的张飞相比。 而被捅了个透心凉的邓茂,显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生机在飞速流逝,弥留之际,冲着张飞开口道。 “还望刘玄德莫要食言。”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俺大哥可是汉室宗亲,怎会做那等食言而肥之事?”张飞拍着胸膛答道。 邓茂闻言,脸上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然后高呼道。 “大贤良师,邓茂若有来世,再报大恩大……” 不等邓茂说完,便已经是气绝当场。 张飞则是将邓茂的尸体小心地放到了地面,吩咐道。“好生安葬,但墓碑就不要立了。” 好生安葬,是张飞基于同样的忠义之士基本的尊重。 不立墓碑,则也是张飞身为涿郡人士对于这等乱了涿郡乡亲父老安宁的贼子的厌恶。 黄巾乱贼,不配在幽燕之地留有墓碑! “是。” 这段时间跟随于张飞左右的燕云十八骑,早就对张飞敬若神人,连忙应了下来,分了两人将邓茂的尸体放置到了马背之上,准备战后再寻个机会进行安葬。 而邓茂的身死,也彻底成了压垮黄巾众的最后一根稻草! ----------------- PS:黄巾贼:真正加入太平道的成员; 黄巾众:被太平道裹挟的百姓,也可以视之为强制性的信徒,但还没有真正加入太平道的那一部分; 黄巾军:包含黄巾贼与黄巾众的统称。 由于黄巾的内部本身就相当之复杂,所以特意采取了这种不同的称谓来分类,方便各位看官老爷的阅读。 另外新书上路,求看官老爷们多多支持,各种什么票票之类的啊,请务必砸死我。 第19章 良?谁知道?谁信? 单骑对决,最是能提高一方士气,也最容易打断一方的脊梁,以着最直观地方式宣示一方的武勇。 底层的士卒往往都是从众且盲目的,尤其是在这个信息传递效率极低的时代。 比如,类似于零陵上将邢道荣,何尝不是零陵最强的战将,深受零陵士卒的尊崇仰慕。 因此两军对阵之时,零陵士卒自然会产生一种想法,敌方战将的名头或大,但己方可也是零陵最强战将,真正实力未必就会在对方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主将的单骑对决,则会非常直观地将双方的差异直白地暴露出来。 而己方主将一旦战败,则自然会让己方士卒盲目地产生一种对面的主将己方无人能挡的恐惧感与无力感。 如今,邓茂的战死,也可谓是将仅剩的那部分黄巾贼最后的士气抽走。 没了黄巾贼暗中的煽动,黄巾众在刘备一方如此威德并施之下,很快就彻底平静了下来。 只是,刘备看着人挤人之间占满大半个河滩的五万余黄巾众,依然感到一阵巨大压力。 毕竟刘备如今麾下也仅剩下一千五左右的士卒,想要管理好高达五万余的黄巾众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再兼之这五万余黄巾众还隐藏着不少蠢蠢欲动的黄巾贼,更是让这些黄巾众某种意义如同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开来,让刘备一方粉身碎骨。 “对了,子坤先生一手策划了眼前的局面,也必有良策可安抚黄巾众。” 刘备猛然惊醒,连忙向着身旁的关羽开口道。“云长,你快快去请子坤先生到此来,切记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是。” 正当关羽拱手一应,正欲动身之时,一道淡然的声音在刘备的身后响了起来。 “玄德兄,无须如此麻烦,我已经到了。” 刘备闻言,转身朝着身后看去,赫然正是被十位士卒保护在中间的李基。 尽管再次相见不过是须臾之间,但有着谋划黄巾军的战绩在身,让刘备、关羽看向李基的眼神都大为不同。 此前,即使刘备相信李基是个有大才之人,但确确实实地在李基的谋划之下以两千败六万黄巾军,无疑是彻底让刘备将李基视为天人也。 顿时,刘备连忙就朝着李基迎了上去,关切地说道。 “战场未定,或藏有凶险,子坤何不等云长去护卫你下来。” 刘备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左右观察了一番周围,生怕哪里冒出什么危险伤到了自己的大宝贝似的。 而与之前在李基面前多少都是倨傲之态的关羽,这一次跟在刘备身后,却也是自觉地拱手行礼。 这让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切的李基,尽管很想继续保持这种不过“基操”的淡然平静,但嘴角依然不免有点难压地微微翘起。 尤其是为之折服的还是关二爷这等高傲之辈,更是让李基莫名地萌生了极大的成就感。 不过,李基也没有任何的自得之感,自此就以为自己的才智当真似当空皓月。 虽说以两千败六万的战绩极其辉煌,但对手且不说是破绽百出的黄巾军,并且缺乏真正的智者,更重要的是为了确认这一次的胜利,李基真正算上来可是进行了多次“计谋模拟器”的推演。 先是通过“计谋模拟器”的推演确定了黄巾军抵达涿县周边的时间,继而推断出了黄巾军大体的行军路线,这才能让张飞率领燕云十八骑提前找到了黄巾军,并且一路骚扰,奠定了后续张飞挑衅诱敌的基础。 随后,在李基尝试以涿县城池为诱饵偷袭黄巾贼本部的推演之下,则是据此确切地判断出了涿县之中藏有大量的黄巾细作,以及在刘关张三人率领之下的义军对比黄巾贼本部的强弱对比。 这两点,可谓是至关重要。 前者,让李基特意安排刘备大张旗鼓的出城放松了黄巾贼的警惕;后者,则是成为了下一次定计的核心关键。 也是在上面的种种通过“计谋模拟器”推演而出的因素之下,李基才能依此定下了大兴山之计。 因此,李基自觉才智依然多有欠缺,即使有着“计谋模拟器”这一特别的能力辅助,也还需事事小心为上。 李基可不想获得类似于“零陵上将”的负面称号,譬如:涿郡大才。 而面对着刘备、关羽的以礼相待,李基自然也不会倨傲到以鼻孔看人,连忙是拱手回礼道。 “基之凶险,不足冲阵在前的玄德兄与云长的十之一二矣。” 刘备摇了摇头,激动地说道。“这岂可相提并论,子坤设下这等惊天谋略,本就有泼天之功,备与二弟不过是用了几分勇力罢了。” 李基谦虚地说道。 “此战能胜,全赖玄德兄坚毅,云长、翼德勇猛难当,众士卒更是捍卫家乡之心坚决,基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罢了。” 不得不说,没有什么是比商业互吹更让双方愉悦的事情了,尤其是双方都觉得对方确实厉害的前提下,吹起来就更加的真挚诚恳且极具感染力了。 因此,别说是刘备与李基两位当事人,关羽这位不时地被带上夸赞一句的二爷,那眯着的丹凤眼不知不觉地似成了一轮弯月,看似倨傲冷淡地看待世事,实则暗中竖起耳朵将一字一句尽收耳中,听得暗爽不已。 毕竟,关羽不屑于他人的吹捧夸耀,那也得看吹捧夸耀的对象是谁? 假如是《春秋》之中的先贤怒推棺材板,于梦中夸耀关羽呢? 又假如是夸赞关羽的是心中崇敬的大哥呢?又或者是此刻在关羽心中具备他人不可比之的谋世之才李基,李子坤先生呢。 关羽很自然地来回抚着长髯,似是品酒般听着刘备与李基的交谈,不时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妙!” 不过刘备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激荡兴奋之情,脸色略微一正,话题一转,说道。 “子坤,备麾下如今士卒不足一千五,看管五万余的黄巾众,有如小孩推大车,稍有不慎就会被大车碾压得粉身碎骨,不知子坤可有计教我?” 李基闻言,目光越过刘备看向着此刻在河滩上三五成团地坐着的黄巾众,七八成都只是老弱妇孺,有许多是紧张地被家中搂着的孩童,甚至还有一些牙牙学语被抱在怀中的婴幼儿。 而在那一双双的目光遥遥的小心翼翼注视下,李基能感受到这些黄巾众内心的彷徨、恐惧、担心、不安…… ‘或许在那一次推演之中,那个愿意给自己一口吃的黄巾众小女孩,也是其中一员吧。’ 李基默默地想着,同时心中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否则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最大限度地将他们困在这一处河滩之中。 只是如今所需要面对的问题,不仅仅是刘备所说的如何将这些黄巾众稳定下来,更重要的是后续该如何安排这些黄巾众。 “玄德兄,若是想暂时地安抚住这些黄巾众,易矣。” 李基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玄德兄可派遣百人协助翼德,立刻在拒马河对岸熬粥。如今这五万余黄巾众想必早已是饥肠辘辘,有着饱腹的希望在前,莫说是黄巾贼人暗中煽动,就是天崩地裂都不会暴动。” 刘备闻言,脸上大喜,从善如流地立刻调集了百人前去协助张飞。 如今张飞完全地夺取了整個黄巾军的辎重,宣称足以刘备那两千人吃上三五年显然也不算不得夸张。 毕竟,如今正值接近春耕时分,幽州家家户户的百姓家中都有着些许余粮。 而黄巾军自冀州而来虽说本就有着相当充足的粮草,但显然不会对所过之处的豪族、百姓的秋毫无犯,反而是连人带家产全数卷入黄巾军之中。 因此,张飞所夺取的辎重不仅仅有着充足的粮草,就连金银财宝都有着足足两大车之多。 随着张飞迅速地安排人手埋锅造饭,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也是迅速地转移了几乎所有黄巾众的注意力,一双双带着渴望的眼睛注视着河对岸的炊烟。 那带着米香的炊烟,更是让黄巾众的肚子接二连三地叫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刘备不禁欣喜万分地说道。 “不想原来安抚这些黄巾众的方法当真是如此简单实在,子坤大才也。” 只是,李基的表情不似刘备那般轻松,反而是略有些沉重地开口道。 “玄德兄,此法也仅是短期内安抚好黄巾众罢了,即使翼德所夺的辎重再多,也不可能无限度地这般养着黄巾众。” “无碍。” 心事尽去的刘备摆了摆手,轻松地说道。 “稍后我就让云长赶回涿县禀报郡守黄巾已破,将这些黄巾众交予郡守,然后由郡守将这些黄巾众遣散回各自乡土,甚至还赶得及恢复春耕。” 然而,李基突兀地给刘备泼了一盆冷水,道。“如此,这五万余黄巾众必死无疑。” “什么?!”刘备震惊且不解地看着李基。 李基幽幽地道了一句。“玄德兄,依你之见,是破了五千黄巾贼的功劳大,还是全灭了六万黄巾军的功勋大。” 杀良冒功?! 这一词瞬间在刘备与关羽的脑海之中蹦了出来。 霎时间,不仅仅是刘备瞪大着眼睛,就连关羽也是勃然大怒地喝了一句。 “杀良冒功,那刘焉胆敢如此?!” 只是,李基叹息了一声,手指朝着面前的黄巾众一指,说道。 “良?谁知道?谁信?” “子坤,你且看看,这些大多可都是老弱妇孺,她们必然是被胁迫加入黄巾的。”刘备此刻也有些急了,说道。 而李基则是摇了摇头,说道。 “且不论里面必然还潜藏着黄巾贼,玄德兄就敢确保所有人都是被胁迫的吗?山贼土匪之窝,亦然有老弱妇孺,她们亦享受着山贼土匪所劫掠之物,那她们对于那些死于山贼土匪之手的旅人而言就是无辜的吗?在官府眼中,那些山贼土匪所养的老弱妇孺就是无辜的吗?” 刘备脸色铁青,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以着刘备的角度,他愿意相信绝大部分的黄巾众都是被迫的,但对于那些死于黄巾之手的人而言,黄巾众就一定是无辜的吗? 甚至往深处一想,在朝廷眼中不管是胁迫与否,这些都是造反的乱民,皆可杀之威慑世人。 如此一来,刘焉即使真的将这些投降的黄巾众杀个一干二净,朝廷也不会有任何的责罚,反而只会夸奖刘焉维护了朝廷的威严,哪里算得上是杀良冒功? 而李基也是由始自终都注意着刘备的表情变化,缓缓地说道。 “因此,玄德兄若是将这五万余黄巾众交予郡守刘焉,非但这些黄巾众必死无疑,甚至只会将偌大的功劳拱手相让。” “如今,玄德兄已有官身,若再有全灭六万黄巾军的功勋在身,于大汉危难之际,这无疑是一极大振奋人心之事,或会被朝廷直接破格提拔为一州刺史也说不定。” 然而,大汉不过十三州之大,一州刺史之诱惑却没能让不久前还仅仅是个卖草鞋为生的刘备,产生哪怕顷刻的犹豫,一摆手,毅然道。 “若备之功成名就乃是建于万千父老乡亲的尸骨之上,备宁死不愿受此功勋。” 顿了顿,刘备转身看向着李基,那双坚毅温和的眼眸似是看穿了李基的内心,说道。 “备亦知之,子坤心中也定有着百姓的一席之地,否则断然不会如此出言提醒于我。故以,还请子坤教我。备,感激不尽!涿郡上下百姓也定会铭记子坤大恩大德!” 这一刻,李基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李基确实是吃不下赤裸裸人血馒头的性格,但这个时代有太多可以吃下人血馒头的诸侯了,甚至在不少诸侯的眼中人肉干也未尝不是军粮。 因此,李基这番提醒也未尝不是想知晓刘备更深一层次的性格。 李基说得也没错,即使屠尽这些黄巾众在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看来,也远远算不得是杀良冒功。 所以,李基这是将一个可以自我安慰的完美借口推到了刘备面前,再指出了未来可期的刺史之位作为诱惑,以判断刘备心中之念。 ----------------- PS:在这里提一句,如果单纯以演义的内容去看刘备携民渡江,似乎处处都凸显了刘备的愚蠢与虚伪。 但若是假如在这之前,曹操已经进行了五次事实上的屠城,分别是:徐州、雍丘、彭城、邺城、柳城。 尤其是曹操两次在与荆州相邻的徐州、彭城屠城,即使古代信息传递再不发达,就发生在周边的事实以及从徐州逃难而至的百姓宣扬,如何不让荆州上下百姓恐惧。 在这种情况下,大量百姓愿意跟着刘备逃离也就变得正常了。 至于说刘备是以百姓为屏障挡住曹操的说法,那更是离谱了,在古代那种没有卫星定位的时代,刘备真想开溜,带着十几个人往深山野林一钻,神仙都找不到。 反而是率领百姓逃跑,老弱妇孺各种拖累之下,才会让刘备一方被曹操追上,甚至让刘备的家眷都陷入危险之中。 当然,这也不是特意贬低曹老板,只是曹老板是个实实在在的枭雄之余,对于底层百姓的性命也确实不甚在意。 第20章 美人计 结果而言,刘备果然是那个仁德之人,也或者是这个时代少有的逆行者。 即使以这些黄巾众之头颅去换取功勋是符合这个时代主流观念,刘备心中的想法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同样的话语在不同人的耳中,往往会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当一个人缺钱被旁人提醒银行里有钱之时,在劫匪耳中就是去抢,在生意人耳中就是去贷,在普通人耳中就是卡里没钱取不到。 因此,李基道出的这一番话本身的含义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同人解读出的含义往往就会反映出对应的心境。 更让李基颇为欣喜的是,刘备似乎也渐渐懂了李基的想法,相信李基同样也不是真的想要以黄巾众之头颅去换取功勋,而仅仅是以这种方式在提醒着刘备。 “既然玄德兄决意救这些百姓,那么就容基助一臂之力。” 李基微笑地道了一句,然后说道。 “如今在朝廷眼中,这些黄巾众本身就是匪贼,重点则在于如何洗脱这些黄巾众身上关于匪贼的标签。此事说易则易,说难亦难也。” “易在何处,难又在何处?”刘备追问道。 “易在这些黄巾众是否为匪贼,只需一主官愿意为之辩洗;难亦在如何愿意让一主官为之向朝廷辩洗。”李基答道。 刘备、关羽闻言,眉头不禁略微一拧,然后就明白了李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官字两个口,一口对下,一口在上。 此事的关键无疑在乎涿郡太守刘焉的态度,若是刘焉一口咬死这些黄巾众就是黄巾军残党,那么即使这些黄巾众大多都是无辜的,谁又能听得到所谓黄巾众的声音,谁又愿意去听他们的声音。 而假若涿郡太守刘焉改口,声称从黄巾贼手中救出了一群无辜百姓,那么朝廷同样也没有深究的理由,这些黄巾众也就能重新回到家乡。 “备,稍作安排之后,这就动身返回涿县求见叔父。”刘备沉声地道了一句。 “依我之见,玄德兄如今身为主心骨,绝不可轻动,动则生乱!须知这些黄巾众之中可同样隐藏着不少黄巾贼,隐患极大。”李基提醒道。 顿时,刘备彻底明白这是個多大的麻烦,一如烫手山芋。 而李基则是观察着刘备的表情,想要看看会不会流露出后悔的表情。 身逢乱世,想要坚守仁德无疑是地狱难度,有着万千艰难险阻需要面对,远远不如不择手段利益最大化去解决来得轻松直接。 然而,若是试图以着大业为展望,那么坚守本心才是最为正确的道路,否则曾经不择手段所获取的好处,早晚会以着更大的代价还回去。 一如司马家族窃国所付出的代价,当街弑君窃国,违背洛水之誓,也让晋国立国之后付出了无数的代价,且让司马家族被万世唾弃。 因此,李基无疑是希望即使是如今不过二十多岁的刘备,也能开始从一而终贯彻仁德之心,如此若能成就大业,根基方会稳如泰山。 “备既已立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饿肚子,那么自当践行到底,千难万险,也定要尽力而为。” 刘备沉声地表明着决心。 李基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么基愿为玄德兄说客,返回涿县拜访刘焉太守,请求刘焉太守接纳这些黄巾众。” 刘备先是一怔,然后下意识地反对道。“不行,绝对不行!” “嗯?” 李基有些意外,却是没想到刘备会反对。 而此刻,刘备内心是莫名有些恐慌的,甚至不知道为何恐慌。 尤其是刘备忽然联想到之前刘焉表达了想要招募李基的心思,就像是害怕李基此番会一去不回,害怕李基不惜为刘焉效忠为代价换取刘焉的态度转变。 “此事乃是备之坚持,怎可让子坤冒险?” 刘备努力地压下心中骤然杂乱的想法,抓住李基的手腕道。“还是由备亲自去拜见叔父,备若以剿灭黄巾贼的功勋相赠,料想叔父不会得寸进尺。” 李基摇了摇头,肯定地开口道。“玄德兄,你说服不了刘焉。” 在李基眼中,刘焉无疑是一个纯粹的政客,利益才是刘焉最为看重的东西,刘备所能献出的筹码根本就没办法让刘焉心动。 又或者说,刘备身上的督贼曹本就是刘焉的从官,本质上刘备的功劳本就有刘焉的一份,甚至刘焉若是心黑一点,向朝廷上报之时略过刘备之名,甚至完全可以独吞剿灭黄巾的功劳。 因此,拿一个政客本身就得到的东西去作为谈判的筹码,无疑是痴心妄想。 “此事,难道非子坤前去不可?” 刘备皱着眉问道。 李基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 “并非是基非去不可,而是玄德兄如今麾下也没有其他能言善辩之辈,基虽同样不擅,但知之如何方能让刘焉太守合作,故以此番唯有基亲自前去。” 此言让刘备心中满是不甘,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拖累了李基,以至于需要李基去冒险牺牲的想法。 刘备用力地抖了抖李基的手腕,双目似有晶莹冒出,说道。 “子坤,那你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万万不可因备而有损伤自身分毫,更不可能强迫自己答应任何事情,否则备纵死也不能瞑目也。” 李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猛然愣住…… 等等,怎么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这对话怎么像是家有贤妻为了丈夫的前途,准备独自去拜访上司前必定会出现flag。 甚至,被刘备这么一说,李基都莫名有些害怕了。 毕竟,断袖之癖一词可是出自于西汉,足可佐证在这个时代就算出现“零壹”事件也不奇怪。 ‘那刘焉,不会有问题吧?’ 李基如是想着,忽然还真的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毕竟,李基自认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可都算得上是个妥妥的美男子。 ‘呃,还是得稳一手……’ 李基暗暗地想着,即使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还是果断地使用“计谋模拟器”推演前去拜访刘焉之计是否可行。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于贯彻仁德之念终生的刘备而言,注定会踏上一条坎坷的路途,即使有着关张两位猛将的相助,也注定着会是幽燕之地自古流传的慷慨悲歌般的故事起点。 然而,关张如云,你却像是可让金鳞腾飞万里的狂风,让本该会是不尊号令强行率领关羽、张飞等五百义军出城破敌的刘备,开始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 与原轨迹中刘备率领关羽、张飞侥幸阵斩程远志、邓茂,然后非但没有任何收获,反而无形中彻底开罪刘焉,不仅被夺取了所有战功,最后只能灰溜溜以着一介白身被刘焉赶出了涿县不同。 如今俘虏了五万余黄巾众的刘备,有了或许可以真正在乱世之初立足的资本,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需要说服刘焉。 为此,你选择……】 【1、以势压之;2、美人计;3、利而诱之。】 当看到“计谋模拟器”根据李基的能力,自动浮现三个不同的分支选择之时,李基看到“美人计”之时顿感一阵头皮发麻。 旋即,李基就反应了过来。 没事、没事…… 那是美人计,又不是美男计。 只要此计的主角不是我,又有何妨。 至于“以势压之”,即使李基不特意进行模拟,李基也大体明白是协助刘备先解决黄巾军的问题,甚至完全将整个黄巾军收为己用。 届时,刘备亲率五万余的人马抵达涿县城池之下,刘焉自然就会真正变成一位和蔼可亲的叔父。 对于刘备的些许要求,出于对自家子侄的爱护,只要刘备不倒反天罡,也肯定会答应得相当爽快。 只是,李基很清楚以刘焉在朝廷之中的地位、名声,再加上这一次事实上守住了黄巾对涿郡的进攻,一州刺史之位对于刘焉而言唾手可得。 而这种方法看似简单粗暴且直接爽快,但某种意义也彻底把刘焉给得罪狠了。 类似于刘焉这种政客式的人物,表面或许不会表现出什么不虞之色,但今后利益破裂或有机会,必然会主动给刘备一个狠的。 因此,这种方法的后患不小,也是李基不打算向刘备如此建议的原因所在。 而最后的“利而诱之”,才是李基这一次打算采用的方式,也是这一次打算推演的主要方向。 不过,李基终究忍不住好奇心,选择了“美人计”。 没有别的,李基纯粹是好奇自己会怎么通过“美人计”去考验刘焉这一位干部。 【在一番迟疑之下,你深知人性弱点莫不过“酒色财气”,而历史之中的刘焉似乎曾因迷恋于张鲁之母的“色”,继而痛失汉中,也彻底让继承者刘璋失去了逐鹿中原的希望。 因此,你选择了“美人计”的方式去笼络刘璋。】 【美人何在?在乎民间也。 随后,你亲入黄巾众之中逐一挑选出了三位刻意遮掩容颜的美丽少女,用一金之价,且承诺给予她们父母安稳生活,继而让三位少女对你死心塌地效忠于你。 你为三位少女分别改名为‘萌姬’、‘美姬’、‘纯姬’,然后一方面协助刘备剔除真正的黄巾贼,稳住黄巾众之余,一方面亲自对三姬进行培训。 你或许没有经受过美人计的考验,但你于前世了解过太多的视频,再兼之伱所挑选的三姬气质样貌迂回,却又在不同的风格极为突出。 所以在你特意的指点培训之下,三姬仅用了不到七天就完全挖掘出了她们隐藏的天赋,让她们完成了华丽的改造,或萌,或媚,或纯。】 【随即,你带领了三姬返回涿县,在一番安排之后,你并没有现身就让三姬以着被掳掠百姓的一员面见刘焉。 而三姬则是宣称此番前来涿县所为者即是报恩,报答刘焉派遣从属督贼曹破贼,救她们阖家上下与乡亲父老于水火之中,无以为报,故以主动前来涿县拜见刘公,愿以蒲柳之躯为奴为婢。 一开始刘焉颇为矜持地再三推辞,但那轻微抗拒之心,又如何能敌得过你教于三姬的各种新颖诱惑手段。 不出数日,刘焉就沉沦于三姬的温柔乡之中不可自拔。 紧接着,你见形势合适,这才现身向刘焉禀报战果,且询问那五万余黄巾众该如何处置? 刘焉顿生欲以那五万余黄巾众之头为战功,以换官运亨通,但三姬却是适时进言,感激刘焉对她们阖家上下与乡亲父老的活命之恩。 此刻正痴迷于三姬的刘焉,不过顷刻之间就改变想法,主动将五万余黄巾众定义为被掳掠的无辜平民,且派遣官吏郡兵对黄巾众重新安置回本乡。 这本会引发刘焉与刘备观念不同严重冲突之事,就此完美解决。】 【而后,在三姬不时的帮助之下,沉溺于温柔乡的刘焉也没有暗夺刘备战功,因此战后刘备晋升为校尉一职,开始踏出涿郡走向平定黄巾之路。 至于刘焉则是痴迷于三姬之美色,碌碌一生无有作为,不足三年后身体就彻底被掏空,比原轨迹短寿七年而亡。 直至死前,刘焉依然满是不舍地注视三姬,留下了一句感慨:“非吾之心志不坚,实乃姬……太美也……” 随后,刘焉之子刘璋承其恩泽,继其位,不服其父之败,又以三姬考验己身,不足十年,亦亡,死前亦感慨之:姬,甚美。】 【评价: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刘焉乎? 刘焉父子之一生,独独诠释了姬之美,非是心志之坚所能抵挡,直视姬之美,终沦陷于姬之美。 而彻底沉沦美色的刘焉也因此没了争权夺利之心,没有主动向朝廷提出州牧之策,这也让汉末的局势走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只是,这个影响对于你而言,又是否可以接受呢?】 等李基理解完“计谋模拟器”所推演的全部内容之后,整个人几乎都是蒙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字不停回荡。 第21章 借汝头颅换肉半斤 四个字不断回荡在李基的脑海之中…… 色,刮骨刀! 刘焉完全顶不住,顺带的就连刘璋都不忘继承其父遗志,硬生生让他们父子两人的寿命都刮去了一截。 只是“计谋模拟器”之中所推演的内容,提及到刘焉的雄心壮志被消磨,却是没办法通过三姬完全控制住刘焉,这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这倒也正常,别说是刘璋,就算是貂蝉一天到晚在吕布的耳边屡屡吹些对曹操有益的事情,吕布也不禁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绿布了。 因此,通过“美人计”可以消磨、引导、削弱刘焉,但想要凭借区区几个女人就想要将刘焉当成傀儡那样控制确实不现实。 相对的,刘焉的意志被三姬刮了一层又一层后,就连对局势影响深远的“州牧之策”都没有提出,这倒是个相当麻烦的问题。 如今一州名义上地位最高的长官为“州刺史”,但是州刺史并没有掌管实质的军政大权,反而只是以这六百石之官监察包括二千石的太守在内的地方官。 而一旦朝廷改州刺史为州牧,则可以掌一州之军政大权,可谓是完完全全地将地方的权力下放给了州牧。 如此一来,各州牧即可以随时且灵活调动更多的兵力平息叛乱,但也会导致各诸侯开始真正意义上割据一方。 而也并非是随便一个官吏有资格向朝廷提出“州牧之策”,只有刘焉这种身为一方太守的汉室宗亲才有足够的分量,且让皇帝不会去怀疑暗藏其他用心。 如今的皇帝对于朝廷主要的三方力量宦官、外戚、士族都是防备极甚,唯独对于汉室宗亲依然颇为信任。 因此,一旦刘焉熄了这个心思,那么很可能“州牧之策”将不再出现。 当然,积重难返的大汉王朝绝非是不实行“州牧之策”就可以挽救的,这样最多只能一定程度地延缓大汉王朝的倒下,让各地诸侯割据之时难有合理的名义。 但真正的野心,也绝非是没有大义就能阻止的。 在李基看来,这大概率只会导致野心家就连名义上保持对汉室尊崇都不再维持,赤裸裸地高举反旗开始争霸天下。 不管是维持汉室最后一点体面,还是让乱世的百姓都留有一丝秩序来看,州牧之策反而是好事,起码让绝大多数的野心家都会保持对汉室最基本的尊崇,以着各州州牧之位相互争斗。 而对于刘备这种意在复兴汉室之人而言,州牧之策更是刘备可以名正言顺地掌控一方军政大权最合理的方式。 李基细细地衡量了一番,也明白了“美人计”看似是最和平解决黄巾众安危的方式,顺带还能将刘焉的意志消磨得一干二净。 然而,对于刘备而言真正的威胁与敌人从来都不是刘焉,即使将刘焉的意志消磨得一干二净也没有意义。 相反,刘焉这一弱点留待以后再利用,似乎更为合适。 如今刘备反而从各個方面都颇为需要刘焉的帮助,否则刘备的战功与声音根本就无法传到朝廷之中。 随即,李基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意外地发现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上不少。 ‘是因为这段时间浏览了大量古籍,对于方方面面都有了补强,所以推演产生的负担变小了吗?不像之前只是进行两次对人计谋的推演就几近极限了。’ 李基暗暗地猜测了一下,然后选择“利而诱之”再度进行推演。 【你对于“美人计”不甚满意,略微迟疑过后,你决定依然对刘焉进行“利而诱之”。 随即,你令军士以锦盒装好程远志、邓茂的头颅,再带上黄巾军的大纛(同“盗”),就准备率领十骑赶回涿县之时,刘备担心你的安危,强行令关羽率领所有骑兵一路护送你返回涿县。 你在返回涿县城池附近后,并没有急着入城,而是令关羽高举黄巾大纛率领百骑绕涿县转了三圈,齐呼涿县刘玄德已击败黄巾贼人。 等刘焉得知此消息赶到城门之时,刘玄德之名已震动涿县,并且也让这个消息以着恐怖的速度在不到数个时辰就彻底在涿县之中蔓延开来。】 【而后,刘焉派遣军士检查了黄巾大纛与两颗头颅之后,这才召见你询问相关的细节。 为了这一场重要的对话,你准备好了各种腹稿,交谈之中用尽了各种手段与算计。 最终,刘焉彻底被你所展现的利益说动,重新衡量起刘备的意义与价值。 虽然除了你与刘焉之外,无人知晓你们具体的谈论内容,但却真正意义上促成了刘焉与刘备的同盟。 此次同盟在你看来,对于刘备的意义无疑是相当重大的,让刘备同样有了可以为他在朝廷之中争取利益与地位的声音。】 【结论:自古外交都是政治与战争之中不可或缺的手段,高明的外交手段与说客,可以引导着局势走向不可思议的方向。 古有张仪苏秦的合纵连横,今伱虽远不及纵横家之风范,但也凭借着个人能力宛如杠杆一般,为弱小的刘备集团撬动了更大的利益。 自此,尽管你多次自称不善言辞,乃实诚之人,但在世人看来你已然是天下有数的说客之一。】 “计谋模拟器”推演的过程与结果,并没有怎么出乎李基的预料。 因为对于刘焉的了解,让李基很清楚刘焉的弱点与诉求。 在这种情况下,李基在手握着一定筹码的情况下,依然不能说动刘焉的话,那也只能说李基太过于无能了。 并且,刘焉与刘备如今本身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只要刘备可以提供超出五万余黄巾众头颅的军功的利益,那么刘焉本身就有答应的可能。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计谋模拟器”并不会具体推演出李基说服刘焉的话术,还需要李基自行去设想话术,否则李基对着答案照抄可就能省不少事了。 不过李基连续进行两次推演,也让李基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疲惫神色。 而刘备看着李基久久没有回答,神色不禁越发忧愁地说道。 “子坤,要不还是不劳烦你代我前去涿县了,待吾准备好礼物,诚恳真挚地拜访叔父,言明这些黄巾众的难处,料想叔父应该还是会有所体谅的。” 只是很可惜,李基很清楚这种东西是没办法打动刘焉的。 李基脸上露出笑容,双目流露着自信的光芒,开口道。“玄德兄,你且放心就好了,我已看到了此番前去涿县的未来,一切顺利。” “当真?”刘备问道。 “当然,不过我需借三物一用。”李基说道。 刘备毫不犹豫地说道。“无论何物,备都允了,但备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子坤务必要安然归来。” “好!” 李基点了点头,然后就提出了要带走程远志与邓茂的头颅以及大纛。 这三个物品,几乎就代表着击败黄巾军的战功所在,甚至假若运作一番的话,以这三物完全有可能吞了刘备的战功都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刘备依然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安排军士将此三物带了过来。 眼看着李基带着十位士卒就打算立刻返回涿县,刘备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声道。 “二弟,你快快召集尚且能战的所有骑兵,然后亲自护送子坤返回涿县,且务必寸步不离地保护子坤……” 顿了顿,刘备沉声地说道。 “若是子坤遇到什么为难之事,又或是有人欲对子坤不利,无论如何定要护子坤周全。” 看着这一幕,李基也没有推辞或拒绝。 因为,这一次有着关羽率领骑兵护卫着返回涿县,确实会对说服刘焉有所帮助。 不过,关羽脸上却多了一丝迟疑,说道。 “大哥,黄巾众甚多,虽暂时安抚住了黄巾众,但若是再调走所有骑兵,一旦黄巾众生乱恐怕难以及时平乱。” 刘备摆了摆手,说道。“二弟勿要多言,与子坤的艰难相比,这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关羽眼看刘备心意已决,也只能拱手应了下来,道。 “是,关某但有一息尚存,定不会让子坤先生损伤分毫。” 刘备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那子坤就拜托给二弟了。” 而李基再一次感受到刘备的重视与关心之余,开口道。 “玄德兄,对于如何让黄巾众不再生乱,基倒是还有些许办法。” “备,洗耳恭听。”刘备正色道。 “只需将藏于黄巾众之中黄巾贼尽数剔除,剩下的几乎都是恭顺百姓,生乱的危险自然也就大大降低。”李基说道。 “子坤,可是现在逐一将黄巾贼剔除,恐怕会引起那些黄巾贼狗急跳墙,且如今麾下的士卒连战数场,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刘备说道。 “剔除黄巾贼,无需动用一兵一卒。” 李基笑着答道。“再说了,大多数黄巾贼把额头黄巾一扯,看上去与普通青壮并无区别,哪里可以轻易辨认出来。” “那子坤的意思是?”刘备问道。 李基轻声地开口道。 “玄德兄只需将刚刚战斗之中死亡与负伤的战马收集起来,令士卒们再煮上几锅肉,然后向黄巾众宣布杀一黄巾贼者,赏肉半斤。” “大多黄巾众本就对黄巾贼多有怨恨,此前畏于黄巾贼势大,被迫加入罢了。” “如今黄巾贼首尽数伏诛,余者藏匿于百姓之中本就惊惧交加,胆气尽丧,以图苟活,但那些真正的黄巾贼定然会有黄巾众认得其面目。” “只需以肉食诱之,无须玄德兄亲自出手,自会有青壮逐一将黄巾贼首级献上,而如今翼德斩杀邓茂的余威,黄巾贼一时也定然不敢大肆动作,只得或躲藏或俯首矣。” 待李基说完,刘备与关羽的脸上均不禁流露出赞叹之色,道。 “此计与二桃杀三士亦有一二分相似之处,妙哉!” 当即,刘备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依据李基所说的执行此计,令人开始煮肉。 并且,为了万无一失,刘备留有五百士卒堵在进入密林的缺口处之余,令关羽亲率近千士卒在黄巾众最中心区域列阵,以便随时镇压可能出现的动乱。 随后,当刘备高声宣布以太平道人头颅换半斤马肉之后,所有黄巾众的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对于在田地刨食的底层百姓而言,肉食那本就是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吃上些许的好东西,再兼之被迫加入黄巾众同样就连基本的饱腹都难以保障。 一时间,大量黄巾众的眼神开始左右游离,想要找一找“熟人”在哪里。 而随着马肉煮熟,肉香开始向着周围飘荡之后,终于有一认出了黄巾贼的青壮按捺不住,猛然从黄巾贼的身后扑了过去愣住他的脖子。 由于投降之人的武器都已经被收拢,即使那黄巾贼比青壮要壮硕几分,但随着周围的黄巾众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上前帮忙想要分润些许肉食之后。 那黄巾贼几乎片刻就被摁死了过去,然后拖到了刘备的面前。 “赏!为首者肉食半斤,协助者每人一两!” 随着刘备高声宣布着奖励,并且那香喷喷的马肉分了出去。 顿时,几乎有着上百处的青壮同时对藏匿起来的黄巾贼动手。 “尔敢!” “吾可是有着黄天庇护,尔等如此恶……啪……” “黄你全家……” “肉!老子早就忍够你的黄天了,现在只要肉。” “借汝头颅换肉半斤,勿怪也。” …… 然而,在双方都没有武器的情况下,那些动静很快就平息了下来,然后一位位青壮拖着黄巾贼的尸体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换肉。 对此,刘备自然也就一一进行兑现。 并且,有些青壮吃过肉后,尚且觉得不够,直接大胆地在人群之中巡视了起来,目光不断地寻找着认得出来的太平道人,然后拖出一个又一个曾经在黄巾众中耀武扬威的黄巾贼人领赏。 而随着张飞那么准备的米粥也随之熬好,开始逐一地对黄巾众进行分粥,五万余的黄巾众已然变得井然有序,再无丝毫动乱的风险。 第22章 耀武!扬威!造势! 在刘备与关羽看来,此计颇有几分“二桃杀三士”的精粹,但李基知道此计真名为——“内卷”。 资源(肉食)限定、工作(黄巾贼数量)限定的情况下,谁想吃更多的肉,甚至想要让家人吃上更多的肉,那么这些黄巾众相互之间只能疯狂地去卷。 藏在黄巾众之中的黄巾贼那可是杀一个少一个,那明晃晃地摆在所有人面前的肉食那也是分一斤少一斤。 只要有一人动手,那么就注定了整个黄巾众只能相互之间争相内卷。 在大局已定之后,李基就在关羽率领的五十骑保护下直奔涿县城池返回。 不过一路上关羽尽是沉思之色,仿佛是在思虑良久之后,这才忍不住开口道。 “子坤先生,关某有些许疑惑之处,不知可否指教?” 李基闻言,某道阴影再度笼于心头,不过转瞬之间就恢复了自信。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李基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是顺利将《春秋左传》恶补了一次,不说有多少理解,可也绝不至于被问得哑口无言。 “云长请说。”李基答道。 关羽开口问道。“适才子坤先生所用之计,关某细细思索之间,发现似乎也并无漏洞之处,假如有恶民冤枉普通百姓为黄巾贼骗取肉食,如此岂不是害了普通百姓?” 李基闻言,略加思索后,问道。“我记得云长是河东郡解县人?” 关羽不解其意,但还是答道。“然也。” “以云长之气度与勇力,想必解县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罕有不识云长者。”李基猜测道。 “那是自然。” 关羽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句,然后看着李基那意有所指的笑容,猛然明白了过来。 这个时代的通讯极其不发达的同时,也会导致乡里之间都会相当之了解。 而黄巾贼劫掠百姓之时,往往都是一大片一大片地吸纳百姓加入黄巾众,并且基于人性本能,相互熟悉的团体会本能地抱团在一起。 因此,或许那些抱团在一起的百姓不太确定周围出现的陌生面孔就一定是黄巾贼,但一旦有熟悉面孔被冤枉为黄巾贼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妙哉,原来此计中的百姓除了是执行者之外,相互之间本就是最好的监督者。” 关羽赞了一句,然后提出另一个疑问。“那假若有百姓刻意为已经加入黄巾的同乡贼人包庇呢?” “那又何妨?” 李基不以为然地说道。 “对待百姓无须太过于苛刻,既然一百姓加入黄巾能得到大量乡人的谅解,我们又何妨要深究到底。” “再者,这从另一方面说明了那种黄巾贼的弱点也在于同乡之人,只要我们本就没有屠戮百姓之心,那些黄巾贼定然不会做出任何暴动之事,自然没必要过多杀戮。” 关羽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说道。“子坤先生心中亦有仁也,关某佩服。” 仁? 李基对此不置可否,目光则是注视着在远处视线尽头隐约可见的涿县城墙。 而涿县城墙之上也有士卒发现了这五十骑的动静,迅速关闭城门。 等李基赶到涿县城门前方之时,城门已然彻底关闭,并且有不少郡兵已然做好拉弓的准备。 “来者何人?” 由于距离问题,李基看不清城门上是谁在问话。 不过,李基并没有回答的意思,转而向着关羽开口道。 “云长,烦请率五十骑绕涿县城池绕两圈,耀武!扬威!造势!” “以程远志、邓茂之头颅绑于黄巾大纛之上,然后高呼:大胜!督贼曹刘玄德击溃黄巾,斩将夺旗,黄巾贼首与大纛在此!” 关羽闻言,判断了一下李基如今的距离远在涿县城墙的一箭之地外,暂时无须担心安危问题后,当即就依照李基之言而行。 “大胜!!!” “督贼曹刘玄德击溃黄巾,斩将夺旗,黄巾贼首与大纛在此!!” 一时间,战马奔腾的声音有如战鼓声传入涿县之内的同时,关羽与五十骑齐声地不断呼喊着这個信息。 霎时间,不仅仅是城墙上的郡兵为之侧目,就连涿县之内听到那震天呼声的百姓也是诧异之余,然后狂喜欢呼了起来。 涿县城池本就不算是什么高大城墙,等关羽率领着五十骑绕两圈齐呼结束后,即使是李基都隐隐能听到来自于涿县之内的动静。 尤其是刘备率领两千士卒光明正大地出城讨贼,亦不过是三天前的事情,且在涿县之内对刘备不畏生死的仁德大义所产生的热烈讨论尚且还没有平息下来。 只是,涿县之内的百姓更多的是讨论刘备如此仁义之人,到底有没有活着回来的机会。 恰逢此时听闻刘备大胜黄巾贼,无疑是彻底引爆了涿县之内的动静。 而如此的动静,身为太守的刘焉自然也为之惊动,匆匆地登上城楼,遥遥地眺望着此刻在下方的李基等人。 与李基的装束相比,关羽那颌下美须的辨识度无疑极高,即使隔着极远的距离,刘焉也大体分辨出了那美须者应为关羽。 震惊不已的刘焉不经意地扯下了自己的几根胡须,发出了几声“嘶”声,也不知是为刘备那区区两千人居然击败了黄巾而惊呼,还是纯粹的痛呼出声。 “那刘备当有三头六臂之能不成?”刘焉疑惑地说道。 站在刘焉身旁的邹靖拱了拱手,说道。 “大人,依我之见,别说是刘备有三头六臂,就算那两千人全部都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赢得了黄巾,探子回报黄巾军的数量可是铺天盖地,一眼看不见尽头,少说也有五万之数。” “那人分明是刘备的二弟关羽,且他手中的首级与大纛是怎么回事?”刘焉反问道。 邹靖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开口道。 “或,或是伪造而来?所……所谓兵者,诡道也。那刘备说不得已经投降黄巾,然后特意命令关羽来诈开城门。” 然而,刘焉回应给邹靖的眼神就仿佛是:你在糊弄老夫? 军事才能,刘焉自知有所不足,故以涿郡大多军事要务都是交由邹靖负责不假。 但刘焉不是傻子,大纛可绝非是刘备有能力仿造出来的。 至于黄巾贼人为了诈开城门,特意将大纛交予对方,那同样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再如何兵不厌诈,那也不可能将“基地水晶”都交出去。 刘焉捻了捻胡须,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刘备那坚毅的脸庞以及李基自信淡然的笑容,莫名对于这一不可思议的消息多了几分信任,命令道。 “去,用吊篮放两个士兵下去,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以及首级、大纛。” “是,大人。” 邹靖连忙指派两个能辨认得出关羽身份的士卒,通过吊篮从城墙放了下去,前去确认身份。 很快,那两个士卒就捧着大纛与首级归来,呈到了刘焉与邹靖的面前。 “还真是黄巾大纛……” 刘焉亲自检查了一下,转而问道。“那数十骑领军的是何人,可看清了?” 那两个士卒答道。“有一个是关羽,另一人是李基,之前他们出城之前,我等就见过他们。” “如此,看来做不得假啊。” 刘焉的语气之中满是惊叹地道了一句,然后内心则是一阵狂喜不已。 在黄巾贼的叛乱之下,偌大个大汉王朝可谓是处处溃败,少有胜绩。 如今刘焉所管领的涿郡击溃那一支偌大的黄巾军,只需稍加设想一下,刘焉都能明白这必然会为自己带来极大的名声、威望、功绩。 随即,刘焉足足沉吟了十来息,脸上这才恢复了那无悲无喜的表情,说道。 “既已确认了那是老夫从官督贼曹刘玄德的麾下,自无不允其入城的道理,就且让他们入城,然后命李基与关羽二人到太守府来面见老夫。” 说罢,刘焉就一挥袖袍,不急不缓地先行下楼返回太守府去了,顺带的将两枚首级与大纛也一并带走。 只是,等刘焉下了城楼坐上马车返回太守府之时,听着道路两侧不时地传来讨论刘备大胜黄巾的声音。 刘焉骤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黄口小儿,欲用此方式来逼迫老夫不成?可笑。” 刘焉悠悠地道了一声,脑海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浮现了数个可以令刘备乖乖交出手中这庞大战功的办法。 “若是乖乖听话为老夫效力,老夫或可拉你一把,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可就莫怪老夫了。” 刘焉冷哼了一声,接着冲马夫命令道。“加快速度。” 很快,刘焉就回到了自己的太守府,然后冲着连忙迎了上来的郡丞吩咐了几句,这才大踏步地走入太守府之内。 当李基与关羽进入涿县抵达太守府之时,入目所见的并非是亲自出门迎接的刘焉,而是排成两列,手持兵戈的健壮郡兵。 下马威? 李基见状,洒然一笑。 若是在十天前,李基尚且有可能会被这一幕唬住。 然而,在近距离与关羽、张飞这等猛将接触一段时间后,又一手策划且见证了黄巾贼被歼灭的李基,又岂会被这等小场面给吓住。 至于跟在李基身侧的关羽,更是丹凤眼微眯,不屑于评价这些土鸡瓦狗之余,低声地提醒李基道。 “子坤先生,若有变故,请速速躲于关某身后,关某舍命也定会护你安然离开。” “哈哈哈,云长多虑了。” 李基面对着自太守府门前延伸至正厅的数十把明晃晃的兵戈利器,大笑着说道。 “我等与玄德兄率二千士卒浴血奋战,所向披靡,连铺天盖地的黄巾军尚且奈何不了我等,这区区不足百人郡兵又岂敢动手?” “再者,我等所作所为皆为仁德大义,不惜舍命护佑涿郡百姓,如今返回涿县之内,也定会受万千父老乡亲感激不尽,岂有刀兵相向?” 这郎朗之声,不仅遥遥传入到正厅之中刘焉的耳中,也是清晰地传入到每一个郡兵的耳中。 让不少郡兵面目羞愤而红,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李基,甚至就连立于身旁的兵戈也是不自觉地微微转向,不愿再对着李基的方向。 看着一幕,李基没有丝毫的得意,内心之中反而充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吾大汉一族,或有诸多缺点,但亦从不缺慷慨高歌之辈,亦不缺愿为理想大义献身之英,更不缺感恩戴德深明大义之徒。’ ‘刘焉啊刘焉,你的命令未必就能压倒这些郡兵的羞耻之心与大义之心,百姓之兵戈岂会对准庇护百姓之身影的后背?’ ‘若是此际玄德兄在此振臂一呼:刘焉为内通黄巾贼之人!说不得这些郡兵是听你的,还是会听同乡同族之刘玄德的。’ 随即,李基一挥大袖,淡然地从两列郡兵中间穿行而过,直达正厅,朝着坐于主座的刘焉躬身行礼道。 “涿县士子李基,拜见太守大人。” 正厅之外的状况,自然没有瞒过刘焉,这让刘焉的脸色明显地流露出阴沉之色。 不过数息过后,刘焉适才的阴沉之色尽数消散,转而是亲自起身走到李基的面前虚扶了一下,脸上满是温和笑容地说道。 “免礼!吾闻子坤先生大胜而归,正欲组织兵士以最高规格礼仪出府相迎,不料子坤先生怎来得如此之快?” 李基回了个笑容,也似是不知刚刚那尽皆是下马威,回应道。 “实乃吾已迫不及待将大胜消息回报大人,吾之错也。” “子坤先生,何错之有?我等且坐下详谈。” 刘焉拉着李基的手腕落座,然后自己也不再坐回上座,而是径直坐在了李基的对面。 不过,当刘焉看到那手持青龙偃月刀,站于李基身后的关羽之时,表情不禁略微一僵,然后伸手朝着一侧的座位示意道。 “这位即是玄德的二弟关云长否?也请落座。” 只是,跟虚与委蛇的李基不同,关某那睁开一丝的丹凤眼毫不掩饰着对刘焉的蔑视与鄙夷,傲然道。 “关某谢过大人好意,但关某有甲胄在身,且身染贼人之血,不宜污了贵府之座,且站于此处即可。” “你?!” 纵使刘焉城府再深,被关羽这区区一武夫如此蔑视,也忍不住怒气横生,手拿着茶杯高高举起就摔下。 第23章 拨弄天下大势于反掌之间 摔杯为号?! 刘焉所准备的可不仅仅是正厅之外列队的郡兵,还有藏于厅后的二十个刀斧手。 只要郡兵挡于正门,断其退路,在空间相对狭窄的正厅之内,二十个刀斧手动辄就能将人砍成肉沫。 然而,正当刘焉将酒杯举到最高,欲用力狠狠摔下之时,骤然注意到了关羽那睁开了些许的丹凤眼,那青龙偃月刀的刀刃隐隐指向着刘焉的方向。 霎时间,刘焉莫名感觉自己的脖颈有些发凉。 而李基也是举起着酒杯,把玩了一下,说道。 “太守大人还请看在云长不到一合斩下黄巾渠帅程远志首级,有斩将夺旗、大破敌阵之功,暂请原谅云长的无礼。” 杀黄巾渠帅的就是这红脸武夫?! 刘焉心中一紧,顿时有些胆战心惊了起来。 毕竟每一位黄巾渠帅皆是武力出众之辈,程远志被眼前这红脸武夫一合斩下,定也不是泛泛之辈。 如此近的距离,刘焉意识到可能杯子落地的瞬间,自己的人头也会跟着落地。 当即,在李基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刘焉丝滑无比地撤回了一次摔杯为号,高举的酒杯顺便恭敬地再往上一示意,道。 “今,大破黄巾贼,两位皆有不世之功,老夫又岂会在意这等小事,老夫心情激荡难平,欲为天子贺,为大汉贺,为涿郡万千生民贺之。” 要李基说,这就是为什么刘焉能成为堂堂太守的原因,这等急智与懂进退,还真不是常人能有。 非但以着丝滑流畅地反应掩饰了原本意欲摔杯为号的动作,还立刻将对话格局拉高了数筹。 对此,李基自然也只能是跟着高举酒杯,附和道。 “为天子贺,为大汉贺,为涿郡万千生民贺之。” 随即,两人相互示意,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仿佛刚刚那刹那间出现的剑拔弩张不过是幻觉罢了。 这倒是让躲在正厅后方小心地窥视着的郡丞,内心一时起起起起起……大落,看着刘焉手中的酒杯举起来的时候,郡丞已经准备好一声令下率领刀斧手杀进去。 没想到,刘焉居然虚晃一枪,又撤回了一个酒杯,这倒是差点把郡丞给晃迷糊了。 随即,刘焉捻了捻胡须,感慨地开口道。 “子坤先生,如今玄德大破黄巾贼,老夫心中甚慰啊,不枉老夫对玄德托付了重大期望,抵着大量反对之声支持玄德出城破贼,乃至于全力为玄德供应兵器甲胄。” 李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答道。 “是极,玄德兄能破黄巾贼人,亦知其中有太守大人全力相助,因此战事稍加平息之后,玄德兄立刻派我与云长返回涿县,其一便是为了汇报大胜之事;其二则是为了救太守大人性命。” 刘焉闻言,脸色微惊,追问道。“莫非尙有大量黄巾残党向涿县而至?” “乃是……” 李基的声音一顿,然后刻意地明显左右看了看,似是观察着周围,接着低声道。 “太守大人,此事甚密,还请允云长退至屋外,巡视左右,不允他人靠近。” 刘焉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似是无意地高声道。 “既然如此,那便烦请云长先行退下,待老夫与子坤先生商议军务完毕,再另行为云长设宴。” 关羽并没有理会刘焉,而是低头看向李基。 等李基隐晦地点了点头后,关羽这才分别向着李基、刘焉拱了拱手,退至正厅门外。 而原本埋伏在正厅后方的郡丞与刀斧手,也是在刘焉适才暗中示意下缓缓地退后。 随即,刘焉维持着气度地开口道。“如今屋内已无第三人,子坤先生还请细说,那黄巾残党今在何处,距离涿县尚有多远?” “非是黄巾残党,亦非是涿县之危,而独是太守大人之危,故玄德兄才匆匆请我前来告知太守大人。”李基答道。 “老夫之危?危从何来?”刘焉追问道。 “今太守大人派遣玄德兄大破黄巾贼,其数高达六万,其功乃不世之功,然太守大人该如何自处?”李基问道。 刘焉眯着眼,问道。“尔是何意?” 李基转动着酒杯,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公乃二千石之太守,如此不世之功,天子若赏赐,非召回朝堂位列三公九卿不可服众。然,党锢之祸刚解,朝廷之内宦官、外戚、士人三方相互倾轧。” “若公以汉室宗亲之身入朝廷,定会让三方皆认为天子有培养汉室宗亲之意,意欲让朝堂内势力以四足而立。” “如此一来,公必将同时遭受三方排斥,焉有立足之处乎?焉能活命乎?” 霎时间,被李基如此一说,刘焉只觉得后背一阵大汗淋漓了。 同时深谙政治的刘焉,很清楚李基说的并不是不可能的。 自当今天子掌权之后,大肆任用宦官平衡朝堂势力,三方之间相互倾轧多年,或死或流放之官员不计其数。 而假如真的被三方一致认为天子欲培养汉室宗亲为平衡朝堂第四方的势力,必会遭致三方共同打击。 宦官这种天子近臣容不下汉室宗亲,外戚更容不下天子真正的同宗亲戚,就算是刚刚解了“党锢”的士子也不会想看到汉室宗亲去抢夺属于他们的蛋糕。 若是遭到宦官、外戚、士人三方一致敌对,莫说是刘焉遭不住,就算想要换个天子都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纵使刘焉不欲进入朝堂,那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地方上最大的官职也仅是二千石的太守,名义上管辖监督太守的州刺史实际上不过是六百石。 因此,刘焉在地方上赫然面临着升不可升,但进入朝堂又是危机四伏的局面。 刘焉越是思索,越是心惊。 原本尚未被李基点破这一点之时,身处于局内的刘焉尚未认识不到这一点,但此刻赫然明白了大破黄巾贼的功勋对他而言,不过是个烫手山芋罢了。 即使朝堂之内的情况并没有李基说得那么危险,但朝堂之内的黑暗混乱,刘焉如今也尽熄了沾染的心思。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也。 刘焉脸色颇为难看地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然后看向着李基,意有所指地开口道。 “子坤先生之辩才,世之罕有,只是仅凭这样,似乎有些不太够吧?” 此刻,刘焉也不再掩饰,干脆赤裸裸地表达着利益交换的意思。 反正,此刻正厅之内,仅有自己与李基两人,刘焉也懒得再与李基虚与委蛇。 刘焉承认自己被李基所说服,不再打算独吞了刘备的功勋,但显然也不愿白白任由刘备揽走这偌大的功勋。 若是刘焉有意进行操作,就算是让邹靖吞去大部分功勋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什么刘备纯粹是出于对叔父的关心,匆匆地让李基返回涿县提醒自己的这种话,刘焉自然都不会当真。 然而,李基还当真需要着那一块遮羞布,认真地说道。 “太守大人误会矣,今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多尸位素餐者,致使民怨沸腾,乃至于乱党黄巾居然能聚众百万祸及八州之地。” “玄德兄与太守大人同为汉室宗亲,见此状况想必也是内心悲愤不已,却又是无能为力乎。” 刘焉点了点头,也想看看李基想要卖什么关子,应道。 “子坤先生所言极是,老夫心中所愿何尝又不是希望大汉能河清海晏。” “正是如此,故以玄德兄有心尽献功勋以助太守大人进入朝堂之内,化作一股清流洗涤朝堂之污秽。”李基朗声地说道。 只是,刘焉心中只想冷笑。 如果是李基一见面就如此说,刘焉尚且还会信几分,认为是刘备懂事。 然而,现在在说明了进入朝堂之害后,刘焉哪里还愿意进入朝堂之中,自然明白李基这大体就是既想当婊子又刻意先在门前立贞洁牌坊。 “然,老夫有此心,一人终究势单力薄,不若待老夫上奏天子,与玄德一并进入朝堂,叔侄并肩,未尝不能有所作为。”刘焉慷慨激昂地说道。 ‘老狐狸,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李基心中暗骂了一声,倒也在连番的试探之中大概明白了刘焉的心理底线,更试探出了某個重要的信息。 随即,李基正色道。 “不过面对太守大人的困境,基冥思良久,倒想出一法,既可让太守大人无须进入朝堂,又可一展心中之志,使大汉恢复河清海晏。” “嗯?子坤先生,请说。”刘焉有些好奇地问道。 李基缓缓地开口道。“不知,太守大人可知于绥和元年,汉成帝曾改刺史为州牧。” 顿时,刘焉的眼中精光大放,甚至忍不住霍然起身! 刺史,仅有监督权;州牧则是真正意义上掌管一州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 看着刘焉的反应,李基进一步确认了此刻的刘焉还没有想到“州牧之策”,否则不会如此失态。 但此刻刘焉也顾不得自己的失态,径直走到了李基的身旁,低声道。 “子坤先生可有法子教于老夫?” “若太守大人能于黄巾之乱中立下足够功勋,再向天子献上此建言,正值朝堂之内三方倾轧之乱象,天子或会实行此策,以保四方平安,防止黄巾乱党再现。”李基答道。 “吾麾下从官督贼曹刘玄德灭六万黄巾军之功勋,够否?”刘焉问道。 “不可!” 李基摇了摇头,说道。 “太守大人若如此行事,或会让天子认为太守大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晋升之路,故以献策罢了。届时天子大封四方州牧,唯独将太守大人调入朝堂,又将何如?” 刘焉点了点头,习惯性地用力捻了捻胡须,眯着眼睛一边思索着,一边问道。“那子坤先生认为该如何行事?” 顿了顿,刘焉一手抓住李基的手腕,摇了摇,说道。 “若老夫为州牧,请子坤先生为别驾也。” 这个承诺,可谓极重,州牧佐官别驾之尊,足可称一州文官之首。 显然,在李基提出“州牧”一词后,刘焉就彻底心动了,不惜一切都意欲争取州牧之位。 甚至在刘焉看来,掌管一方军政大权的州牧,又与真正的裂土封王何异? 与其进入朝堂之中,与多方势力相互倾轧,不如以汉室宗亲之身坐居一州之地,静观天下之变,享人间安乐富贵。 对于刘焉给出的承诺,李基不置可否,而是接着说道。 “此事易矣,太守大人可做大公无私之表率!” “一边将大破黄巾之喜讯呈献天子,一边命令麾下督贼曹玄德兄率军即刻南下直援冀州。若玄德兄于破妖道张角之中立下功劳,太守大人之功劳又岂会被天子所忘?” 刘焉闻言,脸色兴奋得不自觉地潮红了起来,甚至堪比门外守着的关羽。 对于李基的目的,刘焉看得很清楚! 在自己不能先行吞下大破六万黄巾军的功勋之下,刘备必将大受朝廷嘉赏,且再度率军南下支援冀州战事,或可借此趁势而起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然而,刘焉一旦趁机献上“州牧之策”,那么无形之中与刘备绑定在一起的刘焉,也将会获得莫大的好处。 身为一方太守,汉室宗亲,所掌管之涿郡大破黄巾贼人之余,不忘公心,再命子侄即刻率军全力南下支援冀州战事! 这个就叫专业! 这个就叫模范! 纵观大汉无数官吏,焉有能与之相比者? 这怎么看都是一大公无私之汉室宗亲典范,必然会受到天子信任,那“州牧之策”一旦实行,天下州牧岂会无刘焉的一席之位? “妙!甚妙!大妙之极!” 刘焉一连夸奖了三次,兴奋之余,看向李基的眼神也发生了某些彻底的转变。 之前在刘焉的眼中,李基不过是个可用之才! 然而,在现在的刘焉眼中,李基拨弄天下大势于反掌之间,实则不付出一物,就彻底诱使自己不得不全力帮助刘备。 “子坤先生,老夫府中郡丞不幸病重,即将撒手人寰,老夫有意请子坤先生暂代郡丞之位。”刘焉认真地开口道。 至于郡丞现在是不是真的病重了,那不过是小事,刘焉可以让他马上就寄。 第24章 意在万世 正厅之外,关羽傲立于门口之处,看似凤眸微眯闭目养神,实则耳朵在小心地倾听着正厅之内的动静。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关羽的眉间不自觉地浮现一丝忧虑,生怕子坤先生遭遇不测,但又未曾听到门后传出丝毫不妥的声响动静。 因此,关羽只能强忍着焦急,整个人随时做好冲入正厅的准备。 “嘎吱!” 忽然,正厅大门往内拉开,关羽半闭着眼眸也是随之睁开。 直至看到李基与刘焉携手一并走出,并且李基与刘焉脸上尽皆挂着笑容,这才让关羽始终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子坤先生,事不宜迟,老夫这就下去准备奏疏,早日呈献天子。” 刘焉主动地朝着李基一拱手,说道。 “那便劳烦太守大人为公务忙碌了。”李基答道。 “请子坤先生与云长移步后院,稍后老夫亲自设宴招待二位。” 随即,刘焉不失礼仪地唤来一小吏,令小吏好生招待李基与关羽,便脚步有些匆匆地离开了。 李基与关羽则是在满脸堆笑的小吏引导下,往着太守府后院而去。 到了后院,李基随意寻了个借口将小吏打发走后,关羽这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子坤先生,那刘焉可有诈否?” 李基不急不缓地观赏着刘焉后院的景色,伸手折下了一支桃花于鼻尖一嗅,道。 “云长无需多虑,诸事已定。” 关羽闻言,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喜意,追问道。“可是刘焉已然答应了不再追究那些黄巾众?” 李基笑而不语,并没有正面回答关羽这个问题,并且此处乃太守府后院,也需防备隔墙有耳。 事实上,在与刘焉的交谈过程中,李基从来就没有暴露过刘备的底线在于那五万余黄巾众的性命。 在返回涿县之前,刘备曾认真地向李基交底:只要刘焉愿意放过五万余黄巾众,无论是战功,还是缴获的钱粮都全部可以交出去。 李基深知谈判的双方,谁先暴露底线,谁就会处于绝对的下风与不利。 因此,李基甚至没有谈及过五万余黄巾众的处置问题,而是将重点放在了浮于表面的军功与利益之上,直至代表刘备与刘焉结成了政治同盟后。 李基这才随口提了一句,让刘焉在上呈战功奏疏之时,宜写为剿灭黄巾贼一万余,救出被掳掠百姓五万余,以显太守大人之仁义。 对此,刘焉自无不可,甚至为之大喜,认为这是刘备自愿牺牲大部分军功以换取刘焉的仁义之名,继而进一步获取天子与朝廷的信任。 至于为什么是书写一万余,自然是随意多收集些尸体都能凑够一万余的首级,并且仅仅数千之量,未免也显得有些不足。 而李基也很清楚刘焉明面上是下去准备奏疏,但绝对是偷偷派遣部下前往大兴山确认状况,以免蒙了骗。 不过,这本就是应有之义。 所以,李基才不急不缓地与关羽一边观赏着后院景色,一边则是在思索着另一个有些拿捏不住的问题。 那刘焉邀请自己为郡丞,此乃欲将自己当做人质留于涿县?还是当真出于招揽之心? 不过,在李基婉言拒绝之后,刘焉并没有太过于强硬的意思,这倒是让李基感觉刘焉这一次似乎当真是极度看重自己了。 只是,或许此刻李基投靠刘焉的话,从单纯的享受安逸主义来看,无疑是绝佳的选择。 刘备被改变后的开局可称得上是绝无仅有的美妙,但刘焉无疑也比原轨迹强得多。 在李基的记忆中,刘焉乃是在黄巾之乱结束后的第三年才提出“州牧之策”,然后自请最为偏僻的交州牧。 直至机缘巧合之下,原益州刺史郤俭被人向朝廷举报大事聚敛、贪婪成风,朝廷才将刘焉改为益州牧,前往益州整饬吏治。 而如今李基的谋划顺利的话,刘焉很可能明年即能成为一州之牧,比原轨迹要提前不少。 然而,李基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无他,刘备如今对于李基的赏识抬爱是原因之一。 如果没有借由刘备的身份,区区一黑户的李基甚至没有与刘焉说话的资格,又哪里有机会获得刘焉的青睐。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李基身逢乱世,心中未尝没有一個亲手开创第三世大汉,乃至于开辟一个流传万世之大汉的幻想! 始皇帝那“后世以数计算,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的大志,李基希望能在大汉的身上实现…… 东汉之腐朽或已然不可避免,但李基绝不能容忍五胡乱华,汉人皆两脚羊之乱世出现! ‘玄德啊,你若能给予我足够的信任,无论是中兴汉室,亦或是再现河清海晏之盛世,我都会倾尽全力为你实现……’ ‘相对的,我只想看到日月所照皆为汉土,亲手与你一并开辟出一个万世王朝!’ 不知不觉中,李基站定于一亭榭之下,遥望着远处天际,内心也随着终于完美地踏出了崛起于乱世的第一步而逐渐翻滚了起来。 李基自信自己或许不会是当世第一谋士,但自己有来自于主君刘备足够的信任与话语权的情况下,绝对能以作为汉室正统的刘备为中心绘制出一个远远超脱时代,且具备实现可能的蓝图。 这也是整个时代中除了刘备之外,其余的诸侯的性格、三观不可能给予李基的信任与话语权以及最重要的大汉正统性。 站于李基身侧的关羽,注视着李基的神色,莫名地从中感受到了一股似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的气魄。 关羽眯着眼,暗暗地想着。‘这种感觉,与曾经酒醉狂言的大哥莫名又有着几分相似。’ 也就在这时。 “子坤先生,云长,久等了……” 换了一身衣物的刘焉走了过来,开口相邀道。“宴席已备好,还请随老夫入席。” “请。” 李基转身之时,脸色已然恢复了平常那波澜不惊且儒雅淡然的神色,应邀入席。 这一次刘焉所准备的宴席规格之高,倒是让李基颇为大开眼界。 不仅仅是所安排之菜肴精美可口,更是安排了一系列的奏乐舞蹈,让真正初次体验什么叫做大汉上流人的李基不时看得有些入神。 刘焉还特意安排了身处涿县之内的子嗣以及不少官吏作陪,在刻意营造而出的氛围之中,可谓是宾主皆欢。 其中,李基还不忘特意多看了几眼那个缩坐在角落,看上去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幼子刘璋。 除此之外,让李基有些意外的,则是那传言之中病重的郡丞倒是生龙活虎,甚至还当众表演了一番剑舞,引得满堂喝彩。 不过,在这热烈的宴席之中,李基隐隐能感觉到刘焉在刻意地延长着宴席时间,安排的奏乐舞蹈能节目接连不断。 直至,邹靖匆匆地从外面而来,凑到了刘焉的耳中说了些什么,让刘焉刻意维持着沉稳的脸庞都不禁流露出了几分喜色。 李基借着喝酒,眼角余光扫视了刘焉一眼,顿时就明白了一直没有出现在宴席之中的邹靖,应该是快马亲自前去大兴山确认情况了。 如今,刘焉显然已经等来了想要答案,这也代表着双方的合作可以正式开始了。 不出李基所料,随着邹靖汇报完毕后,刘焉总算是结束了这一场本就早该结束的宴席。 随后,刘焉还欲留李基在太守府中留宿,以便随时请教。 李基自然还是婉拒了过去,以免发生些什么瓜田李下之事,而后就与关羽率领五十骑前往张飞在涿县城池之内的府邸落脚。 也直至返回府邸之后,李基这才有机会细细与关羽交代一番。 “云长,你明日就率领骑兵返回大兴山与玄德兄汇合,将今日之事尽数告知玄德兄,且告知玄德兄我已代表他与刘焉结成政治同盟。” “自此,刘焉会尽力扶持于玄德兄,我已与刘焉商定他会尽快准备五千套兵器甲胄,战马一千,可供一万士卒三月用度的辎重粮草,各类旗帜物资等等。” “故以,玄德兄可尽快在那些黄巾众之中招募合适兵源,尽快补充兵力整军,然后便能南下进入冀州。” 这一刻,纵使是关羽都不禁愣住了。 在关羽的视角之中,李基除了关起门跟刘焉交谈了一盏茶有余的功夫之外,其余时间似乎就是游园宴席,仿佛都还没有真正进行谈判。 到底是什么时候,子坤先生居然已经与刘焉议定了如此多事宜? 并且,刘焉所准备的大量物资无疑称得上是大手笔,几乎奔着是要掏空整个涿郡府库的感觉? 如果李基知道关羽心中所想,必然会竖起大拇哥称赞一句:猜得真准! 刘焉在确认了刘备当真以两千士卒击败了六万黄巾军,彻底下定决心与刘备合作之后,就是奔着掏空涿郡所有府库而去。 反正在刘焉看来,一切顺利的话,老夫明年都要去当州牧了,哪里还管涿郡的府库会不会跑老鼠。 拿公家的钱办自家的事! 这种好事,刘焉又怎么会手下留情呢? 不过就算关羽心中惊诧不已,但在李基迅速积累起来的威望之下,关羽没有提出丝毫的质疑,而是默默地将所有内容都记在心中。 “是,子坤先生。” 关羽拱手道了一句,然后关心道。“只是子坤先生不准备与关某一并返回大兴山了吗?” “基,暂且还不能离开,否则刘焉心中或会因此产生疑虑。”李基摇了摇头,答道。 关羽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关某将三弟麾下的燕云十八骑留于府邸之中暂且充当子坤先生的亲卫。” 对此,李基倒是没有拒绝。 毕竟,李基虽然很清楚刘焉绝对不会对自己动手,但保不准一些藏匿在涿县之中的狂热黄巾细作会偷摸潜入府邸。 有了被张飞亲自挑选出来且武力皆不弱的燕云十八骑保护,安全性自然有所保障。 随后,李基继续交代了一些关于刘焉会派遣官吏去接手那些黄巾众,安排他们返乡安置的细节事宜,让刘备尽可能地协助,以免拖延了那些黄巾众返乡后会误了春耕时间。 这可是关乎这些底层百姓明年是否会饿肚子的大事,因此李基不忘交代再三。 “子坤先生放心,我等兄弟三人同样也是底层出身,焉能不明白这等大事。”关羽沉声地应道。 “那就好。” 李基点了点头,拱手道。“那云长也下去歇息吧,战事厮杀半天,又陪同基返回涿县劳碌,也实乃辛苦云长了。” “小事矣,关某不过使了几分勇力,子坤先生才是辛苦了,还请子坤先生好生安歇。” 关羽行礼道了一句,躬身后退了三步,正欲转身离开之时。 “云长稍等。” 李基忽然叫住了关羽。 关羽没有丝毫不耐烦地转身询问道。“子坤先生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基忽然想起一大事。”李基沉声地说道。 “请说。” “云长明早返回大兴山之后,可让玄德兄将已无家可归的女子尽数收下送回涿县之中。”李基开口道。 关羽眉头微皱,问道。“子坤先生需要多少?” “多多益善。” 李基道了一句,让关羽的眉头明显地拧到了一起,暗道。 ‘子坤先生如此嗜好,非善也,恐不能长寿乎。’ 只是,关羽深知自己恐怕说服不了子坤先生,只能打算明早匆匆返回大兴山后,将此事告知大哥,希望大哥能够劝说子坤先生一二。 “好。” 关羽缓缓地应了一声。 只是陷入沉思之中的李基,并没有注意到关羽那轻微的语气变化。 就当关羽犹豫要不要开口退下之时,李基再度开口道。 “除了女子之外,那些年龄尙小暂且不宜从军的少年郎或小孩哥,亦可尽数收下送到我处,多多益善。” !!! 关羽。 这一刻,关羽习惯性半眯着的眼睛都忍不住瞪圆,原本就似枣红色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涨红之色。 “不可!” 关羽再也忍不住出声,正色劝道。“如此必损身体,折寿也,还请子坤先生三思。” 第25章 黄巾众之安排 折寿? 原本在思索着一些事情的李基有些怔住,不解地问道。 “云长何出此言?黄巾贼多暴虐,以至于被劫掠百姓多有惨死者,其中恐有大量少男少女无有所依,故以欲养育照顾之,此应为大善也。” 霎时间,关羽当即就意识到是自己的思想滑坡了! 等李基抬起头看向关羽之时,骤然发现关羽的脸庞红得发光发亮,气血充盈堪称逼人。 “某……某失礼了!” 关羽有些结巴地道了一句,当即匆匆掩脸而逃。 对此,李基颇为疑惑地看着关羽的背影,但也没有心思去深究,而是取了一份空白的竹简略有些兴奋地书写了起来。 此前李基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崛起的第一步之上,并且受限的资源、人脉、钱粮等等,也让李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作罢。 如今,随着刘备真正意义上成功积累了“第一桶金”,那么有些事情则是需要早做准备了。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因此李基虽然已经颇为疲惫,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在竹简上书写了起来。 …… 翌日,清晨。 在天色微亮,城门刚刚开启之时。 深感思想滑坡的关羽羞于见李基,不等昨夜挑灯夜战的李基起床,在叮嘱燕云十八骑务必要好生护卫李基之后,就匆匆带着其余骑兵离开了涿县直奔大兴山方向。 而在大兴山与拒马河之间的河滩之中,彻夜未眠的刘备则已经站在了高处遥望着涿县的方向。 张飞大着嗓门远远地喊了一句。 “大哥,大哥,此处风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下方有密林阻隔,视线阻碍,备恐不能提前发现子坤归来之身影,辗转难眠,故登高观之。” 刘备长吁短叹地道了一句,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涿县方向,喃喃地说道。 “昨日邹靖校尉到来查探情况,想来定是子坤已向叔父汇报了战果,故以叔父派遣校尉来确认状况。” “想来无论谈判成败与否,今早子坤都能返回归来了,怎生迟迟不见踪影?” “那邹靖校尉也不知何时恶了他,却也是丝毫消息都不肯透露,苦也。” 听着刘备那句句几乎都不离李基的碎碎念,手中特意捧了一件袍子准备为张飞顿感自己似乎有些多余,自己就不该在车里,应该去车底躺着。 “大哥就不挂念二哥乎?” 张飞借关羽暗喻自己,想要让刘备多看自己一眼,说道。 张飞不说还好,一说这句话,刘备的表情就更加惆怅与焦急地开口道。 “子坤曾言云长之武勇放眼天下亦是顶尖,故以备不忧云长也,唯恐子坤遭遇危险。” “须知子坤腰间就连佩剑都没有,想来亦不善击剑之术,若是遭遇危险,何以自保乎?” 顿了顿,刘备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朝着张飞说道。 “翼德,不若再派人快马赶回涿县城中查探情况,如何?” “没马。” 张飞那大咧咧的声音居然多了一丝酸意地说道。“马都让二哥带去了。” “谁说没马?吾与翼德不是还有二马乎?” 刘备反驳道。 张飞急声道。“大哥,那可是我们二人的坐骑,若是遭遇什么意外,我与大哥可就只能步行作战……” 只是还不等张飞说完,眼角余光始终注视着涿县方向的刘备骤然注意到在密林尽头那一侧,远远似乎有那一团黑影靠近。 “归来也,归来也。” 刘备激动地道了一句,然后双手一提下摆,匆匆就往着山下冲去。 不过,在跑了十来步之后,刘备这才想起漏了个三弟在后头,扭头朝着还楞在原地的张飞,催促道。 “翼德,你还呆在原地作甚?快快随我去迎接子坤。” 顿了顿,刘备这才注意到张飞手上拿着的袍子,赞了一句。 “还是翼德想得仔细,清晨甚寒,子坤早早赶路,这袍子稍后正好能给子坤用上暖和暖和。” 张飞。 这一刻,张飞彻底确认了一点。 桃园结义,自己只得到了大哥的身体,但是大哥的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被李基给偷走了。 张飞心里不禁有些酸意,但倒也不至于迁怒于李基,实乃子坤先生之才在张飞看来,也确实当得起这些礼遇。 只是事到临头,张飞还想争取一下之时,这才蓦然发现大哥的爱早已消失。 “来了,来了……” 张飞首次声音似是有些焉了下去,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跟上早已是迫不及待的刘备脚步。 在匆匆下山之后,刘备甚至等不及他们的到来,与张飞两人单骑就径直朝着关羽等人的方向迎了上去。 而看着刘备远远飞奔而来的身影,关羽心中可谓是感动不已,连忙勒马停了下来,然后翻身下马,半跪于地,惭愧地低首道。 “弟有何功绩,居然劳烦大哥如此相迎也。” 只是,半跪于地的关羽久久没有等来刘备的回应,抬头一看,却发现停在了面前的刘备目光似是在人群之中找寻着什么。 片刻之后,刘备这才有些疑惑且焦急地收回目光,然后翻身下马扶起关羽,道。 “你我二人乃不分彼此之兄弟也,何须多礼,只是为何不见子坤?” 并没有多想的关羽答道。“子坤先生尙在涿县之中。” 顿时,刘备的脸色明显地阴沉了下去,缓缓地从牙缝中钻出了一句话。 “可是叔父刻意扣押了子坤?” “非也。” 关羽闻言,连忙答道,然后细细陈述了一遍返回涿县之后的事宜,最后将李基提及已代表刘备与刘焉结成政治同盟,并且刘焉将为刘备准备了一系列的钱粮战马之类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为何子坤不归来?”刘备依然紧皱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子坤先生言及他此刻离开涿县,恐会让刘焉有所疑虑……” 关羽答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 “再者,既然诸事已定,子坤先生与其随我等在大兴山风餐露宿,不如留于三弟府邸之中暂居等待我等返回。” 听到这里,刘备脸上紧张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下来,说道。 “如此甚好,云长所思颇对,既然诸事已定,子坤确实留于三弟府邸之中更好。” 张飞见状,倒是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哥为何不喜刘焉即将所赠的钱粮战马,而独喜子坤先生之安危?” “吾若能得子坤相助,区区钱粮战马不过是反掌可得,何足喜之?子坤无碍,备心中欣喜更甚得千军万马也。” 刘备理所当然地答道。 这倒是让关羽、张飞有些无从反驳,以着李基之才,确实不是区区的钱粮兵马所能换来的。 随后,刘备追问道。“云长归来之时,子坤可有什么指教于备乎?” 关羽略微沉吟了一下组织语言,答道。 “子坤先生多次提醒,为五万余黄巾众生计着想,务必须全力配合于刘焉后续派出官吏,尽快将黄巾众重新安置返乡恢复春耕。” “因此子坤先生建言可借由大哥之影响力,于官吏尚未到来之前,将黄巾众按照各自县乡里村组织妥当。” “如此一来,免得那些官吏为确认各自故土都要浪费良久时日,可直接由官吏各自带往乡土即能迅速安置。” 刘备思考了一阵其中细节诀窍,顿感李基此言大善,实乃老成持重之法。 同为底层出身,刘备自然是很清楚绝大部分底层官吏都是些什么德行与做派。 如果刘备一股脑地将那些黄巾众丢给刘焉指派的官吏负责,大抵那些官老爷也就是摆上二三个桌案,让黄巾众自行排着队上前登记。 且依着那些官老爷的做派,恐也是不急不缓地登记询问,一天下来一张桌案未必能够登记上百来人。 甚者,有些官老爷,或许会想着趁机从黄巾众身上搜刮些油水也不一定。 而李基所教之法子,则是完全避免了这些麻烦,让这些黄巾众率先就按照各自的县乡里村一级级地先划分好,届时由官吏们直接率领不同区域的黄巾众返乡即可。 或许,其中也并非没有漏洞可钻,但无疑是现下最好且最具有效率的方式,可以让返乡安置的黄巾众及时地赶上春耕之大事。 “子坤若执政一方,也定乃治世良臣也。二弟、三弟,今后你们可多要寻些机会向子坤请教,但凡学得一二,也是受用无穷也。” 刘备连声地赞叹着,关羽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张飞心中不免有些酸意却也没有开口反驳。 子坤先生,世之罕有大才也。 这个结论,此刻已经被刘关张兄弟三人彻底认可。 而刘备此刻心中虽然已经迫不及待地尽快对黄巾众进行划分,但还是耐着性子确认道。 “云长,那除此之外,子坤可还有什么交代乎?” 关羽再度回忆了一下,脸色莫名涨红了不少,但也幸好关羽本身就面如重枣,倒也不明显,道。 “子坤先生,言及大哥可于黄巾众中招募勇力之余,将无家可归的少男少女亦可尽数收下,然后送到子坤先生处。” 刘备的脚步一顿,问道。“子坤可有说明收下的少男少女是何用意?” 关羽丹凤眼微眯,躲避着刘备的注视,答道。 “子坤先生似只是心善,不忍那些少男少女无家可归,又或无法自力更生再度成为流民,孤苦无依。” “大哥、二哥,俺大概算了算,黄巾众之中那些少男少女加起来恐怕最少有两千人,这些少男少女恐多数都不具备什么耕作能力,假如长久地养着他们,所消耗的钱粮可不是个小数字啊。” 张飞开口说道。 “要不还是派人去问问子坤先生,若仅是心善,届时遣散他们返乡之时,额外补助些粮食就是了。” 刘备沉思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 “还是依照子坤先生所说的做吧,子坤先生既然如此决断,必有他的深意,若是延误了子坤先生的计划,反而不美。” 作为豪族出身的张飞,相对而言无疑对钱粮之事更为看重敏感一些,提醒道。 “大哥,可是接下来你还需要招募兵马南下冀州平定黄巾,虽然缴获了黄巾贼的大量钱粮,但也需要精打细算才是。” 刘备摇了摇头,坚定地开口道。 “无碍无碍,再者备如今能稍有起势,除却二位义弟相助,子坤亦有莫大之功劳也,莫说是些许钱粮用度,纵是消耗再多,那也是子坤应得的一份。” 听到这里,张飞也就熄了继续劝说刘备的心思。 在刘备看来,自己这个小集团如今虽说是以自己为首,但关羽张飞却是最重要的原始股股东,李基同样也是。 再者李基心怀仁德之心,不忍那些少男少女无法自力更生,刘备心中未尝有种同道中人之感,反而对于李基越发的看重与佩服。 随即,刘备则是与关羽、张飞各自分派任务。 最具有亲和力的刘备,亲自去收拢那些已经无家可归且无法自力更生的少男少女; 关羽则是负责招募黄巾众之中的勇力充当兵源; 嗓门最大且最具有威胁力的张飞则是念着一個个涿郡下辖的县名,把黄巾众先行依照县的区域区分,然后分别依据乡里村一步步细分下来。 也幸好刘备通过一粥一肉之恩,收拢了大量黄巾众的人心,并且宣布了准备将他们安置回乡之事。 因此黄巾众之中虽不时有孩童哭喊之声,但所有黄巾众也懂好坏,尽力地配合刘关张的安排。 并且亦有许多乡勇之士,深感刘备仁义之恩或在战乱中家中老小已尽去,纷纷响应招募愿意追随于刘备。 至于那些本已是无家可归的少男少女们,更是对刘备感恩戴恩不已,让刘备这个好蜀黍转悠了一圈之后,身后已经跟了两千余八岁以上且不足十四岁的少男少女们。 随后,刘备也没有耽搁的意思,深怕李基对于这些少男少女另有大用。 因此,随着黄巾众的秩序越发安定下来,当即再令关羽第二天清晨就率领五十骑与两百人保护着这些少男少女返回涿县,准备先行将他们安置于涿县郊外张飞的一处桃园之中。 第26章 老实人·简雍 而在涿县之中的张飞府邸,也并非是所有仆从都被张飞安排加入一开始的义军之中,府邸之中还有几个老仆。 因此李基住在府邸之中,倒也不需要自行安排自己与燕云十八骑的饭食,反倒是耐心地等待着刘备那边的消息之余,略微总结了一下这几天的兵法心得,就继续专心地读书。 虽说诸葛亮曾吹牛自夸: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但李基认为这大抵就是诸葛亮的凡尔赛之言,暗中装杯自己是个全才,李基并不是完全认可诸葛亮的这一番言论。 毕竟,诸葛亮尽管被后人视为“智慧化身”,但若论统兵战绩,却是七出祁山而功败垂成。 相对比之下,李基更为推崇的是韩信、白起、霍去病此类在兵法某种领域达到了极致的统帅。 若论全才,或许韩信、白起、霍去病等人远不如诸葛亮这种六边形战士,但是耐不住他们军事上单项能力突破极限,直接就是横推当世无敌手。 然而,李基对自己的定位从来就不是单纯的谋士,反而对于各类天文地理、奇门阵图、阴阳八卦、兵法韬略、内政治世等内容都来者不拒。 只是随着李基粗略地翻了一圈刘关张的藏书,发现涉及奇门阵图、阴阳八卦等等更为玄乎的书籍都没有,这让李基内心不免得有些遗憾。 不过,李基略微收拾了一下心情,为自己泡上一壶热茶,也便津津有味地细细阅读起来,不时地与部分来自于前世的阅历、眼界、知识等等相互参照对比起来,倒也是感到收获颇丰。 一种渐渐被知识填满的感觉,让李基莫名地产生了满足且欣喜的感觉。 当然,李基如此之积极且有动力,其中也未必没有着李基很清楚说不准不久之后,自己就需要用到这些知识的原因所在。 关乎身家性命,亦关乎前途梦想,自然也就让李基的专注力极高,不自觉地完全沉浸了下去,反倒是感受到了那种被知识一点点填满的快乐。 忽然,李基听到了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子坤先生好雅兴,大胜而不傲然,反而静得下心神读书。” 李基略微扭头一看,只见在院子门口处站着一个二十出头,身穿士子服,颌下留有短须,姿态似是颇为洒脱的男子。 并且,这男子虽高声道了一句,但脚步依然没有踏入这处小院子,保持着对于此刻住在其中的李基最基本的尊重。 “吾站于此处观子坤先生已有一个时辰矣,子坤先生目不斜视,沉浸于书中,实在令吾佩服有加。” 李基略一思索,确认记忆之中并没有遇到过这个人。 “阁下是?” 李基起身行礼,问道。 “鄙人简雍,字宪和,乃玄德故交,此前正于幽州游学,得知玄德桃园结义组建义军之事,故以匆匆返回涿县意欲相助一臂之力。” 简雍连忙回了一礼,开口道。 顿时,李基的脑海里就浮现了关于简雍的一些印象。 刘备初期谋士之一,追随一生,无论坎坷兵败始终不离不弃,其人虽不善于兵法韬略,但也是一实干之人,且长于辩论议事,故以名声不大。 霎时间,李基的眼前一亮,颇为热情地邀请简雍入座,道。 “原来是玄德故人,请!” 随后,李基信手以悠然风姿重新泡茶。 简雍看着李基那似是如艺术一般进行刮沫、搓茶、摇香、入海、蝶舞、展茗、落蝶、归一,神色也不免得渐渐变得郑重了起来。 看着最后李基送于面前的茶汤,简雍连忙郑重地双手捧起,细细地品了一口,赞叹道。 “好茶。” 李基淡然一笑,且还是笑而不语。 因为,李基自己都不知道这茶好在哪里,这茶叶不过是李基让老仆随手拿的一份茶叶罢了。 而以着张飞那牛嚼牡丹,嗜酒如命的性子,又怎么会特意收藏些好茶叶呢? 与其说简雍是懂品茶的,还不如说简雍是被李基那一系列不明觉厉的茶道技艺给镇住了,所以自然就是好茶。 就算觉得不好喝,那也肯定不是茶的问题,是自己的嘴巴今天状态不太对。 “请茶。” 李基则是再度连连给简雍斟茶,热情地邀请简雍细品之。 简雍也还真是個实在人,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李基那一套茶道动作,一边不断地往着肚子里灌茶,细细地品着这般茶道所泡之茶好在哪里。 直至简雍后知后觉地灌满了一肚子茶,苦得简雍眉眼之间似乎都有些皱了起来,一副似是苦逼之色,简雍这才忍不住一拱手,直言道。 “子坤先生之茶道技艺,吾亦是初次见闻,与常见茶道煮茶大为不同,但姿态之典雅韵味似乎相比又胜之多矣,且自成一派,可谓大开眼界也。” “区区小道,不足挂齿。” 李基谦虚地道了一声,倒也不说这是自己曾经为了泡一茶艺社团的学姐,特意苦练过的。 再怎么说,这也是茶道迭代优化了两千多年的技艺,与如今主流的煮茶茶道相比截然不同,但自然会多出许多难以言喻的韵味所在。 除此之外,简雍倒也真的厉害。 这个时期的茶叶与后世炒茶的茶叶有所不同,大多都是烘焙出来的,也就导致苦味要重不少,所以这个时期茶道主流是煮茶的茶汤,还会加上不少类似于盐的调味品去调和味道。 故以,李基以后世茶道的方式泡出来的茶也是会苦上许多,可简雍灌了一肚子苦茶,硬是一声不吭。 好汉子! 是懂得什么叫高雅的事情,怎么能喊苦的。 顿了顿,李基开口道。 “若是宪和对这等茶道有兴趣,他日若有闲暇,基可教之。” 简雍闻言,心中大喜,就连眉眼之间的苦色都散去许多,连忙起身躬身拜谢道。“如此,宪和拜见李师。” 李基连忙扶起简雍,道。“万万不可如此,你我皆为玄德友人也,当同辈论交。” “达者为师,且李师欲传茶道于吾,吾当拜之。” 简雍严肃地说着,内心也是充满了真心实意。 对于简雍这种长于交际之人,更是明白掌握着一手与主流煮茶茶道不同又极具韵味的茶道技艺,那可真是老和尚给寺庙加层——妙上加妙! 再者,李基这种对于初见者豁达且不藏私的行事作风,也让简雍打心底地佩服其为谦谦君子。 “不可不可,宪和若是如此,那便休怪基生怒也。”李基故作生气地说道。 简雍迟疑了一下,也不推脱,拱手道。 “子坤,是吾之错也,今后若有能相助于子坤之处,宪和必不推辞。” 李基闻言,脸上这才绽放了笑容,并且还是打心底地绽放了笑容。 李基刻意地玩茶道花活,为的不就是这一句了吗? “嗯……” 李基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说起来,基确实有些许琐事或需宪和暂且代为处理一阵。” “你我一见如故,子坤但说无妨,只要吾力所能及之处,绝不推辞。” 简雍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甚至没有要求李基先行兑现“大饼”教导茶道。 随后,李基的脸色一正,说起了建议刘备收下无家可归的少男少女之事。 只是,李基在关羽离开之后,细细地完善了关于那些少男少女的安排之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暂且养活那些少男少女的钱粮物资之类尚且是小事,李基也相信自己与刘备具体说明计划后,刘备绝对不会吝啬那些许的钱粮。 然而,如今刘备麾下的可用之人太少了,就连关羽、张飞想要独当一面都还是欠缺良多。 而那些少男少女短期内只能被安置在涿县之中,必然还需要值得信任的心腹之人留下负责管理。 此事,倒是给李基给为难住了。 毕竟李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凭空为刘备变出具备能力且信任的心腹之人。 故以,李基为此倒是烦恼不已,担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没想到,简雍居然恰好送上门来,李基又怎么可能放过简雍? 或许,简雍仅仅是听闻刘备在李基的相助之下大败黄巾军,故以匆匆就过来拜访李基,以满足心中好奇。 然而,在简雍开口自我介绍之后,李基心中就已经将简雍接下来一年的工作事务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就等着简雍自动上套。 当然,李基自然不会说是遇到你这个冤大头实在太高兴了,而是站在刘备的立场言明所欲拜托之事。 “原来如此,子坤真乃仁义之人也。” 简雍看着李基的眼神满是佩服地说道。 “建议玄德收养无家可归之少男少女,活命之恩实乃大仁也,践行仁之一道,吾又岂能落于人后?” 老实的简雍再度豁然站了起来,双手一拱,慨然道。“但凡有简雍一口吃的,绝不至于让那些少男少女受冻挨饿。” “大善!” 李基满是佩服地看着简雍,仿佛看到了一个“奶爸”正在冉冉升起! 也就是在这时,关羽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处响起。 “子坤先生,关某奉大哥之令,已护送黄巾众中无家可归的少男少女归来,如今已安置于郊外桃园处。” 李基笑着说道。“正好,宪和随我一并去看看。” 简雍也是莫名感觉身上多了某种光荣的使命,应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随即,正当李基伸手欲拉着简雍同去之时,简雍刚刚走了两步却是停了下来。 “那个,子坤……”简雍的声音颇为为难地开口。 “嗯?” 简雍磕磕巴巴地道了一句。“请容吾先去如厕一下……” …… 李基。 而等简雍略微将被灌满的肚子排空了些许后,李基和简雍就在关羽的带领下前往了张飞位于涿县郊外的桃园之中。 这一处桃园庄园,占地面积倒是出乎李基预料的广,粗略地看了一眼,堪比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几乎是成片成片的桃树,端是绝美的景色。 “云长,此处莫非正是你们兄弟三人结拜之桃园。”李基问道。 “正是。” 关羽应道。 “正是由于此处颇有意义,故以三弟变卖家产之时,除了城中府邸之外,独留了这一处庄园不愿变卖。” 李基点了点头,赞叹地道了一句。“端是个好地方。” 很快,李基就见到了那一批被关羽护送回头的少男少女们,多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者,再加上那一双双多是纯真懵懂且带着对陌生未知害怕的眼睛,让人不由得特别多出几分怜惜。 “子坤先生,此些少男少女年龄均在八岁至十四岁之间,其中少男有一千六百三十九人,少女有五百一十三人。”关羽介绍道。 李基点了点头,并没有问为什么男女数量差异会如此之大。 并非是所谓的重男轻女,而是在失去了长辈的庇护后,少女们的体魄相对少男而言自然要差上许多,只需稍感风寒就会死于一路的颠沛流离。 至于为何没有八岁以下的少男少女,自然是没有长辈庇护,八岁以下的都死绝了。 而十四岁以上的,已然具备一定程度自力更生的能力,即使不会选择返乡,也响应了招募成为士兵了。 此前在幽州其他郡游学的简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黄巾之害,可谓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黄巾贼,当真是可恨之极!可恨之极!!!” “虽那无数百姓并非都是被黄巾贼亲手所杀,但因黄巾贼而死之百姓何其多也?家破人亡者,又何其多也?” “吾与之不共戴天,恨不得拔剑杀贼,生啖其肉!” 相对之下,李基纵使心中也是波澜翻滚,但终究见过更为惨烈可怜的五万余黄巾众蓬头垢面聚在一起的场景,因此神色倒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李基向着关羽说道。“云长,麻烦你跟玄德兄说一声,那两百士卒暂且交由吾指挥了。” “大哥本就是这等意思。” 关羽应了一声,然后这才匆匆率领着骑兵返回大兴山。 对于如今的刘备而言,最为要紧的始终是大兴山那边的事宜,关羽还肩负着一部分的募兵事宜。 也就是李基此刻在刘备心中的地位极高,因此刘备就算还没有完全明白缘由,但还是将之视作需要优先处理的事宜,派关羽匆匆先行护送少男少女们回来。 因此,关羽连一刻都没有耽搁,匆匆就返回大兴山协助刘备去了。 随后,李基与简雍则是真正开始忙碌了起来,指挥着那两百士卒紧急对这些少男少女进行临时安置。 第27章 锦衣潜行 其中,主要的安置工作还是由简雍负责,保障这些少男少女们基本的住宿与饮食问题。 也幸得这一处桃园的面积极大,并且李基提前就进行了一部分的基本规划,将桃园的一部分规划出来。 而简雍的工作更多的是按图索骥,依据着李基的规划,在提前请来的木匠等的指挥下,与那些少男少女合理打造出一片简易可挡风寒的木屋。 至于李基,则是摆了一桌案,逐个逐个地考察登记每一位少男少女的姓名籍贯、家庭状况、性格能力等等方面。 这一份工作不繁重,却需要着极大的耐心,并且李基每考察完一人,都会临时再附上一段简略的评价。 除此之外,由于底层百姓为自家孩童起名,往往都只是些小名之类的,譬如:石头、阿牛娃、二狗蛋等等。 尤其是狗蛋这个名字,随便就近喊一句,起码都会有十几道回应声。 因此为了便于管理,李基还以天干地支之数为他们排序了属于自己特有的编号,譬如:甲零一,丁九九,亥五五等等,倒也正好将这数量两千出头的少男少女们排完。 而就算如此,李基慢慢将所有的少男少女们全部登记完毕,也足足耗费了三天时间,竹简都用了二十二卷之多,每卷恰好登记了一天干地支系列。 这三天里同样忙得不行的简雍,也这才稍稍捋顺了些许,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子坤先生,吾有些不懂,你询问得如此细致是为何?” 李基含糊地道了一句。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玄德兄也不可能永远养着这些孩童,因此根据个人的不同,方能因材施教,使之自力更生。” “原来如此。” 简雍赞了一句,并没有多想,就再度投身于忙碌的工作之中。 由于李基只进行了信息登记造册,且整个庄园唯有简雍这么一位士子,故以所有琐碎的事务安排几乎都压在了简雍的身上。 在李基的眼中,简雍眉眼之间的苦色非但没有消散,反倒是越发的浓郁起来。 并且,李基也没有真正跟简雍说实话,意欲对这些孩童们因材施教不假,但李基真正的目标却是希望通过培养这么一批忠心耿耿的孩童,缓缓地以他们为核心打造出一個搜集情报机构。 对于李基所特有的“计谋模拟器”而言,没有比情报更重要的东西了。 只要情报足够,即使以后改变了大量轨迹,也能通过“计谋模拟器”牢牢地把握推演天下大势。 与其余家底丰厚,人脉广阔的诸侯相比,刘备更是需要早早就布置搜集情报机构,否则刘备被其余诸侯的细作渗透烂了,乃至于以各种假信息误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而随着李基真正初步掌握了这两千余名孩童的基本信息,李基再一次动用“计谋模拟器”来推演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与黄巾贼的首战大胜,你收获良多,你相当看好的预备主君刘备更是获得了一定的崛起资本。 只是,你很清楚刘备的这些资本莫说是与四世三公的袁家兄弟相比,就算是跟曹操相比都依然差之甚远。 在你的眼中,差距最大的则是双方获取信息的渠道几乎存在着次元般的差距。 真正的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人脉宽广,且不说本身就有大量打听信息的渠道,甚至许许多多的世家为了与其余世家交好,本就会主动进行信息交换。 而这是草根出身的刘备不可弥补的劣势所在,故以你开始谋划该如何解决信息问题。 对此,你所选择的是……】 【锦衣潜行】 这次李基的目标相当明确,甚至“计谋模拟器”都没有显示其余选择,径直就依据着李基的构想进行着后续的推演。 【此锦衣,非富贵还乡,而是锦衣卫也。 你意欲参考自成体系的军政搜集情报机构——锦衣卫,设立一处锦衣司,培养锦衣卫,然后遣派到各州郡之中作为枢纽进行情报工作,且在必要时刻也可以进行侦察刺杀、散播谣言、策反破坏等等。 时逢乱世,这些皆已是无依无靠孤儿,因此你首重死忠,以免情报泄露。 为此,你制定了一系列类似于‘洗脑’的安排,自小就为他们灌输无论如何都需忠于锦衣司,且他们于乱世之中有如浮萍般的生命,本就是由锦衣司抚育长大,自当以生命奉还于锦衣司。 在这个极重恩义的时代,这一连串的精神控制,让锦衣司如你所愿般保证着绝对的忠心。】 【只是让你有些无奈的,则是个人特质天赋不同,即使接受同样的教育,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能力上的极大差距。 因此,在建立情报网络的初期,在极短时间内就牺牲了过半数的锦衣卫。 不过过半同伴的牺牲以及试探,也为更优秀的锦衣卫们提供了颇有价值的经验与教训。 最终,在伱不惜代价的命令下,你迅速且成功地建立了一个遍布大汉十三州的情报机构,源源不断地为锦衣司提供大量的情报信息,让大量诸侯为之头疼不已,也让你占尽了信息优势。】 【结论:情报信息无论在什么时期都是可以轻易改变一场战争,乃至于天下大势的重要存在。 你深谙这一点所建立的锦衣司,让你身居于府衙之内,却掌控着天下无数的耳目,成为了一把暗中悬于所有人头顶的暗剑。 只是,自古以来玩弄情报者,终难见光明。 尽管刘备始终对你保持着信任,却也让无数同僚深恨、深惧、深怕于你,让你无形之中被无数同僚下意识地对于敬而畏之。 你也因此成了孤臣! 生前辉煌,但在始终信任庇护你的刘备驾崩后,后世儿孙不可避免也将为此付出代价。 而你在死前,脑海里所浮现的却是那无数敬你爱你如父如兄的两千余孩童的面孔,愧对于那死于锦衣司建立的过半孩童。】 李基细细地阅读着推演出来的最后一段信息,内心莫名也觉得有些堵得难受。 在多次使用“计谋模拟器”后,李基渐渐也得出了更多的规律! 在推演的过程之中,李基所模拟的人格是绝对的理性,一切的举动都不会在乎任何的感情、道德、伦理,只会以效率与利益最大化的方式去行事。 而最后的结论,往往则是基于李基的思想感情三观等进行一些隐晦的提醒。 譬如,在最后的结论之中,甚至都露骨地说明李基在死前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那些孩童的面孔。 这足以说明李基或许余下半生,无疑都深陷于对那些孩童的愧对之中! 这充分揭露了一点,身为谋士设谋定计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否则一旦没了良心,那设谋定计就更有效率更无懈可击了。 李基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啊哈,还在!真可恶。’ 李基轻吐了一口气,自我吐槽了一句,然后再一次重新细细解读了一遍推演出来的内容。 这也是李基的习惯所在,并且李基也清楚在“计谋模拟器”推演的过程之中,往往会揭露一些常态李基容易忽略且难以推算的地方。 忽然,李基注意到了一个字眼——“驾崩”! 霎时间,李基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低声地道了一句。 “也就是说,‘锦衣司’的关系重大,一旦布置的情报网络完善之后,即使是以着刘备现有的能力、条件推算,在李基的辅佐下,刘备保底也能称帝。” 就是这个信息终究还是模糊了一些,不清楚这个称帝是如三分天下那样偏安一隅的建国,还是再一次完成了大一统的帝国。 然而,李基看到自己后续的下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尽管刘备始终对自己保持着绝对的信任与维护,不至于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头子那样,被朱元璋没事就砍个背锅。 但在刘备驾崩之后,自己与子孙们就得裂开了。 李基怀疑自己生前还掌握着锦衣卫可能不会裂开,但死后锦衣卫交给别人之后,可能尸体也得裂开。 ‘看来,即使真的建立了锦衣司,也不能亲自掌管啊……’ 李基默默地想着,脑海里下意识地想着找谁能帮自己管理锦衣司。 至于他人管理锦衣司,锦衣司会不会存在忠心问题,李基倒是没有丝毫的担心。 毕竟,锦衣司散于各州郡作为重要枢纽的核心成员,始终就是眼下这些孩童们,只要保证了这些孩童的死忠,反而能暗中监察管理锦衣司之人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心思。 除此之外,则是李基推演内容中为了建立锦衣司初期就付出了这些培养出来的半数孩童性命,让李基心中不免有些堵堵的。 李基自然不是不明白军国大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但一念及推演内容之中,自己将彻底收拢这些孩童的内心,被他们视作父兄,自己却冷酷地推着他们死了一茬又一茬。 或许,在“计谋模拟器”之中保持绝对理性的李基能做得出来,但现实之中的李基光是想象一下,就感觉到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看来,我的设想本身是具备极高意义与可行性的,问题在于如何更稳妥地建立以及寻找一个合适的管理者……” 李基的手指轻敲着案桌,喃喃地说着。 而在“计谋模拟器”之中,并没有直接显示其余人代替自己接手锦衣司,说明在已知的条件之中,并不具备比我直接掌管锦衣司发挥效率的更优解。 不过,关于牺牲的孩童数量上,似乎还有着大量缓和的余地。 ‘我没记错的话,光是之前我为孩童们登记的时候,我心中初步评价过于懦弱胆怯、缺乏主见、反应较慢等等的孩童就不在少数,这些显然是不适合直接外派担任州郡重要情报枢纽的。’ ‘而在推演之中,我将全部孩童都冷酷地外派了出去,显然是将相当一部分孩童都成为了建立情报网络的牺牲品了吗?’ 李基皱着的眉头略微放缓了不少,内心随之也有了方向与想法。 如此一来,届时只需要一定程度放缓初期情报网络的构建,并且那些不适合外派作为情报枢纽的孩童另行安排,想来也可以避免牺牲。 ‘倒是找谁来背锅代替我管理锦衣司呢?’ 想到这里,李基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着简雍的方向,让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的简雍莫名地觉得浑身一冷,双股下意识夹紧。 只是,李基很快就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简雍是在交际能力颇为突出,其余能力中等的实诚君子,并不是李基不信任简雍,而是简雍估摸是不具备管理好锦衣司的能力。 ‘罢了,就算教导孩童们都最低还需要耗费一两年的时间,更别说真正着手情报网络的构建,直至锦衣司彻底建立起来,所需要的时间就更久了。’ ‘大不了,到时候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直接管理锦衣司,我多费些心思,自行培养一个专门管理锦衣司的人选就是了。’ 如此想着,李基不自觉微皱的眉毛也彻底缓和了下来,然后则是拿出之前做了一个粗略的锦衣司计划书,依据所推演的信息,重新细细地进行修改一番。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刘备也终于完成了大兴山那边的善后工作,不仅仅将黄巾众都尽可能妥善地交接给官吏,也将诸多尸体进行了掩埋,防止类似于瘟疫的发生。 李基则是也同时收到了消息,刘备率领的包括临时大量招募黄巾众乡勇的六千士卒,预计会在黄昏时刻返回涿县。 然而,尚且刚到中午时分,风尘仆仆的刘备就带着张飞出现在了桃园之处,满脸欣喜与期待之色地朝着桃园之内走去。 正在桃园之下悠闲地品茗读书的李基,无意间抬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刘备之时,李基莫名有种被上司抓包偷懒的心虚感,下意识地道了一句。 “玄德兄,你怎么中午就回到了?” “甚念子坤也。” 刘备则是双目似有泪花闪烁地开口道。 第28章 居桃园谋天下 “甚念子坤也。” 刘备满是激动地说着,上前握住李基的双手,目光上下地关心地打量着,似乎生怕李基是不是哪里过得不好,然后说道。 “虽不过数日不见,但备感觉已过了许久,这可谓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 然而,李基感觉刘备这完全就是怕自己跑了,所以才会忧虑得不行…… 这也让李基真切地感觉自己完全吊住刘备了,甚好甚好! 所以也不揭穿刘备的心思,而是淡然地回应道。 “玄德兄真乃性情中人也。” “走走走,子坤,此处亦乃备与二位义弟结拜之处,景色甚美,备正好与子坤同游之。”刘备开口道。 “游园之事不急,基正好有一事宜告之玄德兄。” 李基摆了摆手,然后指着桌案一角堆放的二十余卷竹简,说道。“玄德兄送至桃园的二千余孩童,基已详细登记于上。” “辛苦子坤了。”刘备说道。 李基则是指着在刘备身后站了一会的简雍,谦逊地说道。“基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安排的工作更多都是宪和所做。” 刘备闻言,扭头看着在身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潦草狼狈模样的简雍,愣了愣,这才欣喜地说道。 “宪和是什么时候到的,何不早早告知于备,备也好相迎之。” 简雍原本那透露着苦色的脸庞,略微抖了抖,悠悠地说道。 “玄德刚刚抵达庄园门口之时,我就在门口处,一路都跟着玄德进来的。” 刘备瞪大着眼睛,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刚刚视线里有简雍的身影。 随即,刘备也不虚伪地掩饰自己的过错,坦然地一拱手,致歉道。 “吾之错矣,宪和勿怪,备适才心中焦急与子坤相见,故以完全忽略了周围,以至于怠慢了宪和,还请宪和容吾稍后为你设宴赔礼。” 简雍一听,原本有些被冷落的内心反而为之一暖。 假如刘备刻意地掩饰自己的过错,那么简雍反而会觉得刘备并非君子也,但这般坦白直言的致歉,更让简雍高看了一眼且理解刘备。 简雍与刘备相交多年,早就感觉到刘备心中有大志。 因此,刘备如此求贤若渴,对于李基礼待至此的举止,简雍视之反而比之过往更具人君之相,让简雍更为满意。 一时间,这让原本只是想支持友人的简雍,心中不禁浮现了拜刘备为主的想法。 “玄德客套了,吾又岂非在意这等旁枝末节之人?” 简雍拱了拱手,说道。 “再者,如今身逢乱世,只欲借玄德处寻一安身之地。” 此言,无疑是在隐晦地向刘备表达欲拜刘备为主的想法,只要刘备应承下来,简雍则会顺势正式拜之为主。 同时,这也是过去刘备与简雍相交之时,两人醉酒之间曾定下的约定。 然而令简雍有些不解的是,刘备闻言脸上欣喜之余,却似乎也陷入了犹豫之中。 片刻之后,刘备抓住简雍的手腕,开口道。 “宪和,你我相交莫逆,我之处即是汝之处,何来借字一说,你且管住下就是。” 简雍闻言,内心也不免得有些迷糊。 刘备这似是隐晦地拒绝了,又似乎是在竭力地挽留简雍。 莫说是刘备,就连一旁的李基都看出了些许的怪异,干脆顺势推动一下,问道。 “如今玄德兄手下正缺相助之人,何不让宪和助之?” “备亦多盼宪和相助,然备如今不过一从官督贼曹,又将率军南下与黄巾贼人决一死战,尙无一立足之地,何敢让宪和托付之?” 刘备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李基看了过来…… 莫名的,李基似乎从刘备的眼神之中看到一丝丝的幽怨之色。 ??? 李基。 只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刘备与李基之间眼神交流的简雍,此刻内心无疑是感动之极,深感刘备为人君之道亦是仁德之极,且当真是视己为挚友也,非有利用之心。 然而,事实上唯有刘备很清楚内心的纠结之处。 简雍的能力、品性,刘备自然清楚之极,或简雍算不上是什么大才,但也算得上一能吏辩士,若能得简雍相助,亦为一大助力也。 只是刘备对于自己麾下文臣的设想,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若当真可成就一番大业,他日能开府,文臣之首除却李基,不做第二人想。 因此,若是先一步收简雍为臣,那么简雍资历将会在李基之上,这未免会为李基留下些许隐患。 并且刘备的一点点小心思,也是无限希望自己的第一次会是收下李基…… 毕竟关羽、张飞与刘备是为结拜,算不上是真正的招揽人才。 可惜李基还真不太明白刘备此刻的复杂心思,明白那幽怨的眼神更多的是在暗示自己此刻开口拜刘备为主。 唯有心中感动的简雍,拱手拜道。 “既然如此,那简雍就暂且叨扰玄德了,若日后玄德有用得上吾之处,吾必不推辞。” “宪和之心,备懂之,且听闻子坤之言,宪和近来一直在为备安置孩童而忙碌至此,备心中实乃愧疚也。” 刘备拍了拍简雍的手背,诚挚地说道。 “请宪和暂去歇息片刻,备当设宴以谢之。” 简雍点了点头,应道。“是。” 连轴转地忙碌了数天,连仪态都完全顾不上,假如不好好洗漱一番就去参加宴席,这让颇重风仪的简雍心中也有些难以忍受。 随即,刘备让张飞带着简雍下去好好歇息,这才转身朝着李基说道。 “今晚之宴席,既是为了致谢宪和,亦有庆功之意,子坤可定要到之,容备好生感谢子坤一番。” “那吾就不客气了。” 李基应了一声,然后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卷竹简递给刘备,说道。“玄德,请观之。” 刘备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第一时间接了过来,认真地看了起来,并且神色越来越认真。 良久之后,刘备这才郑重地缓缓收起竹简,眉眼之间满是郑重之色,喃喃道了句。 “锦衣司?!细作之流,自古有之。此中所述,将打造一个遍及十三州所处之细作间谍也。” 李基并没有说话,而是让刘备自行慢慢思考理解,也没有说出锦衣司于乱世之中是庞大的细作组织,盛世亦能转变为监察百官与天下的一双眼睛。 只是盛世之事还太过于长远,仅仅是乱世之中一个成系统的情报机构,所带来的收益也是难以想象的庞大。 只要刘备稍有远见,都会明白其中巨大的好处与作用。 然而,刘备第一反应并不是评价“锦衣司”的可行性,而是感慨地道了一句。 “先生身居桃园之内,所谋已及天下矣,谋思之远岂止三万里乎?相比之间,玄德又是何等强运?何德何能让子坤为之设此一谋?” “玄德过谦也,于基观之,世间亦少有类玄德这般仁德之人也。且建立锦衣司须借助那些孩童相助,若无玄德的仁德之心收揽孩童的死忠之心,亦无从建立也。” 李基开口说道。 要知道这些孩童都是身无所依且无牵挂之人,此类人若是收服多为死忠之人,但也有缺陷则是难以通过家人控制之,唯有仁德恩义方能使之拜服。 “只是若是以子坤之计建立锦衣司,这些孩童今多深陷黑暗忐忑半生,且恐多有牺牲。”刘备叹息了一声,说道。 李基想了想,开口道。 “此事我亦思索良久,并非是人人都宜加入锦衣司,可从中挑选部分忠厚老实之孩童为玄德兄与各重要之处的仆从。” “如此一来,即可避免被他人安插细作于其中,防止隔墙有耳之泄密也。” 顿了顿,李基接着说道。 “当然,若是孩童之中有些具备别样才能者,也当特殊培养用之。”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脑海里的第一想法则是在推演之中曾经迷惑了刘焉的三姬。 美人计,在对付某些特定的对象,无疑能够发挥特殊的作用。 并且据李基所知,这个时代的世家大族也多有培养美姬侍女以赠之交好他人的做派,比如吕布就在这一方面上了个大当。 而李基未免也有些担心刘备一辈子由于没有在美色享受上多吃几个菜,以至于以后会不会来一次“接着奏乐接着舞”。 所以,培养几個美姬不仅仅能攻击别人的软肋,也能定期考验考验一下己方的定力。 比如,李基也很好奇自己会不会有这方面的软肋,需要偶尔考验检查一下。 “子坤所谋已是周全之极,只是锦衣司建立之事,恐需子坤多加费心也。”刘备一边说着,一边不忘观察李基的表情。 李基知道刘备这是在借此试探自己的想法,确认有没有长久留在刘备左右的心思。 对此,心知肚明的李基道了一句。 “此事尚早,不过一设想罢了。这些孩童的年纪也甚小,还需培养数年方可一用,只是在此之前,需要耗费大量钱粮也。” “钱粮,不过小事也。” 完全缴获了黄巾军钱粮的刘备,这时候也可谓是财大气粗了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道。 李基一边不急不缓地品着茶,一边轻声地提醒道。 “那便好,如今暂且养育孩童之事,我已托付于宪和。接下来玄德兄想必还需要在涿县整军一段时间,还请勿忘了多关心那些孩童,早日收拢那些孩童之心。” 对此,刘备倒是丝毫不担心会不会收不了那些孩童之心。 那些孩童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以己推人,若是刘备于孤苦无依之际,有一恩人愿抚养之,只要尙有一丝良知者,必效死也。 如今世道之中的世家豪族皆有暗养死士,亦是挑选身体健壮之孤儿养之而来。 只是,暗养死士的花费可不小,需多以肉养之,方能增长力气。 这些准备培养为锦衣卫的孩童,倒不需要有多强的勇力,不至于时常吃肉,否则养活两千余孩童也是个庞大之极的消耗。 而刘备此刻也注意到了李基那似乎与主流煮茶不同的喝茶方式,目光不免得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起来。 李基见状,为刘备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刘备的面前。 刘备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眉眼当即皱到了一起。 “好苦。” “哈哈哈!” 李基见状,不禁想起简雍之前灌了一肚子苦茶,愣是一声不吭,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 “苦意,可让头脑清明也。” 只是,刘备倒也没有简雍那样追求雅士的心态,皱着眉品了两口就放了下来,说道。 “如此品茶虽更贴合自然,但甚苦也。” 李基开口说道。 “若有机会,玄德可以铁铸锅,再以茶叶炒之,如此苦味能消之大半,再以此茶道泡之,饮之回甘留香。” 刘备砸了砸嘴,说道。“若是大量以铁铸锅,未免有些太过于浪费也。不过若是子坤喜欢,可铸之一锅赠以子坤。” 对此,李基也知道这个时代的铁产量极其有限,仅有的铁器几乎都集中在兵器、农具、防具等等重要之物,所以这个时代还没有奢侈到拿铁来铸锅的程度。 炼铁啊…… 李基的表情也有些惆怅起来,对于如何炼铁还真是知之不多。 毕竟,不是对应行业之人,谁会没事干天天研究怎么古法炼铁炼铜之类的。 随即,等张飞回来之后,刘备就坚持拉着李基一起游览桃园。 而在黄昏时刻之际,关羽也率领约六千士卒抵达庄园,并且在周围进行驻扎。 虽说这六千士卒里只有一千五百余兵器甲胄俱全,其余的四千五百人都只是赤手空拳,但刘焉显然是不敢放这些士卒进入涿县城池之中,所以只能是暂且驻扎在涿县郊外。 第29章 子坤,你怎么看? 晚间,一场宴席亦是宾主尽欢。 或许刘备所安排的菜肴歌舞,与刘焉的相比有所差距,但宴席之中没有尔虞我诈,因而李基反而更为放松自在,尽情地享受着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 待翌日李基酒醉醒来之时,已然是日上三竿,身旁还躺着一只呼呼大睡的刘备。 李基的表情霎时间为之坍塌,拼命地回忆昨晚的事情。 忽然,李基反应过来自己与刘备皆是和衣而眠,这才放松了下来。 ‘酒醉误事!酒醉误事!’ 李基自我反省了一番,深感昨晚过于放松愉悦,且也是来到这个时代后首次可以安心地尽情饮酒,以至于不知不觉醉了过去都不知道。 等李基起床洗漱之时,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忍不住感叹一声。 ‘一夜放纵,我竟憔悴至此,自今日起……戒酒!!!’ 随后,李基将刘备喊醒,两人前往安置那两千余孩童的桃园一角,不忘提前令仆从去涿县城中采购了一些孩童们喜欢的碎嘴。 很快,在刘备和善的面容以及碎嘴的收买下,刘备轻易就与那些孩童们打成了一团。 那一张张多有菜色的脸庞上,所浮现的欢喜之色,也让刘备暗中不由得为之垂泪,向着李基开口道。 “纵这些孩童未能建立锦衣司,吾亦欲养之。” 李基摇了摇头,说道。 “玄德兄,你能养他们一时,又何以养一世?身逢如此世道,唯有再复盛世,方可使之不现如此悲剧。” 刘备沉默不语了片刻,这才感慨地道了一句。 “子坤所言极是,养千人不过小仁,再现盛世方为大仁。只是不知,备之一生,又是否能做到那种程度?” 李基没有接话,目光之中看着眼前那一个个孩童,心中其实同样也有着大量情感在翻涌。 唯有真正身逢混乱世道,方能明白人命于此间是何等轻贱卑微。 这让李基同样也是本能地想要改变乱象,就似是曾经儿时心中所学的教育,于若干年发芽生长,贯穿了内心。 “玄德兄,你可知我是为何而读书?”李基问道。 刘备还是第一次听到李基主动袒露心声,连忙追问道。 “为何?” 李基缓缓地答道。 “使我汉人始终屹立于当世之巅而读书,使老有养、幼有教而读书。” 刘备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许多,震惊地看着身旁面容平静,但眼眸之中似有波涛翻涌的李基。 ‘原来,这就是子坤吗?’ 刘备默默地想着,内心却忽然地感到一阵安心。 ‘若有子坤在,安能使我大汉衰败?’ 随后,刘备与李基都各自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之中,久久都没有开口。 “子坤,这些孩童多用的还是小名,且有些孩童连父亲姓氏都不清楚。” 顿了顿,刘备看向李基,说道。“吾有意为他们赐姓,吾亦相信这些孩童也终将会成为我们二人理想的重要基石。” “可。” 李基点了点头,赞同着刘备的想法。 事实上,若不是李基明白分寸所在,知道这种事情更是适宜由刘备亲自来做,早就通过这种方式收拢这些孩童之心,增强他们的认同感与凝聚力了。 “我欲将男性都赐姓刘,女性都赐姓李,合称为桃园众。”刘备说道。 顿时,李基目光多了一丝诧异地看着刘备,也不知刘备单纯地以此隐喻什么,还是几乎将收买人心都融入到了本能之中。 ‘玄德兄啊,你这是不仅仅想收拢这些孩童的人心,是想要顺带把我的心也给收拢了啊。’ 李基暗暗地感叹了一句,却也没有出言拒绝刘备的意思。 这种事情,对于李基而言同样也有着好处。 有了赐姓在前,即使今后“桃园众”真正建立起了“锦衣司”,刘备与李基于他们心中的地位亦如父母一般。 即使“锦衣司”交由了其他人掌管,也足以同时保证刘备与李基随时对“锦衣司”有影响和掌控力。 而在刘备与李基于“桃园众”之中走了一圈后,除了留着关羽在营中练兵,两人则匆匆地在张飞率领的骑兵护卫之下直奔涿县城中拜见刘焉。 刘备与刘焉的合作是由李基代为促成的,如今刘备已然返回涿县,无论是出于什么方面,刘备自然还是需要与刘焉见面。 而对于刘备主动的拜访,刘焉心中倒也是颇为满意。 随后,在两位有着高祖遗风的汉室宗亲有意的维持下,双方的关系看着不像是叔侄,甚至比亲父子来得都要祥和友爱,好一番父慈子孝的场面。 双方的合作,也随之进一步地推进。 刘焉的诉求是刘备尽快率军南下破贼,为刘焉捞取足以推动“州牧之策”以及封为州牧的政治资本。 刘备的诉求本质上,除了杀贼安民,匡扶百姓之外,亦希望能借此再现祖上中山靖王一脉辉煌,乘于羽葆盖车。 很快,刘焉此前所承诺的钱粮战马等等,迅速地安排送往桃园之外的营寨之中,刘关张三人也是每日大多都忙碌于整兵练兵。 此前,刘备兵不过两千,再加上各种兵器的缺乏,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分为什么前军后军以及不同兵种。 只需要麾下两千兵卒可以做到基本看懂令旗指挥,一拥而上即可。 本质上,在李基看来,那也是妥妥的一群杂兵。 只不过这群杂兵由于是为了保护家乡,故以士气极高,再加上厮杀的对象是陷入密林浓雾中大乱的黄巾贼,倒也发挥出了不俗战力。 然而,如若是双方列阵对决的话,这种不分前后、不分兵种的杂兵碰上训练有素的精兵,恐怕用不了数合推进碰撞就距离瓦解不远了。 在刘焉不惜抽干涿郡府库的支持之下,各种长戈大盾汉剑刀斧等等兵器种类也随之齐全了许多,足以装备如今刘备麾下的六千士卒。 故以,刘关张三人一时可谓是开始了大练兵,不惜提供大量肉食,以提高麾下士卒的士气,不至于在高强度的练兵下心生怨怼。 只可惜,留给刘备的时间本就不多,为避免冀州战场生变,再加上刘焉不时的催促之下,生怕刘备捞了好处就窝在涿郡不挪窝了。 因此,刘备只得在半月间匆匆初步整合了麾下士卒,就得开始率军南下了。 而刘备除了留下简雍在桃园之中负责“桃园众”之外,桃园之中还有着十余位老仆以及一百士卒。 “宪和,桃园众就暂且交由你受累了。”刘备朝着简雍躬身拜谢道。 “吾定不负玄德所托。”简雍肃然应道。 李基则也是走了上前,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份竹简递给了简雍,说道。 “宪和,此乃我近段时间匆匆所归纳之内容,其中多为桃园众今后半年左右的安排,可依次培训之。” “子坤放心。”简雍也是一一应过。 随即,刘备翻身上马远远地朝着聚集在桃园庄园门口前来相送的桃园众挥手道别,这才一扯缰绳,率领着众人缓缓地行军而动。 而在经过涿县城门之时,刘焉亦是率领着涿郡大量官吏等待良久,行了好大一番的表面功夫,以向世人传达刘焉的讨贼之心。 等真正离开涿县开始率军南下之时,早已憋了一肚子不爽的张飞嚷嚷着开口道。 “那个老东西一脸的虚伪,看着真教人不爽,恨不得一蛇矛捅他七八個窟窿。” 对于张飞这种发泄的话语,众人都有些无力吐槽,也知道张飞是这个性子,也就由得他自顾自地发泄着。 刘焉终究是一郡太守兼汉室宗亲,纵观整个大汉,政治上也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虽说如今天下处处都是黄巾贼作乱,但大汉朝廷只是已经快腐朽得不行,并不是已经不行了,杀害太守之罪名,足以被大汉朝廷重视继而剿灭。 相对之下,关羽倒是对李基临别之际交给简雍的竹简颇感兴趣,追问道。 “子坤先生,你交予宪和的竹简记载的莫非是什么特殊的练兵之法?” 李基摇了摇头,说道。 “如若我擅长练兵,又岂会藏拙不教予云长?” 关羽闻言,连忙解释道。“关某非是此意,仅是好奇罢了。” “竹简之中的安排,大多是让他们自力更生以及识字,顺带试验一些策略罢了。” 李基含糊其辞地说着,关羽也就明白地不再追问下去。 事实上,李基所说的策略,就算是将那一份竹简摆在刘关张面前,他们也不会明白此中诀窍,甚至就连执行者的简雍也不会明白此中深意。 竹简之中所书,除了让简雍定期教桃园众识字之外,则是令简雍让那些桃园众进行必要性的耕作织布等等,看似也只是通过这种方式降低养育桃园众的耗费。 然而,李基却是有意通过这种方式暗中试验一种制度——“军户制度”。 军户制度,这是明太祖朱元璋在内忧外患、百废待兴的状态下维持大量军队的高明策略所在,号称“养兵百万而不费民间一栗”。 尽管以着后世的眼光来看,军户制度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甚至最终进一步加剧了明末土地兼并,腐败了军队战力,推动了大明王朝的灭亡。 然而,抛开时代谈制度本就是耍流氓! 盛世中,军户制度是弊大于利;乱世中,军户制度在李基看来绝对是平定天下的一大杀器。 当然,军户制度本身也算是一种“屯田之策”,并且是源自于战国时期的赵国,在西汉、东汉都时常出现,曹操更是在汉末时期最先大范围施行“屯田之策”。 只不过,军户制度与正常的屯田之策之间,亦是存在着种种细微的区别。 这种动辄影响深远的政策之事,李基亦不敢贸然下结论,因此才会暗中通过桃园众试行,以收集种种反馈,以备后续验证研讨之需。 ‘有备无患嘛……’ ‘玄德兄的底子薄,吾也只能早早地进行各种准备了。’ 李基默默地想着,也开始了人生之中第一次随军远征的生涯。 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友好且舒适的体验。 尽管相比之下,李基只需要骑乘于战马之上,无须像大量士卒那样凭借双腿行走,但依然觉得颇为辛苦难耐。 并且行军的过程之中,往往是异常枯燥的。 不仅仅是对统军将领而言,对于士卒们而言更甚之。 幸好此刻依然属于春季,并非是雨季,亦非寒冬,且幽燕多平原,故以军心维系得也还不错。 也只有这般亲身经历了一遍,李基才真正体会为何不是真正的强军,雨季、冬季几乎就是找死。 恐怕一般的军队,大家伙挨了冻,淋了雨,且不说军心会不会就此溃散,恐怕当场病倒的都不在少数,还如何保持基本的战斗力。 因此,骑着战马,偶尔还能翻阅书籍解乏的李基都尚且觉得辛苦,那些以双脚一步步行军的士卒可想而知是何等艰难。 不过,在刘关张三人不断的督促之下,又经历了七日左右的行军南下至涿郡边缘后,这些士卒的面貌倒是为之一变,真正有了几分坚毅兵戈之气。 随着抵达冀州边缘区域,不时三五成群出现四处劫掠的黄巾乱贼,让经历了半月行军,上下皆感到枯燥之极的众将士精神均为之一振。 当即,张飞麾下的一千骑兵,当即分成十队铺开剿灭那些黄巾乱贼之余,刘关张与李基则是凑到了一起摊开地图研究了起来。 这一份地图是自刘焉手中所得来,并非是可用于军事的地形图,所标注的仅仅是冀州各个区域大体的方向罢了。 接下来,则是重中之重的行军路线问题。 对于如今的刘备而言,冀州战场方面反馈的信息少之又少,只知卢植率领汉军与张角在广宗县城周边鏖战,且黄巾的大本营位于巨鹿。 至于黄巾贼的具体兵力分配,刘备一方则是知之甚少。 因此,如若行军路线稍有不慎,刘备麾下这六千人正面碰上了黄巾贼的主力,那可就是个大问题。 最终,刘备与关羽、张飞琢磨了良久后,看向李基问道。 “子坤,你怎么看?” 第30章 三条路线 我怎么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躺着看。 人生第一次经历如此长时间行军的李基,只觉得屁屁都要变成尸比了。 别问,问就是裂开了。 并且,为了维持过往的形象,李基还得维持着那云淡风轻的姿态。 这一刻,李基彻底理解了诸葛亮为什么要给自己弄个四轮车,郭嘉又为何会死在行军的操劳过度之中。 不是曹老板太禽兽,而是行路难! 而随着刘关张六只眼睛干巴巴地看了过来,一副静听高论的姿态,李基取下挂在战马的水囊,先是给自己润了润,然后将手中的竹简放入行囊之中。 紧接着,李基这才走到了冀州地图上看了起来。 只是这一份地图堪称是简陋之极,只有冀州郡县大体的划分以及主道路,勉强只能用于行商。 冀州领有魏、巨鹿、常山、中山、安平、河间、清河、赵、渤海合计九个郡国,真正的中原腹地所在。 而李基对于后世地形虽然有了解,但也明白在漫长时间的地形变迁之下,几乎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譬如如今位于巨鹿郡颇为出名的上古九泽——大陆泽,在李基的记忆之中的后世地形已然彻底的消失。 再兼之对于冀州战场的情报缺少,让李基就算想要动用“计谋模拟器”也没有意义,只能稍微参考的仅有记忆之中黄巾之乱的大体走向。 “据刘焉太守所言,二月末天子拜卢植为北中郎将,率领北军五校进军冀州与妖道张角于广宗为主战场鏖战。” “而以北中郎将之能,纵使兵力远逊色于黄巾贼,料想也不会败于黄巾之手,否则程远志、邓茂便无须北上幽州,试图开辟新的战场。” “因此,北中郎将必占上风,已将黄巾贼主力牢牢挡在了广宗至巨鹿一带,使之难以进逼司隶越。” 李基缓缓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令刘备、关羽不时地点头,深以为然。 张飞更是忍不住拍了拍李基的肩膀,说道。 “哈哈哈,子坤先生,俺的看法也跟你一样,快说,快说,接着说,看看俺们是不是都想到一起去了。” 李基险些被张飞那手劲拍了个踉跄,好悬没有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 刘备见状,急声呵斥道。 “翼德,休得鲁莽,莫要打断子坤的思路。” 张飞努了努嘴,觉得李基所说的确实与自己的想法接近。 对此张飞的说法,李基倒是不觉得意外。 毕竟刚刚的分析,只要是略有将帅之才者,都能将之分析出来。 “玄德兄,如今我们位于中山国北部想要尽快与北中郎将汇合,大体也只有三条行军线路。” 李基竖起三根手指,说道。 “子坤请说。”刘备道。 “第一条:则是在中山国由北向南,直扑巨鹿郡背面; 第二条:自中山国绕至安平国,先行避让巨鹿郡,进军至巨鹿郡侧面; 第三条:则是刚好跟第二条的方向相反,自中山国穿至常山国,直插南下,亦能抵达巨鹿郡侧面。”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以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三条线路,总结道。“本质上,即是一条直插,两条迂回。” 张飞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开口问道。“这样直插跟迂回,有什么区别啊?” 李基沉声地说道。“直插的好处,显然易见,节省行军时间,兵贵神速,以奇军直扑至黄巾贼大本营巨鹿腹地。” “但风险也是相当巨大,一旦撞上黄巾贼主力,又或者短时间内不能一战而定攻破巨鹿,我等区区六千人马很可能将深陷于巨鹿郡,再难突出重围。” 刘备思索了一下,说道。 “此计风险之大,难以想象,并且我等对于巨鹿的守军兵力信息也是一无所知,不宜用之。” 李基内心的想法,其实也是与之相似。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直插黄巾贼大本营巨鹿,这纯纯就是赌狗行为。 胜了,一战而定黄巾贼,自然是莫大的功勋,自此成为大汉最靓的仔青史留名,可堪以一己之力平定卷席大汉八州之地的百万黄巾军。 但,稍有差池,区区六千人恐怕埋在巨鹿都打不起一丁点的浪花,典型的自涿县出发到巨鹿千里送人头。 “子坤先生,那这两条迂回的路线,又有何区别?”关羽开口问道。 “这两条路线,一条向东进入安平国,一条向西进入常山国。” 李基先是指着地图上的安平国,开口道。 “冀州治所信都正位于安平国之内,同时这也是黄巾贼人动乱之初在冀州最先攻破的城池所在,且广宗亦是位于安平国最南部所在。” “因此,若是选择进入安平国,尚不知北中郎将是否已收复信都,否则一路南下必将困难重重。” “但若是北中郎将已收复信都,我等进入安平国也将能以最快速度与北中郎将会兵一处。” 随着李基的话语落下,刘备与关羽的脸上亦是露出了迟疑之色。 进入安平国的关键在于治所城池信都如今掌握在哪一方手中,若是在北中郎将卢植手中,那自然是极好。 可一旦依然是黄巾贼占据了信都,那么刘备想要与卢植汇合就会被信都所阻,且以六千人之兵力,恐难攻破信都。 届时,一旦黄巾贼彻底反应了过来,也必然会全力阻拦刘备率领兵马与卢植合流。 “那么看来,最好的选择是进入常山国?”张飞嘟囔道。 “选择常山国的话,优点在于山地颇多,更易于隐藏行军轨迹,且若是成功一路南下至高邑一带,与巨鹿城的距离不过五十里左右!” “如此距离,战马急速而驰,顷刻可至,就算是士卒急行军,也不过半日即可抵达至巨鹿背部。” 随着李基的手指在冀州地图上的高邑与巨鹿城之间一点,刘备、关羽、张飞的神色均是一凛,莫名地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可行性,很高! 刘备、关羽、张飞沿着李基的思路,目光聚集在地图中的高邑与巨鹿,只觉得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不过,心性最为沉稳的刘备率先冷静了下来,问道。“子坤,若是进入常山国,弊端又是什么?” 李基思索了一下,说道。 “弊端的话,常山国恐多山路,行军艰难,远不及平原地带易于大规模行军,且若是想占高邑奇袭巨鹿,一路还需极力掩藏行踪也。” 而李基寥寥几句话之中,看似弊端不过尔尔,实则刘备却是深知其中困难。 尤其是行军问题,多山路所产生的问题是极难的,上下崎岖之路,往往会让实际行军所需路程翻个三五倍都是很正常的。 在这种情况下,还需要尽可能避免有黄巾贼察觉了踪迹上报于巨鹿。 沉思了良久,刘备看向李基,问道。 “子坤,你认为更该选择哪一条行军路线?” 李基没有开口,而是手指直接点在了常山国之中。 “好!” 李基的举动就像是压倒了天平倾向的最后重量,刘备眼中的犹豫尽散,开口道。 “那便自中山国而入常山国,一路南下,直奔高邑所在!还请大汉先祖庇佑于我刘玄德,尽早扑灭黄巾乱贼,还天下万万生民一個安稳世道。” 随即,刚刚休整了片刻的士卒们在刘备的命令下再度动身,一路朝着位于西面的常山国而去。 张飞则是亲率燕云十八骑与上千骑兵充当斥候,进一步扩大侦查范围,斩杀一路上靠近的黄巾贼人。 而在没有冀州具体地形图的情况下,行军也只能依照方向而动,偶尔寻人问路,不断地修正方向才顺利地进入到常山国,然后徒然转向,一路继续向南行进。 随着进入到常山国之中,行军也变得益发艰难。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亦艰难。后由百人先于前进入,再行,方豁然开朗也。 这一句,描述的正是行军之艰难。 李基甚至都没法骑马,只能是落地步行,一路上树杈枝节横生,李基与刘备一并走在前方通行可谓是艰难之极。 再后来,李基退至队伍中间,由前方之人先行开辟道路,以人力不断拓宽,李基再走起来才没有那么的艰难。 行军之难比之在平原可谓是徒增数倍,速度更是骤降。 令人更为绝望的是,自进入常山国然后一路向南之后,由于没有具体的地形图,以至于刘备与李基都完全不清楚自己具体的方位所在,只能是循着方向一路前行。 直至,眼前再一次出现了平原! “终于走出来了!” 以着刘备之坚毅,此刻看着远处的平原,也不禁长舒一口气。 “子坤、云长、翼德,快,你们快来看。” 时常在最前方身先士卒开辟道路的刘备,欣喜地朝着后方呼喊了起来。 顿时,李基的精神一震,迅速地走至了刘备的身旁,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平原地带。 “等等,那边有数道浓烟升腾而起。” 张飞如奔雷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纷纷朝着张飞那边的方向看去。 关羽一抚长须,眼睛一眯,说道。 “隐约可闻,似有厮杀惨叫之声。” 而李基则是打开冀州地图看了起来,大致判断了一下,说道。“此处若不是常山国治所元氏,就是真定。” “且去看看。” 刘备此刻已做出了决定,迫不及待地率先朝着前方的平原地区而去。 随后,待所有士卒均进入平原地带整军之时,光是在山中行军就折损了三百余人,未战便高达5%的折损率,让听闻这个消息的刘备面容都忍不住抽了抽。 而兼职着斥候任务的张飞,很快就查探了消息回来。 前方正是名为真定的小县城,且有约三千左右的黄巾军正在周遭劫掠。 “绕过,还是剿贼?” 刘备有些纠结地问道,显然刘备心中更倾向于剿贼,使当地百姓免遭劫掠,又怕坏了大计。 李基感受着刘备那有着几分询问之意,但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眼神,建议道。 “平原地带,黄巾贼无马,只需教翼德所率骑马四散堵住去路,黄巾贼走脱的可能性甚小,再者玄德兄所部士卒,也需要好生休整一番了,真定正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了李基的支持,刘备再无一丝犹豫,迅速命令张飞率领骑兵在周遭堵截,然后与关羽自领军剿贼。 在刘备一方占据人数优势与先机的情况下,结果可想而知! 李基甚至没有靠近战场的意思,而是与五百士卒留下保护辎重,顺便原地歇息,并且认真地思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半个时辰之后,张飞半身浴血地回到李基的面前,似是经历了一番畅快淋漓的厮杀,以至于张飞再无之前行军的郁闷之气,大着嗓门地朝着李基喊道。 “子坤先生,一战而定,大哥那边也已经跟真定的县令确认了身份,且为你安排了歇息的房间。” “辛苦翼德了。” 李基应一声,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朝着真定县城而去,然后迅速地进行了一番洗漱,直至身上再无那股酸臭之味,这才感觉自己整个活了过来。 “咚咚咚!” 就在李基整个人都还在泡在木桶里闭目养神,感受着身体肌肉的放松之时,一阵敲门声响起,然后则是刘备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传了进来。 “子坤,洗漱好了吗?” “稍等。” 李基连忙起身更换了一身士子服,这才打开了房门。 令李基有些意外的是,刘备依然是那有些狼狈的模样,但颇为疲惫的面容上流露着几分兴奋之色。 “玄德兄,可是有何喜事?”李基有些诧异地问道。 刘备答道。“确有喜事也!备于真定偶遇一英才,定可为子坤之计一大助力。” 顿时,李基的心脏都不禁略微一滞,脑海里下意识浮现了一个名字。 真定! 英才! 难道刘备真的具有某种“强运”,以至于一进入真定就逮住了那个男人,那个可以对着整个虎豹骑七进七出的男人。 刘备也是身体一侧,露出了跟在身后的那人。 体格壮硕,面容刚毅似饱经风霜,身上亦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这个男人……’ 李基原本略有些兴奋的神色一顿。 “在下,夏侯博!” 第31章 大汉最后的脊梁骨 “在下,夏侯博!” 夏侯博微微拱手,自我介绍道。 夏侯博? 李基的眼睛一眯,压下心中的失望,对于这个名字却是没有什么印象。 随即,李基侧身邀请刘备与夏侯博入内,分别坐下之后。 李基问道。“不知阁下可是谯县夏侯一族?” 谯县夏侯,所说的正是曹操、夏侯惇、夏侯渊本家宗族所在,之所以曹操姓曹,只不过是曹操父亲曹嵩被收养了过去改了姓。 “据在下所知,我家自祖上起,就一直定居于真定。”夏侯博答道。 “失礼了。” 李基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还以为夏侯博会是曹操宗族之人,乃是曹操派遣宗族之人前往真定。 也是,虽说夏侯一姓并不常见,但也并非是所有夏侯姓氏都出自于谯县。 而李基也趁此仔细观察了一下夏侯博,手有多处老茧,不像是握农具所产生,大概能分辨出是握惯了兵器。 不过,令李基有些意外的是,夏侯博的手掌又没有着关羽张飞都有着的明显拉弓老茧。 ‘看来,确实不是什么从军多年的将领。’ 李基默默地判断着。 毕竟,这个时代别说武将了,就算是文士普遍都擅长御、射,弓箭基本算得上是必修课了。 夏侯博手中没有拉弓老茧,体格又颇为魁梧壮硕,足以说明他是野路子出身。 ‘游侠儿吗?’ 李基的眼眸一闪,不禁有些警惕夏侯博会不会是某个黄巾贼见势不妙摘了黄布,伪装良民,骗过了刘备。 随即,李基转头向着刘备看去,问道。 “玄德兄,你所说夏侯兄弟会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帮助?” “没错。”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夏侯兄弟乃是冀州游侠,且还是常山人氏,对于常山国至巨鹿郡一带的地形无比熟悉。” “哦?” 李基面露喜色,问道。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天助我也。有夏侯兄弟相助,代为引路,或能找到一条绕过重重黄巾贼直奔巨鹿的线路也不一定。” 顿了顿,李基朝着夏侯博微微拱手,说道。“只是此事危险重重,我等不知该如何报答夏侯兄弟。” “无须报答,在下为义而行!” 夏侯博一捋下摆,朝着刘备与李基单膝跪下,正色道。 “且,若无诸位及时援助,澄底村将受大劫,此恩无以为报,博不过尽一二绵薄之力。” 这一刻,李基隐约从夏侯博的身上看到了数分关羽的影子,这让李基原本心中的怀疑与忧虑为之动摇。 李基与刘备同时上前将夏侯博搀扶而起之余,李基有些疑惑地追问道。 “澄底村?” “澄底村是夏侯兄弟的村子。” 刘备主动接过话,带着几分欣赏地看着夏侯博,说道。 “当时约有三百黄巾贼欲劫掠于澄底村,乃是夏侯兄弟率领十余乡勇血战断后,掩护着村中老幼妇孺携带粮食上山避难。” “当时,夏侯兄弟手中单刀当是悍勇之极,不过片刻就斩下了十余贼首,其后云长与夏侯兄弟步战比试,亦是大战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李基闻言,看向夏侯博的眼神当即变了。 能跟二爷打个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战绩啊,难怪刘备会不顾自己尚在洗澡,就一脸兴奋地将夏侯博给拉了过来。 以武勇而言,确实算得上一位英才。 只是,夏侯博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擅骑马,步战尚有一二分心得,勉强可与关将军抗衡,若是对上骑马的关将军,恐非关将军三合之敌。” 李基闻言,心中不禁默默地评价了一句。 ‘其实,你真的能扛得住二爷的前三刀,一般也能牵制个数十回合……毕竟二爷的招式也就前三刀特别威猛,然后就会一下子萎掉,需要打個数十回合一点点地重新积攒劲力。’ 在李基不时地近距离目睹关羽与张飞的切磋,也已然将关羽、张飞的战斗与招式风格瞧出了个大概。 关羽观《春秋》自悟刀法,前三刀气势如虹,不可一世且一刀更兼一刀重,虐菜与偷袭嘎嘎好使。 果然,看《春秋》,悟大义,心有仁义忠孝之人,最懂得战斗之中下黑手怎么最好使了。 只是,前三刀一过,关羽劲力大泄,然后则需要一点点在战斗之中重新积攒劲力。 但若是遇到能挡住前三刀之敌,基本也不会给关羽在数十回合内重新积攒劲力的机会,属于是再起不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平日里最讲仁义的二爷,唯一的法子也就只能不讲武德耍拖刀计了。 至于张飞,则是属于最典型的猛士一类,矛法大开大合,以势压人,又兼之越战越勇的类型,完全就是敌人干不过就是无论如何都干不过的那种。 并且,若是敌人对张飞心有畏惧,那无形之中更是会让张飞莫名地有极高的战力加成。 所以,每次关羽与张飞切磋的结果,无疑最后都是以张飞获胜告终,关羽也是打心底地认可张飞的武勇在自己之上。 只是,在李基看来,关羽就属于虐菜猛,前三刀可劈碎一切实力低于自己一层之敌,然后再起不能。 至于张飞,则是越战越勇,越干越兴奋的类型,正好完克了关羽罢了。 而就结论而言,关羽、张飞无疑都属于当世最顶级的猛将,但夏侯博能步战与关羽大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也确实不容小觑了。 至此,李基也彻底明白是自己多虑了。 或许,太平道之中有足以跟夏侯博媲美的猛士,但也绝对是渠帅一流,不至于沦落为细作之流。 更何况刘备亲眼可见夏侯博为父老乡亲断后血战黄巾,基本可以撇清夏侯博与黄巾的关系。 不过,为了稳上一手,李基决定等一会暗中派三五个士卒到澄底村询问村民。 只要带上点粮油,足以将夏侯博祖上三代什么时候同房发出过大声响都能问得一清二楚。 忽然,李基想起了什么,打探道。 “夏侯兄弟,汝可听闻赵子龙此人?” “赵子龙?” 夏侯博略微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不曾!此人有何特征?何方人士?年龄相貌?若是先生有心,我可代为打探一二,只是如今黄巾动乱,可能需要不少时间。” “算了。” 李基摆了摆手,没有深究的意思。 主要是李基除了知道赵子龙乃是常山人氏,其余的信息几乎一无所知。 并且,根据李基的推断,若是赵子龙七进七出的时候是三十多岁,这个时期的赵子龙可能也就是十岁左右。 即使刻意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去桃园众那里当个孩子王教其他小屁孩把尿耍枪吗? 当然,若是赵叔叔带着阿斗在长坂坡乱杀的时候,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知天命的老爷子,那他现在倒是跟刘备年纪差不多大。 当下思虑过远之事毫无意义,若是真的想要寻赵子龙的踪迹,等锦衣司初具规模之后,想要找出赵子龙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随即,李基既然已经决定信任夏侯博,当即开口问道。 “夏侯兄弟,汝对巨鹿的情况所知如何?原本与黄巾在广宗一带激战的汉军呢?又是什么状况?” 夏侯博闻言,说道。 “此事,我确实有所了解,此前我原本正是在安平郡一带劫富济贫,恰好目睹了大贤良师张角率领大量太平道道众冲击信都,里应外合之下瞬间就占领了信都。” “一开始,太平道尚且还有几分理性,攻入信都焚烧官府之后,只对大户豪族大肆劫掠,分钱粮,均土地,赢得了不少平民的支持,并且浩浩荡荡地召集信徒,高举旗号,浩浩荡荡地试图攻入司隶。” “而后北中郎将率军出司隶,与太平道相持于冀州边缘赵国一带,且双方兵力差距一时高达十倍以上。” “不想,北中郎将亲自指挥汉军与太平道野战,均是连胜连捷,打得太平道道众甚至看‘卢’字大旗都已为之心生恐惧。” 听到这里之时,刘备忍不住拍掌称好。“不愧是卢师,大丈夫当如是也,逆流而上,力挽狂澜于将倾!” 就连李基,也可谓是对多次耳闻的卢植心驰神往! 可以说,卢植此人赫然正是如今支撑着偌大的腐朽大汉没有倒下的脊梁骨,也不愧于在唐代被抬进了孔庙的存在。 虽说黄巾贼大多都是菜,但那可是由张角亲自率领的狂热教众,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可依然被卢植指挥的弱势兵力正面打得晕头转向。 这种统率能力,堪称可怕! “是极,当时我与数位好友远远在战场观望,北中郎将所指挥之汉军,或有数分曾经的卫青大将军勇惟鹰扬,军如流星,使匈奴异族不敢南望之势也。” 只是说到这里之时,夏侯博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自此,太平道深知野战绝非北中郎将之敌手,一连溃败连连,只得退守于广宗、信都一带,借由城池继续与北中郎将交战。” “然而,也是自太平道攻势受阻之后,太平道开始疯狂吸纳劫掠百姓,以至于巨鹿郡、安平国一带百姓大多都被劫掠,且有无数黄巾恶徒亦是趁乱烧杀淫掳,其势越大,不断朝着周围蔓延之。” “我亦是在那时发现有不少黄巾贼开始进入常山国之内,因而担心家乡之状况,不敢再逗留于广宗一带,匆匆返回了真定。” “不想,今日果真有黄巾贼劫掠而至,若非两位率军剿贼平乱,恐即使黄巾贼无力攻破真定城池,城外无数百姓亦难逃一劫矣。” 说到最后,夏侯博身体一动,居然意欲再度朝刘备、李基拜下,以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 刘备见状,连忙拦住夏侯博之余,心中对于夏侯博更是感同身受。 而李基一边劝慰着夏侯博,一边则也是将冀州战场大体的经过在心中捋了一遍。 如此一来,程远志与邓茂特意率领一部黄巾贼北上劫掠幽州的目标,也就变得更加的清晰明了。 无非就是张角正面碰上了卢植,当场挨了几个大鼻窦,立马就知道怂字怎么写了。 正面挑战大汉的事情,曾经的匈奴做过,然后被打得分裂了一支北匈奴去西方当了“上帝之鞭”,另一支南匈奴则是每天靠着跪舔大汉,种田喝奶为生。 张角这个鼻窦估计挨得挺狠,“雷公助我”的口号也不喊了,只能是让百姓助他,不断劫掠百姓以人海战术去填满卢植。 更重要的是,夏侯博的情报充分说明了一点:卢植血C!以弱对强,一个人就压得整个冀州黄巾喘不上气,如今已经彻底萎掉了。 夏侯博返回常山国之前,黄巾贼还勉强意思意思地反抗一下,估摸现在只能蹲在城池里据守了。 说起来,也真是天方夜谭。 从来都只有攻城方十倍围之的说法,现在反倒是兵力十倍的黄巾贼蹲在城池里苟命,黄巾贼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嗯……” 李基不知不觉地陷入到深思之中,眼眸微闭,食指则是不时地点着眉心,脑海里开始根据冀州地图各城池的位置开始虚构出一副地图。 黄巾贼聚集的区域、卢植所率领汉军交战区域、如今李基与刘备所处的位置…… 片刻后,李基睁开眼睛,略有些兴奋地开口道。“玄德兄,我似乎看到了弄个大动静的战机。” “什么动静?”刘备追问道。 “情报依然略有些不足,待我等抵达高邑再探查一番,方可有数分把握。” 顿了顿,李基接着开口道。 “不过,无论是依据原计划袭击巨鹿,还是另有改变,我等恐怕也不能在真定久留了。” “一旦妖道张角彻底被北中郎将打得如丧家之犬一般放弃广宗,退缩至巨鹿大城坚守。” “那么我等即使赶至战场,恐也只能与北中郎将汇合,却也是再难单独有太大作为,亦会丧失迅速平定黄巾贼人的战机。” 刘备闻言,精神一震,当场就想起身下令继续赶路。 不过,却是被李基拦了下来,让疲惫不堪的士卒们无论如何都先休整一夜再说。 再者,这一切都是基于夏侯博所说为真,李基也需要一点点时间调查夏侯博,否则说不准是个陷阱也不一定。 ----------------- PS:夏侯博。 《三国志·武帝纪》记载:建安五年春正月,曹公将自东征先主,破之,生禽其将夏侯博。 只是没有记载夏侯博的字,所以各位大大若是有什么起名灵感也可以留言。 第32章 白袍返乡 随后,已经疲惫不堪的刘备将夏侯博留在李基这里询问关于冀州战场的种种细节,自己则是匆匆地离开了。 以着刘备的眼光,他判断夏侯博乃是个忠义之人,也很可能会对行军计划有极大的帮助。 只不过,刘备也深知自己在智谋方面远远逊色于李基,所以才特意将夏侯博带了过来,让李基自行考量夏侯博所能提供的帮助重要性。 并且,刘备如今身为一军统帅也还需要去安顿士卒设立营寨,且晚上真定县令已经邀约刘备赴宴以答谢剿贼之恩。 有意想要趁机请求真定县支援一些粮草的刘备,自然不能推脱不去。 虽说此前刘备自涿郡黄巾处缴获了大量钱粮,但长距离行军的情况下,粮草后勤自然不可能是持续地从涿县运输。 因此,刘备自得将缴获的大量钱粮都留在了涿县的庄园之中,在离开了涿郡之后,大军所携的粮草仅有一月用度罢了。 一月用度的粮草已然不少,若是携带更多的粮草,将会对行军速度产生极大拖累。 届时整支大军就会显得臃肿异常,甚至更像是一支运粮队了。 更何况刘备说到底是在本土作战,有着刘焉盖印的公文,刘备可以合理地酌情向途径的官府申请粮草援助。 故以,方方面面的琐事都压在了刘备一个人的身上,刘备的时间也可谓是相当之紧张。 说到底,终究还是人才缺乏的原因,军中没有文吏协助统筹方方面面的事务。 原本李基倒是不介意协助刘备的,但是刘备没提,如今还算不上刘备正儿八经部下的李基,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凑上去开口染指军中具体事务。 只是,在李基将刘备送出门口之时,刘备似是想起什么,不忘扭头朝着李基叮嘱道。 “子坤,你且与夏侯兄弟多了解些状况,不过若是乏了便先好生歇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在与刘备渐渐熟络之后,双方说话倒也没有以前刻意营造的距离感,李基径直地点头道。 “好。” 随即,刘备这才脚步匆匆地下楼走了下去。 而在出了大门,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卒,刘备温和地说道。“辛苦二位了,等稍后与他人交接完毕后,好生歇息。” 两位士卒连忙拱手应道。“是,大人。” “不过,也还请二位勿要大意,勿让闲杂人等打扰了子坤先生的歇息。”刘备吩咐道。 “是,大人。” 刘备看着两个士卒神色一凛的模样,这才放心了下来,然后抬头看向楼上李基所在的房间,不禁有些愧疚。 以子坤之才,何须随我忍受翻山越岭之苦? 刘备何尝不知道若是李基协助自己处理军中事务,可以轻松上许多。 只是,刘备平日里已然觉得李基随军可谓是辛苦之极,实在是不忍那些琐碎杂务消磨李基的精力。 尚且不如自己多耗些功夫,让李基多上些许休息时间也好。 至于李基对于自己是不是所谋甚大,刘备心中从来就没有这种想法。 自己不过是一个落魄汉室宗亲,沦落至卖草鞋为生,又算得上什么? 世间比之自己要强的汉室宗亲,不说多如繁星,那也是堪比过江之鲫! 因此,刘备自觉无以为报,唯有竭尽所能地给予李基全部的信任以及尽可能好的舒适环境,以报答李基的相助之恩。 刘备亦希望能借此让李基能够略微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几眼,萌生出些许追随自己的心思。 “啪!” 在两個士卒震惊的眼神之中,刘备骤然扇了自己一巴掌,啐了一口。 “刘玄德啊刘玄德……” “子坤助你大兴山破贼,又为你设下锦衣司,且不辞劳苦随你远征冀州,你不思报答,居然还妄想挟恩图报?” “你下贱,你无耻,你图子坤的身体!” “你万万不可如此,若是子坤愿意,自是极好,绝不可勉强子坤也……” 刘备一边说着,一边嘟囔着走远,留下一脸震惊茫然之色的两个士卒。 至于正在房间内与夏侯博相谈甚欢的李基,更是完全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 夏侯博这一位冀州游侠,确实是名不虚传,对于冀州大大小小的各种消息都相当之清楚。 当然,所谓的游侠跟所谓的大侠并不完全是一回事,他们讲究的更多是一种“义气”与“名气”,且多有为“义”杀人者。 譬如战国时期的荆轲,本质上也是游侠的一员。 他们有着他们独特的一套观念与行事法则,多是重义轻生者,算是这个时代相当独特的群体。 因此,李基在细细地将夏侯博所知的汉军与黄巾的情报询问一遍后,还不忘借夏侯博之口了解一番“游侠”这个群体,听了不少关于游侠的趣事,这才安排了夏侯博下去歇息。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李基起身洗漱完毕,正准备继续读书之时。 “咚咚!” “先生。” 李基打开房门,让门外的三位士卒进来,细细地听着他们前往澄底村的见闻。 当然,李基自然不会让他们赤裸裸地明摆着是去澄底村打探夏侯博的消息,这无疑是会引人不快的行为。 若是夏侯博当真是个可用之人,未免会让夏侯博心生芥蒂。 因此,李基是令这三个士卒以着刘备的名义,携带了不少粮油肉食前往澄底村,声称是夏侯博准备随刘备出征。 而刘备听闻了澄底村生活颇为不易,且夏侯博离开之前颇有些担忧父老乡亲,故以刘备暗中让人送来了这些东西赠予村民。 如此好感度一刷,那三位士卒自然受到了澄底村村民的热情招待,对于夏侯博的信息都无需主动询问,村民们七嘴八舌之间就交代得差不多了。 如此确认了一番过来,李基这才彻底对夏侯博的身份放心下来,朝着三位士卒拱手道。 “嗯,辛苦三位了,我会替三位向玄德兄请功的。” “不敢!” 三位士卒连忙还礼。 虽说李基在军中没有任何的职务,但是这三位士卒都是最初跟随刘备的义军,自然明白李基先生是何等大贤以及地位,哪里敢在李基面前托大。 而确认了夏侯博的身份后,李基再也没有一丝疑虑,迅速地前往寻找刘备。 不到半日功夫,刘备就再度整军离开了真定。 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无须跟之前那样只能循着大概的方向行军,而是在夏侯博这一位“向导”的带领下,行走于远离官道,又可以勉强行军的小道直奔高邑的方向。 与此同时,李基还令燕云十八骑分成三组,更换上黄巾贼人的衣物装扮,沿着夏侯博口述,李基绘制的地图,快马沿着官道直奔巨鹿城去探查情况。 依据夏侯博所说,如今巨鹿附近已然是混乱之极,秩序崩坏,黄巾更不会设置路障盘查身份什么的。 之前,夏侯博自广宗一带顺利返回到真定,就是通过换上了黄巾装扮蒙混过关的。 因此,只要不是大规模行军,燕云十八骑分成三组散开前往巨鹿探查情况,无须担心会被黄巾提前察觉到异常。 …… 而也就在刘备率领大军匆匆离开的半天后。 澄底村。 在黄昏的金黄洒于大地之时,一匹白马如流星般疾驰于大地之上,马背之上还有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人身着白袍,手提银枪,还残留着些许稚嫩的脸上似有英姿勃发,但目光却是有着似刺破云端的锐利与几分焦虑。 而当那匹白马停在了澄底村村口,遥遥看着一片祥和的澄底村。 那白袍少年这才猛然地一扯缰绳! 霎时间,那神俊白马由极动化作极静,前蹄高高扬起,整匹白马如人一般立了起来。 可纵使如此,那白袍少年依旧稳坐于马背之上,身体甚至没有为之产生一丝晃动,反而是在白袍少年背后紧抱着的另一位少年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顿时,那少了平衡的少年双手一松,整个人骤然向着地面栽倒而去。 只是,一阵天旋地转之间。 那少年预料之中的痛楚没有传来,反倒是被看似身姿修长并不魁梧的白袍少年单手提在了半空,然后这才缓缓地放到地面。 长舒了一口气的白袍少年关心地问道。 “兰弟,你也太不小心了,没有摔到哪里吧?” 夏侯兰笑嘿嘿地答道。“嘿,云哥儿,没事没事,你这不是接住我了吗?” 白袍少年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事就好,下次可要小心点,伱的马术不精,在马匹之上更是要小心谨慎。” 夏侯兰不以为然地说道。“没关系,反正云哥儿会护着我的。” 白袍少年有些无奈地一笑,然后看向澄底村的方向,说道。 “兰弟,你不是说有大量黄巾贼要到村里劫掠吗?” “我也不知道。” 夏侯兰看着一片祥和的澄底村,也有些迷糊地说道。 “前不久,兄长在回家之后一直担心会有黄巾乱贼劫掠到真定,所以每日都会早早出去查探情况。” “那天我还睡得有些迷糊,兄长便一脸急色地将我从被窝从扯了起来,让我赶紧上山向师父求救,他会尽力拖延时间,让乡亲们躲到山上等待师父来救。” 白袍少年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博哥儿行事向来稳重且见多识广,既然如此催促你上山向师父求救,定是察觉了什么状况。而村里似乎没有遭到什么损失,应是其中另有什么变化。” “呼~” 夏侯兰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 白袍少年一直略有些紧绷着的脸,也是随之放松了下来,说道。 “也是,没事就好。” 而一直半提着的心放松了下来,白袍少年再度看向眼前的澄底村,却不禁莫名地生出一丝近乡情怯的感觉。 “云哥儿,你已经有三四年没回过村了吧?”夏侯兰问道。 白袍少年翻身下马,一边牵着马,一边与夏侯兰往着村里走去之余,语气认真地补充道。 “是四年又余五月,我自十一岁余就被师父带入山中学艺,一直都未得师父准许下山。” “原来有这么久了啊。” 夏侯兰挠了挠头,说道。“每年师父准我入山中学艺一月,我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云哥儿这么久没有回来过了。” “师父说过,学枪需专心一致,万不可分心,故以不欲让我下山被杂事所扰,师父这也是为我好。”白袍少年答道。 夏侯兰砸了咂嘴,说道。 “师父就是随口说说而已,生怕你这个衣钵弟子下山就被拐跑就不回去,也只有云哥儿你会当真了。” “不可私自揣测师父之用心,此为不敬!”白袍少年摇了摇头,教训道。 “师父道理一套又一套的,但他又打不过云哥儿。”夏侯兰不以为然地说道。 白袍少年答道。“那是师父在刻意谦让弟子,岂能当真。” “云哥儿,你就是太谦虚了,师父都说你很强很强。”夏侯兰有些无奈地说道。 “师父不过是鼓励罢了,焉能因此心生傲慢,轻视天下英豪?” 顿了顿,白袍少年向着夏侯兰认真地说道。 “兰弟,你亦是如此,他日若是从军临阵或是械斗厮杀也罢了,切记战斗之中无论何时都要留有三分气力,如此方可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保自身安危。” 夏侯兰震惊地看着白袍少年,说道。 “那我估计谁都要打不过。” “怎么会呢?兰弟也是相当厉害的。”白袍少年鼓励道。 夏侯兰有气无力地答道。 “云哥儿,你不会鼓励人其实可以不鼓励的,我还能不知道平时你是让着我的吗?” 而随着白袍少年走入村中,所过之处几乎引来了无数的视线,似乎都有些诧异于如此英武少年的身份。 忽然,一个目光定定地看着白袍少年良久的妇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你是不是赵家那小子的弟弟?” 而白袍少年也是连忙向那妇人行礼,道。“福姨,正是赵云,之前追随师父学艺离乡多年,方才返村。” 福姨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果然是云小子,倒是多年不见,不想眨眼都已是如此英武少年了,快要及冠了吧?” “返乡之前,师父已为云及冠,取字:子龙。”赵云恭顺地答道。 福姨的笑容越发灿烂,说道。“不错不错,正好福姨有个外甥女,长得那可是……” 赵云:“……” 第33章 已有妙计? 一路上,福姨可谓是给予了赵云小小的心灵一个大大的震撼。 直至赵云都已经走到家门口之时,福姨依然在热情地说个不停,赵云脸上挂着的礼貌而不失谦逊的笑容都渐渐有了僵硬的趋势,说道。 “云,谢过福姨爱护。只是今天下大乱,云学有所长,当为天下百姓尽一分绵薄之力,儿女情长未曾考虑也。” 福姨不满地嘟囔道。 “诶,你这云小子,怎么就说不懂呢?算了,与你多说亦无用处,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去找你兄长说道说道去。” 顿时,赵云只觉得整个人都麻了,更怕自家兄长一个不小心答应了下来。 恰好,夏侯兰似是读懂了赵云的想法,开口道。 “福姨,云哥儿才刚刚返乡,还什么都不懂,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 “也是。” 福姨想了想,也觉得夏侯兰说得不错。“既然这样,那云小子你先回家歇着,然后跟你兄长提一提此事,我过几天再来拜访。” 赵云闻言,毫不犹豫地拜别福姨,目送着福姨离开,这才暗自地舒了一口气。 夏侯兰则是有些开心地说道。“云哥儿,幸好你没有答应福姨。” 向来不八卦也不背后议人的赵云,也忍不住问道。“为何?莫非福姨的外甥女性子有些……一言难尽?” 夏侯兰实诚地说道。 “那倒不是,其实是我挺喜欢福姨那外甥女的,想着什么时候让兄长去帮我说道说道,如果云哥儿刚刚答应下来,我再提这事,兄长肯定只会揍我。” 赵云:“……” 随即,赵云重重地敲了一下夏侯兰的脑袋,说道。“年少不知努力,心思都沉浸于这等儿女情长之事,今后如何有所作为?” “婚姻大事,延续香火,那可是大事。”夏侯兰不服气地说道。 “那你且回家去跟博哥儿说吧。” 赵云无奈地道了一句,转身则是推开记忆之中那农家小院有些破落的木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依然跟过去相差无几,仿佛十一岁离家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兄长,兄长……” 赵云恍惚了一阵,然后轻喊了几句,却是没有回应。 不在家吗? 赵云暗道了一句,然后寻了个木桩绑好战马·夜照玉狮子,随后则是卷起袖子,走到堆放在小院一角还没有劈的柴火劈了起来。 “砰!” “砰!” 那看似修长的身躯真正舒展开来之时,却是尽显隐藏于白袍之下的猿臂狼腰,也不见赵云如何用劲发力,那一块块木桩几乎应声一分为二,并且几乎每一块木桩左右分开的大小都接近一致。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平常人可能要忙活一整天的柴火就已经尽数被劈开。 就在这时,小院木门再度被推开,夏侯兰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兰弟。” 夏侯兰脸色有些忧愁地说道。“云哥儿,我弄明白为什么黄巾贼人都不见了。” “黄巾贼人确实前来掠夺过村子,恰逢一個叫刘备的涿郡督贼曹率军经过,剿灭了劫掠真定的黄巾贼人……” 只是,不等夏侯兰说完,赵云则是略微皱眉地打断道。“涿郡距离此处有数百里之远,涿郡的汉军又怎么会出现在真定?” 与夏侯兰不一样,赵云于山上学艺之时不仅仅修习枪法,就连兵法韬略、天文地理也是有所涉猎。 尽管赵云没有去过涿郡,但也大体知道涿郡的方位与距离。 正是因此,赵云才颇为迷惑为何会有涿郡汉军出现在真定。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夏侯兰完全没有赵云想得那么深,而是急匆匆地说道。“重要的是,兄长他跟着涿郡汉军离开了,不知去了何处。” 赵云闻言,细细地思索了起来。 良久过后,赵云猛然睁大眼睛,彻底明白了过来,说道。 “博哥儿乃是沉稳明义之人,他既然判断那是汉军必不会有假,而博哥儿之所以会跟着汉军离开,大体与博哥儿对冀州地形的了解有所关系。” “如此说来,那汉军的目标是奇袭巨鹿?!” 一旁的夏侯兰听着赵云的分析,一愣一愣的,连忙追问道。“那兄长不会有危险吧?” 赵云没有回答夏侯兰,而是皱着眉地沉思了一阵,然后豁然起身走到了夜照玉狮子的身旁,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云哥儿,你想去哪里?”夏侯兰追问道。 赵云骑于夜照玉狮子之上,手中提着涯角枪,慨然道。 “博哥儿所行乃是大义之事,且那汉军对我等有恩,不能不报。兰弟,你可有问到汉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据说今早那叫刘备之人,还派人给村里送了不少粮油肉食,应该离开还不到半天功夫。”夏侯兰答道。 “不想那刘备却是个仁德之人也。” 赵云赞了一声,那还有些稚嫩的脸上随之流露着坚毅英气,开口道。“我欲前去助那汉军一臂之力,亦为确认博哥儿的安危。” 夏侯兰瞪大着眼睛,连忙说道。“等等,云哥儿,带上我!” “兰弟,你的武艺尙不足以于战场之中保自身安危,就留在村里吧。” 顿了顿,赵云一扯缰绳,扭头看了一眼那尚且还来不及住上一晚的家,说道。“兰弟,代我向兄长道一句:云……去去就回,勿念之,他日归家当奉以孝道。” “驾!” 随即,赵云的双脚一夹,与赵云心意相通的夜照玉狮子马蹄一动,几乎是瞬间由极静化作极动,纵身一跃之间,径直跳出来了近两米高的围墙。 等夏侯兰匆匆推开小院木门冲出来之时,赵云的背影已然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 “云哥儿,早点回来!” 夏侯兰远远地喊了一声。 而听着身后夏侯兰的声音,赵云心中却莫名产生了一种悸动,就仿佛此去若再想回到澄底村,或许将是许久许久之后了。 只是,赵云的心神下一刻就坚定了下来,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骑着夜照玉狮子离开澄底村,往着真定县城的方向,试图寻着那涿郡汉军的踪迹追上去。 …… 而离开了真定就遁入人迹罕见小路的大军,在夏侯博的率领之下迅速地往着高邑的方向而去。 纵使所走并非是官道,但这藏于山间或泥泞乡间的小路却也不算难走,就是每次只能容许三五人并排行走,但无疑还是大大缩短了行军时间。 仅仅是第二天,大军就抵达了距离巨鹿郡极近的高邑,然后在夏侯博的帮助下寻了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山坳扎营安寨。 而等到黄昏时刻,出外接应燕云十八骑的夏侯博与张飞回来之时,却仅带回了十二人。 “怎么只有十二人?”刘备询问道。 张飞摇了摇头,情绪略有些低落地答道。 “未见归来,或已遇不测。” 顿时,营帐之内的刘备、关羽以及李基的表情都有些默然。 须知,张飞平日里已然将燕云十八骑真正当成了兄弟手足一般对待,若有酒肉,张飞都不忘与燕云十八骑分享之。 燕云十八骑是分成三组,每组六骑分散着去探查巨鹿情况,如今有整整一组六人未能如约归来,大半是遭遇到什么意外变故遭遇不测了。 “此乃博之错也,以至于有六位壮士……” 只是不等夏侯博说完,张飞就打断道。 “战场之事,何处不有凶险?且子坤先生向俺提议派遣最为可靠的燕云十八骑先一步去探查情报之时,俺心中也已经有所准备,否则也无须让燕云十八骑分成三支,所图不正是避免全军覆没?” “只是,莫要让俺知道是哪些混蛋对燕云十八骑下手,俺定要往他们身上捅上十八个窟窿!” 说罢,张飞一屁股地坐了下去,然后拿起一坛酒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显然心中还是极其不痛快。 对此,不管是刘备还是李基,也都不好劝阻张飞,只能是任由着他,而是看向风尘仆仆的十二人。 “劳烦诸位前往巨鹿所查探的消息了。”刘备开口道。 “是。” 剩下的十二人中,走出了两人,各自汇报了起来。 而随着燕云十八骑的见闻一条条地汇总起来,身处于营帐之内的众人神色也是渐渐地沉重起来。 巨鹿,已然彻底黄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黄! 燕云十八骑踏足巨鹿郡之后,所过之处的乡里几近十室十空,偌大的巨鹿郡几乎只存在两种人:死人或是黄巾人。 不管是老弱妇孺,亦或者是青壮少年皆头系黄巾,有如蝗虫一般游荡于大地之上,寻求着一饱腹之物。 至于那被太平道视若圣城一般的巨鹿城,也并非是随便一个普通的黄巾众就能进入的。 燕云十八骑依据夏侯博所说借着战马,在脸上画着类似于黄巾力士的纹路,这才以着黄巾力士的身份顺利地混入到巨鹿城中。 而巨鹿城已然彻底沦为了太平道的形状,由人公将军张梁亲自坐镇,城中可谓是人人头系黄巾,家家供奉大贤良师与黄天。 虽说燕云十八骑未见城中有什么士卒存在,但显然对于太平道而言,每一位信徒都是士卒。 不过,燕云十八骑已然清楚地打探到了巨鹿城中府库、粮仓等位置所在,且府库、粮仓等重要设施的防备并不严密,甚至可以算得上松懈之极。 毕竟在太平道无数信徒的眼中,巨鹿可是受黄天庇护的圣城,谁敢冒犯之? 而在太平道的高层眼中,巨鹿身处大后方,高城深池,且城中有无数信徒可为壁垒,可谓是安全之极。 等前往探查的燕云十八骑相互不断补充完毕所知晓的信息,营帐之内所有人都似乎陷入了沉默之中。 “巨鹿看似没有士卒,但城中无数信徒即是士卒……” “莫说是六千人,恐怕就是六万人强攻之,恐怕也是难以奈何分毫。” 刘备喃喃地说道。 此刻,就连关羽与张飞也均是有些沉默了下来。 整个巨鹿城都是黄巾,这个信息太过于惊人了。 且不说如今刘备麾下士卒不足六千人,就算真的具备攻下巨鹿的能力,难不成要屠城? “诸位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李基朝着那仅剩十二人的燕云十八骑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之后,却是洒然一笑。 被李基的笑声所惊醒的刘备等人,不解地问道。 “子坤,因何发笑?” “若战争仅仅只需要对比双方士卒数量即分胜负,那倒是省事,且黄巾也不至于被北中郎将压得在广宗一带喘不过气了。” 李基这一番话一出,当即令刘关张三人的精神一震。 至于之前不过是一游侠的夏侯博,更是从李基身上感受到了视无数黄巾如无物的气魄。 “子坤先生说的不错,区区黄巾罢了,一群只会装神弄鬼的贼子,之前两千对六万,还不是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张飞一边灌着酒,一边气势汹汹地说道。 关羽也是一抚颌下长髯,傲然道。“贼子再多,亦不过是土鸡瓦狗。” 唯有刘备依然皱着眉,明白关羽张飞所说的跟如今的状况完全不是一回事。 之前大兴山之战能胜,本质上是李基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将黄巾贼与被劫掠的黄巾众给分隔了开来,然后埋伏全灭了黄巾贼,再以地形之利,携斩杀程远志之声势逼迫了大量黄巾众投降。 那一战过后,刘备时常回味于其中以弱胜强的细节,均觉受益良多。 可也正是因此,刘备明白巨鹿城如今的状况与大兴山完全不是一回事。 巨鹿城中,绝大部分恐怕都是太平道的虔诚信徒! 只需太平道高层一声令下,即使刘备率军奇袭巨鹿城攻入其中,也根本经受不住黄巾贼人的反扑。 这一刻,刘备最为侥幸的则是没有选择自中山国鲁莽地直插入巨鹿郡,否则以着巨鹿郡那恐怖的黄巾数量,恐怕就连巨鹿城都见不到,就被无数黄巾贼人所淹没。 只是,正当刘备抬头看向李基之时,却见李基眼眸微闭,以食指轻点于眉间,似乎是在推演着什么。 ‘或,子坤已有妙计?’ 第34章 火攻奇袭? 当即,刘备连忙抬手制止还欲开口讨论的关羽与张飞,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关羽、张飞沿着刘备示意的方向看去,也是迅速地安静了下来。 这一幕看在夏侯博眼中,却不禁心中颇为诧异。 虽说夏侯博与刘关张三人的接触时间并不长,但也大体摸清了刘关张的性格。 其中,刘备最为突出的性格是仁德,关羽与张飞则分别是傲慢与暴躁。 因此,关羽与张飞居然真的因此迅速安静下来,无疑说明李基已然彻底将他们所折服。 而此刻李基也确实是在心中迅速地整理着一条条有用的信息,然后从中判断出利于己方的信息。 别的谋士设谋的习惯如何,李基不太清楚,但是对于李基而言,设谋最为重要的无疑是信息。 巨鹿现状,黄巾数量,守备情况…… 等种种信息在李基的脑海之中交织在一起,几乎是本能地让李基判断己方想要胜利的可能,似乎唯有皆水火之势,否则只能是刘秀附体到刘备身上召唤陨石砸在巨鹿城才行。 同样颇通兵法的刘备判断没错,李基同样认为即使奇袭巨鹿攻入城内,区区不足六千的兵力也绝对顶不住了巨鹿城中庞大黄巾军的反击。 巨鹿城的地形先天就杜绝了水攻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火攻! 只是,李基仅凭着直觉,也感到火攻似乎也是不可行的。 【经过长途跋涉的行军,你与刘备率领着六千士卒绕到距离巨鹿城不足五十里的高邑之内。 为了迅速终结黄巾之乱,为了尽可能地保存人口数量,亦为了尽量争取乘风起势之机,你接下来的选择无疑已然关乎整个时代的走向。 而在收集了大量有效情报后,你选择: 1、伺机而动;2、火攻奇袭。】 李基感受着脑海之中浮现的内容,心中不禁一顿。 果然,敌我实力差距过大以及通过情报得知的可利用因素太少了,就连处于这种特殊状态下的自己,都仅判断出两个可行的方向。 当即,李基没有一丝犹豫,选择去验证“火攻奇袭”的选择。 【不愿放弃这个大好时机的你,选择了“火攻奇袭”! 尽管你知此计冒险,但已然是眼下唯一具备可行性的方向了,并且已进入夏天的冀州随时都可能会降下倾盆大雨。 你运用初步入门的天文知识,判断出今夜无雨,这将会是火攻奇袭难得的好时机。 再兼之大军潜伏于高邑之中,也难以保证什么时候就会被黄巾发现。 兵贵神速! 而后,在你的命令之下,关羽、张飞、夏侯博各率一百士卒假扮成黄巾,通过燕云十八骑进入巨鹿的经验,暗藏了不少火油等引火之物潜入到防备松散的巨鹿城中。 你早就知巨鹿城中亦多有空屋,这让关羽、张飞、夏侯博也顺利借助人去楼空的空屋潜伏于了起来。】 【是夜,三更时分,亦是人最困的时刻。 关羽、张飞、夏侯博当即依计而行,各自率领士卒奇袭府库、粮仓、府衙这三处城内重要枢纽。 以关羽、张飞、夏侯博之勇力,几乎是顷刻间斩杀了这三处枢纽松散的守卫,然后迅速布置火油等物引燃。 三处不同方向遇袭且迅速有火势升起,顿时引发了巨鹿城内的混乱。 只是很可惜,关羽、张飞、夏侯博所携带的引火之物有限,仅仅只能勉强点燃府库、粮仓、府衙,却远远不足以让火势卷席全城。】 【因此,随着人公将军张梁于睡梦中被惊醒后,一方面调集黄巾力士围杀敌人,一方面则是紧闭四方城门。 一时间,关羽、张飞、夏侯博三人各自率领的士卒反而成了瓮中之鳖。 尽管刘备在火势初亮之时,已然率领着所有士卒冲击巨鹿城,试图打开一个缺口接应关羽等人,但巨鹿城墙高池深,根本就不可能是刘备短时间内所能攻破的。 城内,关羽、张飞有如猛虎出笼,所过之处人头滚滚,但人终有竭力之时…… 随着刘备听到城内的厮杀声彻底停歇,且很快就有关羽、张飞的头颅被抛出城外。 刘备心如死灰,只能黯然宣布撤退。】 【只是,对于你而言,所欲达到的战略目的已然达到! 巨鹿城内所积攒的庞大粮草兵器,随着一场大火尽数付之一炬。 即使是再牢固的信仰,也难敌饥饿的折磨,被无数黄巾所占据的巨鹿不足三日就自行崩溃,无数的黄巾自城中向外四散而逃。 巨鹿的崩溃,也有如连锁反应般迅速影响着整個冀州乃至于天下战局。 张角得知后路巨鹿城被断,可供庞大黄巾军一年所需的钱粮顷刻间化作灰烬,当场口吐鲜血而亡,广宗等城池被卢植顷刻攻下。 刘备亦是趁此良机攻入巨鹿之中,亲手斩杀张梁为关羽、张飞报仇。 而据在城内躲藏着顺利逃过一劫的夏侯博所说,张飞力竭而死之前,依旧怒目圆睁,高呼:为兄杀贼,痛快痛快! 关羽则长叹一声“恨不能再与兄长同行,践行理想”,且关羽头颅被斩下,身躯依旧屹立不倒,有如神人。 这让听闻此事的刘备,再度哭晕了过去】 【随着冀州战事已定,黄巾之乱亦随之迅速被平息! 刘备因有奇袭巨鹿,烧毁黄巾粮草之功,被朝廷破格提拔为一方郡守,名动大汉。 然而,关羽与张飞之死,令刘备始终无法释怀,时时叨念桃园之誓! 刘备虽不恨你,但却是无法原谅自己,最终不到五年便郁郁而终,病死于你的面前。】 【计谋评价:黄巾与涿郡汉军的巨大实力差距,令你不得不兵行险着。 以理性而言,伱尽管没有攻下巨鹿,但已然达成了既定的战略目标,大大推动了黄巾的覆灭。 可感性而言,你愧对了关羽、张飞的信任,你凭借着此前在大兴山所积累的信任,关羽、张飞没有丝毫怀疑你是否有起火后接应他们的后手,而是拼尽全力地完成了自己的引火任务。 更为致命的是,关羽张飞的身亡给刘备带来了难以弥补的沉痛打击,让刘备在愧疚思念之中早早病亡。 尽管死前尚无子嗣的刘备将麾下所有势力尽数托付给你,你也亦试图肩负起桃园理想继续前行。 然而,相对比刘备而言,你既缺乏着复兴大汉的正统性,亦没有刘备那令人折服且可轻易凝聚人心的仁德魅力。 最终,面对着诸侯们越发猛烈的进攻,你不得不率领着心腹部众逃亡海外,定居夷洲,余生皆致力于开发夷洲,死前留遗志于后人:待中原大一统之日,携夷洲归于九州。 你死后,被夷洲上下公认为“夷洲王”; 待你的后人顺利携夷洲归入九州国土后,更是被后世多次追封,位列“孔庙”。】 这一次推演而出的内容,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多。 且李基也不清楚是否因为自己的学识在这期间有了显著的增长,似乎对于未来的判断也多了不少。 夷洲王? 李基依照刘备病死的结果进行假设,自己不得不继承刘备的势力又势单力薄难敌其他诸侯的情况下,确实会选择逃亡海外。 毕竟,无论是从感性或理性分析,李基都不可能愿意臣服于其他诸侯,忠臣不事二主,且其余诸侯亦不会是李基的明主。 而随着李基再一次感觉脑袋被灌了大量水银般沉重,不得不睁开眼眸深吸一口气舒缓一下精神之时。 张飞见状,趁机问道。“子坤先生,可有妙计乎?” 关羽亦是问道。 “依关某所见,燕云十八骑探查到巨鹿城内防备并不严密,或可用火攻,子坤先生认为如何?” 李基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疲惫地说道。 “适才,我所推演的正是以火计奇袭巨鹿,然,能够混入城内的士卒数量有限,所能携带的引火之物亦是有限。” “因此,最大的问题在乎即使引燃大火,亦不能让巨鹿城中火势连成一片,仅仅只是三五个区域起火,引发的混乱相当有限。” 推演过一次的李基,一语道破了“火计”最大的问题所在。 正常而言,欲用火计吞噬掉整个城池,必须在城中各处大量布置火油等引火之物,且也需在各处房屋衔接之处放置干草柴火等易燃之物。 还需有大风相助,方有可能让大火顷刻间成滔天之势卷席全城,再无扑灭可能。 只是,巨鹿城的防备再怎么松懈,那也不可能任由着他人莫名其妙地一栋栋房屋地放置干草柴火,那不是把人当傻子了吗? 即使是关羽、张飞、夏侯博三人亲自带队潜伏于城中,也只能是勉强烧掉了府衙、府库、粮仓这三处要害之处。 张飞的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喊道。 “要不,俺就去巨鹿城下骂战,引那张梁出来,只要杀了张梁,巨鹿城中必会大乱。” 李基摇了摇头,说道。 “传闻之中张角的两个弟弟张宝、张梁,其中张宝好战性急,张梁的性格则是谨慎小心,不善武勇。因此翼德就算再怎么骂战,都不可能单独将张梁引出城外。” 说到底,那就是张飞骂得再脏,让张梁气急败坏,张梁的脑海里都不会有出去跟张飞单挑的念头,只会令大量黄巾力士一拥而上将张飞给分尸剥皮。 顿时,张飞憋屈地喊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我等就只能如此干巴巴地呆在这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那我那六个兄弟不是白死……” “砰!” 只是,还不等张飞说完,刘备一拍桌案,喝道。 “翼德,你如何跟子坤说话?若是你的建议可行,子坤又岂会阻止你?如今子坤阻止你,无非在乎看重你的性命,不愿看你白白送死。” 张飞愣神了好几下,这才有些挫败地坐了下去,朝着李基拱手道。 “抱歉,子坤先生,俺心中不痛快,口不择言了。” 李基摆了摆手,深知张飞那急性子性格的李基,却也没有将这种事情摆在心里,反而拧着眉头思索起另一种可能。 从刚刚的推演之中,李基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巨鹿城真正的铜墙铁壁不是城池,而是那聚拢在城中无数的黄巾。 因此破城需要攻破的不是城门,而是城中无数黄巾的心理防线。 所以在刚刚的推演之中,刘备即使没有趁着火势攻破巨鹿,但随着粮仓被烧毁之后,区区三日巨鹿城中无数黄巾就自行溃散了。 ‘那……若是只以烧毁粮仓为意图呢?’ 李基的眼睛略微一亮,再度使用“计谋模拟器”,在“火攻奇袭”的选择后,主动改变了指派任务的节点。 【…… 兵贵神速! 而后,在你的命令之下,由夏侯博单独率领一百士卒假扮成黄巾,暗中携带火油等引火之物潜伏入巨鹿城中。 关羽、张飞则是准备以火势出现之后,自巨鹿城的东西侧同时发动进攻。 而夏侯博凭借着过去身为游侠之时,对于整座巨鹿城的熟悉,很轻易地率领一百士卒潜伏到了三更时分。 随后,夏侯博率领士卒直攻最重要的粮仓位置,几乎是顷刻间就攻破了粮仓防线。 只是,还不等夏侯博命令士卒泼洒火油,开始大范围放火,大量黄巾就包围了过来,那刚刚燃起的些许火焰连带着那一百士卒迅速被扑灭,唯有夏侯博侥幸逃生躲藏了起来……】 推演到这里之时,李基就主动中断了后续的推演。 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没有同为要害设施的府库与府衙同时被袭击,令巨鹿城内的黄巾陷入顷刻的混乱,夏侯博就算袭击粮仓成功也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烧毁粮仓。 而巨鹿城内没有足够的混乱,即使关羽、张飞在外领兵攻击巨鹿城,也只会是徒劳无功。 反倒是令李基颇为意外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计谋模拟器”居然肯定地判断,在巨鹿城中以夏侯博的能力不会被抓住,让夏侯博又一次润了。 第35章 戒“备”森严 最终,这一次的议事以无疾而终,仅仅只是在李基的建议下加派了在周围巡逻的斥候,避免大军会被无意游荡到周边的黄巾发现而不自知。 随后,李基在回到安排给自己的独立营帐后。 未多久,刘备就特意前来拜访。 等刘备拉开营帐帘子进入其内,却是发现李基没有丝毫如张飞那般的急躁不定,反而是手中捧着一卷竹简,似是在津津有味地品读着。 并且,李基在自己的身前还提前斟满了两杯热茶,不时地品尝着。 看着李基那悠闲沉稳的模样,刘备不知为何顿感一阵安心,原本有些焦虑的内心也完全平稳了下来。 “子坤,另一杯热茶莫非是提前为吾所准备?” “自然,玄德兄请坐。” 李基起身朝着刘备行了一礼,然后往着自己面前的座位示意刘备坐下。 刘备欣然而坐,问道。“子坤,何以知之备将拜访?” 对此,李基笑而不语。 刘备见状,略微叹息了一声,然后开口道。“此处唯有你我二人,备也就直言了。” “玄德兄,但说无妨。” 刘备沉吟了一下,说道。“适才在营帐议事之时,我见子坤表情之变化,感觉子坤心中有所想法,却又有所保留,莫非是有甚难言之隐?” 此言一出,令李基转动着茶杯的手掌略微一顿,看向刘备的目光多了一丝诧异。 李基自认为自己的演技还算过关,起码不会轻易将心中想法浮于表面,没想到刘备居然如此敏锐就感觉到这一点。 随即,李基也没有特意掩饰,点头承认道。 “适才基确实以‘火攻’为想法,详细推演了一番,此计虽有成功之可能,但其中所需付出代价于你我而言太过于沉重也。” “需付出什么代价?”刘备犹豫了一下,追问道。 李基眼睛略微一闭,然后答道。“云长、翼德以死入局,焚尽巨鹿钱粮兵器,黄巾自溃。” 顿时,刘备表情显然一变,呼道。 “不可!备宁亲自入局,也绝不可赞同以云长翼德之命促成此计。” 而说完之后,刘备这才反应了过来,叹息了一声,缓缓道。 “子坤所言极是,此计过于沉重也。吾既已与云长翼德立下桃园之誓,生死与共,岂能舍云长翼德之命以成此计?纵此计可使吾有击溃黄巾之功,吾亦不取之。” 李基自然也知道此计一旦说透了,刘备必然会是这个选择。 想要促使计成,首要条件就是瞒过刘备,暗使关羽、张飞、夏侯博入局。 从理性的角度而言,刘备无疑多少有点妇人之仁,成大事者何以惜部下之命? 换做是曹操,恐怕会在再三思考以做不舍,继而欣然采纳之。 然而,从感性的角度而言,李基心里同样也不希望刘备采用此计,今日刘备可弃关羽张飞,他日刘备便可弃李基之命。 李基感叹地道了一声。 “吾亦知之此计不妥,故以在议事之时不曾道出。否则以云长翼德的性子,恐怕未必会惜命,或会强行要求行此险计,也不是不可能的。” 刘备闻言,看着李基愣了一阵。 ‘子坤,真乃体贴温柔之人,且对吾之想法了如指掌,这莫非便是《尚书·泰誓》所言的同心同德乎?’ 忽然,在李基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刘备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让李基这段时间行军骑马所锻炼出来的臀大肌,当即一紧,不自觉就想要往后稍微多挪一挪。 所谓:戒“备”森严! 刘备有些为难地说道。“子坤,吾有一个不情之请。” “若是真的很为难,玄德兄就不该开口。” 李基幽幽地答道。 这让正想接下文的刘备,顿时有些僵住,没想到李基居然不按正常套路来。 ‘真……真不愧是子坤,轻易不会让人弄透!’ “其实,也不是很为难的请求。”刘备说道。 “真不为难?”李基问道。 “是。” “是不为难玄德兄?还是不为难我?”李基确认道。 “应该是不算很为难子坤。”刘备说道。 “那玄德兄但说无妨。”李基轻松地说道。 刘备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基,说道。 “那便是玄德心中有大志,但更希望是能与子坤、云长、翼德一并成就心中志向,缺一不可。故以今后子坤腹中良谋,万万不可伤及自己。” 在说罢此言后,刘备看向李基的眼神几乎流露着掩饰不住的热烈,且刘备感觉此刻的氛围亦是极佳。 子坤,当能明白吾之心意! 子坤,汝于备而言,重要性绝不亚于云长、翼德,可拜我为主,今后同行一并成就大志乎? 当然,这些真正的想法刘备并没有真正说出来,生怕如此便有逼迫李基的可能,更怕一旦开口被李基拒绝之后,双方就此彻底分道扬镳了。 只能是以这种强烈到快要明示的方式,进行着暗示。 然而,刘备不知道的是,在议事之时李基进行了高强度的推演之后,精神已然产生了沉重之极的负担,否则也不会匆匆返回营帐之中休息了。 因此,刘备这一番情深意切的暗示,李基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进行解读,无异于抛媚眼给瞎子看。 刘备进入李基的营帐之时,内心是有些焦虑;离开营帐之时,心中是惆怅的…… ‘莫非,备还有何处让子坤不甚满意?’ 唯一让刘备略有些欣慰的,则是刘备在离开营帐之前,李基简略地为刘备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处境。 如今,隐藏在高邑的大军最大优势在于敌在明,我在暗。 若是有所行动,或有所获,但机会仅有一次。 因此,在未有相当把握之前,多做不如不做。 ‘静待时机,派遣更多骑兵伪装成黄巾潜入巨鹿郡收集情报,最好能够确认广宗一线的战况……’ 回想起李基的建议,刘备当即就下去进行安排。 而随着刘备离开营帐之后,李基从袖子中取出一卷竹简于眼前摊开,略微思索了一番,在竹简上书写了起来。 上一次的推演,“火攻奇袭”的结果无疑是李基与刘备都不太可能接受的。 但在那种特殊状态下推演而出的内容,价值不仅仅在于结果,其中一部分李基常态下可能注意不到的重要情报,同样也是颇有价值的。 一、巨鹿城内堆放的是整个冀州黄巾的粮草,尤为重要; 二、人公将军张梁并非是什么草包,性格谨慎小心,不可小觑之; 三、巨鹿之固,不在于城墙,在于城内黄巾的人心信仰,欲破巨鹿,必先破黄巾人心。 “世间无有不可破之局,无非能力所限,又或者是情报不足,还没有凑齐能够破局的条件……” 李基喃喃地道了一句,将面前的记事竹简卷了起来放入袖子,重新拿起兵书研读了起来。 而一直在营帐之中读书的李基,感觉自己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则是继续进行此前“计谋模拟器”显得的另一个选择进行推演。 【在你深感还没有掌握足以通往胜利的契机之前,你决定选择“伺机而动”。 伺机而动的前提,无疑在于如何隐藏大军行踪以及获取足够维持大军的粮草。 因此,在你的提议之下,除了派遣出十组十人的骑兵充当探子前往广宗与巨鹿周边持续探查消息外,由张飞亲率九百骑兵改换装扮,假装为马贼土匪游荡于常山国治所元氏周边劫掠攻击黄巾。 凭借着张飞的勇力以及骑兵的优势,黄巾被张飞所率骑兵侵扰得苦不堪言,这也引起了一部分黄巾的重视,试图围杀张飞。】 【而这,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 由张飞在距离高邑有一定距离的元氏闹出足够的动静,既足以吸引周边黄巾的注意,又不至于会引起巨鹿城内黄巾的重视。 并且借由着张飞所率骑兵不时地劫掠黄巾,通过以战养战的方式,既能练兵,也能一定程度上保障大军的粮草需求。】 【很快,时间不断过去。 你对于如今巨鹿与广宗的情况也越发了解,正打算与北中郎将进行联系之时,探子传回了一個消息: 由于北中郎将卢植久攻广宗不下,被天子下诏免除职务,且以囚车押回洛阳问罪。 接着,接替北中郎将卢植接手大军的则是东中郎将董卓。 你深知,或许,你等待的时机终于要到了! 你急让张飞率领的骑兵归还高邑,且派遣出更多的探子前往广宗一带查探消息。】 【随着东中郎将董卓接替卢植掌管大军后,董卓依旧按照原北中郎将行事策略围困广宗,且试图寻求攻破广宗之法。 然而,当黄巾得知汉军临阵换将,北中郎将卢植已被朝廷押回洛阳之后,黄巾一改旧态,不复死守不出,反而调集黄巾力士等精锐出城反击汉军。 董卓完全不曾料想似乎在卢植手中像玩物般随意蹂躏的黄巾,居然会尚有士气进行反攻,以至于围攻广宗的汉军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防备。 一时间,汉军损失严重,溃败三十里。 随后,勃然大怒的董卓重新整顿汉军,再率汉军与黄巾正面野战,再败…… 甚至汉军被黄巾凭借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击穿了军阵,对大半的汉军完成了分割包围,董卓更是即将狼狈而逃之际。 早早在你得知黄巾开始反攻汉军之时,便建议急行军赶赴广宗一带的刘备率领大军及时赶到,于后方急攻防守薄弱的黄巾中军。】 【纵使黄巾中军尙有大量黄巾力士紧急列阵抵挡,依然不敌在关羽、张飞率领之下已成精锐的上千骑兵冲击。 一时,黄巾中军溃散,汉军趁势反击,形势彻底逆转,最终以黄巾全线溃败而逃被追杀三十里为结果。 此战,张角被张飞阵斩,太平道高层亦是死伤无数。 随着张角头颅被传示四方,所过之处黄巾信仰彻底坍塌,巨鹿更是不战而下! 此战过后,虽然董卓暗中收买宦官,将击溃黄巾之功劳归揽于一己之功,被封凉州牧;但刘备之名字在刘焉的帮助下依然出现在朝堂之上,刘备战后亦被封为一方郡守。 只是,没有了董卓的溃败而逃,反而让董卓一战歼黄巾,这让天子越发认为是卢植无能或暗通黄巾,这才会与黄巾僵持不下。 最终,北中郎将卢植被斩首!】 【计谋评价:你所施之计,尽显“积蓄战力,静待天时”之妙。 因伱知晓在没有你的干预情况下,北中郎将卢植将会遭小黄门谗言所害,继而被朝廷夺官下狱。 接替北中郎将者,董卓也。 此人虽有勇力,却无卢植以弱胜强之能,且董卓急于向朝廷证明自己以及捞取军功,又轻蔑于黄巾之能,必败无疑。 故以,你抓住了最好的时机,在黄巾将以为可一战而定汉军之时。 奇袭黄巾中军,凭借关羽张飞之勇,阵斩张角彻底奠定大局。 然而,没了董卓之败衬托卢植之能,也将害了卢植性命。 日后每每想起此事,依然多有遗憾。 且董卓升任凉州牧,所拥有之权势远超你的预料之中,或会卷起更大的祸患也有可能。】 随着推演的内容完全结束,李基猛然睁大眼睛,骤然意识到了自己此前主观上忽视了一个细节。 在原轨迹中,北中郎将卢植约会在六月左右因宦官谗言以及久攻广宗不下,继而被天子下诏夺官下狱。 这让李基的眼眸,不自觉地微微一眯。 这一次对“伺机而动”进行推演的结果,比李基料想之中的要好得多,在推演之中几乎是将李基所知晓的先知优势,以及刘备所率大军隐藏于暗处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以原本接替卢植的董卓兵败为节点,瞬间扭转了局势,对黄巾一战而下。 只是,董卓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更不需要跟刘焉那样与刘备合作,而是粗暴直接地买通宦官,几乎将所有的功劳都占为己有。 如果不是尚有刘焉替刘备发出了些许声音,以董卓的性格可能就连刘备的名字都不会上报给朝廷。 第36章 围三阙一 以结果而论这次推演的结果还算不错,刘备也顺利地争取到了郡守之位,可李基心中莫名的极度不快。 那种感觉就像是李基与刘备努力了那么久的成果,结果大半都被董卓给白嫖走了。 董卓,不愧是汉末第一嫖大帝,上嫖妃嫔公主,下嫖义子爱人,如今更是白嫖到了李基的头上来了。 虽说被董卓白嫖,也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如今的大汉天子积攒了一辈子的妃嫔公主,最后同样也被董卓嫖了个爽。 但向来都是李基白嫖别人的,如何能忍被董卓就这样躺着给嫖了的事实。 如果不是刘备关键时刻奇袭黄巾中军,阵斩张角,致使黄巾大乱,董卓唯一的下场就是兵败而逃被朝廷下狱,顺带衬托一波卢植的本事。 然而,在刘备与李基的干预下,董卓反大败为大胜,最后居然如此恬不知耻地将所有战功给吞了。 ‘董卓,董卓……’ 李基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思索着是否存在反嫖一波董卓的可能。 然而,结论是……不可能! 对于如今的刘备而言,刘焉与卢植算是刘备在朝廷之中最大的靠山,随着卢植被下狱,根本就没有足够为刘备在朝廷争取军功的声音。 刘焉的上书中会提及刘备,更多的也只是为了衬托自己的功绩罢了。 唯一可能会公正不阿为刘备争取战功的卢植,反倒是会随着董卓的大胜,继而彻底陷入死地。 这一刻,李基莫名有些理解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对于那一位刘备言辞之中总是充满崇敬的北中郎将,李基心中未尝没有几分好奇和尊敬。 没想到这一次推演给卢植洒了最后一捧土不说,顺带还拿着铁锹给拍实了。 ‘而且这样一来,今后董卓夜宿龙榻秽乱后宫的时候,我算不算在后面帮忙使劲了?’ 想到这里,李基嘴角抽了抽,还是感觉便宜谁都绝对不能便宜了董卓,就算是帮忙使劲,那也必须是董卓在后面帮自己使劲……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李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觉精神负担太大,导致自己的思绪都有些过于散乱了。 随即,李基缓了缓精神后,重新拿出记事竹简书写了这一次推演所注意到的关键情报。 【四、若是不干预局势,六月北中郎将卢植将会被下狱……】 写到这里之时,李基的动作一顿,划掉了六月,改成五月。 因为需要考虑到小黄门自洛阳抵达广宗的往返时间,因此小黄门大概会在五月就抵达广宗,然后六月卢植就已经被正式夺官下狱。 所以,若是想拉那一位大汉仅剩不多的脊梁骨一把,五月之前必须有所作为。 【五、巨鹿可影响冀州黄巾局势,反过来若是拿下张角,亦可兵不血刃拿下巨鹿,甚至是瓦解天下黄巾的士气。】 写完这一点后,李基皱着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冀州黄巾的局势,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做环环相扣,巨鹿与张角无疑都是绝对的关键。 ‘或许,目标该放在张角身上?’ 一念至此,李基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随着思路的拓宽,大量灵光不断地在脑海之中乍现。 “砰!” 李基豁然起身,将记事竹简收入袖中,然后径直朝着营帐外走去,直奔刘备的营帐所在。 只是,令李基有些意外的是,刘备并不在自己的帐内。 “玄德兄今在何处?” 李基冲着守在营帐的士卒问道。 士卒躬身答道。“子坤先生,督贼曹大人这几日都会到周边亲自巡视,约在辰时才会返回营帐歇息。” 李基闻言,也只能是先行返回营帐之内歇息。 只是,李基没想到的是,自己返回营帐内不过半个时辰,刘备就携着关羽、张飞匆匆过来了。 “玄德兄,你怎么过来了?”李基问道。 刘备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边答道。 “备曾给士卒下令,若是子坤寻我,速报之。故以,备听闻士卒禀报后,就迅速折返回来了。” 李基看着刘备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于刘备的看重。 就连是什么事都尚且不清楚,原本在周边亲自巡视的刘备就不惜即刻折返,这番看重已值千金矣。 “玄德兄就不担心基只是有些小事欲寻之商议?”李基问道。 “子坤之事,便无小事,且就算是与子坤品茶闲谈,备亦是求之不得。” 顿了顿,刘备向关羽一示意,递上了好几份竹简,谦虚地说道。 “正好,已有几组派出的探子已经传回了一些情报,正欲与子坤商议一番。” 听到这里,李基心中原本翻涌的感动迅速地平息了下去。 原本李基还以为自己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已经高到了那种地步,没想到原来只不过是顺带的。 顺带的爱,狗都不要! 李基暗呸了一声,脸色一正,拿起着那一份份竹简翻阅了起来。 在夏侯博这一位冀州游侠的相助之下,所派出的探子获取信息的效率无疑有了大幅度提升。 不过数天时间,已经有所收获。 这些竹简之中,有三份是巨鹿周边的地形确认与描绘,两份是关于巨鹿周边是否存在兵力的探查,最后一份则是已然找到了广宗所在。 当即,李基的表情一凝,拿起关于广宗的竹简细细地看了起来。 而李基每放下一份竹简,刘备才会跟着拿起那一份竹简翻阅起来,接着递给身旁的关羽、张飞。 刘备同样也是刚刚拿到这些探子传回的情报,却是还没有来得及翻看,就得知了李基寻自己的事情,匆匆就带着情报回来了。 “果然,如今张角与北中郎将正在广宗县相持,北中郎将所率汉军已三面包围广宗。” 李基喃喃地道了一句,然后将那份竹简放了下来,陷入了深思之中。 一时间,有了真实的情报支持,关于巨鹿、广宗的战局在李基的脑海之中反映得越发清晰,而不再是如之前那般大多都是依据推算而来的。 而那份关于广宗的竹简,也在刘备、关羽、张飞的手中分别传阅了一遍。 与确切得知恩师卢植状况而喜悦不已的刘备相比,关羽略微思索了一番,一抚长髯,疑惑地询问道。 “子坤先生,为何北中郎将只围三面?若是四面合围彻底断广宗之粮,以黄巾之数量无须一月粮草或断绝,必不能持久,届时不战而溃。” 刘备闻言,还不等李基开口,就自信地抢答道。 “二弟,或这即是《孙子兵法·军争篇》所言:围师必阙也。若是四面合围,黄巾粮草将尽,或会激起其死战求生之心。故以卢师仅围三面,乃是有意示生路,令黄巾上下无必死之心也。” 关羽赞道。“原来如此,大哥高见。” 张飞更是竖起拇指,夸奖连连。“俺也觉得大哥高见,这一番高论就算是跟子坤先生相比也不分上下了。” 刘备轻咳一声,努力地掩盖着心中自得,一副谦逊惭愧的表情,眼睛却是控制不住地往着李基的方向斜了过去,希望能够得到李基的肯定。 只是李基听着刘关张三人之间的商业互吹,一阵尴尬,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刘备与关羽的见解,不得不说暗合兵法之道,但是都合得不多。 认真说来,刘备大概是处于第五层,关羽是在第三层,张飞估摸是在地下停车场呆着。 然而,依据李基的判断,卢植之所以“围三阙一”大概是处于第九层。 因此,李基只能是沉默以待,露出着一丝尴尬而不失儒雅的笑容。 可惜,张飞显然没有理解李基特意给刘备留面子的良苦用心,大着嗓门追问道。 “子坤先生,你是不是也觉得大哥分析得很对?跟你比起来怎么样?” 李基的拇指与食指做出了一个冒犯高丽的手指,说道。 “还差这么一点点吧。” 刘备见状,心中倒已然是颇为满意,能与李基接近到这种程度,刘备时时向李基请教之下,深感自己确实有所进步。 不过,张飞倒是有些不屈不挠地问道。“具体是差了多少?大哥分析得那么还有不对吗?” 李基无奈地拿起三份竹简堆在一起,说道。“这是巨鹿。” 又拿起一份竹简放到桌案的另一角,指着说道。 “此乃广宗。” “巨鹿乃大城,广宗乃小城。此前玄德兄与云长所分析亦不算无误,不过依子坤之见,北中郎将所考量,并非是黄巾死战反击。” “以北中郎将之能,野战对决黄巾可谓是连战连胜,已然彻底将黄巾之士气打得大散,再无与北中郎将对阵之心气,方会以十倍之数龟缩于广宗之内。” “因此,北中郎将对广宗围三阙一,意不在于一城一地之得失,所着眼乃是冀州之大局也。” “以巨鹿之城高池深,北中郎将若想围之,攻之,难度骤升十倍不止,故以或非是北中郎将倾尽全力不可攻陷广宗,而是不愿逼迫黄巾弃小城广宗而退回大城巨鹿。” 随着李基的话音落下,刘备只觉得老脸骤红,关羽依然眯着眼看不出什么脸色变化,张飞则是瞪大着眼睛,眨了眨,砸了砸嘴道。 “好像懂了,好像又不太懂。” 李基问道。 “翼德,你认为如何方算彻底平定黄巾之乱?是杀尽天下额系黄巾之人?还是直取妖道张角本人?亦或是完全击溃太平道所坚持之信仰?” 张飞一听,那双环目的目光中清澈透露着一丝丝懵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基无奈地叹息了一句,接着一针见血地开口道。 “此即是北中郎将的高明之处,北中郎将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即使倾尽全力攻陷广宗,广宗之后尚有巨鹿,于局势亦无增益。” “因此,北中郎将围困广宗,意不在广宗,也不在巨鹿,而是意在张角本人!” “被誉为‘黄天’代言人,又自称‘天公将军’的张角每被汉军压制于广宗不敢动弹分毫多一天,对于整个黄巾的士气都是打击,也将会让越来越多的太平道虔诚信徒对信仰产生动摇。” “北中郎将之围三阙一,围的是黄巾,所打开的却是太平道的信仰之阙口。” 刘备听罢,忍不住深深地感慨了一句。 “卢师之谋,明见万里也,备尙不知何时方能得其一二分精髓。” 说到最后之时,刘备看向李基的眼神却不自觉再度透露出几分热烈。 之前,刘备只是单纯地觉得李基乃是当世难得一遇的大才,但却一直没有一個直观清晰的对比。 如今,李基仅凭些许探子所反馈的情报,却是轻易将卢植所设之谋,心中所算之事,不过是顷刻之间便已看破。 如此智谋,世罕有可堪者! 这一刻,刘备忽然产生了一丝庆幸。 幸好子坤并非是黄巾一员,若是张角得到子坤的全力相助,或当真可倾覆苍天! 只是,相对刘关张各自的想法,李基更为感慨的是卢植此计大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精妙,攻的并非是一城一地,更是黄巾的人心。 然而,可惜不等卢植功成。 不过区区一黄门就足以推动卢植这般力挽狂澜之人的下狱,偌大个朝廷到底还有几个真正一心为公之重臣? 整个大汉,又已经腐败到了何等地步? “俺懂了!” 忽然,张飞一拍大腿,吼了一声,吓得在场的人都震了震。 “翼德是懂什么了?”刘备问道。 张飞沉吟了一下,悠然道。“果然还是子坤先生在这方面比大哥要厉害。” ?? 李基。 所以我刚刚分析了那么多,完全就是对牛弹琴了吗? 好一个张三爷仅仅从中得到了一个结论,我在某个方面比刘备要厉害? 这么说,三爷的小脑袋瓜子还真的萌生过刘备的智谋在我之上的可能? “翼德,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李基竖起拇指,赞道。 张飞咧着嘴,说道。“大哥,子坤先生这是在夸俺吗?” “算……算是吧。” 刘备不敢戳穿,更怕自己也被李基一并评价为:大聪明。 毕竟,刘备感觉自己那一通洋洋洒洒的分析,也有点像是个大聪明,哪里还敢吱声跳出来探讨一番自己算不算是个大聪明。 关二爷此刻更是眯着眼,仿佛睡着了似的。 第37章 二选一 在此之前,“聪明”这个词还是一个褒义词。 因此,被子坤先生称赞为“大聪明”,令张飞不禁一时有些自得。 唯有在场目睹全过程的刘备、关羽,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的某种隐喻,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不语。 “咳咳……” 最终还是李基轻咳了一声,重新将话题放回到了正事之上,询问道。“玄德兄,不知你可有什么信物可向北中郎将证明自己的身份。” “嗯,子坤可有大用?”刘备问道。 “没错。” 李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欲破巨鹿,必先破人心;欲破人心,又须直指粮草或妖道张角;粮草且无须多说,然,欲破妖道张角,巨鹿又将会是难以绕过的障碍。” 随即,李基豁然起身走到营帐之中所挂的那一面简略冀州地图,手指在如今所处的高邑一指,然后往前一划途径巨鹿,又朝着广宗的方向而去,说道。 “此环环相扣,已非玄德兄所率领六千士卒可解之。如今之计,计在于北中郎将,若我等做北中郎将之奇兵,兵锋直指妖道张角,或有所作为。” 刘关张闻言,神色惧是振奋了不少,但刘备兴奋过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说道。 “巨鹿处于广宗之后方,我等若率军过巨鹿往广宗,必被巨鹿所隔,甚至会被巨鹿、广宗两地黄巾前后夹击。” 李基笑道。 “玄德兄,所谓兵者,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张梁性格谨慎小心,且身系巨鹿大城,欲破其城,甚难。然,其人亦是难成大事,无虑也。” 顿了顿,李基的手指朝着广宗一指,说道。 “我所虑者,乃广宗也。此计,我等在于奇,北中郎将在于正,需正奇相合,直击广宗张角一部,一战定乾坤。” “故,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乃是需让北中郎将相信我等。若是北中郎将心有一丝疑虑,怀疑我等乃是黄巾贼人所使的反间计,非但计必不成,我等亦会陷于险地。” 张飞闻言,开口道。“这还不简单,将刘焉给的那什么督贼曹符印送去,自可证明我等身份。” 李基笑道。“黄巾攻陷之城池何其多也?所杀官吏不计其数,所缴获的各级符印不说堆放成山,恐怕也足以铺一条小路了。” “如此一来,可就难矣。” 关羽也是皱了皱眉,说道。“莫非,需让大哥本人横穿巨鹿郡前往广宗?可如此实危险之极,且大军也将无人统率。” 一旁的刘备低着头来回度步,似是在不断回忆着什么,然后开口道。 “备拜别恩师返乡之前,卢师赠予亲自注解兵书典籍三卷,此物难以作伪,且非所赠之人,亦难知之或可以此为证。” “那兵书典籍三卷,今在何处?”李基追问道。 “说来也巧。” 刘备忽然就笑了起来,说道。“若无子坤,备必将那三卷兵书典籍小心存放于涿县,以免遗失。” 顿时,李基就反应了过来,朝自己指了指。 刘备则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其中一卷,七日前,备尚且看子坤捧于手上昼读夜诵。” 当即,李基走向堆放在营帐一角的两个大箱子,依照刘备所说书名翻找了起来。 只是,颇为遗憾的是李基并没有将卢植所赠的三卷兵书典籍都带着行军,原因则是在于卢植除了是位兵法大家之外,更是当世有数的大儒。 因此,卢植赠予刘备的三卷竹简中,仅有一卷是兵法,其余两卷都是儒家经典注解。 那两卷李基随手翻阅了一遍就束之高阁了,仅仅将大量与兵法有关的竹简装了两个大箱子带于行军路上研读。 “找到了。” 不到片刻功夫,李基就将刘备所说的那一卷竹简给找了出来。 “有了此物,玄德兄再亲自手书一份,北中郎将可无疑也。”李基笑着说道。 “子坤,书信该写何物?”刘备问道。 李基闻言,则是陷入了一阵深思之中。 在上一次的推演之中,在黄巾彻底与汉军绞杀成一团之际,刘备所率大军奇袭攻陷黄巾中军,乃至于一举斩杀张角奠定胜局。 这……无疑也给李基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以奇兵相助董卓可胜,那若以奇兵相助卢植,未必没有胜机! 当然,上一次推演之中的辉煌大胜,最重要的是还是临阵换将且董卓一败再败,这才让张角一把梭哈寻求翻盘的机会,反而提前给自己钉上棺材板。 如今,卢植面临的难题亦会在于如何使广宗黄巾出城,否则若是将刘备这不到六千士卒用于攻城,那与担沙塞海有什么区别? 然而如此一来,李基则需要面临将主动权交予卢植的手上,这让李基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安与没底。 本能的,李基的意识沉浸于“计谋模拟器”之内,却发现“计谋模拟器”之中依然没有出现第三個选择。 ‘与推演董卓之败结合了一部分历史轨迹所得出的结论不同,我对于北中郎将卢植与广宗黄巾知晓的信息过少,故以直接无从推演模拟吗?’ 李基心念一动之下,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所在。 ‘更重要的是,以着纯粹的理性来看,估计刘备仅凭着一卷竹简与书信,能否取信卢植压上全军去相信一支奇兵改变已定战略,也暂且无法判断。’ ‘毕竟,其中涉及到的卢植主观想法过多,也牵扯到刘备过去与卢植的关系,这些都是我所不知的。’ ‘只是目前来看想要有所作为,只能是在董卓与卢植之间二选一。” “面对董卓则是主动努力,然后被董卓白嫖;面对卢植则是被动承受,然后被卢师打赏。’ 不过很快,李基心中就有了倾向。 白嫖可以,白嫖我不行! 李基宁愿拿着战功塞刘焉嘴里,把刘焉塞得满满的,塞得肚子都涨起来,李基也不想便宜了董卓,免得以后董卓秽乱后宫之时,李基感觉自己也算是间接推了几把。 更何况,就算刘备这一支奇兵最终发挥的作用不大,以卢植表现在外的性格作风,也必会记住刘备的相助情谊。 只要卢植在朝中不倒,刘备在外尽管旗帜飘飘,也不至于在偌大的朝堂之中连个支持者都不多。 ‘若单纯论军事,伺机而动显然更稳妥理性;可战争终究是政治的延续,保住作为老师的卢植在朝中不倒,对于想要崛起的刘备而言意义莫大。’ ‘甚至,即使这一次刘备作为奇兵没有作为,军功不足以升郡守,若是卢植承领了作为弟子的刘备情义,以卢植的人脉名声,轻松就可以让刘备晋升。’ 这一切在李基的脑海之中不断衡量,约莫在数息后,李基朝着刘备开口道。 “玄德兄宜于信中多诉过往师生情谊,再言及知之北中郎将在南讨贼,故于涿郡领督贼曹剿灭黄巾贼人后,不敢面北碌碌无所为,故已领六千士卒急行南下驻扎于高邑,听候北中郎将调遣……” 顿了顿,李基接着开口道。 “稍后,我亦会将我等所得的巨鹿郡情报与地图进行汇合,玄德兄可将之一并附上。” 一旁的张飞闻言,开口提醒道。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补充一下我等有意行军跨越巨鹿郡前往广宗支援,让北中郎将想办法配合一番?” 李基闻言,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张飞一眼。 张飞感受到李基那诧异的目光,有些不解地问道。“子坤先生,俺是有哪里说错了?” “翼德说的倒是大实话,但是却不能这么说。”李基答道。 “为何?”张飞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李基不禁有些头疼。 事实上,李基深知关羽、张飞或许都存在着一个同样的问题。 那便是视军令为儿戏! “为何军中一再强调:军令不可违?那便是为了保证军中可以贯彻一个声音,如此提一句,与玄德兄欲教北中郎将做事何异?” 李基悠悠地开口道。 “如此一来,北中郎将纵是相信了玄德兄的身份,或许也会认为玄德兄不会听从军令。” 换而言之,刘备真要是在信中按照张飞说的写上这么一句,看在卢植眼里大体就是一个感受: 玄德啊,你能来帮老夫,老夫很高兴,但是你这说话的语气,老夫不得不考虑你是否会依照军令行事。 “翼德,为帅者,需纵横全局,运筹帷幄;然,为将者,心中可有沟壑万千,但纵有所疑惑,亦不能质疑之,而是一心执行命令即可。” 这一番话,不仅仅是让张飞哑然,同样在营帐之内的刘备、关羽亦是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受教了,子坤先生。” 关羽与张飞齐齐向着李基拱手,钦佩地开口说着。 说到底,如今关羽、张飞也不过是初为将,年仅二十余岁,远远还没有到今后那等除了刘备的命令,其余人等的军令时常枉顾的地步。 尤其是张飞,原轨迹之中可是一再违反军令醉酒误事,丢了徐州,弄没了嫂嫂。 也就是刘备能容忍张飞,换做是历史上其他的任何一个主君,别说是结义兄弟了,就算是亲儿子,弄丢了唯一地盘,那也恨不得千刀万剐了。 说到底,那未尝也有刘备把关羽、张飞给宠成这样的。 因此,李基才会刻意地在关羽、张飞面前一再树立自己的权威,一再重申军令,免得今后什么时候关羽、张飞真要骑在自己头上。 而李基连忙向着关羽、张飞还礼,连称不敢后,这才向着刘备说道。 “故以,玄德兄于书信之中无须多言,只需说明大军的状况,料想以北中郎将之能,必有谋划。” 当然,还有一句李基没有说出来的。 那就是卢植倘若真是死板之人,不愿相信刘备,那么刘备这一封书信也算是尽了师生情谊。 今后,卢植因久围广宗,被朝廷派遣小黄门询问之后夺官下狱,刘备也不算是对不起卢植,李基也算是尽了对这位大汉脊梁骨的一二分敬佩之情。 届时,李基也只能可惜给了卢植机会,但是卢植把握不住。 而李基也依然能够选择“伺机而动”,捏着鼻子让董卓小小地白嫖一波,然后找个机会再想办法从董卓的身上嫖回来。 很快,在刘备迅速手书完毕之后,李基也完成了对巨鹿郡所知的信息与地图汇总。 只是,这三卷竹简无疑是至关重要。 若是出了些许差池,竹简落到了黄巾的手中,那么刘备所率大军的位置将彻底暴露,陷于险地。 因此,这三卷竹简如何安然送往卢植的手中,这无疑是个问题。 关羽、张飞倒是不惧危险,纷纷主动请缨。 只是,同样深知关羽、张飞性格的刘备,也是面露犹豫之色。 虽说关羽、张飞之勇无须多言,但巨鹿郡终究是黄巾遍布之地,稍有不慎,危矣! “玄德兄,或可考虑季常(夏侯博)。”李基提醒道。 刘备闻言,对于夏侯博的忠义倒是没有怀疑,且如今屯兵于高邑,本就是夏侯博为向导才寻到此处的。 “只是,不知季常之能,可否安然抵达广宗。”刘备担心地问道。 “季常本就是冀州游侠,熟知地形风俗,无论是潜行于偏僻之处,还是冒充黄巾都必是得心应手,此事非他莫属。”李基说道。 “好。” 刘备倒也是一如既往的用人不疑,当即就拿着三卷竹简就亲自前去寻找夏侯博,欲将此事托付于他。 很快,夏侯博就骑着一匹快马迅速离开,直奔着广宗的方向而去。 李基所说没错,其余人等或许想要前往广宗,除却寻路难题之外,一路上堪称是危机四伏,纵使交给关羽来办,说不准以关羽的作风得来一波过五关斩六将的高调作风。 然而,身为游侠的夏侯博可不会考虑伪装流民或黄巾会不会丢脸,且在熟悉当地地形的情况下,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位于广宗附近。 只不过,还不等夏侯博真正靠近汉军营寨,一组斥候已然从四面八方朝夏侯博包围了过来。 被当成探子给俘虏了的夏侯博,身上所藏的三卷竹简与涿郡督贼曹印信,就都层层传递到了汉军营寨最中心的一处大帐之中。 第38章 五月初五,漳水相会 大帐之内,仅有两人身处其中。 坐于主座的是一短髯老者,身着一件早已洗得发白脱桨的补丁士子服,然而整个人所散发的却是有若山岳般沉稳的气度,唯有腰间所配北中郎将印,方证明着此人正是名扬海内的大儒卢植。 站在卢植面前的,则是脸上似饱经风霜,脸上的数条伤疤仿佛在诉说着他所经历的战阵之多,且即使是在大帐之内也依然全身披甲的护乌桓中郎将宗员。 “卢公,唤吾前来,可有要务?”宗员躬身拱手地行礼道。 卢植将刘备所书的竹简以及李基所汇总的情报递给宗员,示意宗员进行翻阅之余,朝着在大帐门口护卫的亲卫命令道。 “好生将带来竹简与督贼曹印信的探子请上来。” “是。” 亲卫领命而去。 很快,宗员就细细地将手中的两卷竹简都看了一遍,问道。 “卢公,关于巨鹿郡的情报与我等所收集的相差无几,只是一些细微之处略有所出入,不过这也是正常范畴。” 正在与黄巾在广宗一带对峙的汉军,自然不可能会不去收集巨鹿郡的情报。 相反,汉军派遣潜伏于巨鹿郡的探子比刘备所派遣的探子要多得多,甚至比李基临时所汇总的这一份要详细得多。 “不过,这这一份情报证明不了什么,主要的是不知卢公是否能证明此弟子刘备的身份?”宗员问道。 卢植一抚胡须,笑道。 “刘备此人乃老夫曾于涿郡定居之时,所收弟子之一,当时此子不爱读书,甚喜狗马、音乐、美服。” “这么说,此子乃碌碌无为之人,却是浪费了受卢公指点的大好机会。”宗员摇了摇头,对于刘备的印象大为下降。 卢植略微回忆了一下,说道。 “非也,人皆有两面性,玄德虽年少时难以定心钻研学问,但年纪轻轻却已是喜怒不形于色,且虽其出身不过没落汉室宗亲,但借由所喜的狗马、音乐、美服等,却也顺利结交了大量豪侠、士子、商贩等等。” “因此,玄德此子求学之时武不如公孙瓒,文不如高诱,但老夫观之其心有大志,今后未尝不能有所作为。今不想却已趁势而起,领督贼曹一职,率六千士卒南下至常山国。” 看似表情硬邦邦的宗员,附和道。“其中未尝没有卢公教导之功。” 卢植淡然一笑,接着说道。 “玄德其人身处涿郡,且其身为汉室宗亲之后又心怀仁德大志,决然不会主动投身贼子,若其为被迫苟活而为黄巾间客,说明幽州已被黄巾贼子所攻陷。然若幽州被攻陷,不可能没有丝毫信息传出,故以,此事大半为真也。” “卢公明鉴。”宗员道。 “不过,还是需要与那送来竹简的探子询问一二,方可知之。”卢植道了一句。 也就是在这时,亲卫领着被卸了兵器的夏侯博走入到大帐之内。 卢植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夏侯博后,开口道。 “老夫便是卢子干,汝便是替老夫的弟子玄德送信的使者?” 夏侯博闻言,连忙行礼道。“常山夏侯季常,拜见北中郎将。” 于整个大汉都有偌大名声的卢植见状,亲自起身扶起夏侯博,然后领其入座,温和地开口道。 “此前麾下士卒无礼,误将季常当成黄巾探子,老夫且替之告罪,还望季常勿怪之。” 被卢植如此礼遇的夏侯博,整个人无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原来玄德乃有北中郎将之风也。’ 夏侯博心中暗暗地道了一句之余,连称不敢。 又或者说,夏侯博主动靠近汉军营寨就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送信,否则夏侯博根本就没有任何渠道可以正式拜见卢植。 至于什么夏侯博一身黑衣暗中潜入汉军营寨,留下竹简之后飘然离去之类的。 夏侯博是游侠,不是巨侠。 以卢植所布置的营寨,夏侯博的左脚恐怕都还没有踏入营帐,整个就被乱刀砍得只剩左脚了。 “季常乃常山人氏,不知如何与玄德结识,又为何要替玄德送信?”卢植询问道。 夏侯博闻言,自然不敢隐瞒,恭恭敬敬地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当卢植得知夏侯博乃是为了报恩,故以主动请为向导,又不惧危险横跨巨鹿郡前来广宗送信之时,看向夏侯博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季常虽乃游侠,却懂恩义,大善也。” 卢植赞了一句,让夏侯博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欣喜之色。 “卢公过誉了。”夏侯博说道。 “季常一路辛苦了,且先下去歇息,老夫还需思量片刻,然后劳烦季常替老夫带信返回。”卢植说道。 随即,卢植吩咐亲卫为夏侯博安排一个单独营帐给夏侯博歇息,这才转身向宗员问道。 “宗将军,你认为如何?” “吾刚刚一直细细观察夏侯博的表情,前后应对卢公之问未见惊慌之色,故所言之物应为真。”宗员如实地说道。 卢植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是做出了与宗员一致的判断,然后重新拿起那两份竹简细细地看了起来。 “妙!” 忽然,卢植抚掌一笑,道了一句。 “嗯?”宗员有些疑惑地看着卢植。 “玄德身边必有高士相助。”卢植断定地道了一句。 “何以见得?”宗员问道。 随即,卢植起身走至大帐中所悬挂着的冀州地形图面前。 与刘备手中那简略的地图不同,卢植手中的这一份赫然是朝廷所收录的可用于军事的地形图。 卢植的手指在冀州北部与涿郡接壤的中山国一带划了一下,说道。 “玄德自涿郡入冀州,必然是自这一带而进。然,玄德若是想进攻巨鹿郡,又或是支援广宗战场,那么最好的选择是自中山国一路南下,进攻巨鹿郡下曲阳;又或是自中山国入安平国,以最近距离直奔广宗一线。” “然而……” 卢植的手指自中山国东北侧与涿郡接壤那一片向着西侧滑去,进入常山国北部,再从常山国北部一路南下,经真定,再到高邑,说道。 “宗将军,你且看玄德的行军路线,那可是绕了一大個圈子,且不说其中的行军难度如何?更重要的是玄德如今驻扎于高邑,目标无疑是直奔着巨鹿城而去的。” 说到这里,卢植忍不住笑了,说道。 “玄德恐怕一开始未尝没有奇袭巨鹿,直接将巨鹿一次性吞下的想法,只可惜在玄德探查了巨鹿城的情报之后,明白了敌我差距悬殊,这才无奈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旁的宗员闻言,即使作为一位身经百战的悍将,也不禁为卢植所指出来的行军路线而惊叹不已。 “如若再多给刘备五千人,奇袭巨鹿,攻其不备,或未尝没有成功的可能,那可当真是泼天之功。” “正是。” 卢植点了点头,语气之中也不禁透露着几分可惜,说道。 “若是玄德真能攻下巨鹿,那广宗一线的张角将成瓮中之鳖,黄巾之乱不足一月将能平定,天下百姓亦无须再受这兵灾之苦。” 顿了顿,卢植接着开口道。 “而以老夫对玄德的了解,玄德于兵法上决然不具备这等远见谋划,身旁必有高士相助,故以……” 卢植掂量了一下手中那一份关于巨鹿情报的竹简,说道。 “无论是作为使者的夏侯博没有被刻意交代隐瞒玄德所率大军的行军路线,还是这一份对巨鹿探查而得出的结论,看似只是为了进一步取得老夫的信任以及证实身份,实则却是在暗中展示能力以及……” 卢植说到这里之时,声音一顿,手掌不自觉地不断捋着胡子,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而宗员则依然还在观察着地图中刘备大体的行军路线,然后研究着高邑所处方位。 以地图进行判断,高邑——巨鹿——广宗三者之间的方位相连像是一个三角形,横跨常山国、巨鹿郡、安平国三个郡国。 只不过,高邑是位于靠近巨鹿郡的常山国边缘,广宗则是靠近巨鹿郡的安平国边缘。 因此,高邑虽然位于黄巾与汉军的主战场背部,是黄巾所忽视之处,但由于有着广阔的大陆泽相隔。 若是想从高邑支援广宗,那么依然需要途径巨鹿城周边。 “难!” 宗员摇了摇头,说道。“巨鹿城之中黄巾贼人之数难以计量,刘备纵有心为奇兵袭广宗后方,却如何能够跨越巨鹿阻拦?” 陷入沉思的卢植闻言,开口道。“既然玄德已然清楚巨鹿郡的大体情报,焉会不知这等要害之事?” “再者,玄德左右既有高士,又于信中言及可相助于老夫,那必然是心中已有横跨巨鹿城之法子。甚至或有破黄巾之谋划,只是顾忌老夫是否会有些介怀,方才不言于竹简之上罢了。” 宗员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那两份竹简。 即使作为从军多年且官至中郎将,被朝廷任命为卢植副手的宗员,也完全看不出来那看似只是一份言明驻扎于高邑的竹简,一份看似只是分享巨鹿郡情报的竹简,里面还隐藏着这些信息。 “也不知是何方高士,却是如此谨慎,莫非以为老夫未有容人之量乎?” 卢植笑了一声,然后拿出一份竹简,往上写了一句话。 【漳水,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师欲与弟子会。】 目睹了全过程的宗员见状,问道。“卢公,此乃何意?莫非你打算在五月初五前去漳水跟刘备相见,以确认身份?” 卢植笑而不语,然后将那竹简扎了起来放入布袋之中,又分别以红绳扎于布袋前后两头,这才开口道。 “既然玄德左右有高士有意考究于老夫,老夫自当回应,届时若玄德能解其中之意,亦为天下之福,合该黄巾贼人早日平定。” 随即,卢植等待了良久,询问了亲卫,确认夏侯博已经用膳完毕且歇息了一阵,这才亲自动身去寻夏侯博,然后将那布袋以及那一卷兵书都交给夏侯博带回去。 …… 等夏侯博将布袋与兵书都带回高邑之时,刘备看着竹简上简短的一句话,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啊?” 随即,刘备连忙翻找出巨鹿郡地图找了一会,这才发现漳水河位于巨鹿郡与安平国之间。 张飞也跟着看了看竹简上的内容,喊道。 “可恶,北中郎将看来还是不信任大哥的身份,这是要让大哥亲自去漳水河相见的意思。” “漳水位于巨鹿郡之西,大哥若要去漳水,则需横跨巨鹿郡……” 关羽缓缓地说道。“若大哥携大量护卫前去,必暴露也;若是仅二三骑相随,危险重重。” 刘备闻言,也不禁有些愁眉苦脸,一时却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夏侯博,问道。 “季常,卢师除了竹简之外,可还有什么话语交代?” “没有。”夏侯博摇了摇头,答道。 而刘备闭着眼衡量了一阵,开口道。 “看来唯有备亲行一趟,方可让卢师相信吾之身份也。也罢,五月初五翼德、季常与备前去漳水拜见卢师。” 就在这时,看了一眼竹简就在桌案上写着什么的李基放下了手中毛笔,开口道。 “无须如此,只需将此竹简交于北中郎将之手即可。” 说着,李基将刚刚写完的竹简递给了刘备。 刘备接过来一看,发现竹简上的回复同样也是简单异常: 【薄落津,戌时后,弟子静待师携客至。】 刘备看完,眼中依然满是迷茫,问道。“子坤,所以你这是在确认备前去一会的具体时间吗?” 李基见状,哑然失笑,说道。 “玄德兄,北中郎将所说的可并非是邀你前去相会,须知那漳水河位于广宗后方,北中郎将又岂会选那地方与玄德兄相见?” “若是北中郎将想与玄德兄相见,既已至漳水,又与前往广宗汉军营寨还能差多少里?何妨不让玄德兄去营寨相见?” 听到这里,刘备这才骤然反应了过来。 虽说未确认身份的双方见面,往往都会选择位于双方之间的位置。 然而,漳水可是位于黄巾所控制巨鹿城与广宗县中间处,这对于卢植与刘备而言都是危险重重。 “那卢师之意乃是?” 上架感言 简略版:一月一号(后天)上架,求支持,上架后当日首订大于一千,每多一百加更一章。 上架后每日两更,更新时间都会在早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 废话版: 作为一个小萌新,其实我从小就很喜欢《三国演义》以及当书虫的那些日子也啃了好多好多三国类型的小说。 谁不曾向往过金戈铁马以及运筹帷幄呢? 而小萌新自从开始写小说就有着一个小目标,一定要写出一本满意的三国小说,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梦想。 因此,即使这本书的成绩并不算理想,但小萌新能做到的只有继续加油。 同时,也在这里感谢各位读者大大能够喜欢这本书,能够被你们认可,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荣耀了。 除此之外,也特别感谢那些指出文中错漏或逻辑不妥之处的读者大大们,对于你们指出的错漏或不妥之处,小萌新都会认真考量且修改的。 而这本书也终于要在一月一号(后天)上架了,也希望能够得到各位读者大大们的支持。 你们的每一个订阅、投票、评价对于小萌新来说都特别重要。 在上架之后,每天都会维持六千字(两章)的更新频率,且小萌新可能别的节操不多,但是稳定更新这方面绝对会是稳如老狗。 上架当日保底三更,首订大于一千,每多一百加更一章。 另外前十位舵主会加更,每多一位盟主也会加更。 以上。 再次感谢诸位读者大大的支持,你们都是我的主公。 第39章 薄落津之约 听着刘备的询问,李基笑着答道。 “北中郎将所说的非是邀请玄德兄前往漳水赴约,而是已然告知了北中郎将下一步的谋划,且也给我等出了一个难题。” 谋划? 在场之人的表情都不禁有些茫然,然后纷纷看向着卢植所回复的竹简上那简单的一句话——【漳水,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师欲与弟子会。】 “这怎么看,似乎也只有一个简单的时间地点。” 张飞挠了挠头,只觉得似乎有点长脑子的发痒,说道。“子坤先生,你就别打哑谜了。” “哈哈哈……” 李基朗声笑了出声,伸手拿起那竹简卷了起来,说道。 “诸位请看。” 随即,李基将那竹简放进了布袋之中,重新再拿起红绳将布袋前后两头扎了起来。 霎时间,刘备与关羽的脸上均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而稍等了片刻的李基,留了几分给刘备、关羽的思考时间,这才接着说道。 “北中郎将所回信之内容,不仅在于竹简之内,还在竹简之外!” “此布袋,非布袋,而是漳水也!” 李基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布袋,然后又朝着前后扎着的红色绳子,说道。 “大汉属火德,汉军乃红色,前后扎于布袋,布袋之内则是五月初五的时间,再兼之泛黄的竹简,诸位可懂否?” 顿时,刘备忍不住抚掌大笑道。“备,懂矣,原来玄妙在此!” 关羽也是丹凤眼睁大,喃喃道。 “师欲与弟子会,原来所说之会,并非是相会,乃是会流围猎之意,意欲将黄巾当做漳水之鳖,一举擒获!” 唯有张飞,还有些慢了半拍,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解读出来的。 至于同样在大帐之内的夏侯博,对于兵法韬略却是一窍不通,似是有些明悟,却又有许多地方不解其意。 随即,刘备回想起一开始李基所说,问道。“子坤,那卢师所出的难题又是什么?” “云长所说的会流围猎,倒也不错。然,我等如今身处高邑,与漳水可颇有段距离,并且中途还需经过巨鹿……” 顿了顿,李基走向着地图,说道。 “更重要的是,我等去漳水,还需考虑抵达漳水河之后,是否会被巨鹿自背后出兵前后夹击,届时我等可反倒成了漳水之鳖了。” “因此,北中郎将所处之难题,正是欲问我等:能前往漳水否?” 刘备闻言,拿起着刚刚李基所写的竹简,念道。 “薄落津,戌时后,弟子静待师携客至。” …… “薄落津,戌时后,弟子静待师携客至。” 广宗县的汉军大营之中,卢植念着竹简上的内容,那威严且儒雅的脸色都产生了些许变化。 随即,卢植起身走到了身后的地形图,眯着眼,手指沿着漳水河寻找了起来,然后停在了一个名曰:“薄落津”的渡口停了下来。 卢植沉思了良久后,那已显老态的脸庞都似是容光焕发了起来,道。 “妙!正是此处,合该是此处,看来玄德已懂吾意,且也是万分自信。既然如此,老夫也当不甘于人后,毕其功于一役!” 一旁站着的宗员闻言,眼睛不禁流露着震惊之色。 围困广宗,以磨太平道人心,乃是此前卢植亲自定下的战略。 “卢公,莫非是准备决战乎?” 顿了顿,宗员接着说道。 “然,此前卢公不是压着麾下众校尉的战意,挖掘壕沟,围困广宗,意欲以最小伤亡的方式使黄巾自行溃败。” “此一时,彼一时。” 面对着作为副手的宗员疑问,卢植耐心地开口道。 “此前对广宗只围不攻,除却拿下广宗的代价过大之外,且黄巾贼人兵力终究远在我等之上,即使攻破广宗,黄巾也大可从容退至巨鹿。” “因此,自然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顿了顿,卢植的脸上露出着一丝笑意,大有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气度说道。 “然而,今有玄德屯军于高邑,且其有自信可横跨巨鹿郡抵达漳水拦截黄巾贼人,袭其后,老夫当一试之。” 事实上,卢植并非此前没有考量过分兵一支绕于广宗之后,断其与巨鹿之间联系。 然而,广宗城至巨鹿城一带,均是真正意义上属于太平道的控制区域,且广宗一带亦不知道散布了多少黄巾探子。 因此卢植就算有意分兵,也根本瞒不过黄巾探子。 再者,卢植如今所掌握的兵力也不足两万,自然不也会轻易做那等将弱势兵力继续分兵的凶险之举,否则未免没有被黄巾分而破之的可能。 而刘备所率的六千左右士卒,在卢植看来无疑是出乎了双方预料的奇兵! 更重要的是,刘备所率大军身处的位置太过于重要了。 且经过这来回的书信交流,刘备已经向卢植证明了具备堵住黄巾贼人退路的可能。 宗员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卢公,若是此计不成,若是那刘备令卢公失望不能及时堵住黄巾退路……” 卢植闻言,忍不住一笑,拍了拍身上那脱桨简朴的袍子,问道。 “宗将军多虑了,纵是玄德一部不能赶至薄落津,我军后续又有何损失?我军后续又该如何自处?” 顿时,宗员有些愣住了,半晌才答道。 “若是士卒损失不大,将渡漳水,攻困巨鹿;若士卒损失较大,则与黄巾隔漳水对峙,整顿大军,以待后援。” “没错。” 卢植点了点头,显然早就已经考虑过最差的状况,说道。 “虽老夫之前颇为不喜不惜代价拿下意义不大的广宗县,但老夫亦听闻朝中有了不少关于老夫久攻广宗不下是别有用心的流言。” “故以此举最差,亦算是给朝廷一个交代。” 宗员心悦诚服地说道。 “卢公用兵,立于不败之地也,宗员拜服。” 对此,卢植挥了挥手,命令道。 “传令下去,各部校尉即刻过来议事,需提前开始准备如何将我等的客人从广宗邀请前往薄落津了。” 说罢,卢植的脸色也是一凝,在宗员亲自下去传令之后,整个人也是陷入着深思之中。 此计说来也简单,不过是请君入瓮,再断其后路罢了。 然而,若是想要让此计功成,不管是卢植一部,还是刘备一部所需要面临的难题都可谓极多。 沟通的不便…… 信息的滞后…… 让卢植与刘备只能提前商定一個时间地点,然后双方各自行动,稍有偏差便是功败垂成! 故以汉武帝时期,“李广难封”并不是汉武帝刻意针对李广。 而是李广这个逼,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军迷路,每次都做不到及时抵达既定计划地点,换做谁都要绷不住,骂上好几声猪队友。 也就是“大汉双壁”猛得一批,每次对着匈奴都是乱杀,否则一旦兵败一次,李广绝对要负责背大锅,以“贻误战机”之名直接斩首都不是不可能的。 而此刻,刘备一部所需要做到的,无疑是如何穿过巨鹿抵达漳水河渡口之一的薄落津,且不会被巨鹿的黄巾前后夹击之余,还需要堵住广宗方向而来的黄巾,堪称凶险! 至于卢植,所需要做的,则是如何将广宗黄巾准确地“邀请”至薄落津方向其,所需面临的困难绝不在刘备一部之下。 只是,就如同刘备与李基都信任卢植能够做到此事,卢植亦相信刘备与那神秘高士同样会抵达薄落津,不至于白费功夫。 …… 随着夏侯博再一次带回卢植所书的竹简,其上仅有两个字——“大善”。 这一刻,纵使是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脸上亦是多了几分兴奋。 人生在世,尚有比在恩师面前装杯更值得怡然自得乎? 当然,刘备并非是单纯为了这等肤浅的想法而兴奋,但不可否认刘备同样也有着这部分的人性。 且,这也是在恩师面前自证成长的时机! 刘备首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曾经在卢师面前听讲亦只能跪于一角似喽啰,如今已然将与卢师围猎于漳水。 人生如此,快哉! 不到二十四岁的刘备心中豪气顿生,坐于营帐主座之上,看着下方依次而坐的李基、关羽、张飞、夏侯博,开口道。 “诸位,吾在此说上几句,此番我等将与卢师围猎于漳水,意在断广宗黄巾之后路,一举擒获妖道张角。” “如若功成,黄巾之乱由此平定!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亦是此刻!” 这一番充满了感染力与大义的话语,当即就让营帐之内的气氛热烈了起来! 关羽那本就有如重枣的脸色似乎润得发亮,张飞则是怒目圆瞪之下鼻子呼呼地往外喷气,就连夏侯博亦是被感染了桃园之义似的,恨不得当场以额触地表明心志。 唯有李基,依然是那平淡儒雅的表情。 开玩笑! 虽说刘备在后世被不少人誉为“大汉魅魔”,一言一行之间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感染力,但这种口号话术显然还勾不动李基的心志。 归根到底,在李基看来则是刘备此刻还太年轻了,所奉行的思想太过于广泛空洞,远远还没有自成体系,蕴含特定的精神内核。 这一点,尤为重要! 比如达瓦里氏,又譬如让美丽国再度伟大…… 而类似于让刘备这位“大汉魅魔”再度升华的口号——“复兴汉室”,才让刘备天生在他人眼中就具备着一种正确、光辉、大义。 只可惜,此刻汉室可还没有真正衰落,当今天子还活生生地掌握大权,刘备自然也就还没有萌生“复兴汉室”这种肩负延续数百年之大汉的念头。 这个时候喊“复兴汉室”,那估摸着跟“清君侧”的口号也没多大区别。 当然,也别以为在汉室衰落之后,“复兴汉室”这个口号是随便一位汉室宗亲都敢喊出来的。 刘焉、刘表、刘虞、刘璋…… 汉末割据一方的汉室宗亲不在少数,他们也有资格喊,但他们却是没有勇气喊出来。 因为他们打心底就没有萌生过这种大勇气,也深知自己的行为做不到与“复兴汉室”相匹配,就算打出“复兴汉室”的旗号,也只是贻笑大方罢了。 所以,在此刻的李基眼中刘备还是太嫩了,嫩得在主观上还勾不动李基的心志。 基,颇喜成熟的! 而刘备的目光显然总会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李基,发现李基依然是那风轻云淡的神色,心中顿生一丝无力。 时常在李基面前“开屏”的刘备,总觉得难以动李基之心志。 假如不是刘备自离开涿郡之后,又用夏侯博练了练手,让夏侯博为之拜服愿效死力,刘备都不禁再度怀疑自己的问题了。 随即,刘备定了定心神,表情一肃,开口道。 “接下来,我军调度……” 说到这里,刘备骤然卡壳,这才反应过来行军前往薄落津所需要进行的调度安排,自己还真的是一无所知。 不过,刘备仅仅是略微沉吟了一下,就非常自然流畅地接着说道。 “就交给子坤进行安排,全军上下包括我在内,皆不可违子坤之令!” “违者,斩!” 刘备沉声地喝了一句,甚至将腰间佩剑都直接摆在了桌案之上。 对此,在场的关羽、张飞、夏侯博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反倒是李基莫名地觉得有些怪异与不妥。 等等,我似乎还没有正式答应加入刘备的麾下吧? 所以这种都还没有领证,就先一步同居,还将家里财政大权什么都理所当然交出来的感觉是什么鬼? 李基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备,回应李基的则是刘备那充满了信任的笑容。 …… 李基。 也就幸好在下不叫司马基,否则玄德兄怕就得知道什么叫当街弑君。 随即,李基收敛心中杂念,略微沉吟了一声,阐述道。 “诸位想必亦清楚我军前往薄落津的目标,乃是堵住自广宗撤退的黄巾。” “而欲达此目的,我军所需做的不仅仅是需要自巨鹿城周边穿过,最重要的一点无疑是如何避免被巨鹿城黄巾一路追击,反被夹击于薄落津。” “届时莫说是阻拦广宗黄巾一部,被夹击的我等所面临的困境乃前是漳水,后是巨鹿,纵是插翅亦是难飞。” 第40章 巨鹿!巨鹿!(上架求订阅) 随着李基的话音落下,大帐之内众人热烈的氛围为之一顿,明白局势比想象之中要严峻得多。 想要及时抵达薄落津,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危险得多! 只是,张飞看着李基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拍着胸膛说道。 “子坤先生,你就直接说俺该如何做好了。” “巨鹿!” 李基起身走至地图之前,手拿着的竹简点向那一座巨城的位置,朗声道。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故以我等必须做出欲破巨鹿姿态,方可使巨鹿黄巾不敢轻动,继而使那暗渡陈仓之法,再过巨鹿往薄落津。” “夏侯博!” 李基的目光骤然看向着夏侯博的方向,夏侯博亦是连忙起身拱手听命。 而李基则是朝着刘备看去,说道。 “玄德兄,我欲请季常领五十士卒携带火油等引火之物潜入巨鹿城中,静待时机,奇袭巨鹿之内的粮仓。” 刘备闻言,问道。“子坤,仅有五十人,恐不能彻底烧毁巨鹿粮仓,意义何在?” “虚张声势!” 李基沉声道。 “届时见巨鹿之内有火光骚乱,我欲使云长、翼德兵分两部,多造火把旗帜,多造声势,于巨鹿南北门同时做出趁机欲全力奇袭攻城假象。” “随后,待城内火光减弱后,云长、翼德再领兵退后十里安营扎寨,依然多造旗帜,且做饭之时亦需多造灶火,以惑黄巾……” …… 五月初三,中午时分。 距离巨鹿粮仓约五百丈的一处破败院落之中。 这或许是此前巨鹿城内某个大户的府邸,但此刻府邸之中随处可见的刀斧落下的痕迹,以及在不少角落都能看到的灰褐血迹,说明着这一间府邸的主人大抵已经住到了地下。 而这里,也是夏侯博提前潜入巨鹿城中探查情况之时,所确认的潜伏地方。 这一处破落院落的正门依然是斜着似是随时都会倒塌,上面遍布的蜘蛛网与灰尘,那一副破落景象,让即使偶有途径这一处破落院落的黄巾,也升不起再进去搜刮的兴趣。 又或者说,巨鹿城中的大户早在太平道造反之初,就被搜刮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整个巨鹿的黄巾都很清楚那些大户院落恐怕连老鼠都不会跑,除了一些破石头和破木头之外,已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只是,在这处破落院子隐蔽的后门却是紧闭,不时有着一个黄巾装扮的汉子靠近,以着三长两短的方式轻声敲门。 下一刻,那后门才会直接打开一丝小缝,容纳着那汉子进入。 夏侯博则是在门后,手持钢刀,亲自确认着每一个进来的汉子的样貌,直至这位汉子与记忆之中亲自挑选的五十士卒之一完全对上,这才会放那士卒进入破落院子之中歇息。 而每一位进来的汉子,身上除了一把对于黄巾贼人而言颇为常见的朴刀之外,还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腰间都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葫芦或水囊。 葫芦与水囊所装的,自然不会是水,而是火油! 这也是最为稳妥的,可以将作为引火之物的火油带入到巨鹿之中的方式。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作为盛水之物的葫芦与水囊实在是太过于常见了。 莫说是本就防备稀松的巨鹿,就算是作为帝都的洛阳,也没有严苛到城门检查会确认每一位进城之人的葫芦或水囊的程度。 而当五十个士卒尽数顺利地在院落之中汇合,夏侯博这才略微舒了一口气,对于李基的料事如神深感佩服。 随即,夏侯博紧闭后门,亦进入到院落之中,与其余五十位士卒一并开始对葫芦或水囊进行一点小小的改造。 解下额头所系黄布,然后塞入到葫芦或水囊的口子,这便是完成了这个最为简陋的引火之物。 届时,只要点燃塞在葫芦与水囊口子处的黄布,再将葫芦与水囊砸出,那便会直接引燃一小片区域。 而后,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夏侯博亲自逐一检查了每个士卒的引火之物后,便与其余士卒那般开始闭目歇息,不敢引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动静。 直至,夜色开始完全笼罩,整个巨鹿城也似乎随之彻底安静了下来。 夏侯博这才睁开眼睛,逐一推醒其余在歇息的士卒。 随后,每一位士卒都从怀中拿出一块已经干的肉块以及米饼,并且将肉块与米饼都卷成一团。 夏侯博则是打开自己腰间的另一个水囊,里面传出的是阵阵酒香,令在场的士卒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夏侯博则是摸黑地走到每一个士卒面前,小心地往着那卷成一团的肉块与米饼淋上一些酒水。 等夏侯博将那不多的酒水尽数分完后,与眼前的士卒们敬之,士卒们亦是回应,这才纷纷吃了起来。 肉、酒…… 尽管简陋,但对于普通士卒而言,这本已是难得吃上一次的美味佳肴。 且在出发前往巨鹿城之前,那位督贼曹大人已然亲自请他们赴宴饮酒吃肉,此番能在杀贼之前再吃上一回,心满意足矣! 等一位位士卒或狼吞虎咽,或慢慢品尝地将淋了美酒的肉块米饼吃得干干净净后,这些士卒接二连三地拿起着放在身旁的朴刀,身上所散发的也渐渐是一阵肃杀之气。 这些士卒本就是刘备精心筛选过的,几乎都是家人尽丧于黄巾贼人之手的汉子,愿意加入刘备麾下除了报恩之外,亦是为了向那些黄巾贼子复仇! 夏侯博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夏侯博很清楚假如不是此前刘备及时领军支援真定,恐怕自己的父老乡亲也不知道要有多少丧命于黄巾贼人之手。 “出发!” 随即,夏侯博轻道了一声,然后提着钢刀率队走出破落院子,朝着粮仓的方向走去。 而尽管巨鹿城内的防备稀松,但当夏侯博所率领五十人靠近粮仓三十丈之时,依然引起了守卫着粮仓的黄巾警惕,远远地喝了一声。 “什么人?” 夏侯博没有回话,而是将夹在手中的三柄小刀猛然朝着距离最近的黄巾贼人掷出。 “噗噗噗!!!” 一连三声利刃入肉之声,在夜色的掩护之下,黄巾贼人只觉得三道白光闪过,其中三名黄巾贼人便当场倒下。 “敌袭!!!” 伴随着守卫着粮仓的黄巾贼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夏侯博亦是大喝了起来。 “死战!” “死战!!!” 回应着夏侯博的,是身后五十名士卒的嘶吼声。 下一刻,夏侯博有如虎入羊群一般率先冲着面前的黄巾贼人扑了过去,身后那五十名士卒也是紧跟其后。 “杀!!” 双方刚一接触,仓促应战,甚至在夜色的掩护下,就连敌人数量都不清楚的黄巾贼人就宛如割麦子般迅速倒下。 粮仓其余方向的黄巾贼人下意识地聚拢过来之时,看到的却是一大片似乎都是黄巾装扮的汉子们厮杀到一起。 唯有夏侯博与那五十名士卒清楚分辨敌我的方法,在于额上是否系有黄布。 而巨鹿城内偌大的粮仓,守卫的黄巾贼人合计也不过是三百人之数。 在夏侯博势如破竹般的冲锋之下,很快就率领士卒们突入到了粮仓的防线。 “散开!散开!各自放火!!!” 夏侯博的脸上一喜,大喝着命令了起来,甚至都不用夏侯博指挥,提前明白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的士卒们就下意识地各自散开奔赴粮仓不同的方向。 而那提前挂在腰间准备好的引火之物,早已提前在经过的火盆或火把处点燃浸了火油且塞在口子的黄布。 士卒们所需要做的,仅仅是遥遥地朝着粮仓不同方向将葫芦或水囊掷出。 霎时间,粮仓之中不同方向的火光四起,那喊杀之声更是惊醒了巨鹿城内大量的黄巾。 而在巨鹿城内遥遥可见有火光升起的同时。 “攻城!” “杀!” “快快快!!!” 巨鹿城的南门、北门同时响起着铺天盖地的喊杀之声! 一时间,巨鹿城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大量的黄巾贼都仅是由太平道信徒转化而来,匮乏的军事素养,令他们面对各种突发状况远远不如久经训练的士卒。 更何况在黑夜的掩护之下,大量黄巾所能看到的仅是火光冲天的粮仓,以及南北两个方向惊人的喊杀之声,似是被黄天所庇护的巨鹿城即将被攻破焚毁一般。 而在位于巨鹿城府衙之中,张梁在身上简单地披了一件道袍匆匆赶到了议事厅,且此刻一些住所离府衙不远的黄巾将领也在不断地赶了过来。 身为人公将军的张梁看着那一个个黄巾将领慌乱的模样,怒声道。 “黄天尚在,大贤良师亦尚在,吾亦正坐于此处,尔等慌乱什么?” 那些黄巾将领闻言,纷纷面露敬畏羞愧之色,不敢吭声。 对此,张梁内心大有一种无奈之感。 这些说是黄巾将领,实则此前大多也都是些泥腿子,完全是凭借着一腔勇力与对虔诚信仰,才会直接被提拔为将领,根本就不具备为将者的素养。 第41章 针对的正是常理 (上架求订阅) 甚至,颇为自知之明的张梁也很清楚,就连自己在兵法韬略之上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可恨,纵观吾太平道有百万之数,却无一能征善战之人。’ 张梁心中阴郁,却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太平道起义之事,可谓是处处受挫,令张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因此,在隐约听到外界传来的喊杀之声时,就迅速起床前来议事厅。 而张梁定了定心神,也不再等其余的黄巾将领赶来,径直开口道。 “管亥已到乎?” 在人群之中,一位体格最为魁梧的壮汉走了出来,应道。 “人公将军,吾在此。” 张梁急声道。“管亥,你持吾令,迅速调五百黄巾力士与三千道众前往粮仓斩杀敌众,且务必尽快扑灭大火。” “是!” 管亥也不废话,拿过张梁递过来的太平道令旗,急步地朝着门外。 随即,张梁看着已经到场的另外四员将领,继续命令道。 “徐和、司马俱、吴霸、陈败,尔等各领五千道众迅速支援南北城门。” 这四人同样上前接过张梁的令旗,迅速下去召集教众。 而张梁则是继续坐于府衙议事厅之中,低着头不断沉思还有没有什么纰漏之处,琢磨犹豫,又有些焦虑地等着传信。 很快,随着其余黄巾将领也是或快或慢地赶到议事厅,张梁这才忽然想到了什么,命令道。 “卞喜,你速召集三千道众,巡视城内,高呼太平道义安抚信徒人心。” “是。” 卞喜连忙接过令旗,然后即刻下去调集道众。 于人群之中的褚燕见状,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人公将军,虽攻城喊杀之声皆在南北两侧传来,但东西方向也不可不防,宜下令加强戒备。” 张梁闻言,思索了足足数息,这才点了点头,道。 “所言极是,那便……” 就在这时,一黄巾力士于议事厅外高喊。 “报。” “快进来。”张梁连忙说道。 黄巾力士急声道。 “人公将军在上,管亥将军已将进攻粮仓之敌尽数斩杀,如今已经组织大量人手灭火,火势已经及时控制,损失不大。” “善!” 张梁的脸上,顿见喜色。 巨鹿城之中,粮仓可谓是尤为重要,所涉及的不仅仅是整个巨鹿城大量太平道教众的饱腹问题,甚至还负担着往广宗一线的粮草供给。 而后,南北城门方向也是接连传来好消息,均已接连击退来袭之敌。 直至此刻,这才让张梁放松了下来,等管亥、徐和、司马俱等将领接连回来。 张梁毫不吝啬地分别进行赏赐,这才询问了起来。 “人公将军,袭击粮仓之敌约五十,已全部诛杀。而尽管已经全力扑灭大火,但损失粮草依然高达万担。”管亥一拱手,如实地说道。 “区区万担粮草,小事罢了。” 张梁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丁点的损失。 对于如今的巨鹿而言,最不缺的就是粮草了。 不仅仅是因为劫掠了大量的百姓,更重要的是将当地大量的世家豪族都薅得干干净净,并且是连骨髓都全部给薅了出来的那种。 而且与那些一穷二白的农民不同,世家豪族们几乎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性――“屯屯鼠”,家中囤着大量的钱粮。 这也是为何盛世之时,穷兵黩武,倾国之力也难以组建一支百万大军,但乱世之时,许多诸侯动辄就能起兵数十万的原因所在。 因为处于盛世的军费,是由底层百姓所缴纳的赋税所供给。 且若以全国极限所产赋税为一百之数,世家大族等免税群体往往薅走半数,贪官污吏又拿走二成,一成还需维系朝廷运转,一成作为皇亲国戚的开支,仅剩的一成才是朝廷可用之钱。 而身处乱世,那自然就是赢家通吃。 莫说是世家大族所囤钱粮,原轨迹的曹老板甚至连埋地下的世家大族陪葬品都不忘薅出来当军费。 而如今,大量世家豪族所囤钱粮可谓是尽数便宜了太平道,并且被张角全数运到巨鹿存放了起来。 因此对于如今的太平道而言,缺的不是钱粮,困难的是如何运送粮草罢了。 随即,张梁看向前往南门的徐和、司马俱。 司马俱想了想,咧着嘴,露出一副大黄牙,说道。 “人公将军,我跟老徐在南门那是浴血厮杀,杀了个……那个……天昏地暗……其中有个人脑花子都给我剁了出来,洒了洒盐巴直接喝了……” “行了行了。” 张梁皱着眉,看着司马俱那连发丝都没乱的姿态,直接问道。“吾想知道的是来袭汉军有多少?” 司马俱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我估摸着看了看起码有五千。” 张梁点了点头,又看向前往北门的吴霸、陈败。 吴霸与陈败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陈败朗声开口道。“袭击北门的汉军,起码有八千!” 司马俱一听,瞪大着眼睛,急声补充道。 “人公将军,我刚刚嘴瓢说错了,不止五千,起码有一万。” 陈败闻言,接着说道。“老子重新估算了一下,北门那边的汉军很可能有一万一。” “一万二!” “一万三!” “你放屁,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就是想在人公将军面前邀功故意夸大。” “你全家都放屁,就你那小眼珠子黑灯瞎火的,连娘们的门口都对不准,还能数清楚有多少人?” “谁对不准?你他娘给老子撅高屁股,你看看老子能不能对不准。” “来啊!” “来就来……” 眼看着以司马俱和陈败为首的一群黄巾将领就要亮刀子见血,张梁狠狠地一拍桌案,喝道。 “尔等粗鄙不堪,闭嘴!” “是,人公将军。”下方的黄巾将领们连忙低声认错。 张梁叹息了一声,感到一阵头疼不已。 也就是这些黄巾将领对于太平道的信仰坚定,且均是悍勇之辈,否则张梁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些人送去侍奉黄天。 从这些将领刚刚的争执之中,张梁倒是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他们压根就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不过,一开始司马俱所说的五千人,应该还是相对靠谱……’ 张梁皱着眉,陷入了思索之中。 只是,一南一北假如各有五千汉军袭击,那这一万汉军到底是从何而来? 城内既然有细作聚集袭击粮仓放火,那是否同样也还潜伏着更多的细作伺机而动?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我? 又或者,会不会有哪个将领暗通汉军,否则汉军怎么会如此准确地袭击粮仓? 一个个让张梁惊疑不定的念头在脑海之中浮现,眉头越发紧皱,犹豫不决。 …… 而在巨鹿城外,关羽、张飞各自率领着不足三千人在城内火光减弱之后,就迅速后退进行十里进行安营扎寨。 并且,所设立的营寨、旗帜等均是按照五千士卒的标准所建。 整个过程之中,巨鹿城四门紧闭,别说是出城追击,就算探子都没有放出来。 这让处于巨鹿南面的刘备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直至营寨完全建立起来之后,这才勉强地放心下来。 毕竟不过是区区二千余人,且还是一路自高邑赶至巨鹿,又佯作攻城了半晌的疲惫之师。 若是在立足未稳,营寨未立之际,黄巾派人侵扰之,那么刘备一部的虚弱立刻就会原形毕露。 整个过程同样也陪同着刘备的李基,一边研读着兵书,一边轻松地问道。“玄德兄,可安心歇息乎?” 刘备闻言,走至李基的身旁,依然有些不解地问道。“子坤如何断定黄巾贼人必不敢出城追击?” “如若换玄德守城,也定不敢贸然出城,此乃常理也。” 李基答道。 刘备闻言,易地而处思索了一番,顿时有所明悟。 如若刘备亲守的城池粮仓忽遭袭击纵火,又有城池两面趁机遭敌夜袭攻城,那无疑会选择谨守城池不敢轻动,以免中计。 这就好比人人都笑曹老板被诸葛亮借箭,但曹老板的选择无疑是当下最稳妥的。 某种意义上,此番举动所针对的,本身就是敌人所做的正常且合理的反应。 此计若是用来对付张飞,那大概率是白给,但是用来对付正常人,那就是刚刚好。 “备,受教了。”刘备赞叹地说道。 “玄德兄,好生歇息,明日让翼德依计行事即可。” 李基收起正在看着的竹简,施施然地返回刘备所安排的营帐之中歇息,那沉稳的背影看不出丁点的担忧。 这让刘备的内心也不自觉地随之安定了下来,对于李基此次后续堪称天马行空般的计谋亦随之少了几分担忧。 …… 翌日清晨。 一声如雷鸣般的大吼在巨鹿城南门的方向响起。 “啊啊哈哈哈,你家张爷爷来了!黄巾恶徒,出来受死!!!” 第42章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上架求订阅) 等思虑了半夜才勉强入睡不久的张梁,领着大量黄巾将领抵达巨鹿城南城楼之时,只见下方一个黑脸汉子领着一千骑兵正在耀武扬威,粗言秽语不断。 “据说你们那什么小贤良师也是姓张,那倒是跟张三爷一个姓……” “不过,呸!俺只觉得蒙羞,肯定是那小贤良师害怕自己冒充什么黄天代言人,死后要连累十八辈子祖宗一起受苦受难。” “所以那小贤良师这才舔着脸改成张姓的吧?恶心!真恶心!!恶心至极!!!” “这不是欺负咱老张家都是老实人吗?” “俺就说咱张姓世世代代都是大丈夫,怎么会有哪个张姓之人不小心在什么野地留了血脉,以至于出了个这等装神弄鬼,愚弄百姓之辈……” …… 张梁仅仅是听了一会,整个人就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不止。 那字字句句,何止是在辱骂着太平道地位崇高之极的张角,作为张角亲弟弟的张梁更是顿感满腔怒火升腾而起。 “杀……给我杀了那汉子!!” 张梁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朝着下方的张飞一指,毫无疑问地中了张飞渐渐开发出来的“嘲讽”技能,喝道。 “谁人杀了此人,赏万金!不!十万金!!!” 顿时,那一大群跟着张梁而来的黄巾将领们,大多眼神都变得狂热兴奋了起来。 “我欲为人公将军效死!” “让开,让我来!” “谁敢拦我??” 在好几个黄巾将领还在争执之时,徐和、司马俱、吴霸、陈败四人已经直接就冲下城楼,率领着各自的亲卫打开城门冲了出去。 而徐和、司马俱、吴霸、陈败四人,几乎是并骑径直就朝着张飞冲了过去。 “你们别挡住老子,老子要为黄金……啊不,黄天效死。” “滚!” “好好好,这样跟我争是吧?那就看看谁能拿到这贼子的人头。” “哼,那就各凭本事……” 徐和、司马俱、吴霸、陈败四人相互不让,几乎是并排地迅速朝着位于城外二百步之处的张飞冲去。 眼看着四将并至,张飞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反而在张梁等人看来像个傻子似的咧着大嘴顿在原地。 下一刻,眼看着徐和、司马俱、吴霸、陈败四人各自挥舞着兵器即将靠近到张飞的面前。 “喝!!!” 张飞猛然发出了一声宛如虎豹齐鸣般的巨吼,惊得徐和、司马俱、吴霸、陈败四人刹那间大脑都似是陷入了空白,甚至就连他们四人坐下的战马都是齐齐受惊而扬起着前蹄。 也正是这一瞬,张飞手中丈八蛇矛朝着距离最近的司马俱胸膛刺去。 “噗!” 完全来不及阻挡的司马俱胸膛直接被贯穿,然后被张飞直接整个人以丈八蛇矛提了起来,朝着在司马俱身旁的吴霸和陈败撞去。 “砰砰”两声,吴霸和陈败直接被司马俱的身躯撞得落马,重重地摔在地面。 其中倒霉的吴霸,正好被落下的马蹄踩在了脖子处,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骨裂声响起,吴霸直接被战马踩断了脖子。 随后,张飞猛然朝着最后勉强稳住战马的徐和看去。 被张飞那散发着凶悍之气的豹头环眼一盯,再加上当场气绝的司马俱,被战马踩断脖子的吴霸,让徐和惊惧交加之下,当场心肝俱裂而死,脸色苍白铁青得没有一丝丝血色地缓缓从马背滑落而下。 张飞见状,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如此无胆之辈,也敢冒犯三爷虎威?” 这一幕幕,吓得被撞下马的陈败双腿瘫软,下意识地一点点往着后方爬着,试图离张飞远一点。 然而,张飞双腿一夹马腹,战马轻扬马蹄,几乎是顷刻间就追上了陈败,手中丈八蛇矛径直捅穿了陈败的胸膛。 随后,丈八蛇矛一甩之下,将陈败往着那些慢了许多才冲出城门的黄巾力士方向甩了过去。 霎时间,巨鹿城下一片死寂! 唯有张飞胯下战马不急不缓地扬起马蹄,背对着那些黄巾力士朝着麾下骑兵的方向而去。 然而,纵使张飞背对着他们,那些黄巾力士依然愣愣地看着顷刻间宛如杀鸡般被杀的徐和、司马俱、吴霸、陈败,完全不敢妄动。 一声暴喝,几个起落间。 一将被杀,一将被落马而死,一将被活生生吓死,一将惊惧而逃又被追上随手刺死。 别说是那些黄巾力士,就连城楼之上的张梁等人也是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下方那黑脸汉子。 身为人公将军的张梁,下意识地喃喃道了一句。 “世……世间,竟有这等勇猛之人?莫非天神下凡……” 随后,张梁猛然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说出此话,连忙收声,看向着身旁那些黄巾将领。 只见,那一个个黄巾将领看着张飞的眼神,已然是惊惧交加,胆气尽丧。 徐和、司马俱、吴霸、陈败四人在一众黄巾将领之中,勇力不算出众,但也绝不是最弱那一档。 然而,仅仅是一个照面,四人俱死,这如何不让同为黄巾将领的其他人恐惧不已。 黄金虽好,但也得有命拿到才行! 张梁见状,直接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黄巾将领命令道。 “汝,去把那黑脸汉子给我干掉。” “我?” 被点名的那个黄巾将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指震惊地指着自己,一脸诧异与不可思议的表情。 张梁恨铁不成钢地抬起手指,朝其他将领指去。 “那你……” 然而,张梁发现自己的手指所过之处,黄巾将领几乎都是下意识地缩着脖子,一副畏惧之色。 这一刻,张梁都不禁想要口吐粗鄙之语。 而张飞遥遥地看着城楼上久久没有回话,再度大笑出声。 “啊哈哈哈,怎么?只有这种货色而已吗?完全不够家三爷尽兴啊。” 张梁咬牙切齿地一砸城墙,然后开口道。 “来将可敢留名?待来日被黄天所庇护之大贤良师归来,定取你性命!” 张飞正想下意识地道上一句“我乃燕人张翼德”之时,猛然想起了李基此前所特意交代的事情,声音一顿,转而高声道。 “我乃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朝廷所拜北中郎将大儒卢植座下弟子――刘玄德之义弟张飞是也!” 这一连串长长的名头,令一些黄巾将领的大脑当场宕机。 就连张梁也足足在脑中捋了十几个呼吸,这才完全弄明白张飞的身份。 我乃刘玄德义弟――张飞是也! 然后中间那一大串不是张飞的前缀,而是刘玄德的名号前缀。 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北中郎将卢植座下弟子…… 这几个名号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响亮! 尤其是卢植座下弟子这个名号,对于被卢植连战连胜,最后不得不退避至广宗坚守的黄巾而言,可谓是威慑力拉满。 霎时间,等大部分的黄巾将领渐渐反应过来之后,不禁被刘玄德的身份给吓住了。 至于这个名头会不会有假,即使是黄巾将领也明白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毕竟,冒充汉室宗亲以及大儒卢植弟子,前者乃是重罪,后者更是会被世人所鄙夷。 “哈哈哈,俺跟你们说,也就是俺大哥心善仁德,不愿等到朝廷大军一到,令尔等满城黄巾尽数化作齑粉。” “所以,俺大哥刻意向卢公请命,先行率领一部前来巨鹿,意在劝降尔等!” “俺大哥说了:弃黄者,不再追究。否则待卢公将广宗的黄巾贼子余孽杀尽,赶至巨鹿,必将是有黄不留头。” “尔等,只有三天的时间考虑!” 张飞就似是在宣布着对黄巾的判决一般,随后大摇大摆地率领骑兵往后方十里外的营寨退去,留下城楼上满脸惊骇之色的张梁等人。 张飞的形象在张梁等人看来,勇猛似天神,但性格无疑是口不遮拦且鲁莽轻率。 也正是因此,张飞那看似设计好的不经意间透露的消息,令张梁等人本能深信之。 刘备乃卢植弟子,且是自广宗而至巨鹿? 如此一来,莫非是广宗一线的太平道教众已然彻底战败,以至于让这些汉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巨鹿? 那大贤良师呢? 张飞看似宣判般笃定的自信语气,由不得张梁等人不浮想联翩。 …… 而退回到营寨之中的张飞,则是迫不及待地冲到刘备与李基的面前,兴冲冲地问道。 “大哥,子坤先生,俺适才做得如何?” “三弟之勇,世之罕有。”刘备称赞道。 李基则是点了点头,说道。“无懈可击,此举定可让巨鹿城内部疑窦丛生,人心惶惶。” 不得不说,真的是老实人骗死人! 假如张飞适才那一番话是刘备或关羽说出,效果定然没有看似鲁莽轻率的张飞更容易让人相信。 毕竟,张飞似乎天生就长着一张似乎不会用计的模样。 此刻,张飞的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得意与欣喜之余,不忘摆出谦虚地说道。 “哈哈哈,那也是子坤先生教得好。” 而刘备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翼德,就是你适才骂战之时,虽是为了刻意激怒贼子,但所说之话终究有些过于粗鄙侮辱,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下意识的,张飞朝着李基看了过去。 李基表情略微一僵,反问道。 “看吾作甚?” 第43章 不,你来得刚好 “看吾做甚?” 李基的一句反问,令张飞有些懵在当场。 明明就是…… “莫不成你还指望子坤为你说情?”刘备皱着眉地说道。 张飞一急,本能就想要解释。“大哥,俺……” 只是,不等张飞说完,李基就打断道。 “玄德兄,你也莫怪翼德,翼德所说的话语虽粗鄙不堪了些许,但也唯有这种方能使张梁大失理智,让翼德一举斩杀四贼。” “唉,子坤,也就惯着翼德吧,可这般也实在是太过礼崩乐坏。”刘备略微皱着眉地说着。 “玄德兄,所谓仁义者,非是强求世人皆仁义,乃是以仁义容世人之不足,对否?” 李基拍了拍刘备的肩膀,然后与刘备一并往着大帐的方向走去之余,悠悠地说着。 “故以,玄德兄何故以自身之标准去要求翼德乎?翼德纵是礼崩乐坏,那也是翼德粗鄙不堪,但粗鄙不堪又罪不至死,且君子见于行,而非见于言语也,翼德未尝不是君子。” 刘备似是陷入了思考之中,喃喃地说着。“子坤之见总是如此直指本质,引人深思,且容吾思考一番。” 唯有留下了还在原地的张飞,眨巴眨巴着那环状大眼,看着刘备与李基哥俩好似的走入大帐之中。 ??? 张飞。 等等,大哥,什么叫子坤惯着俺,这明明就是子坤教俺的…… 而且为什么忽然有种,子坤先生似乎在跟大哥玩一种很新的培养游戏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感觉大哥都已经快要变成别人的了? 俺才是的三弟哇! 想到这里,张飞猛然反应过来,脚步一动,连忙也朝着大帐的方向冲了过去,仿佛生怕大帐之中大哥要被李基干了点什么似的。 只是等张飞冲入大帐之时,却见原本正与李基相谈甚欢的刘备,似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张飞,问道。 “翼德,你进来干什么?” 张飞那适才生生吓死了徐和的凶恶大脸,此刻却是有些委屈地说道。 “大哥难道是怪俺进来打扰你们了吗?” 李基笑着朝张飞一招手,说道。 “不,翼德,你来得刚好。” 在刘备与李基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之下,张飞一时竟莫名觉得李基甚好,迈着大步就直奔着李基走了过去。 而李基则是将手中一份竹简递给了张飞,说道。 “翼德,此乃吾安排的巡逻路线,你且安排五百骑兵依据上面的路线封堵巨鹿城东侧的方向,避免张梁会派遣探子前往广宗一线将巨鹿城的情况告知张角。” “除此之外,翼德也勿忘了白日每过一个时辰,都去巨鹿城下挑衅一番。” 张飞也不知是否为了跟刘备斗气,却是一板正经且恭敬地朝着李基行礼应道。 “是,子坤先生。” 随后,张飞看也不看刘备一眼,大踏步就朝着大帐外走去。 然而,当看着张飞走远后,刘备与李基相视一眼,却是齐齐发出了一阵默契的笑声。 “子坤啊,备配合得如何?”刘备笑着问道。 “无懈可击。”李基答道。 对于关羽、张飞的使用说明书,李基显然是了如指掌的。 再加上刘备还特意地配合着李基,不管是为了回报李基的维护,还是为了向刘备证明自己的能力,如何还需要担心张飞会擅自更改作战计划。 “如此一来,心里憋着一阵子气的翼德,料想即使玄德兄迟些离开这个营寨,也无须担心翼德会有所懈怠或偷偷饮酒。”李基说道。 刘备摆了摆手,说道。 “翼德的话,备其实不甚担心。不过适才子坤所说的需要骑兵拦截巨鹿城派遣前往广宗的探子,这倒是个隐患。” “纵使巨鹿城中的黄巾马匹不多,但纵使调动一半的骑兵进行拦截搜寻,也未必能够尽数拦下。” “倘若我等出现在巨鹿城的消息泄露于张角,恐将生变!” 说到最后,刘备的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忧虑之色。 对此,李基则是笑着说道。“玄德兄无须担心,之所以让翼德派遣骑兵拦截,不过是为了更加稳妥罢了。” 随即,李基摊开了地图,朝着刘备解释道。 “巨鹿城往广宗一线的方向,漳水横于中间,乃是必经之地。其中可容纳大军通过的最近两个渡口,往北则是薄落津,往南则是曲周。” “虽说一探子的话,只要在漳水沿岸寻一渔夫亦可渡河,但即使无人阻拦,探子欲通过漳水抵达广宗最快要需明日正午时分。” “而即使张角于明日正午时分收到情报,心中生疑,立刻派遣一部欲过漳水支援巨鹿,又或者是再派一探子回报巨鹿,时间都已经彻底赶不及。” 刘备沿着李基所说的思路计算了一番,心中大石随之落下,说道。 “不想子坤原来早早已经将这些变数考虑在内,确实是备多虑了……” 顿了顿,刘备又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 “既然如此,那子坤又为何多此一举让翼德派遣骑兵拦截探子?” 李基说道。“此乃为北中郎将所考虑也,防止有探子走脱消息,导致影响北中郎将那一边的计划。” 说到这里,李基那闪烁着沉稳自信的眼眸,不免得浮现一丝丝忧虑。 尽管李基心中对于卢植的评价极高,料想卢植定有方法将广宗黄巾赶至漳水,但是战争之中一举一动的变数可谓极多。 而李基由于对于广宗黄巾以及卢植所统率汉军知之甚少,李基就算想动用“计谋模拟器”去推演也无从下手。 并且为了避免最重要的作战计划泄密,不管是卢植还是李基,都没有告知双方各自具体的作战计划。 一方面,作战计划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且具体见于文字,恐怕写满一两个竹简都不够。 另一方面,那便是:“语以泄败,事以密成”。 夏侯博每一次横穿巨鹿郡传递竹简,也并非是毫无风险的。 即使以夏侯博之忠义,死战到底亦不会贪生告密,但假如夏侯博身上藏着书写了具体计划的竹简被黄巾所获,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除了第一次表明身份必须冒险之外,后续夏侯博每次所带的竹简之中所书文字都是极尽简略,令旁人都不解其意。 故以,李基仅仅只是以“计谋模拟器”成功推演了于五月初五及时抵达薄落津,且不会被巨鹿城黄巾沿途追击的计谋。 但是对于后续的变数,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而李基刻意令张飞派遣骑兵拦截不会自己计划产生任何影响的探子,所为的正是减少抵达薄落津之后的变数。 完全反应了过来的刘备,说道。 “希望卢师那边也能顺利将广宗黄巾赶至漳水,得以一举平定黄巾之乱,还大汉一个海晏河清。” 海晏河清? 那仅仅只是大汉王朝崩塌的开始罢了。 不过,李基并没有纠正此刻还年轻的刘备,且越早平定黄巾这种大规模且已经疯狂卷席劫掠百姓的起义,也就越能保存更多的百姓。 须知,那一句“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乃是出自于197年。 也就是说,那一句所形容的是黄巾之乱结束到袁术称帝这一+时间段的乱象! “黄巾起义”虽然实质性于184年就彻底失败,但它遗留于大汉的是长达二十年,遍布八州之地数不尽的匪贼和祸乱。 青州黄巾之数,至192年依然高达百万之多;同年,甚至黄巾余党管亥还敢大肆聚集黄巾贼人围攻北海郡;其中黑山黄巾军更是直至205年才彻底解散。 当然,如今的刘备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抱有着平定黄巾之乱后,天子如今已解除党锢,今后亦定会远外戚与宦官,勤政治民,再现海晏河清的想法。 …… 与此同时。 巨鹿城内的府衙之中,以着张梁为首的一众黄巾将领脸色均是凝重阴郁。 不仅仅是由于张飞那惊人的武勇一连阵斩四人,更重要的是随着不断向四周派出探子查看,张梁等人也分别发现了驻扎在巨鹿城南北两侧十里开外的营寨。 依据旗帜、炊烟等判断,两侧营寨都驻扎着五千以上的汉军。 这在张梁等人看来,这两个营寨无疑就是为了防止巨鹿黄巾逃脱,故以宛如钉子般扎在南北两面的。 至于为何东西两侧不设营寨,张梁细细思索一番,也就明白了过来。 往西,不仅仅是多山路的常山国,更有太行山横于大地之上难以跨越;往东,那则是广宗一线,即使逃窜到那边,恐怕也会撞上真正的汉军主力。 一时间,这两个营寨的发现,似乎更加坐实了张飞无意间所泄露的消息。 广宗一线的黄巾已溃败,汉军主力正在剿灭广宗黄巾残党之余,卢植先行派遣弟子率军前来巨鹿城,防止巨鹿黄巾走脱。 “大哥、大哥……” 坐于主位的张梁双目无神地看着上方,喃喃地念着。 至于下方的黄巾众将领,更是不知不觉之间吵成一团,争论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第44章 管亥!管亥!! “我不相信大贤良师败了,广宗可是有着十几万的太平道众!” “可是率领汉军的可是北中郎将卢植,野战便将大贤良师打得不断败退,如今使了什么诡计暗算了大贤良师也不一定。” “事实就在眼前,假如不是广宗那边出了大问题,怎么会有一万汉军悄无声息就出现在巨鹿?” “没错,我们恐怕要早做打算。” “你说什么?你想要背叛大贤良师吗?” “老子不是这样意思!” 诸多黄巾将领几乎都是底层出身,他们争执起来可不会顾忌什么礼仪谦让,几乎就是直白地争吵起来。 没一会功夫,又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将军似乎已经要忍不住拔刀了。 且在众多黄巾将领都怀疑张角可能遭遇不测的情况下,明显地出现了军心浮动。 而在人群之中的褚燕一直没有吭声,眼睛先是朝着主位上目光涣散的张梁瞄了瞄,又扫视着周围那边口沫横飞的汉子们。 骤然觉得黄巾的前途,比想象之中的还要灰暗得多。 再兼之褚燕本就不是太平道出身,原乃是常山国人士,在黄巾之乱爆发之后,眼看着官府被打砸,官兵们自顾不暇,便趁机聚集了一群少年当了强盗。 不料,啸聚山林的日子还没来得及过上几天,就不幸正面撞上大群黄巾贼人反倒被包围了。 为了活命,褚燕不得不率领自己的那群少年加入黄巾,且褚燕很快以远超常人的武勇被张梁赏识,继而在短短一两个月间就成了张梁麾下的一员黄巾将领。 只是由于出身问题,褚燕屡屡被其余信奉太平道的黄巾将领排斥。 悄无声息间,褚燕似是不经意地退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免得等会那些莽夫真的拔刀厮杀,血还会溅到自己的身上。 此刻,相对于大贤良师的死活,褚燕考虑的是怎么趁机率领自己的亲信脱离黄巾返回常山国。 也就在这时,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 “够了!” 眼看着有些黄巾将领真的拔刀,管亥大步向前,蒲扇般的手掌往最近那两个拔刀将领的肩膀一扣。 只见管亥那几乎跟常人大腿般粗壮的胳膊猛一发力,一手一个就将那两个黄巾将领提了起来,然后往着议事厅外一砸。 “砰!砰!” 这两道落地声,也彻底让议事厅内的混乱瞬间安静了下来。 而几乎比其余黄巾将领都要高出一个头的管亥,目光环视着一圈周围的将领,所过之处几乎不敢有黄巾将领敢于跟管亥对视。 作为太平道之中几乎公认的武勇第一人,平日里虽沉默寡言,但这一发怒之下,却是无人敢挑衅管亥。 那黑脸汉子张飞,尚且有城墙隔着,眼前的管亥可是能随时摘他们的头颅。 随后,管亥朝着主座的张梁跪下,恭敬地请求道。 “人公将军,吾欲前往广宗确认大贤良师之安危。” 直至此时,主座上的张梁眼眸才多了几分神采,看向着下方军心浮动的众将以及跪于地的管亥。 而对于管亥的用心,张梁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如果是别的黄巾将领如此请求,张梁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找个借口逃离巨鹿,唯独管亥不在其中。 管亥对于张角的忠心,对于太平道的信仰都是绝对的坚定。 而管亥之所以会在巨鹿之中,也是由于张角担心性格迟疑犹豫的张梁不能慑服其余黄巾将领,所以特意将管亥派到张梁的身边辅助。 随即,张梁从主座上站了起来,左右踱步地思考了起来。 “不可!” 基本恢复了冷静的张梁,开口道。 “如今尚且不知汉军是否使诈,就算想要联系大贤良师,也只需要派遣大量探子前往广宗一探究竟就一清二楚了。” “而倘若大贤良师真的被迫暂时退离广宗,那巨鹿城对于我教更是绝对不容有失,管将军乃是我教之中流砥柱,此刻冒险离开巨鹿绝对是得不偿失。” 不得不说,张梁尽管在性格上有着明显缺陷,但是能力与眼光却也不是一般的黄巾将领可比,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明白了关键所在。 不管张角是否出事,稳定太平道的人心,坚守巨鹿城都是最佳的选择。 而管亥作为太平道之中武勇最强者,对于稳定巨鹿城内的军心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管亥闻言,朝着张梁俯首恭敬道。 “吾,誓死护教!” 其余的黄巾将领见状,也是纷纷朝着张梁跪拜于地,以着太平道特有的礼仪宣道。“我等,誓死护教。” 张梁脸上流露出几分欣喜地说道。 “好好好,有诸位将军之助,区区汉军不过是秋后蚂蚱罢了。” “我等只需稳坐于巨鹿城内,待长社波才、南阳张曼成、汝南彭脱等部击败汉军攻入司隶洛阳,倾覆苍天,黄天立起,这些汉军亦将自溃之。” 此言一出,不少黄巾将领的目光亦是随之燃起了几分希望。 虽说冀州战场由大贤良师亲率的黄巾军,被卢植连战连败到不得不退守广宗,但是此前波才、张曼成、彭脱等多地渠帅可是屡屡有好消息传来,并且均从不同方向不断逼近着司隶。 一旦顺利攻入司隶,洛阳陷落,俘虏天子,那么改换新天无疑是指日可待。 然而,就在这时。 一黄巾力士匆匆来报:“张飞又至南门骂战,其言甚是可恨粗鄙,令守城之教众群情激奋,请人公将军定夺。” 此言一出,议事厅之中刚刚燃起些许斗志的黄巾将领们,几乎均是齐刷刷地一缩脖子,生怕被张梁点名。 对此,张梁更是头疼异常,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 张飞那厮,当真是奔雷的嗓门,极致的粗鄙! 张梁自认也算得上是养气功夫甚好,可依然被张飞的三言两语就气得七窍生烟。 可想而知,任由着张飞那厮放肆,无疑将会是对守城教众的士气产生持续性的沉重打击。 毕竟,太平道天天宣扬代黄天而起义,结果对于张飞那厮却是毫无办法,实在是太打脸了,甚至会让大量教众对太平道的信仰产生动摇都不一定。 ‘只是,谁能是张飞那厮的对手……’ 张梁的目光从一个个缩得跟鹌鹑似的黄巾将领身上一扫而过,明白就算强行让他们去跟张飞单挑大概率也是白给。 管亥见状,一拱手,沉声开口道。“禀人公将军,管亥请战,定取张飞狗头,不容其污蔑我太平道教。” 然而,张梁哪里舍得管亥去冒险,摆了摆手就拒绝了管亥的请求,然后说道。 “告知诸教众,张飞所说之话语均不过是心魔低语,所为者乃是扰我等尊崇黄天之信仰,只需坚定意志,默念我太平道义,即如过眼云烟般散去。” 既然打不过,张梁已经是躺平准备不反抗,且传达着一种阿Q精神让教众自行安慰。 忽然,张梁猛然地想到了什么,朝着那黄巾力士问道。 “不对!这一次张飞那厮所率领的士卒有多少人?” 被张梁猛然这么一问,那黄巾力士先是一怔,然后思索了片刻,这才答道。 “约莫五百骑兵。” “莫非……有诈?”张梁喃喃地说道。 “何处有诈?”管亥不明所以地问道。 张梁开口答道。 “常理而言,纵使张飞那厮是特意前来骂战,后方也该跟着大量压阵的士卒才是。” “然而,今早那张飞身后不过跟着一千骑兵,如今甚至只有区区五百人,难道……是在虚张声势?” 张梁越说越觉得可疑,眼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犹豫之色,喃喃道。 “要不,试他一试?” 足足犹豫了半晌,张梁越想越觉得似乎有些可疑,尤其是张梁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那一万汉军的存在。 又想了片刻,张梁这才缓缓下定决心,朝着下方最为信任的管亥问道。 “管将军,汝可敢夜袭汉军敌营,一探虚实。” “人公将军之命,吾岂敢不从?”管亥沉声答道。 “好,那你今晚调集三千黄巾力士,三千精勇教众,待至子时,袭击……” 说到目标之时,张梁又在南北两个汉军营寨之间犹豫了良久。 南面? 不妥不妥,南面可是有张飞那厮与上千骑兵…… 北面的汉军营寨,迄今没有丝毫的动作反应,似乎比南面汉军营寨更可疑。 “袭击北面营寨,一探虚实,若是有不妥之处,管将军切记速退之。”张梁认真地叮嘱着说道。 “是。” 管亥拱手接令,然后则是匆匆下去调集黄巾力士与精勇教众。 虽说巨鹿满城皆黄巾,但绝大多数无疑都只是信徒,连真正被太平道承认是教众的资格都没有。 即使是太平道教众之中,称得上是黄巾力士与精勇教众的亦可谓是少之又少,是太平道真正的中流砥柱所在。 而张飞几乎维持着骂一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的频率进行骚扰,直至太阳彻底落下,令无数黄巾教众心烦不已的骂声才消停了下来。 管亥也开始整备白日提前进行休息的六千黄巾精锐,然后开始用饭。 等管亥做好一切准备,亦对一个个黄巾小头目交代完毕任务之时,子时将至。 此际,月色黯淡,乌云盖顶! 巨鹿城北面城门缓缓打开,管亥率领着六千黄巾精锐直奔十里外的汉军营寨而去。 第45章 夜袭 等管亥摸到遥遥可见汉军营寨的距离之时,并没有急着夜袭,而是细细地观察了起来。 很快,管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仅仅是在营寨各处望塔等防备要害之处的士卒稀少,就连营寨之内巡逻士卒的数量也远远不符合一个五千人营寨的标准。 空寨?! 管亥心中猛然浮现了这个想法,为之一惊。 随后,管亥不再犹豫,率领着六千黄巾精锐就朝着眼前的营寨冲了进去。 而那些望塔等防备要害之处的士卒发现了夜色之中,猛然冲出了密密麻麻的黄巾精锐,非但没有抵抗,甚至就连敌袭号角都没有吹响,纷纷不约而同就朝着后方逃离。 ‘诡计多端的汉军,果然有诈!’ 管亥心中彻底坚定了这个想法,也明白了为何会忽然有一万汉军神兵天降般绕到了位于后方的巨鹿城。 管亥甚至没有一丝掩饰,手中环首大刀劈开营寨大门,一脚将大门踹倒之后,大吼道。 “以黄天之名,踏平汉军营寨!” 在管亥身后的六千黄巾精锐眼看管亥如此神勇,更是士气大振,神色狂热地跟在管亥身后朝着汉军营寨冲了进去。 而管亥一马当先地朝着汉军营寨之内冲去,沿途所遇抵抗寥寥无几,偶尔可见几个似乎才刚刚从睡梦之中惊醒的汉军,那也是下意识就朝着后方逃离。 管亥心中简单地估算了一下,整个汉军营寨恐怕连五百人都没有。 ‘彻底被耍了!’ 被无数太平道教众奉为“圣城”的巨鹿城,居然就被区区五百汉军给唬住了一天一夜。 一念至此,管亥心中的怒火越发升腾,恨不得当场就将整个汉军营寨给推平了,更是连连下令麾下的黄巾精锐将所过之处的营帐尽数破坏。 而随着管亥不断深入汉军营寨,他所没有意识到的是黄巾原本所维持的阵型大散。 又或者说,管亥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 区区一个空寨,管亥已然容不得它留在巨鹿城周边哪怕再多一日,只想当场破坏之后迅速回禀人公将军。 然而,等管亥沿路追杀着零星逃命的汉军冲到营寨后半段,一刀将一个挡在眼前的营帐斩开之时。 出现在管亥眼前的,却是五十步外一大片严阵以待的汉军士卒。 这忽如其来的变化,令管亥猛然为之一惊。 下一刻,列阵的汉军士卒中间分开了一条道路。 一匹枣红色战马从中踏步而出,所驼着的关羽面如重枣,颌下有三尺长髯,身披鱼鳞甲且盖着一面绿色披风,倒持着的青龙偃月刀于一个个点亮的火把衬托下散发着凛然寒芒,有如神人。 “关某,等阁下久矣。” 管亥顿感一阵寒气与惊惧于心中升起,连忙止住脚步,喝道。“汝乃何人?” “插标卖首之辈,焉有资格识关某之名?” 关羽道了一声,坐下战马瞬间一动,径直地朝着管亥杀了过去。 随之而动的,还有那列阵推进的两千汉军士卒,齐齐暴喝一声“杀”,跟随于关羽身后朝着眼前阵型大乱的黄巾精锐杀了过去。 也就在喊杀声大振之时,提前埋伏于营寨边缘的士卒即刻点燃营寨四周准备好的引火之物,瞬间制造了大片火圈的同时,更是照得整个汉军营寨大亮。 随即,那些士卒迅速占据在火圈后方的有利高处,弯弓朝着被困于汉军营寨中间的黄巾精锐射去。 “啊!我中箭了,黄天赐我力量,大贤良师赐我力量……” “有埋伏!有埋伏!” “有火,这边出不去……” 霎时间,本就阵型大乱的黄巾精锐彻底陷入混乱之中,不时响起的哀嚎嘶吼声,明亮的火光更是照清了无数黄巾精锐惶恐不安的脸色。 事已至此,管亥哪里还不清楚中了汉军的诡计。 下意识的,管亥想要凭借着自身的勇力为教众们杀出一条生路,不退反进地朝着眼前的关羽迎了上去。 “铛!” 青龙偃月刀与环首大刀碰撞的刹那,在黑夜之中几乎是亮起了一片明亮的火星。 管亥的脸色更是惊骇不已。 好重的一刀…… 管亥自恃在太平道内未逢敌手,纵是对上那个黑脸汉子张飞,就算没有取胜的把握,料想也不会逊色多少。 然而,刚刚正面与关羽碰撞了一刀,管亥只感觉到了一阵手中环首大刀几乎要脱手而出,双臂更是酸麻之极。 “大贤良师在上,赐我之真气,合黄天造化。” 下一刻,管亥大吼一声,浑身青筋暴起,那显露在外的肌肉更是仿佛肉眼可见地涨大了一圈。 正与管亥交错而过的关羽眼眸微睁,将管亥的变化尽收眼底,轻吐了一声。 “宵小手段,垂死挣扎。” 以关羽的眼力,如何看不出管亥大概用了太平道什么糊弄世人的法门,进入到了一个比自己蓄势更极端的临时状态。 只是,关羽所蓄之势即使在前三刀耗尽,也不会对后续的战力产生负面影响。 至于管亥的状态,在关羽看来恐怕只能维持数十回合的时间就会彻底脱力。 而后,关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管亥挥出第二刀。 “铛!” 大片火星再现,映照出管亥那狰狞的面容。 然而,关羽的第三刀更是有如电光火石般接踵而至,直斩管亥的头颅。 一声有若铜钟交鸣的声响乍起。 正面挡下了这一刀的管亥坐下战马都发出了一声哀鸣,管亥愣是一声不吭,仅仅是身上暴起的青筋似是破裂了似的,多次开始渗血。 三刀已过,所蓄之势去尽。 关羽的气势明显一下子就萎了一大截,但脸上的傲意却没有丝毫减弱,与管亥交错而过拉开了些许距离后,掉转马头,淡然道。 “能接关某三刀,你这插标卖首之徒虽有取巧之疑,但倒也还算勉强。” 管亥毫不在意身上渗出的血脉,而是死死地盯着关羽之余,伸手扯下了额头的黄布,然后绑在了握着环首大刀的右手手掌,避免手掌酸麻不堪以及鲜血润湿而导致兵刃脱手。 “吾承大贤良师之恩未报,绝不能死于此处。” 管亥喃喃地道了一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混乱的黄巾精锐在汉军士卒的推进之下不断节节败退。 管亥明白……大势已去! 且在被黑夜笼罩着的汉军营寨后方,就似乎有根本数不尽的汉军士卒涌出。 “撤!撤!!!” 管亥高呼了数声,命令其余黄巾教众撤退之余,自己则是再度朝着关羽冲了上去。 “拿命来!” 关羽见状,亦是没有丝毫退缩地迎了上去。 一时间,两匹战马打着转而动,关羽与管亥手中的兵刃亦是不断地碰撞厮杀到一起,似是打得难分秋色。 除了一队隶属于管亥亲卫的黄巾力士断后之外,其余的黄巾精锐在管亥的命令之下,开始慌乱地朝着营寨大门的方向撤退。 只是撤退无疑是极其凶险的,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更何况是黄巾这种毫无章法的撤退。 尽管有着一队黄巾力士在后掩护,依然有着大量黄巾精锐被趁势掩杀,再加上营寨左右两侧大量占据高处的士卒不断放着冷箭。 一位位黄巾精锐的尸体倒在撤退的道路…… 而与关羽已经缠斗了五十回合的管亥,感觉到体内的勇力正在迅速开始下降,也不敢继续拖延下去。 环首大刀与青龙偃月刀再一次碰撞之间,管亥猛然地冲着关羽喷了一大口血沫,短暂地遮掩了一下关羽的视野后。 管亥迅速撤至损失同样惨重之极的黄巾力士亲卫,然后相互掩护着也开始朝着营寨之外退去。 渐渐的,管亥第一次感觉到过往那似乎无所不能的身躯是那般的无力,就连手中的环首大刀都已经快要举不起之时。 “看到大门了。” 一位黄巾力士有些虚弱的声音传入到管亥耳中,令管亥的精神勉强一震,连忙抬头看向着汉军营寨大门的方向。 逃生的希望在心中升起,令管亥那几近完全脱力的身体再度涌现一股热流。 “冲!” 管亥一拍身下同样是伤痕累累的战马,迅速地朝着面前似乎已经毫无阻拦的汉军营寨大门冲去。 此刻,那黑漆漆的大门在管亥眼中,却仿佛散发着无形的光芒。 ‘无论如何,只要抵达那里……我一定要回到巨鹿,我还没有报答大贤良师的恩情……’ 这一刻,管亥甚至顾不得身后已经寥寥无几的亲卫发出的惨叫声,纵马一跃,跨过了眼前的营寨大门。 忽然,管亥感受到一阵不合常理的安静。 为何如此安静? 不是该有半数的教众在掩护下同样顺利撤离了汉军埋伏吗? 等战马落下,管亥的眼睛适应了营寨之外的黑暗之时,看到的却是倒于营寨之外遍地的黄巾尸体以及同样一片列阵以待的汉军士卒。 在那一群汉军士卒中间则隐约簇拥着骑马的两人,一人披甲手持双剑,一人则似乎仅是穿了一身颇为显眼的白色士子服。 也不知是否因为太过于安静的缘故,管亥仿佛能够听清他们的交谈声。 “子坤,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此人倒也是个汉子,可惜可惜,且送他上路吧,玄德兄。” 下一刻,无数箭矢贯穿了管亥的身体…… 第46章 虚实之计 伴随着那同样被大量利箭所命中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身上各处被扎入了十来根箭矢的管亥身躯无力地滑落于地。 “扑通!” 等数息之后,关羽自营寨之内追出时,看见则是倒于地依然双目圆睁的管亥。 “二弟!” 看着关羽的出现,刘备略有些欣喜地自人群之中纵马而出,说道。“可有受伤?” 关羽傲然一抚长髯,说道。 “一群土鸡瓦狗,焉能使关某受伤?” “那便好。”刘备放松地道了一句。 不过,关羽对于刘备的出现显然是颇为意外,问道。“大哥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此前于巨鹿城南北分兵之时,关羽所令任务乃是在佯攻巨鹿城后退后十里安札约莫五千人之营寨,然后士卒轮流在营寨之内歇息至第二天傍晚,再依计在营寨之内设下埋伏,反击来犯之敌。 只是关羽所率领的,大体也不过是二千五百左右的士卒。 因此,即使关羽已然占尽地利以及火势,再于黄巾阵型大乱之际反击,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巾贼人走脱大半。 没想到…… 关羽看着营寨大门之外遍地的黄巾尸体,略微估算了一下,心中不由得一惊。 ‘恐怕……无有一人走脱!关羽原以为营寨之内已是埋伏圈,没想到唯一逃脱的出口才是真正的埋伏圈所在。’ “这自然是子坤所设之计。” 说起这个,刘备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南侧营寨之中,白日除了翼德所率的骑兵之外,其余士卒也同样是一直歇息,待入夜之后,子坤便让备趁着夜色绕着巨鹿城行军至北面,然后埋伏在营寨之外。” 纵使关羽心中已有猜测,但依然不禁大为惊叹。 若仅仅是提前料到黄巾将会夜袭也就罢了,却是天马行空般以弱势兵力,将南侧之兵及时调至北侧布下第二个埋伏圈。 “子坤先生之计,当真是环环相扣也。” 关羽盛赞道。 也就在这时,关羽看着在刘备后方缓缓骑马而至的李基,主动地拱手行礼道。“子坤先生。” “云长做得不错。” 李基评价了一句,然后感觉那浓郁的血腥味钻入到鼻子之中,刺激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揉了揉,然后说道。 “玄德兄,云长,且速速收拾战场,重新修复一下营寨外围。” “子坤所言极是。” 刘备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指挥着刚刚从巨鹿城南侧行军而至的这一处的大半士卒也入营寨之中。 这既是为了搜索营寨之中可能残留躲藏起来黄巾贼人,也是为了扑灭营寨之内的火势以及修复营寨。 至于营寨之外,则是留了一千士卒打着火把,逐一检查营寨之外的黄巾尸体。 为了避免情报泄露,进一步迷惑巨鹿城内的黄巾,这一次只能是不留活口。 而关羽再度看了一眼倒于地的管亥,向着李基问道。 “子坤先生,那这领头汉子的尸体如何处置?” 李基略微思索一下,说道。 “勿损尸身,趁着夜色送至巨鹿城北门之外即可。” 关羽微微颔首,道。“子坤先生,仁义也。” 李基闻言,看着关羽亲自下马收敛管亥尸体,拔其身上的箭矢,然后交由亲卫抬着管亥尸首送往巨鹿城的方向,不禁略微摇了摇头。 李基吩咐将管亥的尸体归还巨鹿城,可并非是由于什么仁义,仅仅是为了进一步威慑张梁罢了。 让张梁等黄巾高层亲眼目睹管亥之尸体,方能使他们大为惶恐不安,且对于城外的汉军营寨进一步产生惊疑恐惧之心。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如此而已。 李基摇了摇头,顿感有些无趣。 黄巾少人才,更少有多智之者,以至于明明巨鹿城内的黄巾占尽兵力优势,但却依然被李基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说李基这一首“虚实之计”玩得颇为精妙,以“纵火”、“攻城”、“单骑对决”等等分散敌方注意以及掩盖己方目的。 但是,其中无疑存在着一个无论怎么都掩盖不住的破绽,那就是己方兵力有限,根本就不敢真正在巨鹿城面前列阵现身。 这一点,只要是稍有点脑子的都会注意到。 张梁同样也如预料那般注意到了这个明显的破绽,可惜在事先出现的“纵火”、“攻城”、“单骑对决”等等因素的干扰下,让张梁顾虑重重,根本就不敢派遣大量兵力出城奇袭。 并且,由于张飞不断主动挑衅的威势,也让张梁本能地选择了北面进行奇袭,让李基有机会集中兵力布下连环埋伏圈将所有奇袭的黄巾精锐一举吞下。 若是巨鹿城中所坐镇的是李基或真正的智谋之士,既已有意试探敌军营寨,那就决然不会有直愣愣地只派遣一军奇袭。 不说同时奇袭试探南北两侧营寨,起码也会布置后续兵力随时接应管亥。 “当真是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李基喃喃地道了一句,也不在这满是血腥之气的区域久留,而是扯动缰绳,带着时刻保护自己的十名亲卫走到一上风处,静静地等待着刘备、关羽打扫战场。 这一忙碌便足足到了寅时末,方才将黄巾贼人的尸体都处理完毕,并且匆匆修复了营寨的外围区域。 起码,仅仅从远处观察营寨的话,完全不出实际上这个营寨仅仅只是一个空壳罢了。 随即趁着天色未亮,除了留下一百人维持着营寨表面的运转之外,刘备、关羽率领着所有士卒在夜色掩护之下开始朝着位于东侧的薄落津而去。 此刻……五月初五寅时初! 距离所约定的戌时,尚有八个时辰,完全足以让刘备一部及时抵达薄落津,且在中途再整顿休整一番,以备大战。 至此,这一切也与李基提前在“计谋模拟器”所推演的结果一致。 …… 而在巨鹿城中,张梁自管亥率军出城之后,就与众多黄巾将领在议事厅之中静待消息。 只是这段时间的忧虑过多,再加上一连串的变故,让张梁几乎自粮仓被袭后就没有合上过眼睛。 以至于等着等着,张梁等黄巾将领不知不觉就在议事厅之中都睡了过去。 等张梁猛然惊醒之时,抬头朝着门外看去,发现门外朝阳正在缓缓升起。 这一刻,张梁心中不禁一惊,连忙朝着门外守卫的黄巾力士问道。 “管将军可已归来?” “未曾归来。”黄巾力士答道。 张梁再度追问道。“那管将军可有派探子回报?” “亦未见消息。” 霎时间,张梁顿生惊惧猜测,连声喝道。“那还不速速派出探子查探?!” “是,人公将军。” 随即,忧虑横生的张梁顾不得其余黄巾将领的反应,径直就率着亲卫朝着北门城楼的方向而去。 正常而言,管亥率领黄巾精锐出城奇袭乃是子时,纵使变故再多,苦战一夜,那最迟也该在寅时归来了。 然而,现在已然是卯时时分,为何不见任何消息。 就在这时,有一黄巾力士自北门方向而来,冲到了张梁面前汇报道。 “报人公将军,已发现管将军……” 张梁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原本急匆匆的脚步也放缓了下来,不等黄巾力士说完,便打断道。 “那便速速去请管将军到我这里来。” 那黄巾力士有些愣愣地看着张梁。 “还愣着干什么?” 张梁皱眉,呵斥了一句,然后径直转身返回府衙之中。 只是当张梁回到府衙等待了一阵,依旧久久不见管亥的到来,不自觉地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正欲派人前去催促一番之时。 只见两个黄巾力士扛着一拿黄布盖着的长条状物体走入议事厅之中,然后放置在议事厅之中。 张梁与在场的黄巾将领们看着那被黄布所该之物,皱眉问道。 “那是何物?” 回报的黄巾力士连忙单膝跪下,紧张得有些结巴地说道。“那……那就……是管管亥将军的……的管亥……我等带……尸体。” 张梁听得直皱眉头,径直问道。“你是说这是管将军带回来的尸体?” 回报的黄巾力士愣了愣,然后连连点头。 “那管将军人呢?”张梁再问。 黄巾力士闻言,手指朝着黄布一指。 张梁被气得有些气血翻涌,只得无奈地追问道。 “我知道这是管将军带回来的尸体了,我所问的是……管将军人呢?” 被问得满脸有些通红的黄巾力士,干脆一把掀开那一大块黄布。 霎时间,技惊四座! “管将军!!??” 在场之人看着被开了十几个洞的管亥,脑袋几乎都是嗡嗡的,直到良久都没有人回过神来。 身体明显晃了晃的张梁,再忍着心中惊惧,追问道。 “谁带管将军尸首回来的?随管将军奇袭的其余教众呢?” 回报的黄巾力士连连摇了摇头,说道。 “只……只有管……管将军……” 这一刻,所有人都彻底意识到昨夜之夜袭,不仅仅是管亥身死,恐怕是整整六千黄巾精锐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一时间,议事厅之中的黄巾将领们几乎都是惊惧交加,脸色苍白。 第47章 李基论战 巨鹿城外。 张飞依然率领着骑兵如昨日那般,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到城下叫骂。 张飞的有恃无恐,也是更进一步印证了城外汉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一时间,巨鹿城中的黄巾将领们无疑彻底成了惊弓之鸟,哪里敢回应张飞的“族谱之呼唤”。 即使张飞骂得再粗鄙不雅,众多黄巾将领们权当没听见,唯独是苦了那些心怀信仰守城的黄巾贼。 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再度沉默不语,最后已经彻底麻木不仁。 直到申时时分,张飞再次一通输出后,也几乎彻底词穷了。 “一群没卵蛋的缩头乌龟,张三爷都骂累了!” “记住,俺的大哥可只给了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今日就已经是第二天了。” “明日,俺再来骂醒你们……” 张飞大大咧咧地吼了一嗓子,然后调转马头,率领着骑兵如之前那般往着营寨的方向退去。 这让在城楼上连祖宗十八代都被来回鞭尸了几十回,甚至莫名产生了一种“生而为人我很惭愧”的黄巾贼人们,目睹着张飞离去的背影,眼中终于多了一丝丝的光亮。 然而,一想到张飞明日还会到城下叫骂,那刚刚升起的一缕光芒又再度涣散了许多。 可惜,这些黄巾贼人所不知道的是,张飞在脱离了巨鹿城守城黄巾的视线之后,方向徒然一转,汇合了提前集合的另外五百骑兵,迅速地直奔向东北侧的方向。 “快快快!” 张飞一把扯过水囊灌了一大口,润了润喊得有些发干的嗓子之余,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急迫,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李基那似乎满是笑容地说着话的脸庞。 【翼德,你且放心,即使申时末再赶赴薄落津,也绝对赶得及的。】 【相反,假如你提前消失的话,很可能会引起巨鹿城之内的黄巾警觉,一旦让巨鹿城的黄巾反应过来支援薄落津,那么玄德兄很可能会陷入被前后夹击的绝境。】 想到这里,张飞的脸上不自觉地扯出一丝笑容,然后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子坤先生那语气,怎么那么像邻居大姨哄孩童的语气? 应该……是错觉吧? …… 与此同时。 在距离薄落津不足三十里的一处林子中。 刘备所率领的四千余士卒正在林子之中休整,让士卒们缓解着行军的疲乏,为接下来的战斗进行最后的准备。 而李基略微眯了一阵,心中略有些忧虑于卢植那一边的状况,却也是辗转了一阵始终难以入眠。 随即李基干脆起身,在林子之中随意地逛了逛,观察了一番士卒们的状态。 虽说这些士卒们并没有经过多少专业的训练,但是追随着刘备一路自涿郡转战至此,那精气神显然比之过往不知道强了多少。 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卒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涿县乡勇,一部分则是在大兴山的黄巾众之中所招募而来的。 同乡之谊又或是活命之恩,以及“大汉魅魔”刘备时常施以恩惠,这让这些士卒对于刘备的忠诚度极高。 因此,即使这一路算得上是颠沛流离的行军,但是私自逃离的士卒堪称是屈指可数。 忽然,走至林子边缘的李基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小心地走近一看,却发现是关羽在一处空地上演练着招式。 不过,当李基靠近到一定距离,明明是背对着关羽却还是瞬间被察觉。 关羽猛然扭头,发现来者是李基之后,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刀柄往地面一插,然后拱手行礼道。 “子坤先生。” 李基看了看自己与关羽依然还有十步开外的距离,说道。“云长倒是耳朵敏锐。” 关羽解释道。“为将者,自然需对脚步声、拔刃声以及破空声尤为敏锐,否则仅凭双目在战场难以观察诸多攻击。” “那云长能听到多远的羽箭破空声?”李基有些好奇地问道。 关羽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 “关某约莫能听到十五丈,三弟比关某略强些许,能分辨二十丈之内是否有暗箭袭来。” 忽然,李基有些理解为何关羽在顶级武将行列之中,一生中箭的次数比其余顶级武将要多不少,敢情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关羽的短板。 李基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曾在哪里看过同为顶级武将的赵云,自称能分辨百米开外的羽箭破空之声,并且赵云一生征战也从未负过箭伤。 百米约莫为三十三丈左右。 因此横向比较一番的话,明显在这方面赵云要比关羽强上一个档次。 不过,李基依然有些难以理解同样都是人类,关羽这些顶级武将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 要是有人朝李基放箭,李基感觉自己起码要入肉三分才能发现有冷箭。 “厉害厉害。”李基赞叹了一声。 对此,关羽却是多了一丝凝重地说道。 “子坤先生谬赞了,关某本以为世间少有与吾匹敌之人。不想昨夜所遇黄巾汉子实力却是颇为不俗,与之激战了数十回合,却是难以将其拿下。” 顿了顿,关羽略微思索了一番,接着说道。 “即使那汉子没有遁逃,关羽恐怕也须等其勇力耗尽,约莫六十回合开外方可拿下。关某,小觑天下英雄矣!” 然而,关羽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反思的味道,但李基从这话里话外之中,却是莫名地感觉到关羽冲天的傲气。 就仿佛关羽在理所当然地认为,黄巾一众土鸡瓦狗不该有能扛三刀之人。 “所以,云长这是在继续锤炼武艺?”李基问道。 “正是,关某自昨夜之战中有所心得,故以正在琢磨。” 顿了顿,关羽没有丝毫隐瞒地说道。 “关某之刀法精华尽在前三刀,所暗合乃是《春秋左传庄公十年》中兵法精粹之言。” …… 李基。 来了,这个春秋狂魔三言两句之中,又将话题绕到了《春秋》之中。 也幸好李基这段时间已经将《春秋左传》完整地背了下来,不求理解,但求应付关羽,免得面临类似于大学生被小学生的难题给考住的尴尬情形。 随即,李基略微回忆了一番,将《春秋左传庄公十年》相关篇节在脑海里翻了一遍,语气平静地答道。 “原来如此,云长之刀法所暗合的乃是《曹刿论战》中的‘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正是!” 谈论起《春秋左传》,关羽整个人都似乎容光焕发了不少,说道。 “因此,关羽所出之刀,借由所积攒之势,前三刀,一刀比之一刀重。只是昨夜对敌之时,第三刀却依然被那汉子以负伤为代价强行挡住。” “关某适才再度演练了一番,却始终难以有所突破,故以不知子坤先生可有教关某之处?” 只是李基就连玩蝴蝶刀都怕割到手,又怎么会懂青龙偃月刀? “基,对于兵器一窍不通。” 李基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倒是让关羽略有些诧异了。 毕竟,这个时代纵使是士子可不是后世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比,“君子六艺”乃是最基本的要求。 除此之外,士子几乎人人佩剑,也因此击剑之法也几乎是每个士子的必修课。 “莫非,子坤先生从未用过什么兵器?”关羽问道。 李基闻言,只得答道。“年少之时,倒也修习过一种特殊的枪法用以防身。” “哦?什么枪法?”关羽追问道。 “单发步枪。” 被追问得头疼的李基,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冷笑话,然后补充道。 “可惜那是个山中老人所制造的特殊武器方能使用的枪法,如今那特殊的武器已经彻底失传。” “原来如此,子坤先生只精通一种兵器,所以没有特意佩剑。” 关羽一抚长髯,倒也将心中埋了良久的疑惑给解答了,然后继续问道。 “那不知以子坤先生之见,关某该如何进步?” 面对着关羽一而再的低姿态请教,李基沉吟了一阵,只得答道。 “若问兵器,基所懂不多。不过对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吾倒是有一二分见解。” “关某洗耳恭听。”关羽表情一肃,说道。 “兵法之道,在于变。”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然不错,但勇战之道亦绝非一味强攻,而是于这期间攻其破绽也,以变应不变。” 顿了顿,李基思索了一下,建议道。 “或许,云长可试第一刀重,第二刀更重,通过前两刀迷惑敌人,继而第三刀改极重为极快,攻敌破绽!” 霎时间,关羽微眯的丹凤眼圆睁,只觉得脑中云雾尽散,恍然大悟! “妙!大妙!” 随即,按捺不住的关羽迅速后退了十步,凝神静气片刻开始蓄势,然后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再度舞了起来。 第一刀破空声重得惊人; 第二刀破空声更为响亮,但李基勉强还能如第一刀那般分辨出刀刃所划过的轨迹; 第三刀…… 李基只觉得关羽面前一道青色游龙骤然闪过,甚至就连刀刃划过的残影都没有看清,关羽的动作已然变换完毕。 关羽收刀,畅快一笑,道。 “子坤先生所言真乃金玉良言,乃是吾过往一味偏颇,忘却了无论刀法亦或者是兵法,皆在于‘变’!” 第48章 汉!威武!!! 关羽一缕长髯,半眯着眼,似乎还在回味刚刚所挥的三刀之妙处,说道。 “若是再与昨晚那黄巾汉子对敌,关某三合之内必将之斩于马下。” “待关某寻一良马,与之心意相通,借马快之利,尚能使第三刀更快,届时恐怕就算是三弟初遇也或可三刀而败。” 李基没有反驳关羽,也无从反驳关羽的判断。 唯一有资格反驳关羽的管亥,这个时候估摸着也该到奈何桥喝汤水了。 不过李基倒是可以肯定一点,在出其不意“虐菜”这方面,关羽如今的前三刀应该算得上是进化了。 恐怕,就算是与关羽真实武力值相差不远的勇将,稍有不慎也会被这三刀给初见杀。 随即,关羽郑重地朝着李基行了一个弟子礼,说道。 “解惑之恩,关某铭记于心,他日子坤先生但有所请,关某必不推脱。” “云长客气了。” 李基连忙回了一礼,然后说道。 “倒是云长宜歇息片刻,今晚说不得尚有一场血战,云长还是好生养精蓄锐。” 关羽点了点头,对于李基的提醒却是欣然纳之,简单地巡视了一遍周边,确认各处哨岗没有问题后,这才前去休息。 也不知是不是亲眼目睹李基用多了各种奇袭埋伏之计,给初出茅庐的刘关张留下极深的印象,甚至到了产生阴影的地步。 以至于如今刘关张三人行军,对于哨岗以及巡逻戒备安排都尤为看重。 而李基则是拿了一卷兵书继续翻阅解闷之余,脑海之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如今所知晓的种种情报,有如3D般与地形图构成着一幅动态图。 迄今为止,刘备所率领的四千余士卒,毫无疑问是能在戌时以着极好的状态赶至薄落津。 至于张飞那一边只要依计而行,同样也能凭借着骑兵的高机动性在戌时抵达。 尽管骑兵一部的状态相对而言会稍微疲惫,但这无疑已经是横穿巨鹿郡如约抵达薄落津最好的方式了。 其中,来自于巨鹿城的黄巾这个计划之中最大隐患基本消除。 此刻,除非巨鹿城中有什么顶级智谋之士相助,否则绝无看破的可能,并且以着时间推算,巨鹿城的黄巾也来不得及时赶赴薄落津了。 李基在脑海之中一连反思琢磨了三遍,这才放心确实没有出现任何的纰漏。 接下来,则是最重要的与卢植一部围猎张角于漳水了。 ‘以北中郎将之能,料想能将客人邀约至漳水吧?’ 李基陷入着沉思之中。 在李基看来,接下来无非也是三种情况。 刘备率领大军抵达作为渡过漳水的薄落津渡口之时,广宗黄巾的三种状态:或已至、或未至、或将至。 将至,无疑是会出现最理想的半渡而击的状态,只要没有登陆且摆开阵型的机会,黄巾贼人纵有千军万马都难以登上薄落津。 未至,那刘备一部将会占据薄落津一夜至天明,若是天明时分广宗黄巾依然未至薄落津,那么刘备为了避免被巨鹿黄巾自后方追击而来,只能是直接渡过漳水与北中郎将汇合。 最麻烦的,则是:已至! 一旦广宗黄巾已经全部撤到薄落津,刘备所率领五千余基本不可能正面强攻薄落津。 届时,刘备一部只能是是匆匆撤退,避让广宗黄巾的锋芒。 ‘不过,总体风险始终都还在可接受的范畴。’ 李基再度验证了这个结论,心中微安,只能耐心地等待着所约定的时间。 …… 与此同时。 漳水以东至广宗一带的大片平原。 身为大贤良师的张角被无数太平道教众簇拥着往薄落津的方向撤退,且张角的双目之中透露着满满的迷茫与怀疑。 败了! 直至此刻,张角依然迟迟没能反应过来,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此前的一幕幕。 自大半个月前,为了挽回连战连败的低迷士气,张角于广宗城内加大宣扬太平道义,宣扬黄天将会降下神迹庇佑信徒。 然后,不知在何时开始,渐渐在城中出现了一种更为激进的说法,声称大贤良师已沟通黄天,将借黄天之力降下天罚,诛杀逆天而行之汉贼卢植。 一开始张角还有些犯懵,自己都还没有出手,教众们怎么就自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不过看着教众们的士气明显提升,张角自然不会自降逼格去解释自己沟通不了黄天,也降不下天罚诛杀卢植。 而在张角没有刻意控制那说法的半月间,那种说法已然在广宗城内形成了主流与希望。 也在这时,汉军营寨骤然高挂白绫,哭声不断,却是传出了北中郎将卢植暴毙而亡的消息。 张角对此自然是无比的怀疑,但是当这个消息在广宗城内传开之时,无数的黄巾教众彻底陷入到狂热兴奋之中。 纵使张角不愿出城,但是眼看着城外的汉军渐渐开始撤离,也被无数的太平道教众裹挟着要求出城。 无法违背几乎一致的太平道教众意愿的张角,考虑再三,也不禁渐渐认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如今黄巾上下士气极盛,若是一举重创甚至覆灭这一支大汉精锐,那么自此冀州通往司隶洛阳的道路几乎是一片坦途。 趁着其余黄巾渠帅在牵制着皇甫嵩、朱等其余汉军精锐,张角或可顷刻之间,趁着其余汉军精锐来不及回转,攻入洛阳,诛杀大汉天子。 而即使卢植诈死,那大不了也就是再野战一场,再败一次罢了。 以着广宗黄巾高达十余万的数量,张角也无须担心会在平原地带被卢植那不足两万的兵马一口气吞下。 事情的发展,在张角看来却是出乎预料的顺利。 面对着广宗黄巾的追击,人人皆带白绫的汉军落荒而逃,黄巾一口气追击了十余里,沿路所拾汉军抛弃的辎重兵器无数。 直至,黄巾沿途追击汉军至一处斜坡。 无数黄巾梦魇所在的“卢”字大旗高竖而起,那亲临战阵也始终穿着一身脱桨衣袍的老人出现在了所有黄巾的眼前。 “尔等中老夫之计矣!!” 卢植高举佩剑,苍老且威严的声音传遍四方,令无数的黄巾为之惊惧交加。 下一刻,借着斜坡的高度,三千三河骑兵冲锋而下,高呼。 “大风起兮云飞扬!” 除此之外,尚有三千强弩手于斜坡之上列阵而出,无数弩矢如乌云般朝着黄巾最为密集之处落下。 “风!” “风!!” “风!!!” 一连倾泻三波,直至三河骑兵已如虎入狼群,在阵型本就因一路狂追且拾取大量钱粮兵器而大乱的黄巾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后。 “汉!威武!!!” 卢植拔剑高呼,三千强弩手弃弩拔汉刀冲入战阵,再兼之斜坡左右两侧齐齐出现一众稳步推进的汉军,有如三叉戟一般彻底将黄巾前军搅得稀烂。 再加上卢植的现身,让黄巾士气几乎是顷刻之间暴跌至冰点。 身处于后军的张角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前军就彻底溃败倒卷中军,最后卷席至足足十余万黄巾疯狂地溃败逃跑。 无数黄巾内心的阴影再度浮现,那是在野战之中绝无可能是卢植对手的阴影,促使着无数黄巾溃败之下本能地撤回广宗城内。 唯有高大的城墙,方能给予着他们一点点安全感。 然而,等张角赶回到广宗城下之时,发现插于城头的赫然是汉旗,且有一汉将立于城头,放声大笑道。 “妖道张角,广宗已被我护乌桓中郎将宗员所取,汝末日已至,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本就只是一道人的张角,对于军阵谋略何以谈得上精通? 一时间,张角看着家被偷了,整个人无疑是惊惧交加。 然而,无数的黄巾溃兵依然在朝着广宗城的方向涌来,张角只得引得无数黄巾朝着漳水的方向而去。 缓缓回过神来的张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暗道。 ‘事到如今,也唯有先行撤回巨鹿,再做打算了。’ ‘只是……’ 张角回首看着后方密密麻麻,一眼似乎看不见尽头的黄巾浪潮,心中微安之余,又有些苦涩。 如今,所追随的教众恐怕只剩十万左右了。 更为严重的地方是,张角率领诸多教众出城追击汉军之时,根本就没有想到广宗城会被偷了。 因此,这十万黄巾身上没有丁点的粮食,甚至就连张角如今亦是饥肠辘辘。 “须尽快渡过漳水,以漳水天险暂且阻挡汉军,否则被汉军沿途追杀至巨鹿,这十万饥肠辘辘的教众焉能活命乎?” 渐渐的,看似一身仙风道骨的张角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所在。 现在,卢植所率领的汉军暂时没有全线压上继续追杀,乃是教众多少尚有几分气力,且数量依然远远在汉军之上。 然而,待教众一路奔逃至气力耗尽之时,这十万黄巾恐将成待宰羔羊。 “除了尽快渡过漳水之外,还需联系巨鹿城派遣大军接应……” 张角思索了片刻后,唤来十余个心腹,让他们各自分散寻机独自过漳水前往巨鹿求援。 随即,张角犹豫了片刻,看着后方那铺天盖地且行动渐渐迟缓的教众,心中一狠,率领着成编制的五千黄巾力士加速脱离,直奔着薄落津渡口方向而去。 第49章 薄落津之变 这一刻,惊惧交加的张角已经彻底没了凭借这些教众抵挡卢植的念头。 相反,在张角看来,这些士气尽丧的教众只会拖累自己的速度,导致被汉军给包围的可能。 因此张角狠心之下,决定将这些教众充当盾牌拖延汉军,自己则先行逃…… 不,应该说身为大贤良师的自己亲自去漳水为教众们开路,以图生计。 而等潜伏于黄巾之中的探子传回消息,张角率领五千黄巾力士脱离大部队不知所踪之时,卢植惊得不自觉地捻断了数根胡须,咬牙切齿地喝道。 “贼子可恨!贼子可耻!贼子可杀!!!” 任卢植如何都没有料想到,张角此人居然会如此狠辣无耻,将那些被他所蛊惑的十万教众直接抛弃。 须知为了控制张角率领广宗黄巾撤至薄落津的时间,卢植甚至主动放缓了汉军追击广宗黄巾的速度,避免给予张角太大的压力。 在卢植的谋划之中,耗费足足半月时间一点点引导广宗城内的信仰舆论,再借由假死,让信仰舆论裹挟着张角不得不出城。 信仰,从来都是一种既恐怖坚韧又无知脆弱的事物。 信仰的无知,会让他们坚信半月前就开始流传的“天罚预言”,当卢植再度现身,又会将他们的士气彻底击穿; 信仰的坚韧,又会让他们在彷徨饥饿之中,依然会一直追随着大贤良师的脚步逃往漳水方向,直至体能彻底耗尽化作待宰羔羊。 信仰的脆弱,又将会在张角被俘或被杀之后,彻底瓦解太平道教众的战意。 本来在卢植的计算之中,只要出现一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薄落津截住广宗黄巾的奇兵。 那么被一路撵到薄落津的黄巾贼人,纵使有十万之数,所剩战力亦是不多。 只需将断绝了去路的张角俘虏或斩杀,那么这就将会是一场完美的战役,足以终结黄巾之乱的战役。 “现在张角抛却行动迟缓的大量教众,率领着五千黄巾力士轻装而行,必然会在约定的戌时之前抵达薄落津。” “而薄落津本就是黄巾作为转运后勤辎重的一个重要渡口,一旦让张角在薄落津站稳脚跟,大事休矣!” 卢植皱着眉,喃喃地道了一句,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明白了张角这一看似自断臂膀的举动,恰恰将给予了张角一丝活命之机。 如果不是卢植的涵养极高,恐怕卢植此刻内心大概会用一句话来概括感受: “真TM的是傻壁克高手。” 但凡是个正常的统帅,在明明不是绝境的情况下,都绝对做不出抛弃十万部下先行撤至后方的事情。 这一刻,卢植不禁有种棘手的感觉。 即使后续顺利将那十余万黄巾贼人一举吞下,但是最为重要的张角就此逃脱的话,无疑也是意义不大。 卢植沉思了良久,各种对策不断在脑海之中浮现,甚至考虑了派遣那三千三河骑兵凭借高机动性绕过十万黄巾贼人去追张角的可能。 最终,卢植放弃了这一冒险的想法,长长地叹息了一句。 “唉,希望玄德能拦住妖道张角。” 只是,卢植心中对此所抱有的希望亦是不大! 且不说刘备本身也就战力大概等同于郡兵级别的六千兵力,正面列阵迎战也未必会是张角所率领的五千黄巾力士对手。 更何况,刘备一部所需一路横跨整个巨鹿郡,损失断然不小。 相反,卢植反倒有些担心会害了刘备,致使那一支奇军反倒葬送在巨鹿郡之中。 …… 戌时。 天色已暗。 而也是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刘备率领着四千余士卒赶到了薄落津外。 刘备看着遥遥可及的薄落津渡口,向着身旁的关羽问道。 “翼德呢?可已赶至?” “三弟未有消息。”关羽答道。 刘备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分辨了一下时辰,说道。 “不等翼德了,戌时已至,先依约将薄落津占领,以免误了战机。” 说罢,刘备神色凝重地伸手到腰间缓缓拔出佩剑。 这一刻,看似沉稳平静的刘备,内心同样也是充满了紧张! 这一战不仅仅事关刘备的前途,更是关联着整个天下的和平走向,这让刘备心中热血渐沸。 就在刘备即将拔出佩剑,甚至命令进攻薄落津的话语都涌到喉咙之时,一只手按在了刘备的腰间,硬生生地摁住了刘备的剑柄。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令刘备下意识地想喝一声“大胆”。 然而,当刘备扭头看着摁着自己的是李基之时,硬生生地将那两个字给憋了回去,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问道。 “子坤,有何指教?” “不太对。” 李基眯着眼,遥遥地看着薄落津的方向开口道。 刘备与关羽闻言,均是神色一凝,也朝着薄落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是由于距离问题,再加上薄落津本就是一个渡口,外有三人高的圆木护栏,内亦有大量房屋仓库,仅凭肉眼根本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刘备看了半晌,不明所以地问道。“哪里不对?” “莫非……有埋伏?”关羽也跟着猜测道。 李基点了点头,遥遥地朝着薄落津外侧江面的位置,说道。“玄德兄,云长,你们且看江面上的渡船数量。” 此生还未曾真正游历过渡口的刘备,扫视了一阵,依然不解其意,问道。 “子坤,这有什么问题吗?渡船多的话,不正是说明薄落津没有开始大规模以渡船搭载黄巾过漳水吗?” 李基拧着眉头,说道。 “太多了,多得完全将薄落津外围的江面完全堵住,这个数量过于异常,就像是……” 略微顿了顿,李基的语气充满了凝重地说道。 “就像是本应在漳水东侧的渡船尽数集中到了薄落津!也就是说,薄落津之中很可能多了一批自漳水东侧而来的的黄巾贼子。” 此言一出,刘备与关羽均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基的大脑则是飞速地运转,嘴巴极快地道出着种种存在的可能性。 “或仅仅只是巧合聚集在薄落津的黄巾,或北中郎将那一侧计谋泄露布下了埋伏,又或是广宗黄巾比计划之中更早撤至了薄落津……” 毫无疑问,这一刻对于这种出于预料之内的变化,让李基感到无所适从,甚至心生了一丝丝的慌乱。 然而,就在这时。 李基搭在刘备腰间的手掌骤然被握住,回应着李基的则是刘备那在黑夜之中依然明亮的目光。 “玄德兄……” “子坤。” 刘备拍了拍李基的手掌,笑着说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已经做到了吾所不敢想象之事,而接下来便交由吾。” 随即,刘备缓缓地腰间双剑拔出握于手中,坚定地开口道。 “事已至此,焉有退缩之余地?进则生,退则前功尽弃,纵不为吾等之富贵,为了天下庶民之安宁,吾亦当奋身一搏。” “薄落津之内无论是否有埋伏……” “破之!!!” 说到最后之时,刘备大喝一声,手中之剑高举而起,然后身先士卒地朝着薄落津的方向而去。 “杀!!” 一如平地惊雷…… 早已是蓄势待发的四千余士卒,追随着刘备于黑夜之中高举而起的“刘”字旗与火把,齐齐朝着薄落津杀去。 强攻! 在李基心存疑虑,本能地衡量得失进退之时,刘备遵循着信念却是当机立断,决死一搏。 令李基略微为之心安的是,在刘备率军强攻薄落津之际,并没有出现什么陷阱或箭雨,反而在薄落津之内明显出现了一阵骚乱。 而薄落津的大门不过是一扇木门,且门后还没有诸多杂物堵死。 因此,随着关羽于马背纵身而起,手中青龙偃月刀以着力劈华山之势轰然斩于那一扇木门。 “轰!” 在众多士卒震惊的目光之中,木门居然从中直接被一分为二。 “将军神勇!” 霎时间,本就高昂的士气再度一震,追随着刘备与关羽朝薄落津之内冲杀了进去。 只是被外围的圆木护栏所挡,李基接下来只能听到薄落津之内骤然响起了大片大片的喊杀声,却是根本看不见具体的状况。 李基的眉毛紧拧,看着身后那十位依然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亲卫,目光不断来回地扫视着薄落津周围的地形。 骤然,李基注意到了位于已经被攻陷的薄落津正门附近一处望塔,手指朝着那处,说道。 “我欲到那处观察战场,劳烦诸位分出五人在前方探路确认安危,余下五人再保护于吾之左右了” 对于自己的小命,李基从来都不会开玩笑。 若是在“计谋模拟器”之中,李基有大量试错的机会,但是现实中生命无疑只有一次。 正是亲眼目睹了一条条生命轻易消弭于战争之中,李基才更明白生命的脆弱。 除却一些顶级猛将的勇力加上甲胄保护要害,可以相当程度在混战中保证自己的安危,普通的士卒随时都有着身陨的可能。 李基……可不希望自己的膝盖中上一箭,又或者骤然开了个大大的“脑洞”! 第50章 最后的计谋 只是刘备那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且慷慨大义的,可李基略微一琢磨过后,发现他无形之中可是将李基的命都给赌了上去。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刘备倘若兵败,李基能逃多远? 我的未来主公不该如此热血! 虽说那两难之下的临危决断尽显气魄,但李基自身的倾向,无疑更趋向于稳妥为主。 可惜,如今刘备与关羽都填进了薄落津之中,李基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在亲卫的保护下,爬上了一处望塔,自上而下地观察着战场。 薄落津作为古渡口且是漳水最大的渡口,内部的面积不亚于一个小县城。 而借着薄落津之内处处所点的火把,站于高处的李基也基本将整个薄落津的战场尽收眼底,让李基的心中为之一凉。 黄巾力士! 出现在薄落津之内的,并非普通的黄巾贼人,而是大片大片的黄巾力士。 仅仅是初步估算一番,数量也绝不少于四千之数。 随即,李基注意到了,在视线尽头一个穿着明显有别于其余人,且被大量黄巾力士所簇拥着的道士。 张角! 纵使李基未曾见过张角,但内心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直觉:那人便是张角无疑。 又或者说,会被超过四千之数的黄巾力士所保护之人,可能性已然不多了。 须知,纵使是张梁尽可能抽调作为大本营的巨鹿城,也不过是调动了三千黄巾力士交予管亥罢了。 然而,与昨晚通过埋伏、夜袭所轻易覆灭黄巾的战况相反,如今双方正面于薄落津之内进行惨烈的巷战。 刘备一方的士卒几乎是全面处于劣势之中,全仗着关羽的武勇维持着局势。 只是,关羽之武勇强则强矣,但自身的风格根本就不擅长于巷战之中突破敌阵,一旦关羽力歇,可能随时都会崩盘。 “不妙!” 李基眉头紧皱了起来,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情况比想象之中还要来得不妙。 张角在戌时前就出现在薄落津,很可能是卢植那边出现了什么意外。 且大量渡船密密麻麻地集中在薄落津的江面之上,无疑也断绝了卢植短时间内渡漳水支援薄落津的可能性。 相反,如若是拖久了,在薄落津的后方可是有着巨鹿城…… 所以,刘备一部最迟必须在天亮之前攻下薄落津,然后以渡船过漳水,又或以渡船将卢植一部自漳水东侧接应而来,否则危矣! 然而,眼下的战况,莫说是攻下薄落津,待关羽力歇之后,仅凭着麾下士卒正面根本就抵挡不住黄巾力士。 ‘怎么办?’ 李基强迫着自己保持冷静,双方不断收集着眼下的种种条件,寻求着破局之法。 只是,在薄落津之内的狭窄地形进行巷战,双方存在着纸面实力上的差距,如何有取巧的余地? 李基紧咬着牙,试图通过“计谋模拟器”进行推演。 赫然发现唯有一个选择:“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基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耗费大量的精神去进行推演。 因为“计谋模拟器”所推演而出的内容,往往只是战略上的过程与结果,但是如今更需要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一选择之中提高胜率的战术细节! ‘是存在胜机的!’ 李基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凝视着不远处正在血战的双方,喃喃地说道。 “正面凭借着战术指挥以及统率能力,自古以来以弱胜强之例子如过江之鲫般多,他人可以,吾亦当行!” 随着李基彻底冷静了下来,薄落津之内的地形以及交战双方通过李基的双眸,就如同一个个迅速建成的3D动态模型在脑海之中形成,试图自行推演着双方交战的变数,寻求破绽所在。 强行以着大脑计算战场形式走向的李基,不断催促着脑海之中的每一个3D动态模型运转起来,模拟着真实的战场变化,继而先一步寻找到胜机所在。 ‘动起来!’ ‘给我动起来啊!’ 如若守在望塔下方的亲卫们近距离观察李基,就会发现此刻的李基再无过往的儒雅,双目圆睁布满血丝,神色甚至多了几分狰狞。 忽然,明明李基没有主动使用“计谋模拟器”,可“计谋模拟器”却自行在李基的脑海之中亮了起来。 那一瞬,李基冥冥中似乎感觉“计谋模拟器”的“形状”变了。 待李基反应过来之时,骤然发现自行建立在脑海之中的3D动态模型消失,反倒是“计谋模拟器”多了两个入口:“战略模拟”与“战术模拟”。 这一刻,李基忍不住笑了,在心中道了一句。 ‘你小子,原来真的是按照我的能力大小来改变形状的啊……’ 随即,李基毫不犹豫地选择进行“战术模拟”。 霎时间,李基脑海之中依据所见所知之物,迅速地构成了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差无比的沙盘世界,李基则是以着几近上帝视角俯视着整个沙盘世界。 正下方,赫然就是薄落津以及正在血战的双方…… 除此之外,李基的目光一动,沿着薄落津之外的地方扫去,绝大多数都仿佛是笼罩着一层战争迷雾难以看清。 唯独李基经过的巨鹿城,也在沙盘世界之中直观地构筑了出来。 “那么……开始吧……” 李基的意念一动,脑海之中的沙盘世界以着比现实要快上十倍以上的速度运转了起来。 首次,李基没有主动对沙盘世界做出任何干扰,刘备一部与黄巾力士血战至几近天明……败北! 双方都是凝聚力强得惊人的军队,只要刘备或张角不身死,双方士卒几乎少有逃跑者。 也因此,刘备一部几近全灭,黄巾力士依然剩余两千。 随即,李基重新将沙盘世界进行复位,再度让双方开始血战之余,则是主动地对刘备一方进行干预。 并且整个过程之中,李基完全可以依照想法来随时改变沙盘世界的时间流速。 不断地试错,不断地改变着战术寻求战机…… 现实世界之中,李基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褪去一丝丝血色,双目也渐渐疲惫得失去光亮。 忽然,李基的身体一晃,险些要从望塔栽倒而下,但李基的脸上却是浮现出笑容。 ‘找到了,逆转战局的未来!’ 只是,李基并非是刘备这一部的统帅,且也不能以令旗或号鼓之声如臂使指调动将士。 所以,李基只能使用最朴实无华的蠢办法,爬下望塔之后,一把撕下了袖子,扯成两块布帛,就欲在其上书写文字。 然而……没有笔墨! 李基环视了一周,此刻再派遣亲卫返回存放种种物资的后方将笔墨取来,显然是来不及了。 ‘看来,只能以血书之了。’ 李基心中一动,就欲学着古人那般咬破手指头血书一番,但牙齿即将狠心一合之际,又硬生生顿住了。 痛不痛的,痛不痛的,痛不痛的……李基根本不在意,李基就是有点担心感染而已。 随即李基看了看身旁护卫的亲卫腰间的汉刀,又看了看他的手指。 最后,又跟那亲卫对视了一眼,然后手指朝不远处倒下的一具尸体示意,道。“劳烦将那尸体拖过来。” “是。” 亲卫连忙应了一声,迅速地去将那尸体给拖了过来。 这里可是战场,还会缺少血液吗? 不是自己的血液用不起,而是别人的更有性价比。 李基将布帛铺在地上,伸手在那新鲜尸体的伤口沾了沾,然后则是在布帛之上迅速书写了起来。 很快,那封新鲜的血书均已书写完毕。 只是,看着布帛上的内容,李基又莫名觉得似乎这指挥跟电令机枪阵地向左移动五米似乎有点相似了。 随即李基将两块布帛分别交给了四位亲卫,令两人分别护送一块布帛,其中一块布帛则是送往刘备手中,另一块布帛则是迅速前去薄落津之外拦住张飞,交到张飞的手中。 此刻,李基只能希望张飞不会如同李广那样迷路,迟迟都不能抵达战场。 李基唯一在战场之中所捕抓到的胜机,张飞一部乃是必不可少的战力。 目送着四名亲卫的离去,李基这才重新爬上望塔之上,随时关注着战场走向之余,尽可能地缓解着脑袋之中所传来的痛感。 战术模拟的消耗不比过往使用“计谋模拟器”来得轻松,甚至尤甚之。 毕竟,精确到每个士卒的动向,完全都是依赖着李基的大脑进行计算推演,这无疑是个极其沉重的负担。 因此,当那熟悉的剧烈针刺痛感再度出现之时,李基就清楚自己也已经接近极限了。 “玄德兄,这已经是我最后的计谋了,余下之事就只能拜托于你了。” 依靠在望塔之中的李基,遥遥地看着远处那“刘”字大旗,以及那隐约可见挥舞着双股剑的身影,目光之中流露着一丝期盼。 而此刻亲临前线的刘备,隐约之间似乎有所感,本能地扭头朝着薄落津正门附近的那处望塔看了过去。 ‘是子坤吗?’ 刘备的脑海之中下意识地浮现了这个念头。 第51章 吾计成矣 不过战场的凶险,显然没有多少让刘备分神的时间。 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在关羽难以顾及的一侧,数个士卒被黄巾力士所斩杀,令阵线一下就凹了进来。 亲自坐镇前线的刘备,连连指挥着喝道。 “顶上去!” 唯有此时亲历前线的刘备,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麾下的士卒与黄巾力士存在着明显的战力差距。 此刻能够维持着局势,除了关羽有如擎天柱般顶在前方之余,亦因为作为主将的刘备坐镇于前线鼓舞着众将士们的士气。 可惜纵使如此,双方均于薄落津的巷子之中血战不退,刘备却是清晰地感受到己方处于劣势了。 刘备没有如李基那般俯览全局地考量,但心中也是急躁地明白需要寻求机会破局,否则一般这样僵持下去非常不妙。 忽然,一个刘备印象颇深,分配到李基身边担任亲卫的两位士卒冲到了刘备的不远处,高呼着。 “督贼曹大人!” 刘备见状,眉头一拧,示意身边的亲卫放那两个士卒到身边之后,急促地问道。 “尔等不好生在子坤身旁护卫到此处干什么?等等!可是子坤出现了什么意外?” 说到最后之时,刘备的语气之中尽显急促。 身处战场,那两个士卒也来不及多礼,仅仅是一拱手,就径直答道。 “督贼曹大人,这是子坤先生令我等送过来的书信。” 刘备闻言,连忙拿过那两个士卒递上的布帛。 仅仅一眼,刘备就认出了这布料是从李基身上的士子服所撕下来的。 下一刻,刘备连忙打开布帛,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红色。 血书?! 刘备心中大震,只觉得感动莫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备何德何能,以至于子坤以血书之? 而且这出血量,绝非是紧紧咬破手指头就能写出来的。 刘备的双目不自觉地涌出热泪,脑海之中浮现了李基不惜割破手掌,忍着痛,于布帛上奋笔疾书的姿态。 足足愣了数息,刘备这才深吸一口气,阅读起布帛之中的内容。 随着刘备看完布帛上的一字一句后,不由得渐渐瞪大眼睛,直至细细看完最后一个字,刘备将手中布帛一收,然后向着两个士卒问道。 “子坤的状态如何?” 两个士卒相互间对视了一眼,答道。“子坤先生脸色颇为苍白。” “恨备无能,以至于子坤受苦。” 刘备自责地道了一句,然后开口说道。 “尔等快快回去保护子坤之余,告知子坤备已知其意。只是若备不幸兵败,请子坤速走之,勿留于薄落津。” “是。” 两个士卒连忙拱手应了一句,然后往着后方退去。 刘备则是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开始依照李基在布帛之上的所书开始调动士卒。 若是以一句话来形容布帛之上的内容,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是,刘备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李基。 “备,惧死乎?惜身乎?” 刘备的眼神之中充满着坚定。 下一刻,在战场之上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身为主将的刘备与大纛从本就已经颇为危险的前线,继续开始往前移动到最前方。 “大哥?!” 当关羽看到出现在身旁的刘备之时,脸上都不忍不住流露出惊骇之色。 敌方主将与大纛的出现,斩将夺旗之功近在咫尺,那些本就不惧生死的黄巾力士,霎时间可谓是变得更加的疯狂。 关羽连斩三颗头颅之余,连连喝道。 “此处危险,请大哥速速退后。” “战场何处无凶险?” 刘备同样拔出着雌雄双股剑舞动而起,刺穿了眼前一个黄巾力士的脖子,说道。 “云长,你且退后,然后领一千士卒,经由后方约百丈之处的一处巷子往北移动,再过约两百丈后往东,即能绕过黄巾力士主力直奔漳水岸边,最后全力朝着妖道张角的位置突袭。” 关羽闻言,下意识地反对道。“吾若离开,大哥此处该如何是好?” 刘备厉声地喝道。 “休得多言,此乃军令,亦是我等唯一的胜机,我等麾下数千儿郎之命,乃至于天下生民之安宁,尽归于一役,焉能拖沓不前?” 关羽一咬牙,发狠了一般,手中青龙偃月刀扫清了面前数圈黄巾力士,然后一扯战马缰绳,往着后方退去。 “大哥保重,请勿忘桃园之誓,若你身死,吾亦会追随至黄泉。” 关羽仅仅来得及道了这么一句,身形就迅速地消失在刘备的眼前。 也几乎在关羽脱离战阵的下一刻,惊人的压力就朝着刘备倾轧而来。 而目送着关羽的离去,刘备却仿佛是放下了心中大石。 是胜是败,已经无须再去多想! 此时此刻,刘备能够做的除了相信子坤,相信云长之外,就是当好诱饵,以着主将的身份支撑至最后一刻。 “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北中郎将卢植弟子刘备刘玄德在此,何人上前取吾头颅?!” 刘备大喝了一句,在身旁的亲卫们护住左右两侧之余,手中雌雄双股剑舞出大片剑光,斩杀着一个个狂涌上来的敌人。 刘备的武勇虽说不及关羽张飞那般是万人敌猛将,但也绝对不容小觑,展现着与其温和仁义的形象所不符的武勇,强势地顶在战线的最前方。 主将尚且不惜身,众士卒又岂敢不用命? 一时间,随着主将出击,率领着众士卒浴血奋战之下往前推进了十丈。 “汉室宗亲?卢植之徒?” 而张角盯着不远处竖起的大纛,同样也听清了刘备的大喝,整个人可谓是咬牙切齿。 这两个身份有其一,在张角看来就已有取死之道,更何况刘备还同时具备着这两个身份,更兼身为敌方主将。 霎时间,刘备就宛如是一个吸引着所有黄巾力士的诱饵,在张角的命令之下疯狂地朝着刘备的方向涌去。 只要击杀了刘备,砍倒大纛,那么这一支忽然袭击薄落津的汉军将会就此溃败。 这个时代绝非是后世那每一个士兵都有着自身信念的时期,在短兵相接且视线狭窄的战场之中,主将与大纛是维系士气的关键所在。 主将一死或大纛一倒,二者失其一,对于获取信息渠道有限的士卒而言不亚于天崩地裂。 一时间,以着刘备与大纛所在的位置,无疑彻底沦为了最为残酷的绞肉机。 一个个黄巾力士面目狰狞地蜂拥而至,一位位士卒则也是前仆后继地保护于刘备左右,甚至庞大的压力,让刘备都不得不弃马步战,以减轻所承受的压力。 此刻,刘备的脑海之中唯有一个信念! ‘不能倒!绝对不能倒!’ ‘坚持,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胜机的出现!!!’ 也幸好是处于薄落津之内的巷战环境,让黄巾力士一方明显占优的人数优势不能铺开,否则以着双方士卒的硬实力差距,恐怕刘备所处的位置早就被分割吞下。 可纵使雌雄双股剑不知斩杀了多少敌人,但刘备身旁的亲卫不断地倒下,也渐渐均换成了其余的士卒。 而在不断的血战之中,刘备只觉得双臂酸麻不堪,身体处处都在发出着不支的哀鸣声,但刘备依然死死地坚持着,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高呼一句。 “刘玄德在此!!!” 这一幕,看得远在望塔的李基满脸都是揪心。 此战之胜负,无异于系在刘备一身。 如若跟此前一样与黄巾力士正面巷战厮杀,纵使后续张飞率领骑兵赶至战场,在薄落津之内的狭窄环境,骑兵同样没有多少用武之地,最后只能沦为添油战术。 厮杀至天明,全军覆灭就是最终李基推演出来的结果。 因此唯有开辟更多的战线,将关羽、张飞身为万人敌的武勇优势发挥出来,方有胜算。 在这种情况下,关键在于身为主将的刘备同样往前方移动位置,吸引张角以及黄巾力士的注意且保证不溃败,方能创造胜机。 终于,在李基焦虑的目光之中,关羽率领一千士卒几乎是在薄落津内绕了一大圈,终于抵达了薄落津的北侧。 薄落津整体的结构,就如同是一个紧贴着漳水的半圆。 刘备所处的位置就位于薄落津这个半圆的中心,张角所处的位置则是靠近漳水的最里侧,而关羽此刻则是到了薄落津靠近漳水的最北侧位置。 “众将士,随我杀!” 身上散发着凛然杀气的关羽,没有一丝的犹豫,直接率领着士卒朝着张角所处的位置冲击而去。 与此同时。 “轰!” 在薄落津贴着漳水的最南侧,那并不算牢固的木墙被轰然撞倒,一身煞气的张飞率领着一千骑兵出现。 “燕人张翼德来也,大哥无虑!” 张飞一手拿着血书塞入怀中,一手提着丈八蛇矛,如奔雷般的响声回荡于整个薄落津之内。 下一刻,关羽、张飞一南一北地朝着张角防守薄弱的侧面攻了进去。 而远远目睹着这一幕的李基,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道。 “吾计成矣!” 第52章 常山赵子龙在此 “杀!!” 关羽率领一千士卒悄然变幻的位置,张飞所率的骑兵犹如神兵天降,这些无疑都远远出乎了张角的预料之中。 更重要的是,此前在张角的指挥之下,绝大多数的黄巾力士都朝着正面战线压了上去。 此刻,被张角留着护卫左右的黄巾力士不过千人! 霎时间,原本的单线作战在顷刻间风云骤变,沦为三线作战。 正面战线,刘备率领着已经不足两千的士卒,承受着双倍之己的黄巾力士攻击,勉力支撑! 与此同时,关羽与张飞各率一千士卒自南北两侧,朝着仅有一千黄巾力士保护的张角冲击而去。 这宛如神之一手的安排,令原本胜机渺茫的刘备一部,找到了唯一的胜算所在。 只要…… 只要在刘备一部彻底溃败之前,击杀张角! “杀!!!” “轰!!” 关羽与张飞几乎宛如人肉炮弹一般撞入到眼前黄巾力士的防线,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疯狂地朝着张角所处的位置靠近。 尤其是张飞所率领的乃是骑兵,借着骑兵的冲击力,几乎是瞬间就将南侧黄巾力士的防线撞得千疮百孔。 然而,黄巾力士身为一群狂信徒,在所信仰的对象张角周边,所爆发的战斗力却远远超乎常人的想象。 “保护大贤良师!” “汉贼受死。” “死后可登黄天净土,何惧死矣……” “保护大贤良师而死,必有大功德,来者福禄享用不尽。” 不少黄巾力士纵使半个胸腔都被战马撞得塌了进去,倒在地上,也依然是双目狂热地挥着朴刀朝马蹄砍去,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位于最中心的张角见状,没有丝毫的慌乱。 而是身披道袍,手持木剑,站在高处,随着几个伴于左右的道童敲打着乐器,神神叨叨地似乎在做法了起来。 “装神弄鬼!” 关羽、张飞注意到张角那诡异的行为,没有丝毫的在意,反而是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远处的大纛似是已经开始一点点的后退,内心萌生出不妙的预感。 ‘大哥,可能支撑不住了!’ 关羽与张飞几乎是同时联想到了那个可能,齐声高呼了起来。 “速速斩杀张角!” “妖道受死!!” 霎时间桃园之誓的羁绊,让关羽与张飞几乎是陷入到了一种狂暴的状态,有如疯魔恶鬼一般朝着张角的位置杀去。 沿途所挡之黄巾力士,几乎是靠近关羽、张飞周身两丈皆化为齑粉。 然而,关羽、张飞所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张角进行那特殊的仪式,那护卫于张角左右的近千黄巾力士眼神越发的狂热。 而在关羽、张飞靠近到张角一定距离后,张角高呼而起。 “苍天不覆,黄天交替……” “聚天之气,行天之道……” “以吾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赐予黄天信徒无上伟力。” 顿时,那近千黄巾力士几乎是齐声地回应着张角。 “大贤良师在上,赐我之真气,合黄天造化!” 伴随着黄巾力士的话音落下,几乎每一个黄巾力士均是浑身青筋暴起,显露在外的肌肉肉眼可见般涨大了一圈。 这熟悉的一幕,令关羽脸色剧变,为之失神了一刹那。 上一次看到这种变化的,还是在管亥身上。 然而,如今在妖道张角的驱使之下,却是上千的黄巾力士齐齐发出了这种变化,令关羽、张飞的攻势为之一顿。 这些黄巾力士就宛如是真的被黄天所加持了一般,与此前相比,浑然变得力大无穷且不惧伤痛。 有些黄巾力士明明胸膛身中三刀,左臂齐肩而断,依然生龙活虎地反手一刀将眼前的汉军砍成两截。 一时间,就连关羽与张飞在大量黄巾力士的围攻之下也是寸步难进,其余士卒更是死伤惨重。 而同样远远观察着的李基,则是猛然一惊,内心彻底沉了进去。 与这个时代下意识地称之为妖法不同,李基很清楚张角那完全就是通过类似于催眠的方式,激发了那些身为狂信徒的黄巾力士潜力。 若是更为科学地说,那就是通过催眠和信仰,将黄巾力士们的肾上腺素主动地大量分泌。 在这种状况之下,纵使是这些本是普通人的黄巾力士,也将变得力大无穷且不惧斧钺! 李基很清楚黄巾力士的这种状态不能持久,并且伴随而来的强烈副作用会让这些黄巾力士化作待宰羔羊。 但是,刘备要支撑不住了! 纵观全局的李基,浑身冷汗直冒,明白这本就勉强争来的胜机,在张角这一手出乎预料的“buff”加持之下,很可能将一闪而逝。 一旦刘备身死,军心涣散,士卒溃败。 随后,那正面战线的三千余黄巾力士反扑至关羽、张飞的方向,结局将会是全军覆没! 当即,李基强忍着那剧烈针刺痛感,再度强行进入到“战术模拟”。 结果是…… 兵败! 在这争分夺秒的时间里,刘备根本支持不到最后。 剧烈的痛疼,令李基双目都已经有些涣散且视物出现了残影,令李基本能地不断大口喘息了起来。 努力思考着…… 破局之策在何处?! 忽然,李基那模糊的视线之中,似是看到了一道白影自薄落津正门的方向一掠而至。 守于下方的亲卫们,更是连连拔刀,怒喝。 “来者止步!” “诸位兄台勿虑,吾乃是巧合途径此地……” 李基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向着望塔下方那道身骑白马的少年郎,心中猛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问道。 “汝乃何人?” “常山赵子龙。” 霎时间,李基的精神猛然一震,脑海之中持续运转着的“战术模拟”,本能地将赵云加入到己方阵容进行推演了起来。 虽然李基对于如今赵云的具体武力知之不详,但明白赵云最菜也绝不逊色于关羽张飞。 勉强推演到一半的李基,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声请求道。 “前方大纛所在,乃是汉室宗亲刘玄德所在,请速救之……” 几乎是随着话音落下,再也支撑不住的李基当场就晕厥了过来,倒在了望塔之上。 而赵云闻言,神色则是一震,目光沿着李基所指的方向看去,赫然看见一大纛正在节节后退。 刘玄德?! 赵云心中既喜又惊! 自出常山后,赵云寻觅刘备与夏侯博近一个月的时间,南至常山国治所元氏,又东入巨鹿郡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始终找不到刘备与夏侯博的踪迹,反倒是沿途杀了作恶的黄巾贼人无数。 不想,夜间意外听到薄落津方向传来喊杀声,好奇地寻了过来,反倒是找到了刘备的踪迹。 当即,赵云匆匆地朝着身边那几个亲卫一拱手,座下的夜照玉狮子则是心意相通一般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一时间,千里良驹夜照玉狮子几乎是化作了一道白影,自后方绕过此刻仅剩千人的刘备一部,然后从侧面直插入大纛的方向。 且为了辨明敌我,赵云朗声大呼道。 “常山赵子龙在此,恩公刘玄德勿虑,吾定护你周全!” 几乎是伴随着赵云的话音落下,那道白影自大量黄巾力士之中掠过,所带起的却是道道血线,无有黄巾力士是赵云的一合之敌,甚至就连略微阻挡赵云的速度都做不到。 一骑一枪,所向披靡。 所过之处,黄巾力士尽如草芥倒下。 如若说关羽所擅长的是三刀之内斩杀敌将,那么赵云最为擅长的无疑就是破阵乱战! 在赵云高呼闯入战阵开始,踏千军如履平地,不过是二十余呼吸的时间,就闯到了刘备的面前。 看得已是满身血污,乏力不堪的刘备都是一愣一愣。 这是哪里来的豪杰,居然比云长翼德还要勇猛? 而明明看上去不过刚刚及冠,脸上存稚嫩之气的赵云,手中涯角枪挥舞之间。 当真是既如吐信毒蛇,又似长啸银龙,将靠近的黄巾力士轻松斩杀之余,连一丝喘息之声都没有地开口道。 “常山赵子龙,特来助恩公一臂之力。” 战场凶险,刘备心中纵使有万千疑惑,但也是来不及细问,只能是连声道谢了一句,然后略微退后些许,指挥着麾下士卒协助赵云,重新稳固战线。 而关羽、张飞同样也遥遥听见了,那自正面战线所传来的朗朗之声。 尽管不清楚那自称常山赵子龙的是何等人物,但眼见赵子龙杀入战阵之后,以大纛为中心所立的战线重新稳定了下来,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 随后,在类似于狂化的黄巾力士面前,关羽、张飞也不再急于冒进,而是各自以己为中心先行稳固战线,然后开始步步朝着张角所处的位置推进。 一道道喊杀之声与哀嚎之声,传入着张角耳中。 张角的目光左右扫视着,内心不自觉地沉了下去,喃喃道。 “以黄天之力激发力士,居然也抵挡不住吗?” 这一刻张角看着四周,赫然心生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待黄天之力加持力士的时间一过,该如何是好?” 第53章 黄天死乎?否也 张角回首看向身后漳水,那是一艘艘渡船,让张角的眼中再度浮现一丝希望。 虽说在漳水东侧有着卢植所率领的汉军,但是张角大可乘渡船沿漳水而下直抵曲周,再返回巨鹿以图后计。 当即,张角的脚步一动,就欲朝着身后的渡船冲去。 只要上了渡船,未全败矣! 而看着张角往着漳水之上退去的身影,关羽怒目圆睁,手中青龙偃月刀急舞,却依然是被不断蜂拥而上的黄巾力士拖住。 “休走!张角匹夫休走!!!” 关羽连连怒喝,却是感到一阵无力。 若是让张角走脱,此战纵是斩灭了这五千黄巾力士,用不了多久张角还能再蛊惑出五千、一万,乃至于更多的黄巾力士。 对于关羽的怒吼,张角的脚步没有一丝的迟疑。 也就是这时,张飞想起了什么,单手匆匆扯出藏在怀中的布帛,看着其上的文字,大声念了起来。 “巨鹿张角,我家子坤先生欲问你一句话。” 张角的脚步没有停歇。 张飞的声音也没有停顿,而是接着以奔雷之声念道。 “汝聚众造反,为的是一己私欲?还是心怀大愿?” 张角的身形略微一滞,扭头朝着张飞看了过去。 张飞则是继续地大声喝道。 “汝自泄密而举事,仓促而被挡于司隶之外,便早已注定败局,纵使负隅顽抗到底,那又如何?” “若是为一己私欲,汝之名声将遗臭万年;” “若是心怀大愿,汝且看看那无数追随于你身后丧命的信徒,汝且看看那无数被你卷席入战乱之中的百姓……” 张角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表情有些呆滞。 传道十余年。 张角甚至在不知不觉之中都已经忘记了传道的初衷是什么,但是张角知晓为何会存在太平道卷席八州,信徒百万的土壤。 那便是世人多悲苦,世道多昏暗。 所以,张角自认乃是顺应黄天之意,顺从万千信徒之心,方才揭竿而起! “我家子坤先生让俺问汝:汝还能逃到何处?汝欲苟全性命于一角,坐观无数教众信徒死于那不可能达成的目标乎?” “汝,已该死矣!” 张飞那奔雷似的声音,让话语一字一句地清晰传入到张角的耳中,让张角浑身一震。 此该死,非彼该死。 张角顷刻间,似乎懂了那借黑脸汉子之口道出此言的子坤先生之意。 有些人活着,尚且不如死了。 有些人死了,方才能永远地活着。 吾纵使再败再逃,退到巨鹿坚守,又还有什么意义? 越是狼狈,越是不堪,就越会给张角心中顺应天意人心的这场起义蒙羞。 兵仙韩信若早死十年,何至于受“三不见”之死,累及三族尽灭,且将成为青史中堪称立下不世之功的完美名将。 吾似乎是该死了…… 吾若不死,除了只会拖累更多教众信徒,已无意义。 纵使苟全性命躲回巨鹿,还能有胜算乎? “我家子坤先生再告之,我等乃从巨鹿而至,虽未破巨鹿,但已焚巨鹿粮仓……”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击穿了张角的心理防线。 这一句,同样也是李基此前从一次“计谋模拟器”的推演之中,所察觉到的关键信息之一。 对于张角而言,巨鹿有着别样的意义。 那收集在巨鹿的无数粮草,无疑也是张角心怀一丝幻想的支柱所在。 在李基通过“战术模拟”的方式进行推演之时,由于完全不知张角具备大范围短暂激发黄巾力士的鼓舞能力,以至于出现了推演结果的偏差。 但在赵云的出现暂时护住了刘备,拖延足够的时间之下,张角无疑再度失去翻盘的希望,唯有如李基早早就推演的结果那样,乘坐渡船沿漳水而下逃离薄落津。 那是张角唯一的逃生路线。 那也是除非张角心存死志,死战不退,否则无论如何都阻拦不了张角的逃生路线。 一时间,完全停了下来的张角抬头凝望着上空,眸光流转,不知有着多少过往与念头在张角的内心之中翻涌。 张角没有去考究张飞所说的巨鹿粮草已被焚毁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骤然明白了一点,原来支撑着自己最后那一丝幻想的支柱竟然是粮草,真是可笑,悲凉的可笑。 “吾,乃大贤良师。” 张角悠悠地长道了一句。 在逃回巨鹿苟活于世等待着最后的狼狈不堪,以及保留着最后一份体面且向诸多教众信徒洒下最后一丝善意之间,张角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随后,张角示意伴于左右的两道童各捧一引火之物,一甩道袍,迈步朝着漳水之上的渡船走去。 这一幕,令关羽、张飞为之怒目不甘,却深陷于黄巾力士的重重阻拦无可奈何,只能是目送着张角一步步地跨过一艘艘渡船,然后走到了最边缘的一叶扁舟之上。 随即,张角整理了一番身上的道袍,盘膝坐下,然后让身后的两道童将火油泼洒于小舟之上。 “大贤良师纵死,黄天死乎?否也。” 伴随着一声大笑,一点火星自小舟之上亮起,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张角连带着那一叶扁舟顷刻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后,那燃着熊熊大火的一叶扁舟沿漳水而下,带着张角那渐渐消失在大火之中的身影,最后在所有人的眼中越飘越远。 “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为何弃我先一步归于黄天啊!” “呜呜呜……” 一时间,那些原本有如疯魔般的黄巾力士先是怔住,不知从何处先响起哭声,然后就彻底在黄巾力士之中蔓延了开来。 最后,那些黄巾力士却是完全无视身边关羽、张飞以及所率领的士卒,纷纷朝着张角的方向跪地叩首,大哭不已。 那悲呛不已的哭喊声,同样引动着那原本正在正面战线围攻着刘备的大量黄巾力士。 当得知张角自焚而死后,那些黄巾力士亦是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完全不管不顾身处战场,接二连三地冲向漳水边上跪地叩首,大哭不止。 这一幕,看得刘备亦是面露茫然,神色复杂。 张角,妖道也,祸乱大汉之人。 然而,若其当真乃是大凶大恶之人,又真的是单纯凭借着蛊惑,让这些黄巾力士为其身死而痛哭不已吗? 且张角自焚而死,又当真是那种贪恋权势富贵之小人乎? 可若是张角没错,那么错的又到底是谁? 这一刻,刘备内心之中原本泾渭分明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相对于内心遭受到巨大震撼的刘备,张飞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在匆匆地赶到刘备的身边,确认刘备的安危后,张飞指着那些或失神茫然,或埋首痛苦,或脱力晕厥的黄巾力士,问道。 “大哥,那这些黄巾力士怎么处理?他们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意思。” 刘备闻言,心中此刻却是升起了几分纠结与犹豫。 若是将他们尽数俘虏,且不说粮草负担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刘备粗略扫了一眼,如今麾下士卒死伤过半,想要一边看守大量俘虏,一边坚守薄落津的话,风险极大。 可若是放任这些俘虏离开,说不准又会是个后患无穷的结果。 与在刘备眼中大多都是被无辜平民卷入的黄巾众信徒不同,这些黄巾力士可是真正意义上太平道的狂热教众。 至于杀俘,刘备的道德让他本能地抗拒这个选择。 下意识的,刘备脱口而出地道了一句。 “子坤,觉得……” 忽然,刘备的声音猛然一顿,瞪大着眼睛,惊呼了一声。 “子坤!子坤安然无恙否?” “那个……” 立于刘备身旁的赵云,小声地问道。“督贼曹所问的,可是一位白袍士子?” “对对对。”刘备连声答道。 “吾知晓督贼曹之位置,正是那白袍士子指点,当时吾听其呼吸微弱,声音迟滞,且观其脸色亦是苍白无血,在指点于吾后,便是晕死了过去。” 等听到最后之时,纵使厮杀了半天都始终面容坚毅的刘备,眼中却是骤然失去了高光,整个人晃了晃倒退数步,险些当场栽倒在地,痛哭道。 “子坤啊,子坤,你为何弃我而去……” 张飞见状,连忙托住刘备,喊道。 “等等,大哥,俺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刚刚这位子龙兄弟所说的,不是子坤先生已经死了,而是子坤先生晕死了过去。” 顿时,刘备大有一种“垂死病中惊坐起”之感,身体猛地直了,先是急匆匆地朝着张飞说道。 “翼德,你派遣部分骑兵立刻散开到薄落津之外巡视戒备,且与云长好生看管这些黄巾力士,先行小心收拢兵器,防备他们再度作乱。” 顿了顿,刘备转身朝着赵云匆匆行了一礼,说道。 “子龙今夜相救之恩,玄德必有厚报。只是如今备心急如焚,实难诚心向子龙道谢,还请子龙暂且歇息片刻。” 随后,刘备双手提着雌雄双股剑,翻身上马就朝着薄落津正门的方向而去。 “子坤!子坤!若汝有所不测,备余生该如何渡过?且等吾……” 第54章 他……不算闲杂人等吗? 第55章他……不算闲杂人等吗? 刘备那转瞬之间就消失在眼前的背影,别说是赵云,就连张飞都看得一愣一愣的,甚至莫名地萌生出一种感觉: “俺死了,大哥应该会哭得比现在更悲呛吧?” 嗯,肯定会的! 俺可是大哥的三弟,在大哥心目中的真正地位肯定还是在子坤先生之上的。 张飞重重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想得很对。 随后,张飞这才将目光放在身旁的赵云身上。 与张飞那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猛士形象相比,赵云不仅身高略逊张飞一筹,跟张飞站在一起,体态修长匀称的赵云更像是个士子一般。 不过,张飞对于赵云的态度却是出奇的好,说道。 “这位子龙兄弟,俺谢过你适才援助大哥,俺记住你的恩情了,今后但有所需尽管开口,也请你不要将大哥刚才的无礼放在心上,大哥也是一时心急子坤先生,方才匆匆离去。” 赵云拱手一笑,道。“云非是不明事理之人,且督贼曹如此行为,倒是彰显其非是刻薄寡恩之人。” “哈哈哈,子龙兄弟能如此想便好。” 张飞拍了拍赵云的肩膀,然后这才匆匆地依据着刘备的吩咐进行安排,巡视薄落津周遭,收缴那些战意尽丧的黄巾力士兵器之余,也还需要对惨烈的战场进行打扫,救治伤员。 若是在桃园结义之前,就算张飞对于这些事情在兵书上有过见闻,但也绝对会手忙脚乱。 如今,在经历了数次战阵以及近两个月的行军,张飞对于这些事情已然完全称得上的轻车熟路。 也正是因此,刘备才会放心地将事情都交予张飞,急匆匆地前去寻找李基。 很快,在薄落津正门一侧的望塔下,刘备看到了那一道熟悉的白袍身影,连忙翻身下马跑到李基的身旁察看状况。 在确认了李基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更没有被流矢所伤,这才略微安心了不少。 只是看着李基那昏厥过去的模样,刘备倒是不自觉地回想起不久前的场景。 那一日初次拜访子坤,子坤似是也同样这般晕厥了过去。 那一次,子坤也是为了涿郡百姓耗费心力推演黄巾动向…… 这一次,子坤则是临危定计而谋夺了那一丝的胜算而晕厥过去。 刘备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正欲披在李基的身上以免受凉,但看到披风之上满满的血污,眉头一拧,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转而,刘备亲自将李基背起,寻了一间薄落津内未被破坏的房屋,将李基安置于其中,然后拍了拍李基的手背,说道。 “子坤,且好生歇息,战局已定,吾未负之期望也……” 隐隐约约之中,李基似乎也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但大脑就跟超频过载了似的,思维迟钝且迟缓,只要稍稍一用脑,都有种剧烈的针刺感。 纵使李基身体屡屡想要强行“开机”,但是大脑都在不断地拒绝“开机”。 不过,在模模糊糊中听到了刘备的声音后,也让李基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无论如何,总算不用担心昏迷途中发生些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这个念头缓缓地在李基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然后李基就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等李基悠然转醒之时,只觉得浑身都有着一种久躺不动的酸痛感。 “子坤先生,你终于醒了?!” 一阵欣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基睁开眼一看,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夏侯博。 “季常?” 李基拍了拍还有些迟钝的脑袋,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思维后,说道。 “你出现在这里,看来巨鹿城投降了。” 夏侯博略微一愣,然后心悦诚服地说道。“不愧是子坤先生,见微知著。” “季常没事就好,此前多次询问你可否有信心在焚烧粮仓之后在巨鹿城中躲藏起来,你皆是信心满满,实则我与玄德兄都颇为忧虑。”李基说道。 “承蒙子坤先生担心了。”夏侯博有些感动地应道。 “季常,我昏睡了多久?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揉着太阳穴舒缓精神,静心倾听着夏侯博的讲述。 虽然夏侯博是在巨鹿城投降之后,方才回归到刘备麾下,但是对于李基昏迷期间所发生之事,亦是相当清楚。 在薄落津一战过后,刘备一边警戒周围,一边则是派遣渡船前往漳水东岸,顺利地与北中郎将取得了联系。 在得知刘备率领五千左右的士卒,居然正面击败了张角所率领的五千黄巾力士,且逼迫得张角自焚而死,无疑让卢植大为震惊。 而后,对于那被俘的三千余黄巾力士,卢植与刘备商议一夜后,决定将他们送到巨鹿城下。 随着那三千余黄巾力士进入巨鹿城内,关于张角自焚而死之事也彻底地在整个巨鹿城内宣扬开来。 一时间,巨鹿城内哭声连绵不绝一日之久。 如此一天后,深知大势已去的张梁追随其兄张角,亦在府衙之内自焚而亡。 剩余的黄巾将领们打开四方城门驱赶大量黄巾教众出城,而他们则是率领着亲卫藏于黄巾教众之内,然后四散逃亡。 巨鹿城,不战而下。 同样亦是以仁德之名盛于世的卢植,在进驻巨鹿城后,并没有大肆清算。 因为,卢植很清楚若是想杀尽与黄巾有所关联之人,整个巨鹿城恐怕要鸡犬不留。 故以,卢植在下令拆除焚烧了巨鹿城内所有的太平道建筑、道袍、黄布等等代表黄巾事物,。 且揪出了一部分舍不得巨鹿城内大量地产财宝且藏匿城内的太平道高层处以斩首,就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这让听到这里的李基,心中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卢植与刘备的仁德之风,无疑是颇为相似,对于底层百姓都是心怀怜悯的,这才会轻轻地放过了大量不得不加入太平道以求活命的太平道教众。 尽管依据夏侯博所说,卢植此刻对于巨鹿城实施兵管,严禁任何人祭奠张角,头戴黄布或念诵任何有关太平道的教义经文,违令者斩。 但是,李基很清楚卢植这已然是在尽力保全庇佑普通百姓,以免朝廷追究到底。 假如换做是狠人皇甫嵩替代卢植,以着皇甫嵩对于黄巾斩尽杀绝的作风,恐怕整个巨鹿郡非得尸横遍野不可。 若是汉末有“人屠”称号,当冠于皇甫嵩之头,其杀俘之数就高达二十余万,且以十余万黄巾尸首铸京观。 甚至,李基怀疑曹操用兵之狠辣,未尝没有这一时期作为皇甫嵩的部下,继而被皇甫嵩所影响有关。 而李基之所以不喜黄巾,实乃所不喜的是黄巾强行卷席裹挟普通百姓的行为。 无形之中不知道破坏了多少本来还勉强能过得下去的百姓拥有的生活,迫使着大量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加入黄巾。 李基奋力协助着刘备击败黄巾,未尝没有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百姓身死于这一场黄巾之乱中的想法。 “不想我已昏睡五日。” 李基感叹地道了一句之余,看向夏侯博的目光则是多了一丝欣赏。 夏侯博林林总总复述了这五天内大大小小的事情,条理清晰不提,更重要的是许多并未切身发生在夏侯博身上之事,夏侯博均了解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游侠的特质之一吗?对于各种消息颇为敏感。’ 李基暗道了一句,脑海之中同时也浮现了些许想法。 而也就在这时,李基进行休养的房门被猛然推开。 在李基眼中,刘备几乎是“嗖”的一下就冲了进来,双目都似是浮现了热泪,激动得仿佛是生死离别了一般,说道。 “子坤,苍天庇佑,你终于醒了。” 李基见状,几乎是下意识一个战术后仰,免得那泪花都甩到自己的身上,还得让自己尝尝咸淡。 而对于刘备的激动,李基更是难以产生任何的共鸣。 李基的感觉那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眨眼的功夫就再看到刘备了。 只是李基不知道的是,刘备这五天时间里是生怕李基一睁一闭,人就没了。 这五天里李基迟迟不醒,刘备几乎是搜遍了能找到的医师,纷纷是五花大绑地请来给李基看病。 随即,紧跟于刘备之后,一个个壮汉纷纷涌入到这处房间之中,热心地关切着李基的状况。 关羽、张飞、赵云、夏侯博、刘备…… 五个壮汉,个个都可谓是身长七尺,肌肉虬结。 这让李基顿时感觉这处本来就不大的房间,开始充斥着满满的焦灼之感,五个气血充盈的大汉凑在一起,甚至就连房间之内的温度都骤然拔高了不少。 李基轻咳了几声,一一回谢关心之后,说道。 “那个……感谢诸位的关心,只是基暂且还需要片刻静养……” 顿时,会意的刘备当即起身“赶人”,将其余闲杂人等都赶了出来,免得打扰李基的休息。 “砰!” 随着房门一关,李基看着还在房间内的刘备,觉得还有些混混沌沌的大脑愣是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为何玄德兄会觉得自己应该在屋内,而不是在屋外? 他……不算闲杂人等吗? 第55章 让歪风邪气吹进来 “子坤……” 在李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刘备已经再度坐到了塌前,满脸怜惜地开口道。 “你为我受苦了。” 李基:“……”。 总觉得这个气氛怪怪的,并且有哪里不太对劲。 当即,李基为了表明某种态度,略微试探一下,笑着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玄德兄干脆赏我几个美人吧。” 刘备闻言,整个人一怔,双眼瞪大地看着李基,然后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地看着李基,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刘备方才憋出了一句话,道。“子坤,这样会不会负担太重了?” 坚持立场的李基答道。 “我正欲如此考验一下自己,负担自然是越重越好。” 这一刻,平时里时常不形于色的刘备,居然呲了呲牙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李基见状,反问道。“玄德兄,难道不喜美人乎?” 当即,刘备明显老脸有些燥热了起来。 作为一个落魄汉室宗亲,年少之时承蒙同宗叔父刘元起资助拜于卢植门下,过了段好犬马、音乐、美服的日子,但随着叔父逝世,再也无人资助刘备后。 刘备幡然醒悟,且对年少之时的无知羞愧难当,心中立下大志之余,却也不得不过起了贩卖草鞋,勉强维持温饱生活的日子。 因此,刘备哪里是不喜美人,而是担心享乐之事消磨了心中志气。 “备,备不喜也。”刘备答道。 “玄德兄,此言大谬也。” 看穿了刘备心中想法的李基,此刻反倒是放松了下来,半似玩笑半似提醒地说道。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若玄德兄远离美色,下属自然对此亦会有所忌讳,如此方为隐患也。” “隐患?” 刘备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自己不好色,居然也有错? “然也。” 李基笑着说道。 “且不说天下大事,在当代,亦在后代也,无有当代可行万世后代之事,无论当代做出了何等功绩,天下大事终究亦在于后代继承也。” “因此,若不好美色,何来后代也?且美色或为歪风邪气,但严防死守就如强堵,然堵不如疏,何妨让那些歪风邪气都吹进来,风吹日晒方可磨炼心志也。” 刘备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反驳的地方。 然而,事实上李基此言虽不乏开玩笑的成分,但却也是良言相劝。 纵观原轨迹之中蜀汉的二代表现,足以证明蜀汉对于二代的教育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等等均是青史留名之人,但堪称人才济济的蜀汉英杰的二代居然无一扛鼎之人,全凭从外面招募的姜维支撑起中后期的蜀汉。 这,无疑也是一种悲哀。 相对而言,曹老板的儿子们,那当真是一代聚能环,一节更比一节强。 当然,等曹丕继位之后,开始对曹氏宗族后代开始严防死守式的打压,集体弄废了整个曹氏宗族,也为司马氏夺权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础。 并且李基也很清楚美色乃人欲之一,越是打压限制,往往反弹得越狠。 什么“存天理,灭人欲”之类的,创造不了圣人,只会成批成批制造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反而“美色”这种东西在李基看来磨炼过一次之后,就自然而然会产生抗性。 譬如曹操与吕布,各自在美色上狠狠地中了一次招之后,几乎余生都没有再因美色而误事。 而刘备看着李基那一本正经地探讨美色的问题,张了张嘴,即使是关起门来,还是不好意思跟李基光明正大地探讨研究这种事情。 李基乃士子,士子多风流也不算什么。 刘备不得不担心的是李基这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在经得起美色诱惑,生怕自己在李基心目中的形象坍塌。 “既然子坤喜欢美人,那备……” 说到这里,刘备的声音骤然一顿,转而严肃地说道。 “不妥不妥,子坤如今的身体虚弱至此,何以经得起美色之负担?纵是子坤颇好美色,那也须等子坤身体康复再说。” 李基闻言,目光定定地看着刘备。 玄德兄不会真的以为我乃色中饿鬼吧? 刚刚李基那纯粹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刘备,顺带开个玩笑而已。 脑阔痛…… 我家玄德,过于板正认真了吧? 无可奈何的李基,也只能是从善如流地说道。“是,谢过玄德兄提醒。” “子坤,非是备多事,实乃你的身体似乎过于孱弱了一点,这时常昏厥,实在是让吾担心不已。”刘备关心地说道。 基闻言,大怒。 什么话,这跟说我是细狗有什么区别? 明明每一次我昏迷都是因为大脑过载关机,跟身体没有一毛钱关系。 假如不是需要维持谋士形象,李基恨不得当场下床给刘备打一套军体拳证明自己。 如今,李基好歹那也是两年半之间用双腿丈量涿郡,两个半月间行军骑马踏过两州四郡之地的人,身体素质之强,一个滑铲能铲飞半个幼儿园。 刘备叹息了一声,说道。“在我等一众人之中,就数子坤的身体最弱了。” 李基:“……”。 这话,实属是让李基无法反驳。 让一个谋士去跟猛将比较身体素质,这跟让郭小四去和泰森进八角笼有什么区别? 跟刘关张、赵云、夏侯博这一群古代猛男比较身体素质,别说是李子坤,就算是李小龙都只能算细狗。 “玄德兄,你要不要听听在说什么?” 李基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说得刘备有些讪讪的。 而李基也察觉到了刘备的异常,略微一想,径直问道。“玄德兄,你想要说些什么,且直言便是了。” 刘备提议道。 “就是备听闻云长提及,子坤年少之时曾习单发步枪法磨炼身体,后因种种原因弃而不用,所以备便欲让子坤随子龙学习枪法,同为枪法,料想亦有相同之处,如此也能让子坤强身健体。” 子龙的枪法,跟单发步枪法可不是一回事。 不过,李基点了点头,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也是刘备的关心,李基不好拒绝。 更何况身体更为强健,也能更经得起考验,李基也没有理由拒绝。 身体好,活得久,这也是本事啊。 而刘备不忘继续询问着李基身体上是否还有什么不适之处,颇有些絮絮叨叨地关心着,让李基感到颇为无奈之余,心中不禁涌现一阵暖意。 随着几个被刘备派人请来的医师抵达之后,还被刘备全部叫了进来细细为李基把脉检查身体,直至完全确认李基的身体无恙,刘备这才彻底地放心了下来。 在刘备送那几个医师离开之后,刘备紧接着捧着热粥走了进来,亲手为李基盛了一碗,也不顾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与李基同案对坐而食,两个人一起喝着粥之余,刘备不忘细细说着这五天来做出的种种决策,大有让李基帮忙遗漏补缺的感觉。 李基默默地听着,暗中与夏侯博所说的两相对照,发现夏侯博所说的几乎没有什么偏差,仅仅是在一部分细节以及考量上,刘备本人说得更为深入明了。 而刘备整个过程之中,实际上心中多多少少均有些忐忑,生怕李基的眉头一皱,指出了自己出现了什么重大失误。 自涿县起兵之后,李基几乎参与到了刘备的所有决策之中,每一次都是李基提出着几乎完美的方案。 这让刘备对于李基不知不觉中甚至产生了某种依赖,以至于这五天里不得不做出各种决策之时,只能与关羽、张飞商议,所得出的却几乎均是无效提案。 或许在冲锋陷阵之上,关羽、张飞一个比一个勇猛难当,但各种谋略决策之上,关羽几乎就是闭目养神,张飞则是各种插科打诨,阿巴阿巴的…… 这让刘备越发深深地感受到李基的能力与重要性。 若失李基,何止是如断一臂,简直就是进行了大脑摘除手术。 只是一直到刘备说完,李基都默默地喝粥,并没有什么反应与表示,这让刘备忍不住问道。 “子坤,备可有何处做得不妥?” 李基抬眸看了刘备一眼,答道。“玄德兄所行之事尽显仁德,自然无有不妥。” 刘备闻言,心中欣喜,但还是有些不踏实地问道。“那子坤就没有什么指教的地方了吗?” 李基一挑眉,算是听出来了,刘备莫非是来找骂来的,不给他挑几个毛病,他就觉得不安心? “基敢问玄德兄对未来有何打算?” 顿了顿,李基接着问道。 “玄德兄败黄巾,逼其自焚,立下大功,或不用多少时间将名扬大汉,只是基不知玄德兄对于今后有何打算?” “或出入朝堂,或领军讨贼,或驻守边疆,或牧守一方……” 李基林林种种地列出着数个方向,令刘备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了纠结之色。 无疑,这对于两三个月前在编织草鞋的刘备而言,当真算得上是幸福的烦恼。 以上种种,那一个都似乎曾是刘备远远不可及的高度。 第56章 四州之地的选择 出入朝堂,位列中央,对于刘备而言。 当真是可以实现光宗耀祖的理想,眨眼之间就实现了从最底层登上大汉中心权力的舞台。 领兵讨贼,那亦是刘备所愿也。 如今的大汉即使平定了黄巾之乱,也依然算得上千疮百孔,土匪山贼多如牛毛,且黄巾残党必然需要漫长时间慢慢征讨。 驻守边疆,对于大汉男儿来说,更是具备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自霍骠骑封狼居胥之后,每一个大汉男儿征讨异族之时,几乎都是本能进入到一种亢奋状态。 牧守一方,同样是刘备的理想之一。 如桃园结义所立誓言那般,下安黎庶,保一方海晏河清。 李基也任由着刘备的脸色不时变幻,自顾自地继续喝粥,填饱那早已是饥肠辘辘的肚子。 良久之后,刘备忽然醒悟了过来,苦笑道。 “备今后如何,那也需看朝廷任命,哪里是备所能够决定的。” “不,你可以。” 李基摇了摇头,说道。 如今的朝廷卖官鬻爵几乎摆在明面上,虽说天子不至于彻底失了智似的,将朝廷真正掌握实权的官职轻易卖出去。 但是在刘备的功绩本就足够的情况下,想要挑选一个心仪的职位,当真是太简单了。 这一点,刘备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只是,这种事情对于刘备极高的道德底线而言,多多少少有些不愿意接受。 “子坤,若是买官,非是君子所为,且备与阉党势不两立。”刘备沉声地说道。 “玄德兄误会了,如今的玄德兄有北中郎将与刘焉郡守的支持,若是心中有所想法自当该表达出来,如今朝廷方能将玄德兄安排在可最大程度发挥能力之位置上。” 李基笑着劝说道。 事实上,李基对于阉党之流,谈不上喜好厌恶。 或许这个时代的人,大多将天子之错尽数归于阉党蛊惑天子,祸乱朝政之上,乃至于卖官鬻爵都尽数是阉党背锅。 实际上,阉党归根到底就是天子的代言人罢了。 卖官鬻爵所花费的钱财,明面上是被阉党收走了,实则还不是给天子私库的GDP做了贡献。 不过,既然刘备不喜阉党,李基就算不接触阉党,以刘备如今的功绩,同样也是有着大量选择余地的。 而刘备再度沉思了良久,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李基问道。 “子坤,你怎么看?” 李基擦了擦嘴,直言道。 “出入朝堂,为阉党外戚所限制,难有作为也。” “此,亦是备所虑也。”刘备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 李基接着说道。 “至于领兵讨贼、驻守边疆,亦不过是一武夫。然,大汉所缺的非是武夫,而是真正能对百姓有所作为之人,牧守一方,进可向朝廷进言,退后保一方海晏河清。” 这一句话,令刘备心中纠结尽去,说道。 “子坤所言极是,备受教了,只是不知子坤认为,备该争取担任何方郡守?” 此刻刘备也不再刻意谦虚,很清楚自己的功绩少说也能担任一方郡守。 只是大汉有十三州一百零五郡,不同的州郡之间的经济、人口、风俗等等差距可谓极大。 类似于一些治安混乱,贼人横行的州郡,近年甚至不乏被贼人攻破府衙杀害郡守之事发生。 除此之外,由于州郡治理艰难,亦不乏被朝廷夺官降职之事。 因此,在拥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选择哪一个州郡担任的郡守,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学问。 随即,刘备取来了整个大汉十三州的简略州郡图,颇为积极地与李基研究了起来。 “若玄德兄乃是为治理一方,以保海晏河清,那与异族接壤,时有边乱之地,自然是无须考虑的。” 李基说了一句,然后拿起毛笔便将交州、并州、凉州、幽州都划去,顺带将不会设有郡守的司隶也涂黑。 “而冀州、青州为黄巾之乱主要波及之地,恐怕接下来数年之内都需忙于剿灭黄巾残余贼人,难有作为。” 说罢,李基将冀州、青州也一并划掉。 如若大汉王朝已经名存实亡,正式进入乱世之中,那么冀、青两州或许会是极好的选择,但是如今大汉王朝依然在,许许多多事情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这种情况下担任冀州、青州郡守,那么恐怕除了剿匪就是剿匪,且府库几乎都空虚无比,想要有所作为的难度极高。 刘备随着李基的思路,不断地思考,也是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以上的州郡,确实基本都是些烂摊子。 “豫州、兖州,临近司隶,世家大族多如繁星且根深蒂固,纵使是郡守亦多受制约,到底是世家治理州郡,亦是郡守治理州郡,谁说得准呢?” 李基摇了摇头,也随之将这些豫州、兖州也跟着划掉。 说到底,俺就是豫州、兖州的水太深了,背景几近白板的刘备把握不住。 到了此刻,摆在刘备面前的大汉十三州简略地图,已然是黑了一大片,仅剩益州、徐州、扬州、荆州这四州之地。 “所以,子坤认为备若想有所作为,担任益、徐、扬、荆四洲之中的郡守为佳?”刘备问道。 李基点了点头,说道。“这四州,各有优劣,还需细细斟酌之。” 刘备摆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实则看着面前的地图,眼眸都渐渐有些涣散。 这都是啥啊? 刘备能说出大汉十三州具体是哪些,但是让刘备分析没有去过的益、徐、扬、荆四州各自的优劣,这属实是有些为难刘备了。 不过,看着李基注视了过来的眼神,刘备硬着头皮地逐一指着四州之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益州,嗯,不错不错……” “徐州嘛,也很好。” “扬州,就是偏南了一点,不过挺好的。” “荆州,料想也不错。” …… 李基。 分析得很好,下次别分析了。 有些哭笑不得的李基,也不拆穿刘备,也跟着说道。“玄德兄高见。” 刘备的老脸一红,干脆如实说道。 “其实……也不是很高,咳咳,备对于这些知之不多,不过备认为子坤必有高论。” 被刘备这么赤裸裸地夸奖和信任,李基的心中居然莫名地感到几分欣喜。 完了! “大汉魅魔”对我也发功了吗? 李基连忙定了定心神,重新目光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地图。 扬、荆、徐、益这四州各有优劣,均是值得考虑之地。 不过,李基借助着先知先觉的优势,率先就将徐州给排除了。 徐州无天险,易攻难守,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以徐州为发家之地,极其容易被中原战场持续波及。 若是想要缔造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徐州无疑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沉思了片刻,李基还是选择将徐州给划掉。 除此之外,若是论东汉末年最为安稳且适合发展之地,无疑是荆、益两州,这也是原轨迹之中蜀汉立国的根基所在。 益州有天险之要,自成圈子,只需扼守关隘,纵使百万兵马亦难以攻入其中,只需择机出关中,以益州为大后方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大有卷席天下之望; 荆州有长江环护,又远离中原战乱中心,以之为发家之地,只需封锁长江,再伺机而动,北吞豫、兖两州,即可虎视中原,且无须担心后院起火,陷入多线作战之困境。 因此,益州、荆州无疑都是最为符合李基“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理念之地,可积蓄大势,伺机而动,一举横扫天下。 唯一的问题…… 李基看了刘备一眼,让刘备有些莫名其妙。 “子坤,怎么啦?” “没什么。” 李基叹息了一声,也随手将益州先行划掉。 正因为先知先觉的优势,益州有千万般的好处,李基却清楚其中存在着一条对刘备而言难以处理的隐患。 刘焉上书“州牧之策”后,恐怕就会盯上益州牧这一职位。 届时,刘焉凭借叔父与上司的身份,无论在情义还是大义上,都对刘备有着绝对的节制。 因此,若是选择益州,那么刘备纵使再多的努力,也将作了嫁衣。 “考虑到种种因素,排除掉徐州和益州之后。如此一来,反倒只剩荆州、扬州了。” 李基喃喃地道了一句,转而向着刘备问道。 “玄德兄可有什么想法?” “荆州和扬州,主要区别在什么地方?”刘备问道。 李基想了想,说道。 “荆州种种条件皆是未来可期,但本土世家亦是根深蒂固,想要有所作为,恐怕在本土世家上还需耗费不少精力。” “至于扬州,地处更南,时有蛮族作乱,且山贼水贼料想亦多。不过扬州本土世家虽多,但大多都是些小族,这一点上相对荆州而言,倒是优势所在。”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也是陷入到深思之中。 莫看似乎原轨迹中东吴似乎多鼠辈,整体就是守成有余,进攻不足,且东吴立国之后,世家望族显赫无比,固步自封。 然而,现阶段而言,扬州还真没有什么真正的显赫世家。 直至乱世到来,中原陷入持续战乱,大量世家南迁,且孙家为了迅速站稳脚跟,主动选择跟大量世家合作,这才会在东吴立国之后缔造出一大群显赫的世家望族。 第58章 以一郡而治天下 “所以……备之子坤,非是张良,而是萧何?” 刘备喃喃地道了一句,然后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对李基的接触,猛然醒悟了过来。 计谋、种田,再加上不久前薄落津之战,子坤在极短的时间内寻到了黄巾的破绽所在,正面以弱破强。 这哪里仅是张良或萧何,分明就是汉初三杰的结合体。 “嘭!” 刘备一时激动之间,手掌甚至不小心地碰倒了茶杯,兴奋地看着李基说道。 “若当真如此,有子坤相助,吾何愁于长江以南开垦良田之难?” 顿了顿,刘备一锤手掌,说道。 “既然如此,荆州多世家大族,对子坤施展才能必有所制约,尚且不如选扬州之地,如何?” 李基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扬州,确实不差,玄德兄高见。” 不管如何说,东吴立国正是以扬州为根基,且奠定三国鼎立之势,足可证明扬州潜力之大。 而刘备眼见气氛热烈至此,鼻息也不自觉地粗重了不少,心跳激动紧张之下不断加速,大脑却是在不断地天人交战。 刚刚……刚刚子坤应该就是在暗示我了吧? 建议我选择在荆州、扬州之中担任郡守,且明言自己擅于开垦良田,这绝对是在暗示我了吧? 只是,刘备心中涌现着一股冲动,但面对着越发看重的李基,又莫名地心生忐忑犹豫,生怕一旦捅破那一层膜,反而让双方的关系就此疏远。 “咕噜!” 刘备咽了咽唾液,终是下定决心。 不能再拖了! 刘备一咬牙,猛然直起身,肃然地整理衣冠,然后朝着李基躬身一拜。 只是,当真正开口之时,刘备那持续打了一两个月的腹稿,这一刻却是突兀地忘了个干干净净。 “玄德兄,你这是?” 听着李基的询问,刘备脑子一热,直言道。“备若有幸为一方郡守,欲请子坤为郡丞也。” 当刘备说完后,心中当即涌现了阵阵后悔。 自己如此言语,既未表明对子坤之看重,又未称赞子坤之能力,亦未承诺今后对子坤的礼遇,何其失礼也? 当即,刘备的大脑急转,正想要开口想要办法补救之时。 “承蒙主公不弃,基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闻言,愣神地看着李基十余息,看得李基都莫名有些心慌,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表错情之时。 刘备猛然一拍大腿,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吾得子坤青睐,实乃人生第一幸事。” 随即,刘备连忙起身扶起躬身拜下的李基,嘴巴都有些合不拢地说道。 “子坤,子坤,今后你我虽是主臣之名,实乃手足兄弟也,备纵只得肉汤一碗,也定分你一半。” 李基也是笑了起来,问道。“那金银财宝,美人爵位呢?” “啊?” 刘备一愣,佯做恼怒地说道。 “子坤岂可拿那等身外之物自比?那些金银财宝、美人爵位之重,焉能与子坤比较分毫?” 顿了顿,刘备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问道。 “子坤可是担忧那备他日容不下,故以早早自污?” 说罢,不等李基回答,刘备当即一手指天为誓,一手拔剑将身旁桌案斩为两半,喝道。 “苍天在上,刘备以列祖列宗之名义立誓,他日若有分毫不容李子坤之念头,当绝子绝孙,身如此案断为两截。” ??!! 李基。 李基连忙阻止刘备之余,说道。 “主公,你这是作甚,哪里会有主公指天立誓不负于臣的?这乃是欲陷我于不忠不义乎?” 刘备则是认真地说道。“子坤,备自知粗鄙少才,蒙获子坤青睐,乃天眷之,且亦是将子坤视为手足兄弟也。” 纵使李基对于各种画饼的抗性极高,此刻也不免被刘备那句句真挚,字字戳心的话语所感动,说道。 “基,当倾尽所能,粉身碎骨以报主公……” “子坤……” 就在刘备越发激动,双目含泪地看着李基正想再说些什么之时。 “嘭!” 房门猛然被踹飞,甚至有一边房门倒飞得从李基的身旁飞过,轰然撞到墙上。 张飞那有如铁塔般的魁梧身形随之冲了进来,大喝道。 “大哥安否?为何有拔剑挥砍之声……” 等张飞看清屋内的情形之时,奔雷般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来。 刘备的脸色,一时竟大有种漆黑如墨的感觉。 这让刘备骤然有种新婚洞房之夜,苦茶子都脱了,忽然有警察上门查房扫黄的感觉,气得刘备胸膛气血翻涌不止。 “大哥,子坤先生,对不起,你们……你们继续……” 张飞见势不妙,当场就想开溜离开,身形猛然地缩了出去,顺带将仅剩的半边房门用力拉上。 “砰!” 只是,张飞无疑过于粗暴,以至于那本来就耷拉着的半边房门当场粉碎。 张飞则是头也不回地直直冲着小院之外冲了出去,背影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备见状,忍不住扶额叹息了一句,说道。 “翼德行事依然如此鲁莽无状,备稍后定会教训于他,还请子坤勿怪。” 李基看了看自己的房门,一边粘在了墙上,一边则是粉碎,这让李基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之余,倒也不至于恼怒张飞。 “此不过小事罢了。” 李基摆了摆手,然后重新坐到案前,这才发现那张地图也跟着被斩成两半。 随即,李基将两份地图重新拼合了一下,说道。 “主公,此前基对于主公与扬州之未来,确有一二分规划,不知主公可有兴趣知之。” “还请子坤不吝指教。”刘备答道。 “扬州,江东之地,领有庐江郡、丹阳郡、吴郡、会稽郡、豫章郡、九江郡六郡之地,且人口大多集中于北部四郡,也即是庐江、九江、丹阳、吴四郡。”李基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所以,子坤的意思是从庐江、九江、丹阳、吴四郡之中择其一任郡守?” 顿了顿,刘备开口道。 “说起来,卢师亦曾任九江、庐江之郡守,深得当地百姓爱戴,而后方才调回朝廷重用。备为卢师弟子,若是前往九江、庐江之一担任太守,或能借卢师威望一用也。” 关于卢植的为官过往,这一点倒是李基此前所不清楚的。 并且,假如卢植曾经在九江、庐江二郡担任郡守,那么刘备打着卢植弟子的名号前去上任,倒也能轻易笼络一部分民心。 只是,李基略微摇了摇头,说道。“主公,依吾之见,首选当任吴郡郡守,其次方为丹阳郡,再次九江郡也。” “为何?”刘备颇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扬州之中唯有此三郡接连徐州,若能打通与徐州之关节,则能源源不断地招收自中原而下逃难之流民,以解开拓良田却无耕力之难题。”李基答道。 至于为何又选吴郡为最优,这一点李基倒是不方便与刘备明言。 太湖熟,天下足。 这一句来自后世的谚语之中所指的太湖,正处于吴郡境内。 因此,李基虽然还没有机会实地考察吴郡之地,但却清楚吴郡之潜力必为之最。 只要在吴郡打好根基,伺机而动,便可自北向南,自东向西,一统扬州,成霸业之基。 继而,或沿长江而上夺荆州入蜀地,自关中、南阳、广陵三线出兵,成卷席天下之势。 又或,西防荆州,北夺徐州,以扬州为根基供粮之地,自徐州开始步步蚕食中原,最后成鲸吞天下之势。 不过,这些胸中蓝图于大汉未崩之时,终究是不能与刘备明言之,否则定会被刘备当成是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 唯有当大汉已倾,身为汉室宗亲的刘备当仁不让欲扶大汉,再现季汉之世,李基那些胸中蓝图方可直言之。 因此,李基思索了一阵,画饼道。 “若是主公可将吴郡治理妥当,一边收纳安置大量流民,一边又可开垦良田无数,且不说其中功绩之大难以估量,更重要的是可向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证明江南之地潜力之大,足可解万民之饥。” “届时进一步取得朝堂的倾力支持,主公亲自主持不断南迁百姓,开垦江南良田,使百姓温饱,粮仓充足,或又是一大汉鼎盛之世也。” “此,即为以一郡而治天下。” 不得不说,刘备完全被李基所画的大饼所打动。 尤其是不久前才刚刚由于黄巾之乱的缘由而深受一番打击,如今在李基所描绘的未来之中,刘备赫然看到了以一己之力改变天下乱象,使无数百姓温饱,再现盛世的可能。 以一郡而治天下?! “好!” 刘备抚掌赞叹道。 “子坤果真是不世之大才,以一郡而治天下,当真是气度了得且未来可期也,此或不失为真正可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之道路。”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刘备眼中透露着光,然后握紧了李基的手掌,说道。 “子坤,有你之相助,备定能改变这世间种种乱象,也定矢志不渝践行心中之志。” 李基拱手一拜,道。“基,亦相信主公定可实现心中之志。” 第59章 宰相必起于州部 当然,如今也并非是刘备想要担任哪一个州郡郡守,就必然能去担任的。 只是李基为刘备提供了一个大体的范围和方向,刘备再通过卢植去向朝廷争取。 这也是保住了卢植短期内所能看到的最大好处之一,不至于沦落到军功尽数被董卓之流所吞走,且亦有人能为刘备向朝廷尽力争取想要的郡守之位。 否则,即使如李基协助董卓击败黄巾的推演之中,刘备在刘焉的推举下担任郡守,刘焉也绝不会为刘备特意去争取某个州郡,而是任由朝廷自行指派。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被分配到交州或幽州北部,那在李基看来不就是流放岭南和发配宁古塔吗? 纵使刘备当上了郡守,在交州与幽州北部那些恶劣且人口缺乏的地方,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因此,在李基为刘备进一步解释了为何选择临近徐州的扬州北部三郡作为目标,且补充了种种“以一郡而治天下”的想法后。 行事雷厉风行的刘备,当即就迫不及待地前往拜访卢植,请求卢植的指点以及向朝廷上表郡守之事。 如今,刘备兵败张角且协助攻下巨鹿城的军报已然发往洛阳,卢植在其中没有丝毫私吞刘备军功的想法,如实地描述了刘备的贡献。 因此,若是卢植没有早早及时向朝廷上表推举刘备,等朝廷的赏赐先一步确认,那便为时已晚矣。 而由于巨鹿城府衙被张梁自焚烧毁,因此卢植进驻巨鹿城之后,也只能是另行选了一个府邸作为临时府衙运转。 且卢植一方面也止住兵锋,以防守巨鹿城为要旨,防止被巨鹿郡周边的黄巾夺回了巨鹿城之余,一方面则是以着巨鹿城为中心一点点地扫清周围的黄巾贼人。 可以说,随着巨鹿城被攻下,冀州战事可谓是大局已定,余下的黄巾贼人都仅是芥藓之疾,难成气候。 卢植只需稳步推进,慢慢清除其余黄巾贼人,再守住对黄巾贼人意义重大的巨鹿城便是大功一件。 因此,当刘备拜访卢植之时,卢植正于临时府衙之中处理公务文书,并且很快就亲自接见了自己这位让人刮目相看的弟子。 看着刘备那沉稳且难掩喜色的表情,依然是一身洗得脱桨衣袍的卢植看不出丝毫让黄巾贼人闻风丧胆的威望,反而像是一个老学究似的。 卢植在刘备恭敬地行礼问好,然后示意刘备坐下之后,问道。 “玄德,看你满脸春风之态,莫不是有甚喜事与老夫分享?” “卢师明见,弟子确有一喜事,故以心中难掩喜悦。”刘备答道。 “哦?”卢植问道。 “昏迷五天的子坤已醒,且拜弟子为主。” 说起此事之时,刘备即使刻意控制表情,但嘴角依然不自觉地上扬。 卢植闻言,追问道。 “可是你此前多次与老夫提及的李基李子坤,也便是那个定计大兴山,虚实困巨鹿,三路破张角的李子坤?” “正是。”刘备答道。 卢植闻言,表情当即有些沉默了下来,看着刘备的眼神有着一丝丝怪异以及……嫌弃。 刘备见状,有些紧张地问道。“卢师,这难道哪里不对吗?” 卢植微微地叹息一声,说道。 “老夫本欲待李子坤醒过来,与之交谈一番后,便向天子举荐之,以李子坤之才,实非一州一郡之地也。” 听到这里,刘备当即就明白了卢植的意思。 以着李基的才能跟着刘备,无疑就是一种浪费,堪称明珠暗投,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让刘备心中对于李基不自觉多了一分愧疚之余,也深感侥幸。 幸好下手快,否则等卢师与李基见面,确定向朝廷推举李基之后,刘备就算对于李基再如何渴望,也总不能跟卢师抢人,跟朝廷抢人。 如今与李基定下了主臣名分,除非李基有着强烈意愿,否则纵使是卢植也不好越过刘备就为李基定下安排。 不过,卢植那话里话外明珠暗投的意思,让刘备莫名有种老师的爱已经彻底消失的感觉。 想当年求学之时,卢植对于刘备可也是多有看重,否则也不会赠予手书数卷,并且于薄落津汇合后,卢植对于刘备也是时有夸赞。 没想到…… 刘备多少有点委屈地说道。“卢师,弟子也定不会负了子坤,定会尽力让子坤发挥才学,造福天下。” 卢植一抚胡须,道。“事已至此,老夫还能强求乎?” 懂事的弟子,这时候已经主动为老师担忧献出李基了。 然而,刘备此刻却是装聋作哑,似是完全不懂得卢植话语之中所隐藏的另一种暗示,说道。 “此前子坤提出‘以一郡而治天下’,备深感有所感悟,特来请教卢师。” “以一郡而治天下?” 卢植闻言,思索起这一句的含义。 且,这一句的表面含义倒也不难理解,通过一个州郡之地进而对天下进行影响和治理,显露出了道出此句之人的胸襟气度以及非凡自信。 只是如何以一郡而治天下,这可就是个让人费解的问题所在。 被引起了兴趣的卢植,说道。“玄德,请详说之。” “卢师,为何妖道张角可以轻易蛊惑大量百姓?实乃是天灾频发,且生民难有足够耕地维持温饱。” 在卢植的面前,刘备自然不能用过于激进且尖锐的说法,转而是通过这种更为温和的方式提出自己的想法。 对此,卢植略微思索一下,便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确实不可否认。 “因此,子坤提出将目光放在长江以南!” 说到这里,刘备不自觉的语气有些亢奋起来,说道。 “相对于中原地区,长江以南尽管气候闷热,多毒虫猛兽,但有大量可供开垦的耕地,水网密布,也无干旱之风险。” “因此,弟子欲往长江以南通过治理一郡之地,安置流民,疏通水利,开垦良田。” “届时,若是弟子治理大有成效,定可让朝堂衮衮诸公明白长江以南之地潜力所在,或可改变天下之格局,使朝廷全力开发长江以南,渐渐可使长江以南为天下粮仓。” 卢植闻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捻着胡子,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与刘备这种未曾去过长江以南的北人不同,卢植曾分别任过九江、庐江二郡郡守,对于长江以南的情况相当之了解。 足足片刻之后,卢植方才长叹一声,道。 “老夫尝闻《韩非子显学》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不以为然,自觉不过是一家之言,不料今日见之,方知不假。” 此言一出,不禁让刘备心中为之兴奋不已。 明白这是卢植在赞扬此策之高明,亦在认为李基有着宰相之才。 “此子的目光之远,令人赞叹不已。” 卢植叹息了一声,说道。 “老夫亦曾治理长江以南之州郡,却是未曾想到或许开发江南可缓解天下耕地不足的问题所在,实在惭愧。” “这么说,卢师觉得此策可行?”刘备问道。 然而,卢植摇了摇头,答道。“老夫不知。” “啊?”刘备答道。 “世事未成,何人知之结果?” 卢植反问了一句,然后答道。 “但依老夫之见,此不失为一可行方向。只是当时老夫治理九江、庐江之时,九江郡有蛮族叛乱,受命平叛,后老夫不适于江南水土,在匆匆平叛后便只得告恙辞官。” “而后,庐江又有蛮族叛乱,朝廷又将老夫任命为庐江郡郡守平叛,但任职不过一年有余,就又被朝廷召回担任议郎,于东观校勘儒学经典书籍,续写《汉记》。” 顿了顿,卢植接着说道。 “除此之外,依老夫在九江、庐江之见,扬州之地不仅时有蛮族、山越作乱,山贼土匪亦是随处可见。” “更因水网密布,致使水贼之多堪比过江之鲫,且清理困难异常,稍有异动,那些水贼往江河湖泊芦苇丛生之处一钻,仗着对水网之了解,难以寻觅。” “因此,老夫担任九江、庐江两地郡守之时,几乎是日日焦头烂额忙于剿匪。若是玄德有意于长江以南开垦良田,匪贼之害,首当其冲。” 这话听得,刘备心中当场就凉了半截。 刘备此前也听闻李基提及长江以南多匪贼,但却是万万没想到以卢师之能,居然也深感剿匪之事困难无比。 不过,事已至此,刘备亦断无退缩之理。 姑且不论刘备对于李基的信任,更重要的是若是能好生开发长江以南,对于天下万民有着莫大好处,这就足以让刘备迎难而上了。 “谢卢师教之,但弟子心中已决,焉能因些许匪贼之患而退缩不前,若此事对天下大有裨益,纵使一生耗于其中,也是乐此不疲。” 刘备语气坚定地答道。 “好!” 卢植见状,对于刘备的决心也是颇为欣喜,转而问道。 “那玄德既欲以一郡而治天下,那可有欲任郡守之地?老夫也可向朝廷推举一番,亦算是老夫助玄德一臂之力。” 第60章 吴郡郡守 刘备闻言,心中大喜。 这本就是刘备此次拜访卢植的主要原因,如今卢植主动提出,如何能让刘备不为之欣喜。 “子坤建言,当以吴郡为最优,次之丹阳、九江,如此可连接徐州之地,一方面可协助中原地区安置流民,一方面亦可以此方式缓解人口不足,增加劳动力开垦良田、治理水利。”刘备答道。 而卢植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 “老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户籍所记录,九江人口四十万有余,丹阳人口六十万有余,吴郡人口则是七十万有余。” “若是考虑开垦良田,治理水利需耗费大量劳力,确实需考虑人口因素,其次吴郡接连徐州广陵,确为引入流民最为便捷之路。” 顿了顿,卢植语重心长地说道。 “也罢,那老夫便向朝廷为玄德举荐一番,还望玄德勿忘仁德之心,治理一方定当以当地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 刘备连忙躬身行礼,答道。“弟子,谨记卢师之言。” …… 与此同时,李基正在处理着刘备一部的文职工作。 人员安排,物资损耗,粮草调度等等…… 此前,李基还没有正式拜刘备为主,不好接触这些事情,但如今李基自然也没了推脱的理由,也就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 因此,李基发现薄落津一战当真是险胜。 此战之前,刘备一部尚有五千五百左右的士卒,其中有一千骑兵,四千五百左右的步卒。 而在薄落津一战之中,当场死亡的士卒足足有2200,断肢重伤者五百左右,如今刘备麾下的战力,骑兵不足八百,步卒亦只剩两千出头,可堪是损失惨烈。 其中那些断肢重伤者,无疑已然不适合再留于军中。 以着大汉普遍的做法,对于伤残士卒皆会赏以一定的肉食钱粮进行遣散,让其自行归还故里。 而李基处理文书之时,则是发现了一份刘备起草好的文书,准备建议卢植怜悯那五百士卒乃伤残人员,难以自行归还故里,允许那五百士卒就地于巨鹿城周边安置,分配田地。 可以说相对于其余人,刘备的做法可堪仁厚,且考虑跟随刘备的绝大部分士卒在涿郡也无有牵挂,自此在巨鹿城周边耕作,亦不失为良策。 只是,李基想了想,正准备将这一份文书给压了下来之时,刘备满脸喜色归来,刚刚踏进门口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子坤,卢师已答应为吾向朝廷举荐为吴郡郡守矣。” 李基闻言,心中亦是一喜。 吴郡,这无疑是最为符合李基设想的区域。 而以着如今刘备的军功以及卢植平定冀州黄巾的威望,只要卢植向朝廷上表,那么此事几乎就算得上是十拿九稳了。 并且,随着刘备提出“以一郡而治天下”的策论,只要卢植不倒,那么刘备就可以担任吴郡郡守,无须担心中途而被撤职。 只要等到当今天子驾崩,摇摇欲坠的大汉将会迎来最后的时刻。 届时,相比其余诸侯提前五年有余缔造根基的刘备,恐怕已经足够李基将吴郡打造成铜墙铁壁以及大粮仓。 与原轨迹相比,孙策足足在195年方才占据吴郡,如今刘备几乎是要早上整整十年有余,所拥有的优势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善!” 李基欣喜地应了一句之余,然后将手中的文书递给刘备,说道。 “主公,既然吴郡郡守一职,有北中郎将相助上表已是十拿九稳,那么此文书主公或需重新考量。” 刘备接过文书,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不解地问道。 “子坤,这不是吾所起草欲将重伤士卒安置于巨鹿城周边,以保余生温饱之文书吗?” “那些士卒,吾亦是一一探望过,虽然幸运保全性命,但身体有缺,或断腿、或断臂、又或是断指等等,已然是不宜再留于军中,难道有什么疏漏之处?” 李基答道。 “主公仁德,此文书亦是多为士卒考量,但以基之见,纵是将这些断肢重伤士卒安置于巨鹿城周边,分配田地,他们拖着残缺之躯,又如何能确保自身温饱?” 刘备闻言,面露哀色,但这已然是刘备所能想到为这些重伤士卒所能尽力所做之事,说道。 “此乃备之过也,只能再多多赏赐肉食钱粮,只是备如今能力有限,否则定当赡养这些为吾舍命拼杀之士卒余生。” 与此前在涿县暂时养育那两千余孩童不同,当时刘备自黄巾之中缴获了大量钱粮,足以轻轻松松就养育那些孩童到可以自力更生的程度。 且刘备纵使率军南下,也不可能将那些钱粮通通带上,自然对此毫不吝啬。 然而,刘备攻下薄落津所收获的战利品亦是寥寥无几,或许巨鹿城之中的钱粮无数,但早已被刚正不阿的卢植封存归于朝廷。 因此,如今刘备维持两千余部下的粮草用度,都尚且需要由卢植分配供给,根本就没有底气道出赡养那五百余残缺士卒余生的事情。 如今总揽文书工作的李基,对于刘备有多少家底自然是一清二楚。 不过,李基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 “主公,欲治理吴郡,最欠缺之物可知为何?” “子坤,请说。”刘备问道。 “那便是忠于主公之人。” 李基答道。 所谓:皇权不下乡。 若想要治理一地,必须要收揽人心,且有足够的人手总览全局,否则纵使郡守又如何,依然会被下面之人彻底架空。 “主公为北人,即使前往吴郡担任郡守一职,料想府衙之内也不乏阳奉阴违之人,更遑论府衙之地的每一处乡里之地。” “因此,主公将这些残缺士卒安置于巨鹿城周边,尚且不如带到吴郡,分散于安置不同乡里之地为主公之耳目口舌,继而宣扬主公之仁政,以免乡里之地被当地官吏所蒙蔽。” 刘备闻言,顿生恍然大悟之感,赞道。 “子坤所言极是,且与其将这些士卒留于巨鹿城周边,尚且不如带至吴郡安置,如此吾亦能对他们多加照顾也。” 随后的时间,黄巾之乱的局势果然如李基所预料的那般逐渐走向平静。 张角身死,巨鹿沦陷,这无疑是彻底从根本上瓦解了太平道的根基。 或许,黄巾存,但太平道几乎就此宣布瓦解。 随着这个消息传遍自巨鹿传遍天下,伴随而来的是无数太平道渠帅的战意瓦解,悲呛不已。 不少太平道渠帅只知大势已去,甚至当场遣散教徒,隐遁山林。 即使尚有一部分渠帅冥顽不灵,那也亦是方寸大乱,逐一被皇甫嵩、朱所率领的汉军所消灭。 只是,李基清楚大汉扑灭了这一场名为“黄巾之乱”的火焰,但所溅射的火星却是会蔓延十余二十年之久。 尽管太平道已散,但残存的黄巾依然多如牛毛般藏于各地作乱,让朝廷所派遣的汉军即使有些清扫,疲于奔命之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让各地郡守自行剿灭。 这也进一步加强了各地郡守所拥有的实权,更是成为了刘焉所表的“州牧之策”根基所在。 ‘此刻,如若刘焉擅于抓住机会,应该会趁机二次上表‘州牧之策’……’ 李基一边表情认真地舞剑,一边则早已不知神游天外到了何处。 这一幕,看得一旁教导李基的赵云表情微急,又对李基说不出什么严厉之话。 此前在刘备多次要求之下,担忧于李基的身体状况,故以要求李基跟随赵云学习枪法强身健体。 一开始,李基未免也有着一二分征战沙场,血染战袍的理想,故以颇为期待地每日跟随赵云学习枪法。 然而,现实与理想总是充满反差的。 在练了足足一个月后,李基手中长枪依然常常瞄准着草人脖子,却会莫名其妙地扎向草人下三路。 这气得性格谦逊温和的赵云都已经急眼了,完全不明白为何师门堂皇大气的入门枪法,在李基的手中偏偏专攻下三路。 因此自知毫无枪法天赋的李基,只能跟着赵云改练剑法。 相对于难以控制的长枪,剑法的入门难度显然就低得多,因此李基现在舞剑倒也看上去有模有样了。 只是已经明白在练武之上天赋差强人意的李基,对于练剑的兴趣可谓寥寥。 毕竟,假如战场之上已经逼迫得谋士都要拔剑厮杀,那么李基尚且不如拔剑自刎,也免得被俘之后,说不得还要遭受敌人各种酷刑折磨肉体,以及各种利诱美人折磨精神。 所以,纵使是赵云亲教剑法,李基依然不免得神游天外。 在七天前,朝廷亦也派小黄门至巨鹿宣旨,正式任命刘备为吴郡郡守,赐下印绶官服,责令刘备于今年内前往吴郡上任。 而刘备之所以还停留在巨鹿,则是听从着李基的建议,派遣关羽、张飞率军返回涿县,准备将存放于涿县的大量钱粮以及那两千余桃园众带到巨鹿,再一并前往吴郡。 因此,李基一时反倒是有些无所事事,每日除了读书就是被赵云监督练武。 不过令李基有些疑惑的是,平时几乎都会出现一并练剑的刘备,今日反倒是不见踪影。 “子龙,主公今日何在?”李基问道。 赵云想了想,答道。“吾今日早早便见主公被北中郎将唤去,似乎是准备迎接左右中郎将二位将军的到来。” “嗯?” 李基舞剑的动作一顿。 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 当然,此二人乃是值得重视的能征善战之将之余,更重要的是曹操如今正在皇甫嵩麾下,孙坚亦在朱麾下听命。 如此一来,原轨迹之中魏蜀吴三国的奠基人可就齐聚巨鹿了。 顿时,李基觉得手中之剑更不香了,开口道。 “走,看看去。” 第61章 御三家与胖子 只是,赵云似乎早就收到了什么指令,拒绝道。 “子坤先生,主公之令乃是让吾监督子坤先生每日练武一个时辰。” “此非是懈怠,实乃有正事也。”李基正色道。 然而,赵云依然摇了摇头,道。 “主公言子坤先生诡计多端,云万万不能听信任何理由,无论子坤先生欲做任何事情,都须先完成每日练武。” 诡计多端?? 李基。 “是足智多谋!”李基没好气地纠正道。 赵云想了想,确定地说道。“主公所说的,确实是诡计多端,让云多加防备。” ??? 李基。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难怪刘备集团以后会集体入蜀立国之后,会在成都定都。 所以成都不对劲的渊源所在,难道要追溯到东汉时期吗? 李基满腹不忿,手中的汉剑亦是越舞越急,看在赵云的眼里,那就是李基的剑法似乎不知不觉又开始攻向下三路。 这让赵云都暗自提高了几分警惕,防备李基手中汉剑脱手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终于,在练满了一个时辰后,满身大汗的李基入屋内洗漱一番,且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士子袍。 不得不说,或许是由于这段时间每日练武的原因,这让平时看似儒雅淡然的李基身上也多了一分英气,且李基本就身长七尺,身高与赵云相差无几。 因此,当李基与赵云各自佩剑出府之时,两人站在一起,气度容貌堪称难分伯仲。 李基这段时间虽说没有出府,但赵云偶有陪同护卫刘备前往巨鹿城内的临时府衙,因此在的赵云引路之下,两人朝着临时府衙的方向而去。 而李基也趁机观察着巨鹿城内的变化,看着城内已是初步恢复了繁荣气象,那此前的太平道痕迹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一开始汉军进驻巨鹿城之时,城内众多百姓尚且会害怕汉军追究他们信仰太平道之罪过。 不过,经过了十天的时间,城内百姓逐渐也是放心了下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说到底,太平道不过是统治了巨鹿城数月罢了,在卢植的刻意引导之下,此刻的巨鹿城已然逐渐恢复了正轨。 唯一的变化,除了城内关于“太平道”、“大贤良师”、“黄巾”等词成了禁忌之外,就是城内不少熟面孔都消失了,城外大量乡里更是十室九空。 历经黄巾之乱,巨鹿一郡的人口近乎腰斩,郡内的世家大族也是要么迁走,要么送走了。 而未等李基与赵云靠近临时府衙,就听到了临时府衙的方向远远传来着一阵喧闹声。 由于李基与赵云官面上依然没有正式官职在身,所以是没办法自行进入临时府衙的,只能是寻了个靠近的地方远远看着。 此刻,在临时府衙的门口处,有数人正前前后后地朝着临时府衙之内走去。 赵云见状,指着站在最前面那个穿着朴素袍子且两鬓霜白的老人,说道。“子坤先生,那人正是北中郎将卢公。” 李基点了点头,细细地观察了一眼卢植,然后目光看向一左一右与卢植并行的两人。 一人年岁与卢植相近,面容坚毅凌厉,李基猜想应是左中郎将皇甫嵩。 另一人约莫中年,身形更伟,体格明显比卢植要大上好几圈,看似更像是一冲锋猛士,或是右中郎将朱。 至于他们会特意过来与卢植汇合的原因,李基倒是不难猜到。 如今大肆于司隶附近叛乱的大规模黄巾已经被尽数扑灭,皇甫嵩与朱一路转战至冀州附近,应是顺路过来与卢植汇合,然后一并率军返回洛阳交换兵权复命。 须知,不管是卢植、皇甫嵩还是朱所拥有的将军称号都只是临时称号,战时授予统率三军,战后则需要收回。 且卢植三人所统率的主力精兵亦是隶属于北军五校,乃是京师禁卫之一,亦是需要归还的。 随即李基将目光继续往后看去,在赵云的介绍下,又看了看与宗员站一起的另外两名副将。 最后在第三梯队,李基方才看到了刘备的身形。 此刻,李基再度看到历史名人已然完全没有了往昔心中的那丁点激动,眼睛微微一眯,认真地打量着站在刘备身旁那个细眼长髯之人。 尽管无人介绍,但是李基感觉此人定是曹老板无疑。 并且,曹老板与大多传言所说的身材五短不同,却也是身长七尺,虽是细眼之相,算得上姿貌短小类型,但却莫名有着一股威仪气度。 不过这倒是正常,这个时代颜控程度可是极深。 所受欢迎者,要么须如周瑜那般仪容相貌上佳,要么则须有像刘备那般长得特色,让旁人一看就觉得异于常人。 曹老板的相貌虽然算不上好,但那股子威仪气度却是让人心折。 而除了曹老板之外,刘备另一侧还站着两人。 一人其势刚烈,度步之间有若猛虎之势,应是有着“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 另一人则是个眯着眼,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满身已然算得上臃肿的脂包肌,远远看去就是一大坨,体态比刘备和曹老板加起来都还要大一截。 ‘那是何人?’ 李基陷入思索之中,一时却也是想不到此刻在卢植等人军中地位略逊于宗员等副将,又是这等出众体态之人会是何人。 ‘难道,不是什么历史名人?’ 只是就如同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李基不知道的是,他与赵云二人皆是身穿白袍站在一众普通百姓之中,那身姿仪表亦是有如鹤立鸡群一般出众不已。 不管是曹操还是孙坚,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李基与赵云。 “那二人,看似不像常人。” “此仪态气度,或有大才。” “其表甚美,其态颇伟,左侧那人旷达优雅,右侧那人英武不凡……吾观之,心中甚爱也。” 曹操说着说着,眼中不自觉地泛起了几丝光芒。 一旁的孙坚相对而言,无疑更为注重颜面,做不出在大街上礼贤下士之事,但却是颇为积极地拱火道。 “既然如此,孟德何不相邀之?” 还在前面专心引路,且介绍着巨鹿城与临时府衙的刘备闻言,这才顺着曹操和孙坚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李基与赵云。 !!! 刘备。 这一刻,刘备的脑海里自己是下意识地蹦出一句话:曹贼,休动我家子坤、子龙! 而就在曹操脚步一动,打算前去相邀之时,不想刘备却是后发先至地走到了曹操的前面,说道。 “孟德,正欲向你引见。” 随即,刘备朝着李基与赵云招了招手。 李基与赵云见状,朝着刘备走了过去,口称“主公”行礼。 刘备则是扶起李基和赵云,然后眉眼间不自觉浮现几分得色地说道。 “孟德、文台、仲颖,此为李子坤,吾之智囊也,备能在短短数月间自涿县起兵,转战千里,败黄巾焚张角,受天子赐下吴郡郡守之职,皆是子坤谋划之功也……” 顿了顿,不忘厚此薄彼的刘备继续指着赵云,介绍道。 “此为赵子龙,亦乃吾之手足也,薄落津一战于千军之中单骑冲阵,救吾性命于危难之际,使备幸免于难正是子龙之功。” 然而,随着刘备介绍完之后,曹操看着李基的眼神几乎是变得炙热了起来。 而孙坚的注意力则大多都集中在赵云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赵云那似乎跟士子相差无几的身板,却是不太相信赵云居然会有单骑冲阵的武勇。 当即,孙坚用力地拍了拍赵云的肩膀,说道。 “单骑冲阵,可堪勇冠三军也。吾乃别部司马孙坚,若有机会我切磋一番。” 赵云谦逊地应道。“皆是主公过誉了,云冲阵亦不过是一时气血上涌,一心只为护佑主公,故以忘却凶险罢了。” 只是,孙坚对于这种过于谦逊的姿态,显然是颇为不喜,觉得是赵云当众拂了他的面子,脸色微微一沉之后,也就不再理会赵云。 而刘备则也是趁机向着李基、赵云介绍起其他人,说道。 “此为骑都尉曹操,且已被朝廷任命为济南相,不日也将前往上任。” “在下曹孟德。” 曹操连忙收敛眼中的炙热,向着李基、赵云主动拱手行礼,尽显风度。 只是早就对曹操与孙坚身份有所猜测的李基,更多的目光却是放在了那看起来像是一大坨的人身上。 仲颖? 那不是…… 注意到李基的目光,刘备也适时地介绍道。 “这位便是并州刺史兼河东郡太守董仲颖,在清缴河东郡黄巾之后,率军一路南下驰援冀州。” 董卓拱了拱手,那胖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任何神色,开口道。 “咱家有礼了。” 李基连忙回礼之余,心中却是念头急转。 果然是董卓…… 他怎么会在这里? 北中郎将明明没有被撤职,董卓没有机会代替卢植成为冀州战场主帅,但他还是出现在了黄巾战场之中。 不过,李基略微结合一下各种信息,便已有了猜测。 第62章 袁氏!袁氏! 黄巾之乱爆发之初,声势浩大,似有一举覆灭大汉之势。 当时,身为河东太守的董卓没有冒头…… 等到黄巾之乱已经被初步遏制,且明眼人均能看出黄巾后劲不足,覆灭只会是时间问题之时,董卓动了。 只是,这一次有着李基的干扰,导致卢植根本没有机会被诬陷下狱就直接破张角陷巨鹿,彻底奠定胜势。 因此,董卓就算想要有所作为,在这一场黄巾之乱中谋夺一份军功,也只能是匆匆自行率领河东郡兵四处征讨黄巾。 ‘这么想来,看来原轨迹之中作为一国重臣的北中郎将被一个小黄门诬陷就直接被夺官下狱,看来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起码,董卓在其中绝对扮演了什么角色起到了推动作用。’ ‘不,并州刺史兼河东太守的身份也尚且不够格直接推动卢植的下狱,应该还联合着其余人,莫非是十常侍?’ 顿时,李基心中对于眼前这个五官挤在一起,但看似无害的董胖子心中的警惕几乎提升到了最高。 果然,董卓日后能够祸乱洛阳,为东汉实质性覆灭狠狠地拍上最后一捧土,绝对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也绝对不是单纯的运气问题。 只是,李基的念头急转没有丝毫表露出来,而依然是维持着那儒雅温和的气度,与赵云跟在了刘备的身后往着临时府衙内继续走了进去。 这一个小插曲,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除了曹操细长的眼眸不时地隐晦朝着李基的方向投了过来之外,曹刘孙之间交谈的气氛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脸和气之相的董卓也似是憨厚无比,仅仅是不时点了点头附和着。 而卢植早已提前在临时府衙之内设宴款待皇甫嵩、朱等人,曹刘孙各自作为他们的得力干将,自然是允许落座于主厅之内。 不过由于临时府衙的主厅空间有限,类似于李基、赵云这些陪同的部下,则是统一被安排到了侧厅之中入席。 这个时期,只要是稍有身份之人都会豢养幕僚或养士。 所以除了廉洁清正的卢植之外,几乎所有在主厅之内参加宴会之人都有陪同人员在侧厅之中。 而随着主厅之中的歌舞不断安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侧厅之中的气氛也是逐渐活络了起来。 一些武将不知不觉更是开始光着膀子玩起游戏,大部分类似于李基的士子则是相对安静地坐于另一角不时交谈对饮着。 而在李基刻意的留意下,倒也是从中听到了不少耳熟能详的名字。 夏侯、夏侯渊、程普、黄盖、牛辅…… 夏侯与夏侯渊自是不用多说,身为曹操的族弟,这个时候已然追随曹操效力于军中倒是不奇怪。 其中,相对比依然双目健全的夏侯,李基不禁多加打量了一下夏侯渊。 除了因为夏侯渊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之人,更重要的是李基记得原轨迹之中张飞的正妻夏侯夫人,正是夏侯渊的侄女。 并且,夏侯渊早年曾经历饥荒,恰逢离家,一时甚至难以同时养活幼子与孤女,不得以舍幼子而养亡弟孤女。 所以,张飞的妻子虽说以血脉而言仅是夏侯渊侄女,实则双方实乃父女关系,夏侯渊完全算得上是张飞的老丈人。 ‘初生啊!’ 李基看着夏侯渊那与张飞相差无几的年纪,不禁暗暗地唾弃了一下张飞。 不想张飞浓眉大眼,体格魁梧如牛似虎,居然也做出这等好萝莉之事,这般行为与黄毛何异? 以至于,李基看着夏侯渊的目光都多了一两分同情。 这让被李基注视着的夏侯渊不明所以,遥遥举盏朝着李基示意,李基也是连忙回了一杯,权当是帮自家兄弟张飞敬老丈人了。 至于程普与黄盖,这二人的年龄就明显比夏侯、夏侯渊要大上一轮。 不过,程普与黄盖玩得也比夏侯兄弟要花上不少,最先光着膀子的正是程普黄盖。 并且,也不知他们玩的是什么游戏,似乎输的一方需自饮一盏,并且还需让赢方在身上狠狠地拍上一下。 而明显输得最多的就是黄盖,浑身被拍得通红不止,且每次被拍打一下之时,非但没有痛呼,反而大喊一声“爽”,然后满饮一盏。 ‘黄盖爱鞭挞……’ 李基默默地想着,然后将目光又连忙投向其余人,生怕黄盖注意到自己然后找上来邀约玩游戏。 不是李基怕玩不赢,就怕赢了要往黄盖身上来一发,浑身通红的黄盖还要大喊一句“爽”。 那画面……对于李基而言实在是太攒劲了,让这个年纪的李基属实还有些难以承受。 很快,李基就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相对而言平平无奇之人――牛辅。 并非是因为牛辅身为董卓女婿的身份,亦并非是牛辅的能力出众非凡,而是李基没有记错的话,那一位自历史初登场便苟在牛辅麾下担任辅军。 当即,李基心中猛然一动,已然是动了一些想法,目光转而在自己这边的一众士子搜索了起来。 只是李基并不知那人相貌,亦没有真正见过那人。 念头一动之间,只能是举着酒盏,逐一去与每一位士子交谈。 不是…… 也不是…… 还是不是…… 等到李基找上仅剩之二的其中一人,面相颇窄,眼细鼻尖,留有八字胡子,微微昂着头颅似有倨傲之气,仿佛与在座的其余人皆不是一个层次似的。 李基一眼看去,就知道此人非是自己所欲寻之人。 不过,每个人李基都攀谈了一两句,李基倒也不好直接越过他,有失礼仪。 “在下涿县李子坤。” 李基举盏拱手地说道。 “嗯。” 此人自鼻孔之中发出了些许声音,然后这才拿起酒盏,道。“吾乃南阳许子远。” 李基闻言,心中一惊,乃至于连脸上都表露出了些许。 南阳许子远,那不就是许攸吗? 倒履相迎的典故,正是出自于曹操迎许攸。 当然,在李基的时代,许攸最为出名的梗在于伸出脖子跟“虎痴”许褚的大刀比硬,然后许褚一怒之下,许攸的头就飞得老高了。 只是,许攸为何会在这里? 而许攸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李基的表情,眉头一挑,问道。“汝亦知吾名?” 李基笑了笑,露出了一个热络的表情,说道。 “南阳许攸,智计之辈,基虽身处幽北之地,亦偶自洛阳而来商贾听闻许攸之名,知其乃是四世三公袁氏一族座上宾。” 顿时,许攸即使看似神色没有多少变化,但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压了下去的眼尾,足以说明许攸心中暗爽,显然对于李基的吹捧相当的受用。 不过,许攸依然是一副淡然之色,平静地说道。 “吾与本初,好友也,故偶至袁氏为宾客。” 对于许攸的自恃,李基并没有戳穿,而是顺势问道。 “那为何子远会在此处?哦,对了,吾亦听闻曹孟德与袁本初乃至交好友,莫非子远是特意相助于曹孟德而来?” “~” 许攸笑一声,傲然道。“阿瞒不过一宦官之后,焉有资格让吾相助?吾乃是相助同僚仲颖而来。” “啊?董仲颖不是并州刺史兼河东郡守乎?”李基惊奇地问道,一副质疑的态度。 这态度无形之中无疑挑衅了许攸,让许攸脱口而出地自证道。 “董仲颖此前不过是一被免职校尉罢了,后投于袁氏门下为掾吏,方被推举为并州刺史兼河东太守。” 霎时间,李基彻底明白了过来。 袁氏! 只能说不愧是四世三公的袁氏豪门,为董卓安排一个并州刺史兼河东太守的官位跟闹着玩似的。 更重要的是董卓背后之人乃是袁氏一族,那么可以推动卢植下狱,然后让董卓接替其为主帅,那么倒是合理了。 袁氏,无疑是具备这种力量的,且日后董卓也是由袁绍建议大将军何进招其领兵入洛的。 如此看来,在袁氏一族眼中,董卓本就是他们的家臣,并且招董卓入洛之心亦是所谋甚大,意欲权倾朝野。 只是,那时候的袁氏一族玩弄政治,大体是轻视了真正掌握兵权的重要性,完全没有预料到领兵入洛的董卓的野心彻底爆发,顷刻间就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此刻,李基方才对袁氏的恐怖窥见一斑。 而已经得知了想要信息的李基,在随意地敷衍恭维了许攸几句之后,便重新倒满酒盏,走向坐在最角落的最后一人。 此人年龄看面相已年近四旬,仪表堂堂,颌下有三缕长须,面相和善温润,有谦谦君子之风,令人见之便心生好感,对于李基的到来,也是适当的露出着几分笑容。 且不等李基开口,此人便一举酒盏,率先开口道。 “武威贾文和,见过子坤先生。” 李基略微一愣,心中大喜,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当即,李基忍不住再度确认了一句。 “贾文和?” “正是。” 贾诩如温润君子般一捋长须,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但语气却是透露着一丝疑惑地开口道。 “子坤先生亦听闻吾名?” 顿了顿,贾诩意有所指地试探道。 “且以吾观之,适才子坤先生稳坐席位,巍然不动,然后又逐一寻人攀谈,莫非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李基当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伸手相邀,道。 “吾确实有一未曾谋面的远房表亲,听闻其追随于河东郡守董仲颖麾下,故以方才一一交谈,欲寻其踪迹。” “哦,原来如此。” 贾诩应了一声,也不知信不信,完全没有继续深究之意,让李基一时有些气堵。 第63章 “毒士”贾诩 常理而言,李基这般说话,只要稍有些许好奇心之人,不是都该接着问下去的吗? 贾诩这初步确定与自己无关之后,居然愣是一副高高挂上的状态。 ‘不过,是否与你无关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李基看着眼前一副温润君子姿态的贾诩,却是深知历史之中这可是汉末第一毒士。 只是令李基有些意外的,则是贾诩的仪表居然如此出众且有君子之风。 不过,这倒是正常,凡是大奸必似忠,大智亦若愚,更何况贾诩这一位毒士被后世《唐会要》尊称为魏晋八君子之首。 若是贾诩在历史中的仪态气度没有君子之风,而是猥琐小人之表,断然也不会有如此风评。 只是,汉末第一毒士……魏晋八君子之首…… 只能说,这两个本毫不相干的名号能够硬生生地按在贾诩的头上,足以证明贾诩的自保能力当真也是当世一等。 “文和先生,此远方表亲对吾甚是重要,能否烦请帮我找寻一二,基事后必有厚报。”李基拱手道。 贾诩脸上露出着一个和煦笑容,说道。 “好说好说,既是子坤先生之请,吾事后必会尽力寻找,只是吾在军中亦不过是一小小辅军,人卑言轻,可不敢保证必能找到。” “哦?” 李基权当是听不出贾诩看似尽力,实乃完美推脱之言,询问道。 “董卓将军和牛辅将军特意带文和先生到此处参宴,料想文和先生必然被无比看重才是,怎么会人卑言轻?” 贾诩无奈摇了摇头,说道。 “吾实乃见黄巾乱起,四处劫掠,独自一人难以自保,且见牛辅将军性情忠耿,军中亦欠缺文书处理之人,故以方才于数月前自荐于牛辅将军面前罢了。” “原来如此。” 顿时,李基与贾诩两人都相互笑了起来。 只是,两人各自笑容之中所掩藏的东西,截然不同。 贾诩所掩藏的,无疑是推掉李基这个麻烦,免得惹出什么事沾到自己的身上。 李基所掩藏的,则是目标实乃直指眼前坐着的贾诩本人。 自涿县起兵,转战千里至薄落津一战,李基越发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计谋模拟器”推演的依据,始终都是以情报为基础。 薄落津一战之中,纵使李基不惜冒着风险登上望塔,亲自确认战场的种种情报,寻觅到了那唯一获胜的可能,但依然被事先所不知晓的张角可以激发黄巾力士潜力的能力所险些翻盘。 情报这一点,李基只能寻求尽快建立“锦衣司”以满足各种需求,但李基也明白同等重要的是手上还需有着足够的棋子。 不仅仅是关羽这一类万人敌多多益善,还有大量的智谋之士协助补全疏漏之处亦是不可或缺的。 尽管李基感觉随着自身的成长,似乎使用“计谋模拟器”的时长与深度都在不断增加,但是今后刘备未必只会面临单线作战,仅仅只靠李基一人不可能完成所有事情。 并且在了解到袁氏一族的厉害后,更是深切地明白了刘备的根基薄弱。 刘备不似那些世家大族,有着各种人脉幕僚相助,想要掌控一郡之地,在李基的考量之中纵使连残缺老卒的力量都不能浪费。 眼前的贾诩不管如何说,能力绝对算得上是当世一等一的才智之士。 只是怎么捕获贾诩,这无疑是个大问题。 不过在适才的交谈之中,李基倒也收集到了不少必需的情报,当即尝试通过“计谋模拟器”进行推演。 【在你正式拜刘备为主后,越发认识到刘备与自己的不足,正苦恼于如何补强,并且不惜安排关羽、张飞直接返回涿县接来“桃园众”再前往吴郡之际。 皇甫嵩与朱抵达了巨鹿城,令你颇为意外又有些好奇。 你借此亲眼见到了曹操、孙坚、董卓等一众在这个时代留下重要痕迹之人的同时,令你颇为意动的贾诩出现在了眼前。 且通过一番心思复杂的试探,你得知了贾诩加入牛辅军中未久,甚至算得上是一个自由人,这越发地让你想将贾诩拉拢到刘备一方,对此你的选择:】 【1、引蛇出洞;2、先上后补;3、当场舌战。】 这三个选项??? 不知道为什么,李基越看这三个选项越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不过,“计谋模拟器”实质上在李基看来更像是一段“程序”,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隐喻才对。 ‘所以,果然是我的思想不够纯良吗?’ 李基无奈地暗暗想着,借着与贾诩对酌一杯的功夫,遮掩着叹息一声之余,眼睛微微一眯,思考着选哪个选择。 其中,当场舌战什么的,直接就被李基给pass。 无论是先知先觉所知,还是刚刚的试探,都足以证明贾诩的自保能力极强,自然不会轻易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因此,且不说如今身处宴席之中,人多眼杂,并不是一个适合“舌战”……啊不,交谈的地步。 即使李基有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可舌绽莲花,使枯木逢春,想要当场说动贾诩加入刘备麾下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董卓与牛辅就坐在不远处,就算李基对于白嫖董胖子很感兴趣,但这种当面ntr的挖墙脚行为无疑是失礼的,且很容易讨打的。 就算如今李基身旁有赵云相护,自然也不会贸然做出这种冒昧行为。 所以…… 李基当场选择了看上去似乎最为正常的选择“引蛇出洞”。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面对着贾诩这位多谋之士,你还是决定徐徐图之,引蛇出洞。 当即,你结合着先知先觉的信息,通过模棱两可的话语,尽可能地将你那素未谋面的远方表亲引到董卓另一位女婿兼谋士李儒身上。 以此来证明你当真存在一位老表之余,也多次重申若是得知老表的信息,必有厚报。 当然,你并不担心被戳穿谎言。 毕竟,李儒并不在巨鹿城内,而是被董卓作为最信任的心腹留在河东郡打理内政,稳守大后方。 而以着贾诩善于自保的性格,在得知一个举手之劳,或许可以获得李儒的感激,你料想贾诩应该不会不帮这个小忙。 因此,你在宴席之中相约贾诩返回军中调查一番后,两日之后在巨鹿城内酒楼相见告之结果。】 【在两日后,你特意带着刘备一起前往酒楼,打算让刘备亲自出面相邀贾诩。 届时,只要贾诩离开军中,独自出现在巨鹿城内,李基自然不会给他离开的机会。 贾诩若是不吃软的,那么就算是用硬的,你已决定将他留下。 然而,令你没有预料到的是,你与刘备在酒楼之中等了足足半天,贾诩依然没有出现,仅仅是派人送来书信一封,言及:未有所获,不敢赴宴。 自此,你余生都没有再次见到贾诩。】 【计谋评价:这是一个深思熟虑的计谋,你将目的隐藏得很好,将你砒霜藏于蜜糖之中。 东汉或许未必有仙人,但你这一计无异于仙人跳。 只要对方稍被利诱赴约,那么结果便会注定。 可惜的是,贾诩的谨慎与智谋与你过去所碰到的对手截然不同,或许他并没有识破你的计谋,但贾诩基于谨慎与某些细微的不妥之处,果断地没有赴宴。 你,失败了。 事后令你深感遗憾,每每复盘之时,却又依然是无可奈何。】 霎时间,感受着脑海之中所推演出来的结果,李基那正举盏而饮的笑容略有些僵硬。 贾诩的棘手,李基早有预料。 然而,所推演的计谋无疑深得李基之心,并且已然结合着诸多先知先觉的优势与信息,居然还是把握不住这条滑不溜秋的老油条。 贾诩,还当是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句话演绎到了极点,就算是稍有一点风险的独自进城都不做吗? ‘真苟啊……’ 李基心中暗道了一声。 而尽管李基举袖遮掩着饮酒,且在放下袖子之时表情已然恢复正常,但是却依然让贾诩捕捉到了那一丝一闪而逝的复杂与惆怅。 贾诩依然是那一副温润姿态,心中早已是念头急转。 ‘这个李子坤,对吾似是有些好奇过头,性格使然?还是另有目的?’ ‘要不且赚他一赚,试探一番?’ “罢了,如今黄巾已定,但时局更乱,近四百年大汉又有将倾之势,一动不如一静,以免有波澜卷于身,只需稳居牛辅军中,借以牛辅与董卓之干系,董卓与袁氏之干系,五年内必无碍。” 当即,贾诩的话锋一转,将话题引至歌舞词赋之上,大有只是一个颇喜文雅,对其余之事均不感兴趣的雅士形象。 李基与贾诩相互来回对答了几回,感受着贾诩那几乎不再显露任何破绽的态度,心中微急。 只是,仅剩似乎有所希望的选择――“先上后补”…… 这一点,李基无须推演,也知晓这或许是尝试绕过贾诩本人,直接寻找贾诩的上司牛辅或董卓,直接先将贾诩要过来,然后再慢慢让刘备补贾诩之心。 第64章 你冤不冤,我还不清楚? 理论来看,这一选项理论上确实是可行的。 趁董卓均没有意识到贾诩的厉害之处,趁其不备,直接白嫖一波。 只是,这一条的风险无疑也是极大。 李基自觉成功机会极低,但是既然“计谋模拟器”之中显示存在这一选项的可行性。 而李基感受着自己的精神状态甚佳,比之初遇刘备之时已是强上许多。 最起码,不会针对个人的计谋推演,推演了两次就快将达到极限。 因此,倒是不妨试一试…… 【又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深感贾诩谨慎小心之性格的你,决定反其道而行之,直接绕过贾诩,选择“先上后补”。 随后,你找到了正在正厅之中饮酒的刘备,告知刘备你看中了一个名叫“贾诩”之人,深感其有大才,让刘备借着宴席让董卓将贾诩送给自己。 对信服无比的刘备,自无不从。 当即,刘备借着微醺姿态,趁着与董卓做游戏可惩罚一番的机会,言及看中了其麾下有一叫贾诩之人,有君子之风,甚爱之,可否让之。 只是,那一脸憨厚圆润之相的董卓,实则内心精明之极,并没有贸然答应下来,而是直接唤来了贾诩,当面询问其意见。 看似董卓乃是尊重贾诩的态度,实则无论是你还是贾诩,都感受到了董卓那看似开明恭贤的姿态之下,乃是满满的杀意。】 【若是董卓确认贾诩早已与刘备有所勾搭,那么董卓大概率会选择找个机会直接杀掉贾诩,不允许麾下之人有机会背叛自己。 对此,贾诩自然不会露出丝毫破绽,更不会让自己深陷危险,当即只得坚称誓死追随董公。 且贾诩为了表明诚意以及能力,以免董卓多疑之下事后依然找个由头埋了自己。 贾诩还当众分析了一波天下大势,将黄巾之乱或会延绵十余二十年不绝之势,分析得有理有据,令在场众人均为之信服。 自然,董卓更加不会轻易放手,对于适才对刘备的承诺也是连连推称乃是酒后戏言,当不得真。 且自此,贾诩乃多智之士的名声于巨鹿城流传而开。】 【计谋评价:如你所预料的那样,此计过于冒险。 董卓其人多疑且心胸狭隘,纵使是刘备借其酒醉向董卓所提要求,依然引起了董卓的怀疑。 并且这一连串的波折,反而让贾诩被迫展现自己的能力,自此反而让董卓对贾诩多有看重,屡屡问计于贾诩。 或许,这一次冒险的行动,非但没有让刘备收获贾诩的助力,反而今后让贾诩辅助董卓,或许将给刘备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预料之中的失败…… 这也无形之中给李基再一次提了一次醒,对于智计百出之士,越是用险,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麻烦了!’ 李基的心中微动,暗自感叹了一句。 纵使是在“计谋模拟器”之中的推演,目前来看也同样不存在能够招募贾诩加入刘备麾下的可能吗? 若是时间充足,李基倒是可尝试用“阳谋”,一步步展现处于刘备麾下的安全,继而引擅于自保的贾诩主动加入刘备麾下。 然而,这一次宴席赫然是唯一一次直面贾诩的机会。 宴席过后,贾诩就会彻底缩回董卓军中不再露头,这让许多计谋都根本无有用武之地。 这一点,才是最麻烦的。 贾诩太谨慎,也太苟了。 只是,就此放弃的话,李基心中又颇为不甘。 若是能得到贾诩相助的话,将会是一大助力,但若是让被称为“毒士”的贾诩在外面,未来或许将会是一大隐患。 譬如:今后若是刘备北伐,欲攻贾诩所效忠主公的势力。 或许,贾诩会直接用出“刘备若攻一城,那便杀绝一城”的毒计,以百姓为城墙,逼迫刘备自行退却。 以刘备那仁德的性格,越是“毒计”对他越是有效且无解。 ‘等等,为什么我也想出这种‘毒计’了?’ 李基骤然间,不禁想起自己似乎在某次推演之中,也得到过“毒士”的称号,不禁嘴角略微一抽。 不过,正因为李基知晓一个真正无下限的“毒士”,所能带来的麻烦,所以若是留不住贾诩,那么或许做掉他,也是个极好的选择。 李基的念头微动,然后想到了一条路子…… 当即,李基佯做有一二分醉意上头,脸色也显得红润了几分,然后凑到了贾诩的面前,说道。 “文和先生,谢汝帮吾寻找远方表亲,且随吾至无人之处,吾身上有一物件欲交予你手,汝若是寻到吾那远方表亲,将此物件给他便懂。” 贾诩闻言,本就完全没有想帮李基寻找远方表亲的打算,自然是推脱不断。 然而,李基借着醉意,生拉硬扯着贾诩起身。 莫看李基天天被刘备担心身体状况,但实则李基在寻常谋士之中的身体绝对是一级,起码贾诩想要反抗一下,硬是扯不过李基。 而为了避免在宴席之上被李基拉得失态,贾诩只得是跟着李基起身,往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并且此处毕竟是府衙之内,贾诩也不担心李基当真会行什么不轨之事。 不过,为了避免让他人怀疑自己跟李基有什么勾搭,在离开侧厅之时,贾诩还不忘道上一句。 “子坤先生,就算想要如厕,何苦一并拉上我?” “同去,同去……” 李基配合地应上一句之余,却是借着贾诩的视线盲区,朝着坐于宴席之上未曾饮酒分毫的赵云递了一个眼神。 赵云见状,立即会意起身跟上李基的方向。 对于本就热闹的侧厅来说,李基与贾诩结伴同去如厕之事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赵云这个于宴席上滴酒不沾且不与任何人交谈之人的离去,亦是没被任何人留意。 而李基拉扯着贾诩一路走至了府衙内无人的偏僻角落后,眼看着李基似乎还要走远,已经感到有些不妥的贾诩,当即笑道。 “子坤先生,汝欲给吾何物,现在便可拿出来了。” “再走远一些,吾那可是个大宝贝。”李基似是有些醉意地答道。 然而,贾诩哪里还愿意,当即半是开玩笑半是严肃地说道。 “子坤先生,汝若是再这样,我可就要大喊了。” 李基闻言,只得是放开了自己的手臂,目光自贾诩身上略微一转,看向已经走到了贾诩后方不远处的赵云。 当即,李基的表情猛然一变,哪里还有刚刚的醉意,反而怒意横生地喝道。 “贾文和,吾终于寻到你了!” 贾诩见状,顿感不妙,也不与李基进行任何争辩,当即就想先抽身退走再说。 然而,赵云骤然堵在了贾诩的退路之上,并且手掌按在了贾诩的肩膀处,便让贾诩动弹不得。 贾诩猛然一惊,感受着赵云那不过是一个手掌就轻易制住自己的力度,危机顿生。 如此蛮力,纵使看似体态与普通士子相差无几的赵云乃是空手,恐怕也能顷刻之间捏碎自己的喉咙。 这让贾诩顿时不敢轻举妄动,转而看向着李基,说道。 “李基,吾与你过去素未谋面,更未有仇怨可言,意欲何为?” “素未谋面?” 李基冷哼一声,一副苦大仇深的姿态,咬牙切齿地说道。 “吾自襁褓之时,便被家族弃于荒野,唯有襁褓以血书写下‘武威贾文和’五字,吾苟活一十六年至此,便是为了寻你这仇人,你焉敢言及与我无有仇怨?” “害吾全家上下,使被迫弃于荒野,让吾不知宗族乃在何方者,定与你武威贾文和脱不了干系!” 贾诩见状,心中大为吃惊,几乎下意识地自觉今落入仇人之手,吾命休矣! 不过,贾诩转念之间,猛然醒悟。 不对啊,我十六年前也才二十一岁,那一年被察孝廉为郎官,后自觉前途渺茫且有危险,又称病辞官回家呆了好几年。 那一年,我什么事都没有做,完全就是个家里蹲,谁给我扣了这么一个黑锅? 贾诩看着眼前李基那几欲将他生吞活剥的凶狠神色,也不敢大喊,生怕李基一时冲动之下,反倒是萌生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心态,只得小声道。 “冤枉啊……” 然而,不等贾诩说完,李基就直接想要拔剑出鞘打断了贾诩。 贾诩冤不冤,亲自下场冤枉贾诩的李基还能不清楚吗? “贾文和,吾本欲拼着身家性命不要,也欲就此拔剑将你刺死,与你同归于尽,但又不愿害了吾主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吴郡郡守刘备刘玄德之名……”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满脸不甘,愤愤地说道。 “也罢,吾便留你一时性命,吾让子龙带你离开府衙暂且前去吾主府邸,汝亦趁此期间好生想一想曾经做过何等恶事,解释清楚那血字为何是你姓名。” 贾诩看着李基那似乎只要自己蹦出一个“否”字,当场就要拔剑将自己给活劈了的姿态,哪里还能说什么托词。 更何况,随着李基诉说那悲惨往事且贾诩似乎就是害李基满门之仇人,赵云那抓着贾诩的五指越发用力,捏着贾诩感觉自己的肩膀骨头都要碎了似的。 第65章 曹老板的魅力 被这一连串组合拳打蒙的贾诩,连连试图解释。 “那血字当真与我无关……” 然而,不等贾诩说完,李基手中汉剑猛然出鞘一截,脸上的神色阴沉之极,又似是在挣扎是否要将眼前仇人当场斩杀。 顿时,贾诩连拖延时间看看能否遇到途径此处的其他人,继而将风波在府衙之内放大,尽量让自己置身于安全的想法都没有了。 李基那直欲噬人的模样,让贾诩感觉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 “好好好,子坤先生莫要冲动,或只是同名同姓,勿伤我这位文和,勿伤我这位文和,我随身后的将军先行前去府邸就是了。” 贾诩连连应承了下来,生怕下一刻就要小命不保。 “哼!” 李基鼻息极重地冷哼了一声,这方才缓缓地将握着剑柄的手掌松开,依然愤恨异常地说道。 “贾文和,此事最好与汝无关,否则吾定杀了汝。” 随即,李基看向赵云,说道。 “那便烦请子龙先行将贾文和带回府邸之中看守,务必谨慎小心,此人诡计多端,任何言语都万万不能听之,亦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之内。” 顿了顿,李基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杀意,道。 “若是此人有任何不妥异动,可杀之。” “子坤先生放心,吾定为你看好,若是让他走脱,愿以头颅请罪。” 赵云应了一句,然后一手依然捏着贾诩的肩膀,看似仅仅只是随意搭在贾诩的身上。 然而,作为一位可与万军之中单骑冲阵的猛将,实则贾诩整个人几乎都能提线傀儡一般,被赵云拉着往临时府衙之外走去。 贾诩那在酒宴之上所维持的温润君子之态,此刻更是一副被拿捏了要害的表情,且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作为一个文士,被赵云这等猛将近身贴贴,让贾诩除了逆来顺受,还能跳起来给赵云一个暴栗不成? 而目送着贾诩被赵云挟持着离开,李基脸上的愤恨之色几乎是瞬间消散不见,然后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汉剑。 好用! 爱用! 十步之外可能是脑子好使,但是十步之内我直接拔剑,冤枉你是我的灭族仇人,要跟阁下同归于尽,请问文和先生又该如何应对呢? 且李基料想贾诩会在明白自己是无辜且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惜命的贾诩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做鱼死网破的事情。 也就是说,在赵云暗中挟持着贾诩离开府衙期间,贾诩断然不敢有什么贸然举动,防止真的被赵云当场干掉。 等贾诩被带回刘备的府邸之中,届时无论贾诩慢慢捋清思路明白这是一个局,还是将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怎么解释之上,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人被关在府邸之中,还是由赵云寸步不离地看守,就算是吕布骑着赤兔马来抢,也绝对带不走完整的贾文和,最多只能从赵云的手中带走一半。 ‘计谋模拟器或许破不了如此招募贾诩的局,但是单纯只是想控制住贾诩,可就简单得多了……’ ‘至于给贾诩如此用强,这下倒当真不知主公能否招募成功了,不过倒也无妨,真的招募不了,那便杀了。’ ‘如此毒士,主公可以不用,但亦绝不能让他人用之对付主公。’ 李基默默地想着,按着腰间汉剑,转身当真朝着厕所的方向而去。 适才在宴席之中,李基同样饮了不少酒,早就将肚子灌得满满的。 虽然李基的肾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来都来了,顺便去一趟厕所再回到宴席之中倒也挺好的。 等李基再回到侧厅之时,宴席之中依然是一副喧闹模样,就连许多文士都开始吟歌做赋以助酒兴。 再兼之本就不时有着侍女进进出出地添酒加菜,类似于李基独自一人返回的状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李基略微扫了一眼牛辅,发现他的两只眼睛都喝得已经看向不同方向,这就更让李基放下心来。 随后,李基以着不起眼的方式偶尔附和着一下左右,看似一直在饮酒,实则就是在暗中“养鱼”,等待着宴席的结束与刘备一并离开。 只是,这一次乃是汉军大破黄巾的庆功宴,显然规模比李基预料之中的来得还要大许多。 宴席自中午一直持续到夜色降临,方才结束。 纵使这个时候的酒水度数较低,但别说是在场的文士,就连诸多武将也大多已经是一副左摇右摆,不时还前后抖一抖,尽显醉态。 而李基起身到正厅之外等待刘备之时,一脸绯红之色且眼神迷离之极的刘备却是被曹操搀扶着出来。 并且,刘备一边有着踉跄地走着,一边还不忘做出饮酒之状,向着前方举盏,含含糊糊地说道。 “文……文台,汝……汝且放心,备既至吴郡担任郡守……定,定然会替……好生照料家人……” “嗝~” “文台……再,再饮一杯,备甚喜……汝那豪爽的性子……若不是备早已与二弟三弟结拜,说不得,今日便要与你结拜不可……” 李基见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当真是酒品见人品。 刘备纵使是醉得眼都睁不开了,还是在拉拢着孙坚。 而李基顺着刘备来时的方向,往着身后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个如猛虎一般的孙坚,此刻已然彻底趴在桌案上彻底醉死了过去,还在发出着响亮的打鼾声。 李基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之余,连忙上前便欲从曹操的手中接过刘备,道。 “劳烦曹国相了,接下来由基照料主公即可。” 如今,除了卢植、皇甫嵩等需要返回洛阳述职的将军,需要交换兵权之后才会进行最后的封赏之外。 其余人等的封赏,随着黄巾之乱基本平定,天子便迫不及待地改换年号,大赦天下,且各自论功赐下封赏,以昭示天下太平之意。 此刻,正式进入中平元年。 因此,刘备被封为吴郡郡守,曹操被封为济南国国相,孙坚则仅仅只是得了一个别部司马之职。 这并非是个实权军职,甚至就连校尉都比不上,并且今后孙坚还需随行前往洛阳留于军中听命。 或许,也正是因此。 心中颇为失意的孙坚,方才醉得如此严重,甚至会从刘备口中听到在嚷嚷必然会对孙坚家人多加照料。 毕竟,别部司马可没有什么自主权,更别说是返回家乡吴郡探亲了。 且此前一别经年,身处军中,稍有意外,说不得孙坚今后身死异乡,只能魂归故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基心中念头不断转动,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将刘备与孙坚之间的干系大体弄明白之余,出乎意料的却是曹操并没有将刘备交到李基手中,反而是继续搀扶着刘备,说道。 “操闻玄德言及子坤先生体虚力弱,还是不劳烦先生了,由操搀扶着玄德即可。” 体虚力弱?? 李基。 好好好,主公大人,这样在外面造谣真的合适吗? 到底是不是主公天天跟关羽、张飞、赵云呆在一起,对于这个世界平均的武力值产生了什么误解,以至于都开始在外面造谣我体虚力弱。 只是外人当面,李基总归还是需要给刘备留几分面子的,只得讪讪一笑。 随即,任由着曹操搀扶刘备之余,李基的目光迎着曹操看了过去,颇为惊奇地发现曹操的脸色红润,眼神清明睿智,完全没有丁点醉酒之态。 相对比已经快成一坨烂泥的刘备,曹操反倒是更显一位人主之态。 ‘不愧是写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曹老板,这酒量……主公恐怕练一辈子都追不上了。’ 李基暗暗地评价了一句之余,不忘给自己挽回一二分名声,说道。 “让曹国相见笑了,什么体虚力弱之言,料是主公醉酒之言,当不得真。” “子坤先生无须如此客套,称呼曹某为孟德即可。” 曹操一边说着,一边则是很自然地将搀扶着的刘备换到另一个方向,让刘备不会影响自己跟李基进行交谈。 李基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拱手应道。 “孟德。” “哈哈哈……” 曹操爽朗一笑,丝毫不见李基印象之中那枭雄模样,反而散发着一股令人折服的魅力,然后开口道。 “子坤,操适才在宴席之中可是听闻玄德说了许多与你有关之事……” “闻你于涿县草庐之中推演十日内黄巾必至,闻你于大兴山用兵以两千胜数十倍之敌,闻你建言行军过中山国绕常山国直插后方,闻你将深入敌后将巨鹿城戏弄于鼓掌之间,闻你于薄落津临阵定计迫使张角自焚……” “操对子坤可早已是心驰神往,若能与子坤促膝长谈,足慰余生也。” 不得不说,刘备待人主打一个真诚,让人心生感动愿效死力。 但曹操说话的艺术无疑远在刘备之上,一言一句之间让人为之心折愉悦,明明不过是些许夸耀之词,可从曹操口中道出却是抑扬顿挫,似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不知不觉中,曹操带着李基走到了府衙正门处,令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驱驶到面前,说道。 “子坤,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我此刻便到府上再对酌几杯,详谈交流一番?” 第66章 一股子人妻味 霎时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李基的心头涌起,让被曹操那令人折服的夸奖之中有些飘飘然的李基,猛然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这一幕,似曾相似啊! 总感觉是不是不久前,就跟自己忽悠贾诩离席一样…… 顿时,李基的脚步猛然顿住,看着停在面前的马车深感不妙。 真要是上了曹老板的马车,顺带再跟曹老板对酌几杯醉死过去。 等李基再度清醒过来,恐怕就不是还在巨鹿郡,不会要直接被拉到曹操即将上任的济南国了吧? ‘而且……’ 李基看向着身旁的曹操以及被搀扶的刘备,不禁怀疑灌醉刘备也是曹操计划里的一环吧? 于宴席之上听闻了刘备麾下有大贤,曹操食指大动,当即连连给刘备劝酒,然后在送刘备返回家中之时,趁机对…… 这剧情发展,怎么一股子人妻味? 人妻曹,很值得怀疑用心啊! 李基越想越不对劲,连忙拱手道。 “主公醉,为臣者不敢轻离,还请孟德恕罪。” 曹操闻言,眼中几乎要按捺不住地流露出欣赏之色。 初见之时,曹操便感李基此人气度不凡,必有才学。 故以,曹操在酒席之上与刘备交谈邀饮之时,趁其酒醉,将话题引到了李基的身上,很轻易便从一脸自豪之色的刘备口中得知了李基的种种事迹。 闻刘备之言,曹操几乎是对李基惊为天人! 如此经天纬地之才,焉能使之埋没乎? 当即,曹操方才亲扶刘备离席,借之顺理成章地与李基交谈,意欲再顺势相邀往府中深入交流一番。 曹操自觉以己之才,定胜刘备许多,亦定能使李基折服之。 而面对着李基的婉拒,曹操非但不恼,反而心中更喜。 胸有韬略,心怀忠义…… 这等人才,如何能不爱之? “无妨,无妨……” 曹操满脸笑容地说道。 “卢公所借予曹某暂住之府邸,正在不远之处,正值玄德醉酒,操本亦打算带玄德暂居于府中醒酒一夜,如此子坤正好可在府中一边照料玄德,你我则在一边长谈,如何?” ??!! 李基。 这是夫目……啊不,主目前犯?! 李基如何还看不出来曹操这赫然是打算拉拢自己,并且还是打算当着醉酒一旁的刘备面前,直接明着挥锄头。 这简直就是完全不把刘备当一回事啊…… 不过,以着刘备如今的浅薄根基,就算官职上刘备与曹操同属于郡守这一等级,但是曹操背后好歹还有着曹氏和夏侯氏,刘备背后有什么? 落魄汉室宗亲在建立近四百年的大汉之中没有上万都有数千之多,仅凭这一身份自然不会被曹操真正放在眼里。 所以,曹操这简直就是比李基还狠,李基起码还知道背着点人才劫走贾诩,曹操这是打算直接当着面猛猛凿。 大量念头在李基心中急转,让李基明白不宜入曹操府邸,转而继续婉拒道。 “孟德的心意,吾暂替主公领了,只是孟德亦是今日方才进城,料想府邸也还没有整顿完毕,基如何能在此刻上门叨扰?” 顿了顿,李基拱手道。“明日,吾再与主公一并上门拜访孟德,携礼谢过孟德之关照看重。” 曹操闻言,听着那表面合乎情理且令人挑不出毛病的婉拒,但实则却又似乎隐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隐喻。 今日方进城,府邸没有整顿完毕…… 立足未稳且根基未定? 明日,再一并上门拜访,谢过关照看重…… 汝欲做之事,你我心知肚明,他日吾主必会介怀上门寻事?还请罢手。 曹操脸上未见丝毫愧疚之色,反倒是多加赞叹地说道。 “操尝闻子坤非但胸有谋略万千,便是口舌亦是万分厉害,看来果真如此,却是操冒昧了,还请子坤勿怪。” 顿了顿,曹操接着说道。 “如此,那明日操便在府上扫榻以待,等候子坤到来。” 至于刘备,曹操略过不提,既没有说刘备来还是不来。 在如今的曹操看来,刘备完全就是个毫无器量的幸运儿罢了,意外于涿县之中救了李基一次,承蒙李基一路出谋划策,转战千里,焚妖道张角,于平定黄巾之乱立下不世之功。 如此功绩,刘备纵使没有怀抱一颗救国安民之心,入朝堂辅助天子治理天下,亦该坐镇于战乱之地为一方太守保安居乐业。 然而,刘备居然小志至此,请卢公上表朝堂荐其至江东吴郡之地为郡守。 焉知江东之地,地广人稀,偏安一隅,莫不是贪图享乐乎? 而面对曹操的邀约,李基拱手拜道。 “吾明日定尽力向主公告假拜访孟德。” 至于能不能真的告到假,那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随即,李基自曹操手中接过刘备,又向在府衙之外等候着的十名亲兵递了个眼色,然后方才向着自家府邸的方向走去。 巨鹿城毕竟是太平道曾经的大本营,刘备出行自然不会不带亲兵,只是亲兵未准进入到府衙之内罢了。 卢植安排给刘备的府邸,距离府衙的距离算是颇近。 且更重实际的刘备平时自然也不会特意准备一辆马车什么的,便是徒步也不过一炷香的距离。 而看着李基搀扶醉醺醺的刘备离去的背影,曹操轻捋着短须,欣赏与遗憾之色几乎是溢于言表。 一直保持着距离跟着曹操的夏侯与夏侯渊,这个时候倒是酒醒了不少,凑上前去,问道。 “大兄,既然欣赏那李子坤何不强邀至府内,区区十个亲卫,还能阻拦不成?” “胡闹。” 曹操斜了说出这话的夏侯一眼,让一身腱子肉的夏侯缩了缩脖子,显然是颇为敬畏曹操。 “子坤乃是大才,焉能用强?吾所欲得到的,乃是李子坤之心也。” 顿了顿,曹操的脸上略微抽搐了一下,道。 “那刘大耳无甚本事,言行举止尽显几分浅薄,但气运倒是令人羡慕,且不说那李子坤乃是举世罕见之士,就是那赵子龙看起来也是气度不凡。” “只是不知为何宴席结束之时,那赵子龙没有出现,否则当一并拉拢之。” 夏侯渊闻言,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答道。 “那赵子龙在宴席之上似乎也没有饮酒,半途好像他独自出去了一趟,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曹操倒也没有如何看重赵云,唯独是对李基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被吸引的感觉,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 “唉!刘大耳区区一选择偏安于江东之地的器量不足之人,李子坤碍于相救之情义,不得不辅助其左右,当真是一大遗憾也。” “以李子坤之才,辅助治理江东区区一郡之地,亦实乃浪费。” “操定要收李子坤之心,将之收入麾下,先治济南国,若当真是可造之才,再带之入朝堂,或可匡扶大汉。” 说罢,曹操站在原地目送着李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方才上了马车,带着夏侯兄弟返回安排给自己的府邸之中休息。 …… 而一路搀扶着刘备的李基,顺利地返回到府邸之中,并且为刘备安排洗漱更衣,再让厨房那边准备醒酒汤。 这才抹了抹汗,朝着府邸内客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李基走入了安置着贾诩的客房之内,赵云亦在其中可谓是寸步不离地紧盯着贾诩,贾诩反倒是没了此前失态的模样,沉稳平静地跪坐于榻上闭目养神。 ‘猜到了我的目的?还是单纯的故作镇静?’ 李基暗自猜测了一下,然后向着赵云微微拱手,道。 “子龙,劳烦你亲自看住贾诩了。” “不碍事。” 赵云连忙答道。 “那便劳烦子龙先行去歇息,然后安排四名亲卫守于门口即可。”李基说道。 赵云微微点头,但离去的身形略微一顿,低声地在李基的耳边说道。 “子坤先生,今晚吾会在此处客房之侧休息,但凡此人有所异动,发出任何声响也瞒不过我的耳朵,绝不会让他逃脱。” “故以子坤先生今日若累了,不妨亦先歇息,明日再好生询问这贼子关于子坤先生的往事。” 李基闻言,自然听出了赵云言语之间的关切之意,应道。 “子龙且安心,基今晚暂且只是问贾诩些许旁枝末节,具体事宜还需明日主公酒醒之后再说。” “子坤先生也请早些歇息。” 赵云道了一句,这才转身离开,准备下去先行安排四位亲卫过来守住此屋。 而随着赵云离去,李基也顺势坐到了贾诩的面前,脸上似是依然有愤恨之色,并且从怀里掏出绢布放在了贾诩面前,径直说道。 “贾文和,且在绢布写下:‘武威贾文和’五字,吾准备拿之对比一番笔迹。”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贾诩,这才缓缓地睁开眼,慢悠悠地答道。 “五字,不行。” 李基冷哼一声,手掌再度搭在腰间剑柄,质问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成?” 贾诩笑了笑,答道。 “李子坤,休得再诓骗于吾,莫非当真以为吾不知汝欲诓吾写下那五字,然后再拿之去仿造笔迹,伪造那子虚乌有的襁褓血书。” “届时,证据在手,吾之命才当真休矣!” 第67章 忠君爱国……贾文和? 第68章忠君爱国……贾文和? 李基闻言,脸上没有丝毫被戳穿想法的尴尬之色,反问一句。 “贾文和,汝既已入吾府中,生死不过俱在吾一念之间,吾若当真意欲冤杀于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纵使如此吾一剑将你刺死,然后丢于巨鹿城中一偏僻之处,亦大可寻一两个黄巾残党定罪,又何须证据向谁证明?” 贾诩闻言,神色微动。 自被赵云带回府邸之中,暂时脱离了险境的贾诩便在细细思索之间,察觉到了不少有违常理之处。 若当真是身怀怨恨,李基初闻贾文和之名的时候,反应仅仅只是带着一二分震惊; 在宴席之中的交谈,李基脸上自始至终也是毫无愤恨之态,否则贾诩断然不会贸然随之离开侧厅; 更重要的是,贾诩深知假如是自己所施毒计所为,断然不会眼下的这种状况…… 斩草不除根? 贾诩自问绝不是自己的风格,更别说还特意在婴儿襁褓之中留有名字血书。 别说十六年前,贾诩已然是二十一岁,就算是十一岁也不会做这等贻害无穷之事。 因此,在排除了种种不符人性之事,那么摆在贾诩面前的可能唯有两个:要么是有仇人栽赃嫁祸,要么就是李基信口雌黄。 而仇人栽赃,那也不可能独独在一个襁褓婴儿身上进行,那么…… 信口雌黄李子坤! 贾诩冷笑一声,尽管李基所言符合逻辑,但却不符合人性。 逻辑与人性相驳,那么贾诩更信奉的还是人性,明白大体逻辑不符只不过是自己在某些信息上被蒙蔽了罢了。 “子坤先生,你我皆是智者,又何必再继续玩弄这种把戏?且直言吧。”贾诩说道。 “文和先生,太过于聪慧,可是容易短寿。”李基则是应了一句。 “若是一味痴笨,此处恐将是贾文和的葬身之地。”贾诩答道。 李基反问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文和先生又藏身于牛辅军中装疯卖傻,那便不怕被当成一弃卒,身死异乡乎?” “此一时,彼一时。” 贾诩捻了捻那数缕长须,说道。 “于董卓麾下,宜深藏锋芒,此人虽非明主,但对牛辅却多有照顾,且董卓有崛起之势,何须担忧危险?” “恰恰相反……” 李基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朝着贾诩拱手行礼,道。 “基为此前于宴席之中的无礼行径致歉,但事出有因,本意乃是欲救文和先生之命,不忍看文和先生身处刀山火海而不自知。” “哦?” 此时此刻,明白性命俱在李基一念之间的贾诩倒也不急,应了一声。 李基则是接着说道。 “董卓!吾见董卓实乃有豺狼之心也,今未得势,有几分恭歉豪迈之态,但待来日一朝得势,定然会欺君罔上,霍乱朝纲,使恶名流传百世。” “届时,且不说文和先生死后之名是否也将随之臭不可言。更重要的是如此之辈焉能长久,身为董卓麾下一文士的文和先生,又是否能在董卓身死之后独善其身,全身而退?” 这一番话令贾诩的眼睛微微睁大,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李基。 董卓的豺狼之心,纵使多次跟随牛辅拜见董卓多次的贾诩,也是观察了数月之久才判断出来。 难以想象,李基此人居然一眼盯真? 须知,如今董卓身为并州刺史兼河东郡守,平日在外界的风评极佳,乃是一忠君爱国之猛士良将形象。 再者,董卓早早投身于四世三公的袁氏一族门下,根基人脉两者已然不缺。 因此贾诩方会断定董卓大有崛起之势,只要袁氏不倒,则无忧于董卓将会失势倒台。 然而,今日可仅是李基第一次与董卓见面才对,李基居然就如此准确地判断了董卓心性? 并且,李基同样也判断出了董卓身怀崛起之势? 忽然,贾诩回想起了此前在宴席之上,李基唯二长时间交流之人除了自己之外,仅与许攸交谈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当时,贾诩还特意多扫了李基与许攸两眼。 ‘难道,仅仅是从许攸交流之中所得知的信息,就判断出了董卓具备借助袁氏一族崛起的可能?’ 不过是瞬息之间,贾诩便将这一切都捋得条理清晰。 可正是因此,贾诩更为震惊于李基的识人眼光,这让贾诩反倒信了几分李基这是想要将自己从火坑之中拉出来的说法。 “所以,在子坤先生看来,刘玄德更有价值?”贾诩尖锐地反问了一句。 “哈哈哈……” 李基大笑了数声,说道。 “文和先生,汝拿吾主与董卓相比,岂不知萤火与皓月争辉乎?” “豺狼之辈,凶而狠厉,可呈一时之威,但须知亢龙有悔方可有余不尽,如此之徒纵使一朝得势,也定是个死无葬身之地下场。” “而吾主刘备,心有仁义,志向远大且胸怀天下苍生,身蕴高祖血脉,再有平定黄巾之功在身,纵无世家人脉,地位亦是稳如泰山,可安坐于一角静看天下云动。届时……” 李基霍然起身,长袖一挥,直指上方,朗声道。 “吾主,进可复兴汉室,再续大汉,平定乱世,于青史留名;退……” 李基的手指在胸前随意地画着一个圈,笑着说道。 “吾主亦可守一方百姓,且无须担忧吾主有霸王之刚烈,兵败亦不肯过乌江而自刎,定可使之麾下安居乐业,长长……久久……” 说到最后之时,李基朝着贾诩挑了挑眉。 “长长久久”这四个字,无疑说到了贾诩的心坎之中。 自然,贾诩所想的并非是感情上的长长久久,而是自己的寿命可以长长久久,无须担心某天就死于非命。 而李基说得慷慨大义,实则贾诩从中仅听出了一句话:“进可夺天下,退可守一方,立于不败之地。” 明人不说暗话! 类似于贾诩这一等级的谋士智者,哪里还看不出大汉已是积重难返,彻底倒塌已是可以预见之事。 因此,贾诩曾经被察孝廉而任郎官,却托病辞官,就是不想卷入朝廷的漩涡之中。 李基的回答,无形是在暗中解答着贾诩的某些疑虑。 即是纵使大汉依然出乎意料的坚挺,以着刘备平定黄巾的功勋,任江东之地的郡守只要不作死,几乎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而不用担心被朝廷夺官。 远离政治漩涡,稳居江东之地,静待天时进退…… 这一条条被李基在宴席之中根本不能宣之于口的优点,听在贾诩的耳中,无疑是让贾诩怦然心动。 贾诩择主,完全不介意主公是否为废物,在乎的无疑是能不能保护文和。 目前在李基的口中,刘备无疑是完全符合了贾诩心目中完美的主公形象,凸出的就是跟随刘备似乎有着可以预见的安全。 相比之下,董卓他日得势,也确实有李基所说那般有死无葬身之地的可能,届时必然也会连累我贾文和。 不过,贾诩的念头一动之间,脸上却是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说道。 “吾在此先行谢过子坤先生的爱护举荐之心,但吾已承牛辅将军之恩,又焉能轻易转投于刘玄德麾下?” 顿了顿,贾诩接着说道。 “再者,吾虽不才,但亦有一二分忠君爱国之心,投于董卓麾下,亦未尝不可一试劝阻董卓将军,使之匡扶汉室也。” 忠君爱国……贾文和??? 这个形容,完全能够跟足智多谋张翼德相媲美了。 也亏贾诩足够不要脸,否则如何能以这等温润君子之态说出这等无耻话语? 当即,李基幽幽地道了一句。 “文和先生连对牛辅将军称呼一声主公都不乐意,又怎么能算是转投他人麾下呢?再者……” 李基上下扫了贾诩一眼,接着说道。 “基一眼就能看出董卓非人哉,乃豺狼之辈,又如何看不出贾文和是何等人物?文和先生适才还说双方可明言之,如今反倒在戏弄于吾不成?”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还似是不经意地将手搭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当即,贾诩心中一怒,然后也仅仅是怒了一下,脸上反倒是露出了几分真挚的笑容。 毕竟贾诩腰间佩剑早就被赵云收走了,如今手无寸铁,双方距离不过一丈,贾诩自然不会想试试能不能做到百分百空手接白刃。 “吾又岂会戏弄子坤先生?只是子坤先生以害汝全族之名,将吾强掳至此,纵使我贾文和不介意名声,恐刘玄德亦会多有芥蒂,焉能接纳于吾?” 第68章 证“有罪”易,证“无罪”难 听到这里,李基的心中一松,明白拉拢贾诩加入刘备麾下之事已成了大半。 对于贾诩这等人,跟之虚与委蛇毫无用处。 贾诩乃是惜身惜命之人,意欲凭借满腔热血或远大理想便想要让贾诩折服,贾诩绝对不会搭理分毫。 唯有摆出对贾诩而言赤裸裸的好处,贾诩才会真正动心。 只是,那些对于贾诩而言的好处,几乎随便一句都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禁忌之言,明里暗里都是在暗示大汉要完。 而唯有在这种地方,才有真正跟贾诩交流的机会。 至于贾诩的担心…… 李基笑了笑,说道。 “此事易矣,于襁褓留有血书者,或是凶手,或是恩人。而到底是凶手还是恩人,不过是你我之间一言可定罢了。” 贾诩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看来,若是吾不答应加入刘玄德麾下,那么子坤先生料想是要一口咬定是凶手?” 李基连连摆手,否认道。 “怎么会呢?基亦乃纯良君子,绝不会做那等污人清白之事。” “正是,正是,吾贾诩也是一温润君子,自然不会行那么凶恶之事。” 下一刻,李基与贾诩相视一笑,均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完全将“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一句话演绎了出来。 ‘李子坤的心,真黑……’ ‘贾文和果然黑心。’ 只是,李基与贾诩内心的想法完全没有表露出分毫,而是开始商议一些关于血书上的细节问题以免露馅。 不过,细究这个问题不免就要牵扯到李基的出身。 又或者说,自李基加入到刘备麾下就一直对于自己的过去避而不谈,为的就是以免刘备深究出身。 毕竟,李基可是个真正意义上的黑户,根本就经不住查,甚至就算想要编造,对于各地士族情况不明之下也根本编造不了。 比如,李基直接编造自己乃是南阳李氏一族嫡子,结果只需往南阳官府的卷宗一查,或许南阳根本就从来没有存在过李氏一族。 又或者,即使李基直言乃是平民出身,他人也定会继续细问出自于哪一乡,哪一村。 没有一定事实基础的谎言,是经不起任何推敲的。 这一次,为了招揽贾诩,李基不惜亲自入局编造了襁褓血书一事,如今与其否认,不如顺势借着做一做文章。 “基所言亦尽是实话,尚在襁褓之时便被弃于荒野,宗族何在,不甚知之。”李基答道。 贾诩闻言,这倒是毫不意外。 如今之世道混乱不堪,时有灾害,类似于夏侯渊亦被迫饿死儿子,不少世家大族之人游历之时不幸撒手人寰,留有血脉在外并不出奇。 不过,如今所需的是为李基编造一个能与襁褓血书与恩人贾诩扯得上关系的出身,这倒是让贾诩略有些为难了起来。 贾诩皱着眉,沉思了许久之后,开口道。 “子坤,吾观凉州士族,其中陇西有李氏一脉,于汉武帝时期曾有李广出身其中。而后陇西李氏一路衰落至今已沦为寒门,子嗣稀少,不少支脉更是香火断绝,难以考究后代出身。” ??!! 李基。 陇西李氏,这个在贾诩口中已经是没落为寒门的李氏,李基怎么越听越耳熟! 等等…… 李世民不正是自称出自于陇西李氏吗? 好好好,不愧是贾文和,随便编造一番,直接就把我抬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即使李基所做的一切,依然被强行修正到原轨迹的历史之中,后世自称“天可汗”的李世民见到我的名字,那不得也先磕一个?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坏处的,假如以后有人背地里骂李世民“日你祖宗”,那可算是把李基也给带进去了。 李基心中对于如此编排出身,占后世子孙的便宜实在是心有愧疚,问道。 “文和,没有其余更好的选择了吗?” 身为凉州人的贾诩,答道。 “这是最为合适的,二十一年前吾所在的凉州还有其余李姓士族,那也是族谱完善的,难以作伪。” 李基深深地叹息了一下,压下不经意浮动的嘴角,掩盖着愧疚,说道。 “那便如此吧,劳烦文和告知陇西李氏的具体状况,也好让我心里有所准备。” 当即,贾诩略微回忆了一下,也便说出关于陇西李氏的信息。 当然,由于陇西李氏只能算是寒门,贾诩所知晓的信息亦不多,但已经足够贾诩与李基依次编造了一个与陇西李氏有关的故事。 大体便是:陇西李氏某一支脉遭遇马匪洗劫,阖家被杀,唯有一妇女抱着婴儿躲藏于井底,而后被翌日途经拜访的贾诩意外救出。 随后,那妇女被井水浸泡多时,高烧不退,弥留之际将婴儿托付于贾诩之手。 然而,就当贾诩准备将此婴儿带至陇西李氏主脉归还,不料途中又遇见马匪。 贾诩为保婴儿性命,情急之下咬指于襁褓上书写“武威贾文和”五字,再将之放于木盆之上置在洮水任其漂流而下,贾诩则是往着逆着洮水而上引开马匪。 …… 翌日。 “唉……” 贾诩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面对着眼眶已是通红的刘备,慨然道。 “当时,吾之所以于襁褓留有血书,乃是吾一观那婴儿就深感缘分,将之视作亲子,想着若是文和不死,婴儿亦不死,他日或可凭那血书相认。” “文和先生!!!” 李基一声痛哭,扑在了贾诩的身前,端是一幕催人泪下的恩人再会。 然而,在唯有贾诩才能看到的角度,李基给贾诩递了一个“适可而止,别给自己加戏”的眼神。 昨晚提前商定的戏码之中,可没有什么视作亲子的这一段,这明摆着就是想占李基的便宜。 只是,贾诩面对李基的提醒却是视若无睹,反而满是爱怜地摸了摸李基的头顶,道。 “今日,诩与子坤再度相遇,实乃天意也,足慰余生。” 一旁的赵云见状,脸上亦多有感动之余,不禁有些疑惑地追问道。 “那为何昨日子坤先生追问之时,先生不曾道出这段实情,反倒是让子坤先生误会为仇人?” 贾诩摇了摇头,道。 “这本已是十六年前往事,且婴儿未有姓名,当时吾满脑子所想皆是:诩一生与人为善,何曾与李子坤有过如此深仇大恨?一时却是不曾想起那被吾置于洮水之上的婴儿。” “何以佐证?”赵云看着似乎早已是心乱如麻的李基,再问。 贾诩举起写着“武威贾文和”血书的布帛,说道。 “昨夜吾再度以血书之,子坤见字,判断与襁褓所书同为一人,足以佐证。” 说到这里之时,贾诩双目微垂,眼眶湿润,似是欲有泪水滑落。 实际上,这是痛的! 李基暗自用力一扭贾诩大腿之肉,提醒其可以闭嘴了。 而也就在这时,刘备抹了抹泪,慨然道。 “或冥冥之中乃有天意,备难以想象子坤到底是如何自万里之外的洮水漂流而下,历经一十六年,然后辗转至涿县之中与备相遇,将子坤送到了备的身边……” “并且,或许亦是天意不忍见文和先生与子坤分别,方才安排了你们于一十六年后于巨鹿城再会。” “依备所见,趁此再会之机,不若文和先生将子坤收为义子,子坤亦拜文和先生为义父,再续这一段间断了一十六年的缘分,如何?” 霎时间,李基与贾诩的表情都僵硬了下来。 如何? 那自然是大大滴不好。 李基与贾诩可都深知双方完全就是逢场作戏,并且有了这一层关系,也让贾诩加入刘备麾下之后,可以尽快地融入到刘备这个小集团之中。 然而,贾诩可完全不想喜当爹,李基更不想给自己的头上多个义父。 不过,作为“不粘锅”本锅的贾诩下意识地将问题抛给李基,问道。 “子坤,觉得呢?” 李基:…… “素闻:父母在,不远游。然,基之亲族葬身于陇西却一无所知,如今心乱如麻复杂至极,恨不得匆匆返回陇西寻找同宗同族侍奉长辈,一叙血脉亲情……” 听着李基哽咽地说着,这下子刘备瞪大着眼睛,这下险些真要哭出声了。 刘备哪里舍得让李基就这样跑去凉州陇西郡,顿时就忘记了刚刚提及让李基拜贾诩为义父的建议,连连安慰起李基。 最终,好不容易平静了许多的李基,拿起贾诩所血书的布帛就独自离开了房间独自去静静了。 唯有贾诩清楚,李基拿的哪里是什么血书布帛,分明就是“生死簿”,并且是在刻意地将空间留给贾诩与刘备两人。 如若贾诩没有拜刘备为主,那么拿着血书守在门外的李基,恐怕当场就会宣称布帛之上的字迹与襁褓血书有所差异。 那么,李基一言就足以推翻贾诩适才所编造的所有故事,足以将贾诩彻底定义为大奸大恶且与李基有灭门之仇的狡诈恶徒。 反正一十六年前,还是个婴儿的李基能记得什么事? 反而如今李基手中的血书布帛乃是实打实的证据,足以当成一个充分的证据取下贾诩的项上人头。 这一刻,贾诩深切理解了什么叫:证“有罪”易,证“无罪”难。 第69章 开摆 房间之内。 在李基掩面而逃后,刘备颇为感激且尊重地朝着贾诩行礼道。 “文和先生,实在感激你过去救下了子坤。” 贾诩见状,震惊于李基在刘备心中的地位之余,同时也诧异着身为人主的刘备居然会在私下替部下感激他人而行礼道谢。 贾诩自问见过了不少人,但如此礼贤下士之人,倒也罕见,这也让贾诩心安了不少。 原本被李基如此用计,贾诩内心没有怨气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贾诩也不得不承认李基的判断没错,董卓或有崛起之势,但此人性格一朝得势定不能长久,或会连累自己。 只是,这并非是贾诩就一定会加入刘备麾下的理由。 即使一时被李基用计所制,贾诩看似也完全没有誓死不从,但实则上贾诩所打算的则是先顺势加入。 然后,若刘备其人亦不可长久,那便寻个机会脱离刘备即可。 “玄德公客气。” 对于贾诩的尊称,刘备略微一怔。 这还是刘备第一次被称之为“公”,这也让刘备骤然意识到随着被任命为郡守之后的地位提升。 只是刘备完全没有自满的念头,而是温和的神色如常,说道。 “不,子坤于备而言,其重要性更胜于肱骨,因此文和于年少时救了子坤一命,无异于也是救了备的性命……” 顿了顿,刘备神色恳切地说道。 “且子坤身旁无有亲人,备有一个不情之请,便欲请文和留于子坤身边,如何?” 听到这里,贾诩心中数个念头浮动。 似乎,刘玄德完全不知李基的作为…… 这么说,李基于宴席之上用计将我诓到此处,当真是一时意起。 并且,贾诩对于刘备如此关心李基的作态,倒是不乏欣赏。 如此足可证明刘备绝非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无须担心会一时不察就被下狱处死。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贾诩应道。 “甚好!” 刘备喜笑颜开地道了一句,然后问道。“不知文和有何所长,也方便备为你安排职位。” “吾此前在董太守麾下任一边缘辅军,略懂一点军政之事。”贾诩答道。 “军政之事?正好,如今吾麾下大小琐碎事务几乎都是子坤一人处理,尤为辛苦,那便请文和今后多加协助子坤。”刘备说道。 这反倒是让贾诩有些为难了起来,生性谨慎的贾诩从中嗅到了一些危险的感觉,说道。 “玄德公,吾与子坤之关系甚好,如果再由吾协助子坤,是否有些不太妥当?还请让吾偶尔协助玄德公参谋军政之事即可。” 刘备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明白贾诩所隐晦表达的意思。 贾诩所担心的,正是麾下军政要务均为李基一人处理,那无疑已经是颇为危险的状况,身为主君的刘备存在着可能被架空的风险。 假如被打上李基标签的贾诩再加入其中,那无疑只会让这种一家独大的情形越发明显,很可能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 不过,刘备自然不清楚贾诩想的完全是自保,还以为是贾诩在担心如此会让李基被怀疑在结党营私,架空主君。 当即,刘备笑着说道。 “文和尽可放心,子坤非是贪恋权势之人,吾所忧者,实乃怕子坤过于劳累罢了。再者,吾知子坤,子坤知吾,主臣交心而相知,何虑也?” 尽管如今李基平日里所需处理的事务不多,但是在经历了两次李基晕厥之事,刘备不禁对李基的身体状况担心不已,只想着尽可能为李基减轻负担,以免李基再度劳累过度。 随即,刘备也没有继续与贾诩多言,然后就面带急色地离开了房间准备去安抚李基。 只是令刘备没想到的是,李基并没有走远,然后坐在了门外的亭子之中。 看着刘备的出现,李基连忙起身行礼。 “主公……” 只是不等李基说完,刘备就连忙上前扶着李基,神色关切地看着脸色平静如常的李基,心中可谓是一阵绞痛。 ‘子坤,必然是不想让吾担心,故作坚强也。’ 只是,刘备显然是不怎么擅长安慰人,拉着李基坐下之后,憋了半晌,这才道出了一句。 “唉,子坤,节哀顺变。” ?? 李基。 谁死了? 旋即,李基方才反应过来,刘备应该是在安慰自己。 “谢主公。” 李基连忙道谢了一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似乎有些过于平静,连忙打了个补丁,道。 “主公,世人类我仅剩一人苟活于世者,何其多也?吾悲伤亦有何用?既皆是混乱世道所害,吾当立志改此世道,再复清平盛世。” “好!” 刘备赞叹道。 “子坤所言极是,吾等为大丈夫,当不可郁郁苦闷,应立大志而践行之。子坤能有此念,备亦放心也。” 顿了顿,刘备伸手拍了拍李基,道。 “子坤,不过既然你这一分支家中仅剩一人亦不算绝,当振兴陇西李氏之名,备必会全力助你。” “是,主公。” 李基应了一句,然后趁机道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经历,言及自记事起就跟着一位山中老人读书,此姓名亦是山中老人所起。 而后李基入世之后在涿郡游学,最后在涿县郊外茅庐之中定居耕读。 “主公,基在户籍之中乃一黑户,且此前基亦不知出身来历,故此前非是基不曾告知主公,实乃不知也。”李基道。 “原来如此,不过子坤一直在户籍之中没有信息却也是不妥,既然子坤即将随备前往吴郡,不如届时子坤再于吴郡户籍之中编入,如何?” 刘备有些小心翼翼地提议着,生怕李基一个想不开又准备跑回凉州陇西郡,再借助陇西李氏的证明入户籍。 “可。” 对此,李基自无不可地应了下来。 归根到底,黑户这一问题迟早都要解决的,甚至在刘备前往吴郡上任,然后准备将李基任命为郡丞的话。 那么这一任命虽说身为郡守的刘备自行就能决定,但是郡丞乃是真正的官,而非是吏。 因此,这一任命同样也需要上报给朝廷进行归档的。 届时,朝廷在归档这一任命之时,一旦与户籍信息进行对照就会发现李基是个黑户,继而产生种种麻烦。 随后,刘备又连连抚慰了李基好一阵子,直至完全确认李基的状态没有问题,方才提出为李基与贾诩的相认大摆宴席,好生庆祝一番。 一听此言,李基不禁略有些头疼地说道。 “主公,昨天你喝得酩酊大醉,今日纵是要大摆宴席,也切莫贪杯。” 刘备有些尴尬地说道。“子坤教训得是,备昨日有些兴奋过度,故以醉酒失态而不自知,当引以为戒。” 对此,李基倒是理解刘备的那一感觉。 年少求学之时,刘备多有不足,亦令卢植多有失望之处,每每念及,刘备皆是后悔曾经的浪荡。 如今,时隔多年,刘备却是于曾经的恩师面前证明自己,甚至被邀位列于席,如何能不让刘备为之欣喜万分? 此刻或没有科举,但刘备那种被恩师所认可的感受无异于金榜题名时。 随后,刘备就匆匆地主动去安排宴席了。 直至刘备离开之后,一直在屋内观察的贾诩方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坐到了李基的面前,说道。 “子坤与玄德公的相处方式倒是令人羡慕,不像主臣,更类于挚友。” 瞬间就领悟了贾诩意思的李基,反问道。 “文和可是要说,此乃取祸之道?” 贾诩笑而不语,显然正是这个意思。 对此,李基同样也是笑而不语,也没有过多地去解释什么。 刘备此人不恋权势,不好富贵,不贪女色,唯重情义与仁德,甘愿为二位义弟报仇而舍命一搏。 纵使是历史中对待被迫投降于魏国的黄权,刘备非但不怪罪,反而自责自己连累了黄权,甚至对黄权留在益州的家人多加善待。 在崇尚宁死不降的时代,刘备的宽容大度可谓罕见,甚至时常罪己而不怪他人。 其品德纵是放眼李基所知的华夏上下五千年,亦难寻一可与之比较之主君。 因此,李基假如半夜看到刘备拿着绳子出现在自己的房间,李基只会怀疑刘备是不是想爬上自己的床,而不是认为刘备是想绑了自己投入大狱。 不过这一点就算李基说出来,恐怕类似于贾诩这种智者亦不会听信,唯有让他今后自行观察判断,方会相信。 不过…… “玄德公?文和未拜主?” 李基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吾择主,可亦非是随便之人。” 贾诩道了一句,然后感受着李基那渐渐眯了起来的目光,接着补充道。 “不过,吾已答应玄德公留于军中,协助子坤处理大小军政。” 当即,李基的表情明显多云转晴,也没有继续强迫贾诩当场认主。 李基也相信以刘备那独特的魅力与贾诩那独特的要求,料想也会契合,届时贾诩自然会做出自己的最终选择。 “不过,吾有一点颇有点好奇,子坤为何如此希望吾能相助于玄德公?”贾诩问道。 贾诩已然相信李基的识人之明相当厉害,一眼鉴真,但是贾诩自问自己只在宴席上与李基交流了一阵。 并且,贾诩过去的人生几乎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开摆”,也根本没有展现过什么能力。 第70章 有汝,可当真是吾的福气 以贾诩过去的表现,只能说是一个中庸的水准,即使是被牛辅任命为辅军做事,也保证每次都做得不好不坏。 若是用考试来形容,那贾诩典型就是那种每次都能准确考五十分的选手。 让牛辅挑不出毛病,但也没有任何值得重视和夸奖的地方。 因此,贾诩实在费解表现得如此平平无奇的自己,居然还被李基给盯上,甚至不惜如此大费周章地想要让自己相助刘备。 李基闻言,一时倒也有些语塞。 毕竟,贾诩的能力高光完全是来自于还没有发生的未来,如今贾诩却是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突出能力。 不过,李基脸上展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 “基观文和,绝非是那等迂腐于仁义道德之人,行事不择手段,心性狠辣坚韧,而主公性格过于仁德,今后或会由于性格被他人所制,因此正需文和之辅助也。” 贾诩听完,那温润君子般的表情都不禁一黑。 李基说得好听,实际上完全就是在评价贾诩定计做事毫无下限可言,正好在对付某些用仁德不太好对付的人或事之时,贾诩就能补全这一缺陷。 若是贾诩能够听到李基的心声,那么李基心里完全就是一句话:主公仁德,此事难办,那主公就不要办了,我们且出去溜达散心,然后暗中关门放贾诩。 然后,纵使贾诩做出了一些有违仁德之事,事后被刘备苛责惩罚,李基从旁劝阻安慰,看在贾诩与李基之间的关系上。 以着刘备那重情重义的性格,还能真把完全不顾李基的感受将贾诩如何不成? 那自然只能是选择原谅贾诩,再警告一次“下次不准这样了”。 只是,贾诩此刻自然还不清楚李基的打算,直接反讽道。 “吾观子坤可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用计未必就比吾更在乎仁义道德。” “基,可以良善。” 李基笑眯眯地答道。 毕竟,刘备的性格注定了麾下集团主流风气必然是仁德,那么李基既然想要成为刘备麾下文臣之首,那么行事作风也必然不能完全相悖。 否则,要么则是李基与其余文臣武将矛盾重重,要么则是李基与刘备矛盾重重。 就好比,“人屠”白起再如何厉害,在刘备麾下大概也不会被重用,这是一个相性问题。 贾诩亦然,贾诩的性格注定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成为刘备麾下的文臣之首。 不过,贾诩最大的追求本就不是高官厚禄,所以这种程度的相性矛盾在李基看来并不碍事。 “文和无须多虑,且与主公多加相处一段时间,也就明白了。” 李基拍了拍贾诩的肩膀,说道。“今后我等亦算是同僚了,还请文和多加指教,基不胜感激。” “有汝做吾的同僚,可当真是吾的福气。”贾诩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 “文和难道不觉得你我乃是伯牙钟子期之交,实乃知音也。”李基说道。 “钟子期可不会想着什么时候取伯牙的项上人头,若是吾转身就走,恐怕子坤将不会留吾性命吧?” “那怎可同日而语?” 李基理所当然地道了一句。 “正是因为吾知文和之心,方会以此方法留住文和,纵使得不到文和的心,亦想要先留住文和的人。”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依然完全没有将那一份血书布帛交出来的意思。 毕竟,若是什么时候想要杀贾诩,只需李基再伪造一个字迹不符的襁褓血书,那么随时都能以此合理地杀了贾诩。 这种东西,留之有用。 类似于贾诩这种看似君子,实则行事定计毫无底线之人,还需要时刻有一点小小的威慑。 君子可欺之以方,小人则需拿捏命脉。 贾诩微微眯了眯眼,道。“勿忘了,吾亦知子坤如何伪造为陇西李氏的底细,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定教子坤遭世人唾弃之。” 李基轻笑了一声,答道。 “这,不正是吾交予文和的保证吗?教文和可安心也。” 事实上,李基如何不清楚这是一个把柄,在这个世家掌握了绝大多数话语权的时代,李基冒认其他世家之人,必遭天下世家唾弃。 若是为了安全起见,李基完全可以自行在吴郡编造一个出身即可。 以着李基在刘备麾下的话语权,完全可以瞒过任何人做到此事,但是此事李基还是选择了让贾诩知晓且参与其中。 目的,无异于让贾诩可以安心。 只有一方拿捏住了把柄,会使人惶恐不安,但双方都要对方的把柄,这往往是一种比利益还要牢固得多的关系。 并且,李基与贾诩的这一层关系,也可以让贾诩今后在刘备麾下可以安心展现能力,而不用担心行事过于狠毒而遭刘备厌恶唾弃。 这一番攀谈下来,贾诩脸上看似依然不悦,实则已然基本捋清了李基的想法,且不禁当真产生了几分李基或当真是吾之知音的感觉。 李基不仅仅为刘备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甚至也为贾诩无形之中做出了可以展现能力的种种保障。 ‘李子坤此人,比此前所判断的更不简单……’ 贾诩在心中默默地评价了起来。 ‘可惜,吾与子坤如此关系未算稳固,吾若以女儿与子坤联姻又过于紧密……’ 忽然,贾诩想到了什么,说道。 “子坤,吾觉得玄德公所说倒也不错,可考虑之。” “什么?”李基一时没反应过来。 “便是你我结为义父子关系,年岁也合适……嗯?子坤,你这左右顾盼的,在找何物?”贾诩有些不解地问道。 李基一脸不善地应道。“我看看有没有方天画戟……” 方天画戟? 贾诩不解其意,但也大体听出了李基的意思,这无疑是想要找趁手的兵器捅死我啊! 当即,奉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贾诩没有一丝丝犹豫,起身就走,逃离了李基的视线范围。 而直至贾诩离开之后,李基依然脸色颇为不虞,直至赵云过来带李基去参加宴席之时,李基不忘问上了一句。 “子龙,觉得我改练方天画戟怎么样?” 赵云闻言,一脸认真地答道。 “子坤先生,方天画戟多是一种仪设之物,将之当做兵器所用者极少,且包含冲铲、回砍、横刺、下劈刺、斜勒、横砍、截割、通击、挑击、直劈等多种技巧,使用要求极高,非一般人所掌握。” “相对而言,剑乃君子之器,更宜子坤先生练之强身健体,护自身周全。” 李基点了点头,也不勉强,但却也暗自打算今后在房中备上一把方天画戟,无须使用。 只待今后吕布双杀义父之后,贾诩再看到方天画戟必然惊惧,不敢再提此事。 而等李基抵达设宴的正厅之时,贾诩已早早便到了,正与刘备相谈甚欢,在李基与赵云到了之后,刘备就宣布宴席开始了。 虽说这是刘备所设的私宴,规格远远不能与昨日相比,但却胜在温馨和谐,更多的在于相互之间交流感情。 刘备更是没有任何的自恃身份,反而是常常举盏主动与贾诩、赵云对饮。 唯一有些遗憾的,则是关羽张飞尚未回来,夏侯博亦返回常山准备带上幼弟夏侯兰过来,一并前往吴郡。 原本,赵云与夏侯博均认为夏侯兰未学有所成,尚且还不能为刘备效力,故以推辞带上更类于家眷的夏侯兰。 不过,在李基却认为正因为夏侯兰未学有所成,更应由夏侯博带在身上多加管教,督促成材。 对此,夏侯博斟酌再三,也决定依李基之言返回常山将夏侯兰也带过来。 至于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如今均未成亲,高堂亦已辞世,自然也没有家眷可言。 这一场宴席自然也是直到夜色降临,在座众人皆是酒足饭饱方才散去各自休息。 而直至李基返回房内休息入眠之前,某一个念头闪过,总觉得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小事。 不过,在醉意翻涌之下,李基略微思索了一下刘备麾下众人的安排与处境,确认并无问题后,也便安然睡去了。 …… 与此同时。 在距离刘备府邸不远的另一处宅邸之中。 围炉煮茶的曹操,已然灌了整整一天的茶水,看着朦胧的夜色,确认李基今日不可能到访之后,猛然地将面前的炉子和茶壶尽数扫落在地。 “嘭!” “来人!” 曹操大喊了一声。 “大兄。” 轮流陪曹操喝了半天茶水,被灌得不行的夏侯与夏侯渊原本躲在了一角,这时候连忙走了出来。 而曹操则是脸色阴沉地说道。“去给我打听一下,刘大耳府邸今日的动静。” “是,大兄。” 夏侯与夏侯渊相视一眼,当即便清楚了曹操恼怒的缘由所在,连忙就下去安排人手打听。 很快,消息就传回了曹操的耳中。 在得知刘备今日在府中设宴招待部下整整大半天之后,曹操怒极生笑地开口道。 “好好好,看来这个刘大耳还是有一二分拉拢人心的本事,不愿让李子坤过来拜访于操,居然就以这种手段将李子坤留在府中。” “哼!山不过来,那操便往山去。” “元让,你去给刘大耳下个拜帖,吾明日要到刘大耳府中拜访李子坤。” 第71章 三千金 翌日。 刘备早早起来,然后便监督李基一并练习剑术。 看着剑术稍显拙劣的李基,一板一眼地指导着剑术的赵云,一旁吃着水果点心看戏的贾诩,刘备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美好一天的感觉。 与数月前相比,生活上强烈的变化令刘备至今都有一种翻天覆地的落差与梦幻感。 数月前,刘备每日还得早早起来编织草鞋,然后自郊外的楼桑村一路赶到涿县之中贩卖草鞋以维持生活。 即使刘备不忘每日练习剑术,也唯有在睡前练习一阵。 这一切的变化,就仿佛是在某一日命运的齿轮开始了转动,与二弟三弟的桃园结义,与子坤的茅庐相逢,然后真正踏上了实现心中大志的道路。 ‘如今,吾已非一人,更需勤勉不懈!’ 刘备的目光一凝,越发专注地练习剑术,直至一个时辰之后早已是大汗淋漓。 刘备这才放早已累得麻木的李基离开,然后自行下去沐浴更衣,就匆匆出门按照惯例去向卢植请安。 身为弟子,难得侍奉于恩师左右,刘备自然会每天都尽量去向卢植请安,且卢植不仅身为名扬海内外的大儒,对于治理一方、行军打仗、计谋策略都有着极高的造诣。 因此,刘备也自然是趁着还没有前往吴郡上任之前,尽可能地向卢植请教。 而对于这一位几乎脱胎换骨的弟子,卢植亦是多有喜爱,这段时间也可谓是时时勤加教导,以望其能为天下做出一番实事。 直至刘备午后在恩师卢植处留膳,待年事已高的卢植准备开始午憩之时,刘备这才告退返回府中,然后直奔大厅开始处理一些手头上的事务。 “嗯?曹国相的拜帖?” 刘备看着门房置于桌案上的拜帖,本就大好的心情越发明亮。 前两日于宴席之上,刘备与曹操、孙坚可谓是相谈甚欢,其中曹操的目光虽时有些怪异,但一番交谈之下,对于曹操表现出来的种种见识,刘备还是深感佩服的。 起码,在行军打仗与治理一方上,刘备从曹操的见解之中受益匪浅,且刘备知曹操“五色棒”之事,对于曹操也可谓是佩服万分,多愿与曹操深交。 因此,看到曹操居然主动拜访自己,刘备心中不可谓不欣喜。 不过,刘备看到拜帖之中所言约午时初拜访,不由得眉头一皱,说道。 “午时已过,莫不是怠慢了孟德?” 旋即,刘备匆匆拿着拜帖往门房的方向而去,却是意外不见曹操的身影,心中不禁微急,还以为曹操已经含怒而去。 “备,太过于懈怠矣,却是忘了早早处理拜帖。” 刘备有些恼怒地道了一声,不经意地翻开着手中拜帖,正想着稍后让人准备拜帖礼物,登门前往曹操处谢罪回访之时。 刘备忽然注意到了拜帖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李基”…… 嗯? 子坤?! 刘备瞪大着双眼,方才细细地看了起来,蓦然发现这一份拜帖所拜访的对象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子坤。 “啪!” 刘备将手中拜帖猛然一甩到地上,气急败坏地说道。“竖子,端是无礼!” 须知,刘备作为此处府邸的主人,纵使曹操有意向身为刘备幕僚的李基请教,按礼也同样该是递上拜帖拜访刘备,然后再向刘备请求此事才对。 然而,曹操的拜帖里却是只字不提刘备,直言乃是为拜访李基而来,这何尝不是对身为府邸主人的刘备一种轻蔑。 更重要的是,刘备猛然反应了过来。 曹操初见李基便评价:其表甚美,其态颇伟,旷达优雅……吾观之,心中甚爱也…… 而后,在宴席之上,又是在旁敲侧击打听关于李基的种种事迹…… 当时,刘备早已醉酒微醺自然是没有多想,如今却让刘备顿生一种不妙之感。 须知,纵使李基已然正式拜刘备为主公,但是这个时代相互之间拉拢抢夺有能力的幕僚也不算是什么奇怪之事。 等等…… 下一刻,刘备又猛然将拜帖捡了起来,看着其中“午时初”的字样。 刘备再看了看天色,已然是未时初,一个时辰都已经过去了。 要是曹操胆子大且足够快的话,恐怕已经…… 刘备脸色一变,转而冲着身后那一脸懵逼的门房质问道。 “曹孟德是否已经进去了?” “大人,约午时初,曹国相携二随从与礼物依拜帖到访,已经进去了。”门房答道。 刘备闻言,顾不得生气,几乎是脚步生风一般直奔着平日里李基处理事务的侧厅方向而去。 等刘备匆匆赶到侧厅之外时,便已是清楚地听到了侧厅内曹操那爽朗的谈笑之声。 当即,刘备大步朝着侧厅内走去之余,高声地道了一句。 “曹国相到访,怎么不提前通报一声,也好让备一尽地主之谊。” 看着刘备的出现,与曹操分列两侧坐于侧位的李基与一旁的赵云连忙起身行礼道。 “主公。” 曹操也与夏侯、夏侯渊站了起来,拱了拱手笑道。 “玄德,操候你良久矣,不过有子坤作陪于一侧,倒也不知时间流逝。” 刘备目光扫视了一圈侧厅之内,暂且看来依旧正常,然后径直走到了最上方的主位处,然后回了一礼与众人坐下后。 刘备也不理会曹操,反倒是朝着李基看了过去,道。“子坤,劳烦你代吾招待一阵孟德了,你先下去吧。” “是,主公。” 李基闻言,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微微躬身行礼,便准备直接退下。 纵使李基也算得上是足智多谋,但类似于曹操这种直接上门挥锄头的,李基只能说……这么野的吗? “且慢!” 曹操骤然出声道了一句,目光之中看向李基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爱。 适才刘备未归之时,李基与曹操的交谈可谓是左右推脱,甚至对于曹操相赠的礼物亦是推辞不受。 此前,曹操已知李基未结识刘备之前乃是住于茅庐之内,生活清贫,但如今协助刘备立下大功,非但没有丝毫桀骜自满,且对金钱财货视之如无物,其心性之佳,不禁让曹操暗自赞赏不已。 此刻,刘备的语气已有一丝愠怒地质问道。“曹国相,汝有何事?” 曹操不以为意,而是起身拱手道。 “操与子坤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 李基。 天地良心,子龙作证…… 哪里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了? 明明整整一个时辰都是曹操在说在问,李基就是“嗯嗯”地敷衍着,正面回应可谓是少之又少。 曹老板,无耻之尤啊! “玄德亦知操将往济南国担任国相一职,而济南国非但有黄巾乱党残留,内部亦是多有腐败,操一人恐独立难支,愧对天子信任,故以欲请玄德将李基暂借于操至济南国协助之。” 顿了顿,曹操竖起了三根手指,说道。“操,愿以三千金答谢之。” 顿时,侧厅之内一片寂静。 三千金是什么价格? 黄巾之乱发生之前,购买一健壮奴仆价格约莫为三金左右,而随着黄巾之乱爆发,奴仆数量激增,大量百姓不得不身为奴仆以求活命。 因此,如今纵使是健壮奴仆也只需要一金左右即可购得。 也即是说,在曹操眼中,李基一人即可比千军,乃至于是三千人的程度。 对于这个价格,曹操可谓是相当之自信,不信刘备这么一个只想着到长江以南之地享乐的贩卖草鞋之人不心动。 须知,就算是十常侍标价的九卿之位,也不过是三千金左右即可。 也就是曹操背后的曹家不缺钱财,曹操才能如此豪气地说出这么一个数字。 “嘭!” 下一刻,刘备猛然一脚踹倒桌案,大吼道。 “曹贼,汝欺我太甚!” 说罢,刘备当即就想要拔出腰间的雌雄双股剑,似乎就想当场将曹操砍死。 李基见状,冲着站在身旁愣住的赵云连忙喊道。 “子龙,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拦住主公啊。” “啊?是!” 赵云应了一声,朝着拔剑出鞘了一半的刘备冲了过去,连忙拦着刘备。 “子龙,吾命令你给我放开,我今日誓杀此獠!” 刘备挣扎不断,目光凶狠地瞪着曹操,怒吼道。“子坤岂是三千金可比乎?曹贼欺我太甚……” 看着刘备那几乎跟发癫似的模样,曹操一时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完全不明白刘备因何愤怒。 须知大家同为天子之臣,对同僚之幕僚多有喜爱,欲以三千金答谢求助,这纵使传出去也应是美谈,为何发展至场面几近失控? 李基见状,连忙拱手道。 “曹国相,我家主公今日心情不佳,实在是难以继续招待曹国相,还请恕罪。” 这继续招待下去,白刀子都要捅过来了。 曹操虽然不惧区区一卖草鞋之辈,但亦不想成了在主人家见血的恶客。 当即,曹操分别朝着刘备拱了拱手,方才拂袖离去。 不过,在离开侧厅之际,曹操不忘顿足,单独朝着李基拱了拱手,道。 “子坤,可多加考虑曹某建议,济南国方可使之一展才华也。” 第74章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翌日。 卢植再度设宴款待齐聚于巨鹿城的武将文士。 只不过相对于上一次的正式宴席,这一次无疑更偏向于私宴,甚至并不在临时府衙之内,而是定在了郊外。 众人酒至微醺之际,坐于上首的卢植正式地向在场之人介绍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刘备。 这一幕,在场之人只当是卢植打算扶持刘备,并且是在为刘备造势,自然也就看在卢植的面子上对刘备不乏夸赞之色。 就连皇甫嵩、朱两位中郎将,亦是对刘备道了几句鼓励之言。 唯有坐于众人之中的曹操,看着一副仁德君子姿态的刘备,心中多有鄙夷与恼怒,道。 ‘虚伪之徒!’ 而正当众人以为这不过是卢植安排的一个小插曲之时,卢植似乎想起了什么,朝着刘备追问道。 “玄德,此前老夫闻汝军中之事多由一名为李子坤之人所决断,此人如今可在席中?” “正在席中。”刘备答道。 卢植一抚短须,颇有些期待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劳烦玄德请那位子坤先生现身,老夫对其可也是神交已久。”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多有震惊诧异者。 须知,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极其麻烦且复杂,往往纵是天子驾崩或改换年号之大事,传及乡野之地也需短则半年,快达数年都有可能。 类似于零陵上将邢道荣这种只知自己于零陵一郡罕有敌手,以为张飞、赵云之流也不过尔尔之人,完全亦是因为信息传递的问题。 因此,在场众人除了曹操、孙坚两人,其余人只知刘备率军击败张角,逼迫张角自焚,却压根就不知李子坤乃是何人,又有何本事让卢植都自称神交已久。 就在众人纷纷左右顾盼,想看看席中何人乃是李子坤之时。 刘备高声地开口道。 “子坤何在?” “主公。” 陪于末座,其表甚美,其态颇伟,有旷达优雅之姿,又似儒雅淡然气质的李基起身,然后先是遥遥朝着上首的卢植、刘备行礼,又分别朝着左右四方之人拱手施礼。 这一姿容俱佳的作派,当即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侧目。 人类社会,从古至今都不乏颜狗! 以貌取人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陈述事实罢了。 且不说是如今的汉代,就算是科举制度之中也特意设立“探花”,以貌取之。 因此在李基刻意整理过的风姿仪容之下,几乎是瞬间就让在场众人皆为之折服。 “此人端有着一副好皮囊。” “好一个名士气度,为何吾过去未曾闻此名?” “子坤,操甚爱之。” …… 而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基起身走至卢植面前,然后再度行礼道。 “陇西李基,李子坤,拜见北中郎将卢公。” “你就是李子坤?” 卢植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李基,眼中流露着赞许与满意之色。 李基之名,卢植可时常从刘备口中听闻,但这亦是卢植第一次与李基的正式会面。 尽管这一次特意在宴席上唤李基相见,乃是刘备的请托,但卢植本身心中对于李基也可谓是好奇得紧。 “此前,与老夫以密信交流,约于五月初五围猎薄落津渡口者,可是汝?”卢植问道。 “正是不才,大胆揣摩卢公之意,还请卢公见谅。”李基不卑不亢又不乏谦逊地答道。 卢植抚须长笑地赞叹出声,道。 “哈哈,汝可不是大胆,而是有大才也。” 这一番对话之下,无疑是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好奇,坐于卢植左侧的皇甫嵩问道。 “子干,汝所言的五月初五围猎薄落津乃是何事?” “老夫正欲与诸位细说……” 卢植道了一句,然后就以着自己的视角将此事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 “适时,我以为此计隐患在于玄德一部未必能依计抵达薄落津,使张角或可率众逃回巨鹿,以至于功亏一篑。” “不料,却是老夫率军驱赶黄巾出了差池,以至于张角竟率领五千黄巾力士脱离大部,先行逃往薄落津。” “老夫知晓张角行踪之时,可谓是悔之晚矣又无计可施,还以为或会害了玄德一部所率奇兵,不料玄德一部非但如神兵天降般抵达薄落津,还率领弱势兵力于薄落津之内击溃五千黄巾力士,逼迫张角自焚而死。” “正是此战,彻底奠定了我汉军与黄巾乱贼的胜势,非但逼迫巨鹿城受降,而是使天下黄巾乱贼为之胆寒溃败也。” 随着卢植细细地述说着种种细节,在场众人脸上几乎均有着几分惊叹之色,看向刘备与李基的眼神都明显多了几分变化。 一开始,众人听闻刘备率一偏军败黄巾,逼迫张角自焚,还以为只是单纯的运气罢了,没想到具体情况居然是如此的复杂。 而刘备则是拱了拱手,谦逊温和地说道。 “卢师过誉了,此非备之功也。除了将士用命,更重要的是其中皆为子坤之谋划,无论是以虚实之计诈巨鹿,亦或者是正面战阵以弱破黄巾,子坤都可谓是功大莫焉。” “哦?” 卢植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道。“老夫对于玄德是如此横跨巨鹿郡,瞒过巨鹿城抵达薄落津,亦是万分好奇,可否说之。” “自无不可。” 刘备应了一声,然后说道。 “自与卢师定下五月初五围猎薄落津之约,子坤便言及其难在于如何瞒过巨鹿城,以至于不会被巨鹿黄巾于薄落津前后夹击。” “然,五千余人之行军在平原地带,纵可借夜色瞒一时,亦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必然会被巨鹿黄巾所察。” “因此,子坤决意反其道而行之,以虚实之计先诈巨鹿,再往薄落津。” 坐在卢植另一侧的朱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 “虚实之计,如何行之?” 刘备也不卖关子,抑扬顿挫地开口说了起来。 “派遣一百死士入巨鹿,焚粮草,佯势攻城,使城内黄巾惊惧,再于南北两侧安营扎寨。北侧不动,南侧派遣吾三弟猛士张翼德骂战之,单骑杀四将,耀武扬威,使黄巾不敢南望。” “随后,再于夜色暗调南寨士卒往北寨之余,北寨士卒亦在寨中设下埋伏,待夜袭黄巾抵达,诱其深入,再前后合围,于平原借助营寨之地形,使之不能走脱一人,如此即可让巨鹿黄巾难以判断我军虚实。” “最后,我军于天未亮之际迅速往西前往薄落津,留于巨鹿城外的营寨依然一如昨日,吾三弟亦是继续骂战,足可使之黄巾巨鹿不敢轻动也。” 随着刘备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依然均是一副深思之色。 须知,在场众人皆可谓是平定黄巾之乱的功臣,绝非单纯夸夸而谈之辈,因此他们对于刘备所复述的种种细节,更是感悟良多。 “妙!” “大妙!” 曹操率先击掌盛赞了起来,对于此虚实之计的用兵之奇大为惊叹,更重要的是李基于其中堪称是料敌于先,牢牢地抓住了每一个关键的时机节点。 若是以着巨鹿黄巾的视角来看,那几乎就是城外忽然神兵天降地出现了大量汉军围城,且巨鹿城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强攻而下。 顿时,紧随于曹操之后,在场的武将文士们亦是纷纷夸赞起这一计之妙。 就连坐于上首的卢植、皇甫嵩、朱这等名将,也是连连点头。 虽说若是换做他们坐镇于巨鹿为将,那么此计未必能瞒过他们,但是从来没有最精妙之计,唯有最适合之计。 此计对巨鹿黄巾有奇效,且完美地让刘备一部瞒过巨鹿黄巾几乎没有损失地抵达薄落津,这便已尽显李基的能力。 “果真是如玄德多次所说那般,李子坤用兵了得,足智多谋。”卢植毫不吝啬地盛赞了起来。 而皇甫嵩看着李基,也是顿生爱才之心,说道。“子坤先生,吾军中尚缺一参军,不知子坤先生可有意乎?” 李基拱手回礼道。“谢左中郎将提携,但……” 李基略微顿了顿,心中顿生羞耻之心,但也只能是强忍了下来,表情儒雅谦逊地说道。“吾所擅者,不止用兵设谋也。” “哦?子坤先生所擅有何?”皇甫嵩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李基正色道。“吾止修习典籍两年半,擅长用兵设谋、治理一方以及推演局势。” 此言一出,场面几乎是一片静寂,众人皆是定定地看着李基。 “狂妄!” 牛辅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怒不可遏地开口喝了一句,说道。 “且不论你是不是真的擅长用兵设谋、治理一方以及推演局势,仅仅是以上这些,又岂是止修习典籍两年半便可学到。” “吾曾经也修习典籍两年半,也不过是勉强识得千字,这还是在岳父大人的日日督促下方学会的。” 面对着率先发难质疑的牛辅,李基则是语气平静地答道。 “人与人之间的才能差距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你……” 牛辅气得满脸通红,又不知如何反驳。 而刘备见状,则是故作严厉地呵斥道。“子坤,休得仗着刚刚及冠便口出狂言。” 刘备不说还好,一说方才众人才注意到李基的年龄似乎不过是及冠之年…… 这么说,两年半…… ―― PS:抱歉,抱歉,今天起床迟了,晚更了一小时。 第75章 以身入局 此前,由于李基所展现的气度非凡,让在场众人大多都忽略了李基的年龄。 如今细细看之,方才发现李基那俊朗儒雅的相貌似也有着几分稚嫩,确实是一弱冠少年。 若是以李基的年龄计算,总不是真的仅仅修习典籍两年半,恐怕也是相去不远。 而感受着宴席之上众人的眼光变化,李基的脚趾几乎有着当场抠出一栋别墅的冲动。 ‘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贾文和!贾文和!基先将此仇记下了。’ 李基暗暗地发誓着,表面却依然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沉稳姿态,似乎适才那狂妄得似乎在挑衅众人的言语并非是由李基本人所说似的。 这让李基的脑海里,不禁再度浮现昨日商议的场景。 李基的原计划,不过是意欲借由卢植之口宣扬李基的名气。 就如同曹操被许劭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后,名气为之大涨。 而卢植尽管并非是许劭这种擅于点评他人的名士,但卢植本便是大儒,又兼有着平定黄巾之功,可堪为如今名气最盛者。 只需得到卢植于大庭广众之下肯定,李基之名气必然暴涨,足以轻易淡化曹操与刘备之间的小矛盾,且会显得曹操与刘备均有识人之名。 然而,在听完李基的计划后,贾诩却针对着李基的计划进行了补充。 “子坤之计颇好,化解形势于无形,但子坤既然已决定宣扬名声,何不更为高调?” “玄德公与一众世家子弟相比,根基何其薄弱也?既然子坤已决定一展才华,何妨不借机成为横压当世第一人,吸引世间士子接触或投靠玄德公。” “有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若是李基明日于宴席之上,以自身之能盖压卢公、皇甫公、朱公等众多平定黄巾名将,那将尽收平定黄巾之声望,顷刻间名扬天下。” “如此世间崇拜于子坤者,将不知几何!如此世间不服于子坤者,亦将不知几何!” “可知‘月旦评’吸引了多少士子名人?届时有着偌大名声的子坤稍稍用计,便是往江东吴郡,必然亦使天下士子如云聚而集,其中妙处可谓是难以估量。” “而此计划意在使子坤之名声如瘟疫般卷席不绝,不如便以‘大汉基瘟’命名之,如何?” 狂妄,离谱…… 这是李基听完之后,脑海之中所浮现的下意识反应。 尤其是什么“大汉基瘟”的,李基整个人都快要麻了。 即使后续贾诩再度举例分析了此计的种种好处与细节,李基依然是发自内心的抗拒。 虽说如今在184年的现在,诸葛亮不过3岁,周瑜仅仅9岁,郭嘉也才14岁,诸多青史留名的多智近妖者都还没有长成。 但,向来行事沉稳谨慎的李基,也从来没有萌生过如此狂妄的想法,更别说那什么“大汉基瘟”的,几乎是瞬间就对李基纯良的思想造成了严重的污染。 而看着李基那似乎发自心底抗拒的模样,刘备也开口准备反对之时。 李基无意间观察到脑海之中的“计谋模拟器”居然产生了反应,显现出了一条信息。 【同阵营谋士贾诩提出计谋――“大汉基瘟”,是否进行模拟推演?】 这是? 李基同样也是第一次发现这种变化。 此前刘备、关羽、张飞也不是没有在设谋定计之时提出意见,但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变化。 ‘难道是此前刘关张所提建议,过于简陋或不足,以至于根本没有形成一个基本的计谋,所以计谋模拟器才没有显示过吗?’ 一念至此的李基,心中不免有些欣喜。 此前李基就意识到了一个人的思维终究是受限的,且不说李基的风格本就过于依赖于情报,更重要的是人是无法想出超出认知或思维盲区的计谋。 就如同贾诩所设之谋,所定之计,诸葛亮即使能够看破,但却是不可能在自己的思维之中主动产生相似的狠毒计谋。 而如今,李基可以主动对自己思维之外的谋士所设计谋进行推演,这无疑是对李基的能力进行的一大补充。 只要同阵营谋士越强,无异于等同李基的能力越强;且同阵营的名将猛士越多,设谋定计之时可用的棋子就越强力。 当即,李基毫不犹豫地选择对贾诩所设之谋进行模拟推演。 【“大汉基瘟”,这是一看似离谱,实则却是暗合某种人性的计谋。 本质乃是成名之策,再以此名气吸引天下士人聚于刘备治下,借以尽可能吸取一部分士人效忠于刘备。】 【正在衡量此刻巨鹿城内已知名将文士信息…… 正在依据李基的能力进行计算…… 正在计算可能出现的种种干扰或不利因素…… 判定通过为可行计谋…… 当前成功率为:72.9%。】 【计谋评价:此计极毒,乃借众将平定黄巾之势成就己势,且贾诩此计目的大概率亦是为了推举你为当世谋士之首,以便于隐藏自己在刘备麾下的存在感。 此计,你无疑于为“时间刺客”,即便有着72.9%成功率使名气响彻大汉,但你心知肚明不过是在趁着诸葛亮、周瑜、郭嘉等最强一批谋士未长成之际,占了个便宜罢了。 且,此计一旦功成,为与所效忠势力带来的好处无可估量之余,亦将让你沦为大量谋士的众矢之的,无数天才谋士都将以击败你为荣。】 李基的思维再度从昨日的场景之中回过神来,暗自地念了一下那个成功率。 “72.9%” 这无疑即是李基推演自身之计与他人之计的差异所在。 推演自身计谋,由于所设之计本就基于李基所知的种种情报之上,这也就让李基可以直观判断出可行或不可行。 推演他人计谋,则只能基于李基的能力与思维进行最理性的判断,判断出一个大体的计谋成功率。 这个成功率在李基看来不算高,但考虑到此计一旦功成,那么将直接补全刘备短时间崛起的人才缺乏的一大短板,吸纳天下英才而用之。 念及平日里刘备的爱护,念及刘备于薄落津之中不惜奋身一搏,李基何以惜身? ‘主公,那便让我这谋士亲自以身入局,为你吸纳天下文士聚于治下,以补全当前麾下人才匮乏的短板……’ 李基深吸了一口气,那看似淡然的目光之中渐渐多出了一丝坚定之色。 ‘既然那样,那就来吧!让我试试去夺取那个当世第一的谋士名号,今后纵是有着大量多智近妖的谋士以败吾为荣,又岂是吾于当前顿足不前的理由所在?’ 而此刻,宴席之上的众人渐渐也从李基那自信傲慢的话语之中反应过来,不少人看着李基的目光流露着不喜之色。 或许,李基所表现出来的才能极强不假,但如此恃才傲物,声称:“人与人之间的才能差距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无疑是狠狠地刺激了相当一部分人。 尤其是文士之间大多有相轻的习惯,这更是让李基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一位中年文士,当即霍然起身,冲着李基怒斥出声道。 “当真可笑,区区一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岂知世间奇才智者不知几何?安敢如此傲物,言及修习典籍两年半即掌握他人所未掌握之能。” 李基的目光一转,脑海之中浮现了这位中年文士的信息。 颍川人士,蔡节,于上一次的宴席之中,李基曾与其交谈过数言,言语甚傲,自恃身份,为皇甫嵩麾下一参军。 而面对着蔡节的指摘,李基则是神色未变,拱手道。 “基不知世间奇才几何,正出山以来不过数月之间,正想请教,不知蔡节先生可有除谦逊一事之外相教之?” 霎时间,此言无疑是堵得蔡节满脸通红,张口欲言,又完全说不出话来。 在适才卢植与刘备的陈述之中,可知李基设谋用计之天马行空又环环相扣,赫然不是蔡节所能相提并论。 “既无一物相教之,何不坐下?” 李基再度道了一句,语气之中听不出任何嘲讽,仿佛仅仅只是为了陈述事实。 蔡节一时羞愤之极,当即愤而坐下,却又完全不敢看旁人目光。 也就在蔡节坐下之后,又一文士站起,冲着李基微微拱手,道。 “李子坤,以吾观之,汝或有几分智谋,但似乎口舌之利更胜于设谋定计也,莫非是欲借此邀名乎?” 李基无视着一部分文士配合着发出的哄笑声,目光缓缓地朝着那文士看了过去。 宛城人士,乔献,李基于上一次宴席之中也有过短暂交谈,其貌虽不扬,但口舌颇利。 “无为邀名,实乃自出山以来未逢敌手,心中寂寥难耐,自觉长进有限,纵转战千里又败黄巾张角,亦不过是牛刀小试,故以有意借机求教于诸君也。” 李基再度发出一记直球,无视着乔献在话语之中所设下的种种陷阱。 绝杀! 乔献先是蒙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李基既没有掩饰目的,坦言直说就是想要借机求教,甚至明摆出转战千里败张角的战绩。 这无疑是直击了乔献这种名辨之士,但对于其余方面称得上薄弱的要害之处。 第76章 沙盘推演 “狂妄!实乃狂妄之极!” 乔献愤而道了几声,有种败犬悲鸣之感地喝道。“世间安有汝这般狂妄之人?” “呵……” 对此李基不以为然,这个时代本就从来不缺狂士。 其中最为著名的祢衡,尚未展现过除了辩才与辞赋之外的才华,就对着曹老板来上一顿“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敬酒你不喝”的狂妄操作,还不是在士林之中享有偌大威望,有着一大群的簇拥。 使得曹老板对祢衡恨得牙齿发痒,还是不敢杀之,只能是将祢衡送到了荆州,借助性情急躁的黄祖之手杀了祢衡。 因此,既已决意博取名声的李基,又如何会瞻前顾后,几乎是信手拈来地回了一句。 “那是因为此前吾未出生,世间自然未有吾这等人。” 又一文士被激怒,站起来,喝道。 “汝如此狂妄做派,已有取死之道,刘玄德如何能容你?” “吾主刘玄德,所重者乃仁德,乃才能,乃忠义,而非一味畏缩苟首!只需心怀仁德忠义,又兼具才能,何愁不被吾主重用之?” 李基淡淡地应着,还不忘朝着刘备的方向微微拱手,不忘主要目的给刘备打上一波广告。 “……你……” 又一文士起身,正欲急言,被李基那平静淡然的眼神一斜,居然迟迟未能道出半句。 眼看着李基在三言两语之间,横压当场,许攸停下了一直在转动的酒盏,一整士子袍,不急不缓地起身行礼,然后捻了捻颌下山羊胡,道。 “南阳许攸,欲请教之。” “请。” 李基见状,眼神深处多了几分正色。 此刻参与宴席的一众文士之中,在大汉享有威望的名士不少,但真正长于设谋用计的名士却是极少,唯有许攸一人是真正长于计谋。 且许攸其人,气量狭隘且好名望,又兼之性格狂妄倨傲,必然亦会借此邀名。 因此,李基很清楚在一众文士之中,许攸绝对是必须要面对的坎。 “适才吾闻子坤每言皆欲请教,然在场名士又非每一人皆长于计谋,自然是被子坤所难住,不才许攸对于设谋定计略有几分心得,可敢应战乎?” 许攸平静的语气,所掩藏的却是激动亢奋的内心,明白这或许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此前,许攸自夸乃是袁氏一族的座上宾,实则纯粹就是吹牛批,完全是靠着跪舔袁绍而成为袁绍的狗腿子。 甚至这一次被袁绍派遣至董卓军中,监督且辅助董卓,已然是让许攸心中大为不满,自觉乃是大材小用。 让许攸觉得更为可恨的是,那董卓对于许攸看似恭敬,实则无视轻蔑,也就是看在董卓时时奉上钱财,许攸方才强忍着没有发作罢了。 而如今,李基小儿如此狂妄,竟张口欲求指教,对于许攸而言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 只要败了李基,那么李基转战千里败黄巾张角的声望,亦将成为许攸的踏脚石,让许攸一举踩着黄巾之乱成为天下有望的名士。 自此,许攸或许当真可算得上是袁氏一族的座上宾! “自无不可,子远请出题吧。”李基拱手道。 许攸闻言,原本已然是做好任由李基出题应战的准备,不料这个黄口小儿当真是如此狂妄,居然将如此优势拱手相让。 当即,许攸也不客气,开口道。 “那便以楚汉相争而进行沙盘推演,如何?” “可。” 李基再度应道,然后转身朝着上首的卢植、皇甫嵩、朱拱手拜道。 “基欲与许子远进行沙盘推演,不知可否请诸公作为评判相助之?” “无妨,此乃雅事耳。” 卢植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便命军士搬来相关物件,然后卢植、皇甫嵩、朱三位当世名将一并进行沙盘布置。 对于大汉将领而言,楚汉相争的战役无疑是研究最多,亦是最为了解的,关于此战役的记载更是多如繁星。 而一直静坐旁观的曹操作为许攸的好友,甚是清楚许攸最为擅长与了解的沙盘推演正是“楚汉相争”,此次推演对于李基无疑不利。 此前,无论是曹操或袁绍,均以“楚汉相争”与许攸进行过沙盘推演,均落败。 片刻之后,由卢植、皇甫嵩与朱合力布置的沙盘已然准备完毕,其中不仅有着代表山川河流的种种事物,至于军队士卒亦是以着小旗插于沙盘之上。 而此前李基虽然也知道在秦灭六国之时,秦始皇便亲自堆制沙盘研究六国地形,到了光武帝时期,名将马援率先将沙盘应用于战争推演之中,继而兵败隗嚣,自此在东汉彻底流传了开来。 但是看着眼前几乎完美复刻出来的“楚汉相争”沙盘局势,还是让李基惊叹不已。 ‘只可惜这种不存在意外因素的推演游戏,我唯胜不败。’ 李基暗暗地道了一句,然后与许攸各自背对沙盘坐下,不能亲自目睹沙盘运营。 至于沙盘之中敌方的变化,则是由卢植与皇甫嵩以文字方式抄写的方式,告知敌军已暴露的信息。 而李基与许攸在整个过程,也随时可通过文字的方式发布命令安置种种布置。 至于双方士卒交战所产生的损失,则是由卢植、皇甫嵩与朱三方商议所判断。 此次,李基所执乃是楚,许攸所执则是汉。 一时间,几乎参加宴席的所有人均是围了过来,看着这一场由三位中郎将作为评判的沙盘推演。 其中绝大部分文士无疑都支持着许攸,这让刘备眼中浮现着些许的担心,转而又化作了信任。 ‘子坤,备相信你必赢。’ 刘备暗自地道了一声之余,蓦然发现正背对着沙盘而坐的李基,脸上所流露的却尽是轻松的笑容。 而就在卢植宣布开始之后,对于“楚汉相争”局势了然于心的许攸,当即奋笔疾书了起来,不断地书写着种种布置交予身边的小吏,再由小吏交到皇甫嵩的手上,由皇甫嵩来进行沙盘之上的汉军调动。 相对而言,李基完全是一副不急不缓地模样,对于楚军没有发布任何调动,仅仅是命令增派大量斥候深入汉军营地探查动向。 作为评判的卢植也在考量之下,为李基反馈着一条条有效的信息。 而当许攸亦从皇甫嵩反馈的信息之中,察觉李基居然按兵不动,不由得暗自发出一声冷笑,道。 “试图以静制动?找死!” 与此同时,李基的眼睛微微闭上,脑海之中浮现着初始对于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楚汉局势,再结合着已知的种种汉军调动信息,然后直接通过“计谋模拟器”进行推演。 片刻之后,似是小憩了一阵的李基,当着诸多注视自己的武将文士开口道了一句。 “真遗憾,子远倒是奇计百出,可惜吾已推演出未来。” 李基拿起毛笔书写了一大段,然后递交给了身旁的小吏。 旋即,李基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却是直接斜躺而下,一手撑着脑袋,然后开口道。 “吾先休息一阵,结果已出再唤醒吾。” 说罢,李基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甚至未多时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 众人。 至于那偶尔倾听着沙盘另一侧动静的许攸,整个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无礼竖子!无礼竖子!竟敢如此轻蔑于我,只定一计,便以为必胜我乎?!’ 许攸愤怒得脖子都有青筋直冒,山羊胡子不断地颤动着,足足十来息方才勉强平静下来,血红着眼地发出一道道越发激进的指令,势必要迅速致楚军要死地,狠狠地羞辱李基这个狂妄之徒。 然而,当拿着李基所书指令的卢植,扫了一眼许攸刚刚书写完毕的指令后,看向许攸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而沙盘推演的过程,则也在迅速地推进着,原本双方相持的局势却是随着双方各自调动迅速地朝着一方倾斜。 许攸所做出的种种反应,似乎早已被李基所料到,所调动的一支支汉军几乎是被楚军如羊入虎口般被吞掉。 如果说,曾经的韩信张良所布置的是十面埋伏,那么此刻许攸手中的汉军则沦为了葫芦娃救爷爷,一支支汉军前仆后继地疯狂白给。 许攸的每一步行动,都似乎提前被已经入睡的李基所预料一般。 不等许攸反应过来进行救援,就被卢植与皇甫嵩进行判定的楚军所歼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许攸看着皇甫嵩最新书写反馈的战况,整个人已然是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之极,喃喃地说着。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吾怎么会就这样败了?” 而李基似乎也听到了不远处背对着的许攸声音,缓缓地转醒了过来,甚至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肩膀,开口道。 “看来是胜负已分。” 李基这一旁的小吏,看了一眼沙盘,断言道。“确实没有悬念了。” 李基闻言,起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沙盘,只见汉军仅仅只剩汉军刘邦一部率领的残军,且已被楚军堵在了一条河流边上。 这种情况,就算刘邦化身楚霸王破釜沉舟反击,项羽也不会是章邯。 而许攸依然在不断地翻看着眼前由皇甫嵩所反馈的信息,只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哪里,以至于做出了什么判断之余,不断地喃喃说着。 “不可能,怎会如此?” 李基见状,缓缓地说道。 “因为你许子远并非是淮阴侯韩信,又非是留侯张良,竟意欲再度复刻十面埋伏,焉知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乎?” “汝所调动之汉军越是繁杂,所暴露的破绽也便是越多,岂有不败之理?” “幸好当初辅助高祖兵败楚霸王者非汝许子远,否则焉有我大汉四百年基业?” 第77章 无一人可堪敌手 幸好……辅助高祖……者非许子远,否则焉有……大汉四百年基业…… 许攸只觉得大脑一阵嗡嗡作响,胸中有着大量气血翻涌,又急又怒地起身朝着李基一指,正欲开口反驳,骤然觉得喉咙一甜。 “噗~~~” 大口鲜血猛然从许攸的口中喷出,甚至将小半个沙盘都直接染红。 这一幕,也是惊住了在场众人。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脸色惨白的许攸身体骤然往后一倒。 “嘭!” 顿时,曹操、董卓以及一部分与许攸结识的士子纷纷朝着许攸涌了上去。 “子远!” “许攸先生……” “许子远。” 眼看着许攸整个人似乎都是出气比进气还要来得多,众人一阵手忙脚乱之下,连忙安排士卒将许攸送回城中找医师治疗。 等许攸被送走之后,在场众人看向李基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许攸可亦是一位名士,且向来还是以着多谋急智而闻名,作为袁氏一族的幕僚,许攸的名声在士林之中绝不算小。 然而,同样擅于沙盘推演的许攸居然完全被玩弄在鼓掌之中完败,双方就仿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而李基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亦是有些无奈地说道。 “沙盘推演本乃是磨炼双方用兵设谋之雅士,不想许子远却是如此可以吐血数升,吾深感佩服,此足可证明许子远之专注认真,假以时日,吾期待日后与许子远再度沙盘对决。” 曹操闻言,心中却是忍不住暗笑。 ‘这个台阶给了……还不如不给……’ 作为许攸的好友,曹操深知以着许攸的狭隘性格,断然不能坦然直面此次笑料。 且沙盘推演顷刻溃败,吐血数升而晕厥过去,足可让许攸借此名扬大汉也。 当然,与许攸的污名相比,李基的无疑乃是绝对的美名。 李基此前的狂妄在所自证的实力之下,赫然化作了少年意气以及自信傲然,所欲求一败,也似乎确有其事一般。 ‘操断然没有看走眼,子坤实乃在当世奇才,与许子远之流相比胜之远矣!’ 此前由于被刘备拔剑相向,本是心怀诚意上门的曹操,心中无疑有着几分芥蒂。 此刻,曹操哪里还顾得那小小的矛盾,甚至对于刘备的反应颇为理解。 李子坤,焉是三千金可换之才? 李基恭敬地行礼,然后开口道。 “不知,尚有人愿赐教于基乎?” 然而,许攸已败,在场士子相互多为熟识,自知连许攸实力都不如,又怎会自取其辱? 眼看着局面似乎到了预料之中,李基正欲给刘备使个眼色,准备让刘备亲自下场之时。 曹操往前走了几步,越众而出,行礼道。 “操不才,还请子坤指点。” “请。” 李基应道。 曹操亦不嫌许攸所吐鲜血,直接跪坐在了许攸原本的位置。 又或者说,在场众人均乃平定黄巾功臣,久经战阵,这些许的鲜血几乎引不起众人的介怀与波动。 许攸吐血,除了相当一部分对许攸心生鄙夷之余,更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李基心生仰慕敬佩。 非常人所行乃非常事。 “曹国相,欲以何为题?”李基问道。 曹操闻言,脸色似是有些不虞地开口道。 “吾称子坤之字,子坤为何如此称呼于吾?莫非是子坤尚且介怀于此前操之冒昧,欲以三千金换取子坤相助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三千金?! 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绝对不算是什么小数字了。 然而,听曹操的意思,似是欲以三千金换李基相助,反而是被狠狠地拒绝?! 甚至,还被李基视为羞辱?! 一时间,不少士子看向李基的目光尽显复杂。 那什么,这种事情务必放开李子坤,冲我来,请用三千金尽情地羞辱我吧。 有些乐子人士子,心中已然为许攸与李基想好了别号。 许攸,许三升,意指其吐血超三升;李基,李三千,意指其价超三千金。 而面对着曹操如此直白的询问,李基趁机解释道。 “曹国相误会矣,此前乃是主公为维护于基,方才一时气急与曹国相有所矛盾,但绝无记恨之意,还请曹国相明见。” “既然如此,那子坤为何还如此称呼于吾?”曹操再问。 李基有些无奈地拱手道。“孟德,请。” “哈哈哈。” 曹操一抚颌下短须,脸色畅快。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刘备,向来维持着仁德温和的脸色,隐隐升起了几分黑意。 曹贼,端是无耻之徒。 尽管麾下幕僚并非是家眷一类依据礼法他人不可接触,反而按照常理而言,一幕僚越是被其余人看重,越能说明其能力。 只是,在刘备看来那曹贼已被自己不惜拔剑驱赶,合该有些自知之明才对,不想依然如此行事,当真是视脸皮如无物。 李基见状,也是径直询问道。“孟德,不知你欲选何题?” “吾有欲为征西将军之志,所仰慕者乃是霍卫二将,便请以武帝时期元朔六年的定襄北之战进行推演如何?”曹操答道。 李基闻言,迅速地回想起定襄北之战的内容。 这亦是霍去病初次真正站在历史舞台之上,战后获封“冠军侯”,有嘉赏霍去病“勇冠三军”之意。 也幸好这段时间以来,李基翻阅了大量的典籍,其中不乏着记录定襄北之战的典籍,对于整个定襄北之战的走向已是了如指掌,否则必然劣势极大。 随后,卢植与皇甫嵩再度为评判,然后在沙盘上重新布置。 李基所执乃匈奴一方,曹操所执则是汉军一方。 在历史之中,这一战自然是汉军大获全胜,但那是由于有着卫青、霍去病等名将加持,实际上双方单纯的兵力对比,匈奴均是骑兵却是有着极大的优势。 结果,亦没有出乎任何人的预料。 尽管曹操所执的汉军一方步步为营,完全没有此前许攸所表现的急进,但依然是轻易就被李基所执的匈奴所败,甚至不知不觉之中利用骑兵的高机动将汉军主力包围。 这一幕,甚至让在场众人脑海里缓缓地升起了一个名词――“白登之围”,亦就是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围困于白登山,最后沦落到不得不重赂匈奴阏氏,方才侥幸逃出生天。 这也是汉匈之争的开端,以及汉武帝不惜倾国之力雪耻匈奴的缘由所在。 “吾败矣。” 自知无力回天的曹操坦然投降,拱手道。 “子坤每每料敌于先,操的一举一动似被子坤洞若观火,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随即,曹操起身主动向李基行了一礼,道。“与子坤推演一局,吾深感受益良多,方才知晓吾用兵原来尚有如此破绽。” 李基也是连忙回礼,谦逊地说道。“孟德用兵,正奇相合,步步为营,吾亦大有收获。” 与许攸那种急进的风格不同,与曹操之间的沙盘推演,李基深感曹操用兵绝非常人可比。 也就是在沙盘之上,在一切因素明了的情况下,李基本质上已类似于阿尔法狗,根本不可能败北。 若是当真是双方统兵沙场对决,双方胜负尤未可知。 随后,皇甫嵩、卢植、朱见状,亦是忍不住一时心痒,纷纷与李基进行沙盘推演。 胜! 再胜! 依然胜! 随着黄昏将至,李基已是接连败许攸、曹操、朱、皇甫嵩、卢植五人,所选的战争亦是各有不同,然而结局几乎均是以一方全败而告终。 这等用兵设谋能力,彻底令在场众人均惊为天人。 须知,尽管沙盘推演仅仅是对战争某种程度的复刻,并不是绝对代表战争,但是善战者,沙盘推演水准决然不差。 更为惊奇的是,无论是曹操,亦或者是卢植、皇甫嵩、朱进行沙盘推演之后,均是大有一种受益良多之感。 已然是全力以赴的卢植,看着沙盘之上亦是走向终局的长平之战,慨然长叹道。 “若仅以沙盘推演为评判,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李子坤敌手,足可见其用兵设谋也定是当世一流,难怪其能辅助玄德转战千里,败黄巾焚张角。可叹后生可畏也!” 随着卢植终是道出了此言,不管是刘备亦或者是李基心中均不禁为之一喜。 如今,卢植兵败黄巾主力奠定胜势,隐隐已有大汉当世第一名将之风范,能在李基以沙盘推演连胜五人,再得卢植如此评价。 李基之名,有如大鹏乘风而起卷席大汉四方,已然是可以预料之事。 ‘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李子坤敌手!’ 此句评价,将为李基吸引源源不断的仰慕者与“小黑子”至吴郡。 如此,何尝不是天下英雄将尽入刘备彀中? 仰慕者,自然无须多言! 纵是看似前来找茬挑战李基的“小黑子”,那也不是没有用处的。 甚至在李基看来,“小黑子”说不得更能成为刘备的莫大助力。 仰慕他人者,多是因存在着不可触及的距离,“仰慕”也是距离了解最为遥远的感情。 “小黑子”则不同,敢“黑”,这说明小黑子自身必然是有一二分本事,必然均是些人才。 第78章 养望 吾主玄德,所需的正是这些小黑子来为大汉的复兴添砖加瓦。 因此,李基不愁胆敢挑战自己的“小黑子”不来,敢来一个李基就尝试折服一个。 就算李基折服不了,只要是有才者,李基大还可以让“大汉魅魔”亲自出马,料想那必然是一勾一个准。 不过面对着卢植的评价,李基脸上依然维持着宠辱不惊的平静,拱手道。 “卢公抬举了,吾自认称不上如此评价,所喜者是如此名声传出后,或可吸引大才寻吾以沙盘推演指教一番,以增长用兵谋略。” 此言一出,倒是令不少人对李基的看法颇为改观。 若是李基单纯只是邀名,能连胜五人,再被卢植如此评价之,已然是足够了,此刻更该爱惜羽毛才是。 然而,李基再度公然寻大才指教之,这无疑说明着李基真的只是单纯痴迷此道,欲寻他人交流罢了。 而李基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道。 “当然,若是有大才认为吾如此相邀诚意不足,可宣扬称其可堪与李基一战,吾定会发出邀请函,再派人至其家乡相请之。” 周围听闻此言之人,一时哪里懂李基这一番话所蕴含的深意与内涵? 众人仅以为李基此纯粹就是谦逊诚意之举,同时也表达着与其他大才交流学问的渴望。 然而,自此之后世人必以收到李基的邀请函为荣,这将成为对于李基名声进一步的催化剂之余,所收到邀请函之大才,十有八九亦会欣然前往李基所在之地。 如此一来,对于刘备收拢天下人才无疑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而对于李基屡屡改观的皇甫嵩,纵使已然被拒绝过一次,此刻却也忍不住再度开口道。 “子坤,以汝之才,辅助治理一郡之地实乃浪费才能,不如随老夫返回洛阳,老夫定全力向陛下荐之,以为将才。” “谢过皇甫公好意,只是基此前所言,用兵设谋仅是吾所说擅长一部分亦不假,吾于治理一方亦是有所自信也。”李基答道。 而知晓“以一郡而治天下”之策的卢植,则是颇为感慨地说道。 “此前,老夫闻玄德欲以一郡而治天下,也只是惊讶于玄德志向远大,且此事利国利民,故以全力支持,但对于玄德能够成功,却是未曾抱有多少希望。” “如今,若是当真如子坤所言,治理一方之能不亚于用兵设谋,或玄德当真能于吴地有所作为。” 以一郡而治天下? 这一词,彻底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其中所蕴含的器量之大,更是让人为之心折。 “子干,以一郡而治天下,此为何意也?”朱问道。 卢植想了想,开口道。 “玄德,此事还是由你来说吧。” “是,卢师。” 刘备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朗声地解释了起来。 此策原本李基是打算等吴郡治理有所成就,方才宣扬出去吸引流民、人才,并且获得大义上的支持。 不过,如今借着李基已经证明自我的能力信用,刘备提前宣扬此策亦是有着诸多好处。 而随着刘备一点点地进行解释,在场众人看向刘备与李基的眼睛越亮,心中更是不乏震撼莫名者。 刘备那看似偏安于江东吴郡之地,实乃心怀救世安民之心,且义无反顾地践行到底也。 “刘玄德,真乃仁德之人也。” “欲开发江南之地,以活天下万民,何其壮哉?” “若李子坤当真于治理地方亦有大能,此或非痴人说梦也,届时当乃大汉之幸,万民之幸,天下之幸也……” …… 一时间,刘备与李基彻底成了宴席之中的主角。 甚至随着天色渐暗且宵禁将至,卢植不得不宣布宴席结束之后,众多各自散去的武将文士口中所谈论的亦是刘备与李基。 而借着众人之口,宴席之上的种种亦必然会随之传遍大汉的每一个角落,从而卷起着一股新的风潮。 ‘能不能把握住这一股风潮,彻底趁势而起,就看我等的了……’ 这一刻,李基深切地感受到了大势的痕迹,并且还是一场由自己亲手创造的大势,心中甚至萌生一二分焦急,迫不及待就想与刘备前往吴郡。 只是,关羽、张飞、夏侯博等人未归,纵是焦急也是没有任何作用。 而在随后的数日里,到刘备府邸之中拜访之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一部分乃是为了李基而来,一部分更是折服于刘备欲救天下万民而践行之举,特来相投。 这便是名声! 刘备与李基亦是一一考核来访之人,但可惜来访者或亦有几分本事,治理一县之地尚可,但却算不得什么大才。 不过,对于如今根基薄弱的刘备而言,这等人才同样也是欠缺无比。 因此除了某些似是心性大有问题者,其余刘备均是一一拉拢收服,准备以之为协助治理吴郡之地。 站在一角落的贾诩见状,缓缓地评价了一句。 “玄德公,已然开始养望矣。只待威望一成,子坤与玄德公相辅相成,届时吸纳天下英才往吴郡易如反掌。” “天下承苦已久,等待一立志救国救民之人而欲追随者,不知几何。”李基低声地道了一声。 在中平元年的此刻,汉灵帝尚在位,朝堂却是越发黑暗,无数有志之人亦纯粹苦闷哀愁之际,欲报国救民而无门。 此刻,刘备比原轨迹更早踏上养望之途,亦更早宣扬自身报国救民之志,甚至地位也比原轨迹要高上不知多少,所产生的吸引力是难以想象的。 时局黑暗,刘备则是正是这黑暗之中的一道光,又兼为汉室宗亲与一方郡守,可谓是根正苗红。 “呵……” 贾诩闻言,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 “子坤,那曹孟德又给你送来了鹿肉锦袍,其用心颇诚,邀你出城狩猎,不去乎?” “不去。” 李基果断地摇了摇头。 自从不知是何人将李基与许攸之事宣扬了出来,自此巨鹿城中李基与许攸就各自多了一个名号“李三千”与“许三升”。 导致许攸躲着不敢冒头不提,就连李基与曹操之间的关系,那也是变得巨鹿城中路人皆知的地步。 这一刻,李基再跟曹操独自出城狩猎,那双方的牵连就真的是寡妇钻入曹贼屋――日后再说。 怕不是去狩猎的,而是李基自己变成了猎物。 两日后,距离最近的夏侯博带着夏侯兰返回巨鹿城。 又五日,关羽、张飞亦已护卫着桃园众返回,简雍亦在队列之中,更重要的是关羽、张飞将存放于涿县的大量钱粮亦带了过来。 这也是根基薄弱的刘备,欲在吴郡之中有所作为的全部底蕴了。 随后,刘备安排舟车劳顿的关羽、张飞以及其余士卒休整一日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出发前往吴郡。 站在巨鹿城的南门处,刘备骤然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数月前第一次率军出涿县城,麾下不过关、张以及两千士卒。 如今,却是浩浩荡荡的一大行人,将有关、张、赵与双夏侯,文有李基、贾诩、简雍以及招揽了十来位士子。 并且那一次出城乃是为了拼命,这一次则是前往吴郡上任准备安民治政。 短短数月的境遇,比刘备过去二十余年的人生都要来得精彩。 甚至,在得知刘备今日将往吴郡而去,卢植、皇甫嵩、朱三位中郎将亲自相送,且在送行队伍之中的士子、百姓更是多不胜数。 而在刘备一一拜谢卢植等人之时,曹操却是直奔李基的方向,满脸不舍地拉着李基的手,说道。 “操与子坤未深交,不想子坤却是先往吴郡而去,操心中痛哉痛哉,不知何日方能再与子坤再聚。” 李基闻言,只得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曹老板所说的深交可不单纯,基焉敢应之? “孟德且安,他日定有再聚之时。”李基答道。 “自此,子坤一路向南,而操亦将往北而去济南国上任,一别分隔南北,呜呼痛哉。”曹操依然是不舍地说着。 这一点,曹操并没有半分不实。 对于李基的离去,曹操昨夜听闻之后,却是整整一夜痛得不能入眠。 曹操本就对李基之才垂涎三尺,恨不得将之掠于左右日日问策。 至于李基已然拜刘备为主的事实,非但没有让曹操退却,反而越发感到兴奋莫名。 而李基越是抗拒越是拒绝,曹操心中对于李基就越是看重。 如此忠义大才,若能得其心,亦可放心而用之。 眼看着李基即将离去,曹操忍不住追问道。 “子坤,若操亦愿如玄德那般往江东之地,以一郡而治天下,汝可愿辅助于吾?” “忠臣不事二主。” 李基看着刘备即将与卢植等人交谈完毕,然后拱手留了一句就转身上门。 “子坤!” 曹操喊了一声,还欲上前之时。 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猛然从侧面一拦,挡住了曹操的去路,怒目圆睁地喝道。 “呔,你这曹贼当是不知好歹,休得觊觎俺家子坤先生。” 曹操连忙拦住身后也欲拔出兵器的夏侯、夏侯渊,看着李基长叹一声,然后拱手道别。 “恨未与子坤早相逢,还望子坤此前一路平安,实现心中之志。” 第79章 往吴郡 李基闻言,眼神略有些变化。 恨不能……早相逢吗? 只是,李基很清楚那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假设罢了。 若无刘备,李基莫说被卢植称赞为“无一人可堪敌手”,恐怕就连登上历史舞台都做不到,依然独自一人在涿县苟图衣食。 待黄巾之乱平定之后,李基纵使踏上寻觅良主栖身之途,既无声望又无户籍的李基又能接触到什么人? 有才却未能逢时之人,从古自今便何其多? 因此,只要刘备不负于李基,李基亦必不会负之。 “孟德,基亦望你径行直遂,青云万里,他日再遇之际已是各遂其志。” 李基道了一声,然后拱手道别,骑着战马返回到队列之中。 曹操则是一直这样定定地看着李基远去,心中翻涌不止,首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欲求而不得之的苦涩。 而在李基回到队列之中,贾诩有些意外地感慨道。 “曹孟德此人虽为宦官之后,不想当真是求贤若渴,且所行不滞于物,此人心志之辈他日必有一番作为。” “寻常的伦理纲常是束缚不了孟德的。” 李基亦是跟着评价了一句。 并且,李基从各个意义上都是这样认为的。 不管是为了求贤,还是为了求志,亦或者是为了求欢,曹操都绝不是在乎什么伦理纲常之人。 “不过曹孟德如此礼待于我,或不仅为了求贤,更是为了求贤之名……” “巨鹿城内关于‘李三千’别名的流言,纵不是曹孟德传播的,推手也必有曹孟德的一份子,为的亦是借我之名,继而传播曹孟德求贤若渴之佳名……” “古有千金买马骨,今倒有孟德三千金赠大才,皆是算计罢了。” 李基目光略微闪动地开口说着,令一旁的张飞听得为之侧目,大着嗓门地道。 “子坤先生,俺算是听懂了,那曹贼就是想白嫖子坤先生对不对?” 李基:“……” 什么白嫖? 大傻飞,你给我重新组织语言…… 只是恐怕越是跟张飞解释,就越是容易解释不清楚,李基悄然地磨了磨牙,道。 “翼德,休得无礼,曹孟德乃是济南国相,焉能以贼称谓之?也便是曹孟德没有介怀,否则纵使对你治罪,也无人能挑出毛病来。” 张飞颇有些不服地怒气冲冲反驳道。 “那曹贼不就是贼乎?俺一回到巨鹿城,就听到人人都在说曹孟德在觊觎我家子坤先生,俺如何能忍?恨不得当场就扎他几个窟窿。” “翼德莫非不知曹孟德不仅是济南国相,背后亦有袁氏友谊,若是一心从中作梗,或主公未至吴郡,就可能被朝廷夺官,故以翼德当真就不担心会给主公惹上如此大麻烦乎?” 李基眯着眼吓唬道。 此言一出,张飞就显得老实巴交了起来,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李基。 一旁的贾诩见状,颇觉喜感,也不拆穿李基。 不过,在贾诩看来,李基的说法倒也没错。 在腐败黑暗的大汉朝廷之中为官,单纯的能带兵打仗是没什么用的,出来混,讲的是背景与人脉。 当今名义上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何进,实则不过一酒囊饭袋罢了,本仅是一粗鄙屠户,奈何其妹为皇后,一朝得凌云势,手握权柄,为外戚之首。 而等刘备与卢植等人一一告别返回队列之中,发现张飞难得有些老实的模样,当即表情就略微严肃了不少。 对于张飞的性格颇为了解的刘备,很清楚张飞但凡脸上多几分老实与安静,必然又是闯祸了。 而能够让张飞露出这般姿态的,除了关羽这位二哥,也就只有被张飞所敬重的李基了。 当即,刘备低声地教训道。“三弟,可是又不听子坤之言闯了什么祸?” “大哥,俺没有。”张飞答道。 “还说没有,你但凡说话底气稍有不足,必是闯祸,吾不是让你事事须听子坤,万万不可鲁莽而为的吗?” 顿了顿,刘备沉声问道。“说罢,你又惹出什么祸来。” “也就是骂了一句曹贼而已,子坤先生都已经教训过俺了。”越想越是后怕的张飞老实巴交地答道。 顿时,刘备也有些不好吱声继续教训张飞了。 毕竟,张飞也就是口嗨了一下,刘备可是直接就冲着曹操给拔剑了。 随即刘备的目光不由得向李基投了过去,会意的李基开口给着台阶道。 “主公,翼德也只是为了维护基,且这不过是无心之言,还请勿要过于怪罪翼德。” 刘备轻咳了一声,道。“下不为例。” “是,大哥。” 随即,刘备传信于在后军压阵的关羽,然后整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开始出发,朝着扬州吴郡的方向而去。 而一路上的行军路线,李基也早早就做好了规划。 自巨鹿郡南下魏郡,入兖州,进徐州,再沿着徐州官道一路南下至广陵郡,渡长江,便是扬州吴郡所在。 由于队伍之中有着“桃园众”,相当一部分伤残士卒以及大量钱粮,故以整支队伍纵使沿途都以官道行走,预估最少都需要两月时间方能抵达吴郡。 然而,当李基真正有闲心开始注意沿途的种种细节之时,方才注意到途径的各地官道实则也是坑坑洼洼、破烂不堪的。 莫说是马车、板车之类的,就算是士卒行走,那也是深一脚浅一脚。 一路上偶遇降雨天气,行军的艰难程度甚至仅略逊色于山道。 ‘基层设施也已经破损到这种程度了吗?’ 一路行军穿过兖州,于七月中旬方才抵达徐州边缘的刘备一行再遇降雨天气,只能是匆匆安营扎寨以避雨。 毕竟在这种降雨天气,莫说是老弱妇孺,就算是健壮士卒一旦淋雨不幸感染风寒,在医疗条件缺乏的时代,那很可能都会因病去世的。 时逢雨季,一路上不时避雨,再加上官道也是坑坑洼洼的,这也让行军速度大大减缓,以至于行军近一个月半方才穿过兖州。 以目前的速度来推算,想要抵达吴郡恐怕最快也要九月初。 尽管营帐之外的蒙蒙细雨,并没有影响营帐之内的温暖,但是李基却是皱着眉注视着外面的连绵细雨。 而在营帐之内拨弄好柴火后,夏侯兰捧着一杯热茶放在了李基的面前,低声地说道。 “先生,喝杯茶暖暖身子,驱一下寒气。” “辛苦了。” 李基点了点头,抿了抿茶水,然后指着放在一旁的一卷竹简,道。 “这《尉缭子》吾已做了注释,便作为你接下来十天的功课,十天后交一份感悟给我。” “是,先生。” 夏侯兰连忙捧起《尉缭子》,如视珍宝般抱在怀中。 对此,夏侯兰那看似沉稳,但一举一动依然不减跳脱的性子,李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夏侯兰即是夏侯博自常山带回来的亲弟弟,也是赵云的同乡。 年岁差赵云三岁,如今不过十三岁,正是跳脱的年纪。 而在夏侯博正式拜刘备为主后,夏侯博就替代张飞负责军中的斥候查探事宜,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去照看夏侯兰。 至于赵云那温和的性子,也根本就震慑不了夏侯兰。 因此夏侯博思前想后,便是求到了李基的面前,恳请李基将夏侯兰收为书童。 对此,李基略微犹豫了一下,也便是同意了下来。 且不说夏侯兰当书童是否称职,更重要的是夏侯兰的武力亦不算弱,虽尚未及冠,但等闲贼子还当真近不了夏侯兰的身。 待夏侯兰的气力完全长成之后,就算不及其兄夏侯博,武勇也非普通二流武将所能媲美的。 因此,身边多上这么一个书童,李基自觉安全感都提升了不少。 而夏侯兰小心地捧着《尉缭子》,发现李基的眉间似是有些阴郁,关心道。 “先生,可是有什么烦恼之事?” 李基闻言,叹息了一声,道。 “吾所叹息者,乃是连兖、徐两州的官道都废弃至此,处于扬州的吴郡之地,又该是何景象?” “官道难走一点也没关系吧?”夏侯兰有些不解地问道。 李基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跟年幼的夏侯兰解释,而是依然皱着眉地看向外面的连绵细雨。 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会轻视道路的作用,普遍认为能走就行,但是道路却是真正意义上连通不同区域农工商的脉络所在。 倘若是在战时,道路更是关怀后勤保障以及运输损耗等等问题。 而军粮一断,大军立溃! 更何况,窥一斑而知全貌,官道的基础维护对于人力物力的消耗极小,但各地官道依然废弃成这副模样,可想而知各地官府恐也是腐败且无有作为。 连身处于中原地区的兖、徐二州亦是如此,恐怕更为偏远的吴郡基础设施更是一坨答辩。 ‘总有种前途渺茫之感啊……’ 李基心中暗中吐槽了一句不符合自身形象的话语,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份竹简,在其上又补上“道路”二字。 只是李基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各自字眼,越看越是心塞。 第80章 流民问题 “水利”、“稻种”、“造田”、“引民”、“剿匪”、“世家”、“钱粮”…… 这一份竹简某种意义上算是李基的“备忘录”,上面所写的一个个字眼,均是不断补充所想到开发吴郡所需解决的问题。 嗯…… 只是字眼,而不是解决方案。 若是真的要寻求解决方案,恐怕一卷竹简写满都装不下随便一个字眼的解决方案。 相对比中原地区的耕地缺乏,吴郡尽管在未来有着“苏湖熟,天下足”的美名,但是那可也是相距如今还差了八百年的南宋时期才出现的谚语。 其中,还有着五胡乱华、五代十国以及南宋时期连续三次人口南迁,并且持续不断对江南地区的开发,方才造成的这个美名。 如今的江南,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仅算是偏僻流放之地。 即使是在李基的眼中,也很清楚吴郡具备着极大的潜力,但如何将吴郡的潜力一步步开发出来,这是个极大的难题。 而如今李基尚未抵达吴郡,纵是满头思绪,那也是无从下手。 只是在意识到吴郡的基础设施可能比想象之中的更糟糕,这不免让李基这一位阳光大男孩心中再添一份阴霾。 就在这时,营帐之外响起了一道声音。 “子坤,备可以进去吗?” “主公的话,进来就可以了。” 李基连忙应了一声,站起来相迎刘备之时,忽然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不过,当看着被打湿了半个身子且满脸愁容的刘备之时,李基连忙迎了上去,拉着刘备到炭火旁烤干衣物之余,连忙让夏侯兰准备热茶为刘备暖一暖身子。 “明正,麻烦你了。” 刘备接过热茶,对着夏侯兰温和地笑了笑,让夏侯兰整个人骤然都变得有些羞涩了起来。 相对比严厉的兄长夏侯博以及总是一板一眼的赵云,夏侯兰显然对于刘备这种温柔的大哥哥式主君没有丝毫抵抗力。 李基见状,不由得暗自感慨一句。 唉,主公,请收敛一下你那无处安放的魅力…… 这还是个正太,还没有及冠,这是不行的! “明正,你先下去读书,吾与主公商议些许要事。”李基道了一声。 “是,先生。” 夏侯兰连忙应了下来,准备退出了营帐之外守着。 “子坤,明正这孩子不错,比刚刚抵达巨鹿的时候沉稳了许多,或是个可造之材,可用心培养之。” 刘备则是在夏侯兰尚未走远,刚刚好能够勉强听清营帐之内声音的时候开口道了一句。 对此,李基也是配合着说道。 “主公所言极是,吾观明正不日将洗尽铅华,为主公麾下一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材。” 霎时间,夏侯兰心中可谓感动得一塌糊涂。 蒙蒙细雨之下,夏侯兰甚至有些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士为知己者死! 夏侯兰那颇为稚嫩的脸庞一阵涨红,只觉得胸中有一颗红心变得异常炙热,下意识地用力紧紧抱住怀中的《尉缭子》,暗暗发誓道。 ‘我定不可负先生期望,更不可负了玄德公看重……’ ‘明正!明正!吾定不可负了主公为我所取之字,他日及冠之时,吾定要负得起这个字。’ 而在营帐之内,李基熟练地配合着刘备收买一波人心后,便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之上,问道。 “主公为何愁容满脸,可是出了什么事?” “子坤,备……唉……” 刘备叹息了一声,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主公有事尽可直言。”李基道。 刘备再度叹息了一下,接着说道。 “子坤,备适才与季常于附近查探了一阵,流民……甚多啊,且雨水连绵,饥寒交迫,恐难活命也。” 李基闻言,脸色亦是有些不忍。 遑论黄巾之乱的本意是何,但是对于底层平民而言,就是导致大量原本还生活得下去的百姓迅速“破产”,沦为流民。 而对于各州郡官府而言,当地流民或许还会照看安排,但众多非当地的流民就是个不稳定因素。 也并非是各州郡官府不愿安置流民,实乃根本没有多余的耕地可以安置流民。 故以,绝大多数的官府对于流民的态度都是视而不见的放任,并且不允许流民进城破坏治安。 “主公,可依此前那般行事,熬些稀粥分予流民,让他们一路往南去吴郡,吴郡人口稀少,轻易便能安置这些流民。”李基建议道。 “不一样。”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大雨连绵,我观不少流民已有发热风寒之症,若是没有地方避雨,必难活命。” 此言一出,李基便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就是找一个可以供流民们避雨之所,要么就是让大军收留流民继续一并前往吴郡。 显然,刘备的内心更倾向于后者,但理性让刘备清楚此举不妥,故以难以启齿。 “主公,如今我军不仅有大量钱粮,还有着两千余桃园众拖累行军,其中那两千余桃园众是由那些伤残士卒们协助管理,故以一路纵使遇到什么匪贼也没有出现乱子。” “然,若是一路再招收流民混杂于大军之中,届时一旦有所变故,流民必慌乱,若是冲击我军军阵,恐溃败。” 李基道出着刘备心中的担忧,让刘备脸上尽是无奈。 李基也明白刘备并非是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心中不忍难以说服自己,所以才特意来寻李基,让李基说服自己。 “备,明白了。” 刘备再度叹息了一声,应道。 而李基略微思索了一阵,说道。 “主公,其实与其由大军带着流民前往吴郡,又能带得了多少?且终不过是一时之计罢了。” “且主公沿途所见,大量流民都在四向逃难,其中不乏一路向南寻求活命之机的流民。” “因此不如考虑如何为沿途经过的流民寻找些许避雨之地,以便于他们能有机会抵达江东之地?” 刘备闻言,却也是面露苦涩地说道。“各地官府不会容纳流民大肆入城安置的。” “基并非是恳请各地官府相助……” 李基摇了摇头,明白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并且对于各地官府而言就是吃力不讨好的,除非极个别心怀百姓之人,绝大多数的官吏都不会自找麻烦。 随即,李基接着说道。 “主公,基的意思乃是行军建立营寨之时,可多考虑砍伐树木建立木质营寨,然后离开之后将营寨留在原地作为流民们可勉强躲雨入眠之地。” “随后,可派一使者告之沿途经过官府,示意其可将流民引至吴郡。” “各地官府必然也不想大量流民滞留当地引发动乱,纵不会相助之,料想也不会阻拦为难。” 刘备闻言,细细思索了一阵,发现李基所说确实大有可行,并且对于刘备而言也仅是安营扎寨之时麻烦了些许,需要大量砍伐树木罢了。 不过这种麻烦与可能使大量流民活命相比,刘备显然是乐意至极。 只是,就在刘备准备即刻动手安排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担心地问道。 “子坤,只是如此一来,或许我们抵达吴郡不久,就会有着大量流民接踵而至,钱粮用度方面,以及吴郡又是否可以容纳源源不断的流民?” “主公放心,吾有解决之策。” 李基一副轻松自信的模样应了下来。 当即,刘备不再多虑,立刻就下去着手安排建立木质营寨,且派人联系当地官府进行交涉,以求对流民予以一定方面。 而等刘备离开之后,李基却是一脸苦色地从袖中拿出那“备忘录”竹简。 此前刘备在大兴山所缴获的钱粮甚多,可供两千人近两三年的消耗,但决然是经不起这样霍霍的。 更何况,接下来不管是开发水利,还是开垦良田,平整道路等等都需要大量劳力以及钱粮用度。 不够用…… 完全不够用…… 李基简单地算了一笔初步的账,顿感头皮发麻。 只是招收流民,增加吴郡人口以及劳力,这本就是大肆开发吴郡所必须的过程。 如今,只是在刘备的影响之下,这个过程被提前了。 如此一来,一个不小心流民非但不会成为开发吴郡的助力,反而会成为刘备掌控吴郡的一大负担。 “钱粮!!!” 归根到底还是这个问题。 只要钱粮充足,再多的流民李基都有的是办法迅速在吴郡安置下来。 只是哪里去弄这么多的钱粮? 别说是让李基去卖血,就算是让身为主公的刘备去卖屁股…… ‘诶……’ 李基摩挲着下巴,忽然觉得似乎这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当然,李基的意思并非是龙阳之好,而是徐州有一富商糜家,在原轨迹之中就被刘备勾搭得非但将上亿家产尽数献上,就连全家都跟着上了刘备的贼船。 莫说糜家羊毛了,就算是骨髓都可谓是被刘备的魅力吸得干干净净。 不管成或不成,让“大汉魅魔”刘备去试一试终究是不亏的。 第81章 三成?两成。 不过,这个时代最富的绝非是富商,而是扎根在大汉四百年的大世家。 李基自然不会完全将希望放在糜家身上,又或者说仅凭糜家一时也未必能够完全支撑得起李基预期之中的钱粮消耗。 且,行军速度比李基预料之中的要迟滞不少,这也致使抵达吴郡的时间将会迟上许多。 ‘没有多少时间跟吴郡本土世家玩一些争权夺利的游戏了……’ 李基暗暗地想着,然后唤来夏侯兰,打着雨具朝着在旁边营帐的贾诩找了过去。 等李基走进贾诩的营帐之时,赫然发现贾诩在白日睡觉,倾听着营帐外的绵绵细雨打落声音,睡得那叫一个安稳自在。 李基挥手让夏侯兰退下,然后走到了贾诩的身旁,轻咳了数声,道。 “咳咳,文和,焉知大难临头乎?” 贾诩不急不忙地睁开一丝眼缝,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说道。 “有你李子坤在前,能有什么难处?莫要扰人清梦,吾昨夜可是忙碌一宵。” 李基一时可谓是被贾诩给气笑了,作为如今刘备军中的大总管,李基岂能不清楚每个人分配了什么工作? 贾诩完全就是意思意思一下,领了个汇总统计每日军中消耗的工作。 以着贾诩的能力,这种事情怕不用一刻钟就完成。 看着贾诩那比自己更像一条咸鱼的姿态,李基心中没有一点点的羡慕,脸上露出着一丝冷笑,道。 “文和莫非不知,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吾便是最大的危险?” 顿时,贾诩就仿佛被按了什么开机键似的,猛然坐了起来,一副君子正色之态,道。 “子坤说笑也,如今玄德公之处境可不乐观,被道路天气所阻于途中,快则九月初,迟则要九月底方能抵达吴郡。” “如今一来,至来年春耕之前仅剩不到半年时间。若不能在半年间掌控吴郡,且迅速对吴郡有所开发,所谓以一郡而治天下将成笑话矣,于玄德公之名望必有损伤,甚至引发一连串的隐患。” “如此处境,子坤何以言及没有危险?当速速有所决断才是。” 李基闻言,道了一句。 “文和这不是对时势看得清清楚楚吗?既然危机至此,文和怎么能安心在白日睡得着觉的呢?” “实乃思虑过多,困乏不已。”贾诩答道。 “文和年方三十有七,正是而立之年,创业立功之际,又是如何睡得着的?”李基再问道。 “睡得着,诩视富贵名望有如浮云。” 贾诩一副看破尘俗的君子之态,答道。 “不,文和睡不着。” 李基眯了眯眼,不等贾诩反驳便接着说道。“文和也不想主公于吴郡立足不稳,暗里有大量危险潜伏吧?” “届时,或许吾与主公不会碍事,若是有刺客悄然对文和行刺,试问文和又怎么能睡得安稳?” 贾诩闻言,思索了一阵,扭头深深地看了李基一眼。 以贾诩的行事低调之风,从来不会轻易得罪人的,就算真的得罪了,贾诩一般也不会让对方继续做人。 在这种情况下,贾诩一般而言都不会成为他人派遣刺客的目标。 不过,贾诩怎么从李基话里话外中,听出了一点李基准备到时候亲自派遣刺客吓唬自己的感觉? 李基则是回应了贾诩一个关切深沉的目光。 “有道理……” 贾诩点了点头,认可地说道。 “睡不着,试问子坤觉得吾如何方能安心入眠?” “自然是使吴郡上下一心,无人敢萌生暗害主公之心之时。” 顿了顿,李基坐了下来,开口道。 “吴郡上一任郡守已是熹平年间之时,而后在光和年间整整六年时间里,吴郡都是没有太守的存在,文和觉得是何原因?” “无非便是默契罢了。” 贾诩随口答道。 “吴郡当地世家的默契所在,当地世家皆不愿使一方独大担任郡守,又不想有外来官员凌驾于他们之上,而既然可以至十常侍处买官,那么自然也可以买通十常侍让吴郡郡守之位空悬。” 李基闻言,不禁深深地看了贾诩一眼。 不仅是年岁与经验远胜于李基,更重要的是贾诩本就是寒门出身,所接触的世家不知几何,对于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可谓是一语道破隐秘所在。 “没错,如此一来,主公到吴郡上任,除非主公通过联姻又或者是许下大量利益,否则断然不会获得当地世家的支持。” “而若想要开发吴郡,必然会对当地世家的利益有所冲击,双方矛盾料想是难以调和。” 李基以着温和的语气,说着在贾诩的耳中都有些危险的话语,并且隐隐明白了李基这一次送上门的麻烦是什么了。 贾诩捻了捻胡子,尽力地试图劝住李基,道。 “子坤,或许可以与吴郡世家一并先谈一谈,世家也并非都不是不通情达理的。” “不了,天意如此,为之奈何?” 李基叹息了一声,道。 “若是主公能够早早抵达吴郡,吾或许有时间也有闲心采取些更温和的方式,但是雨水连绵,这些时间已被耗在了行军路上。” “再者,先处置了一批,剩下的一批想必会更好说话。文和,你说对吧?” 贾诩露出了一个委婉的笑容,道。 “子坤,其实吾乃北人,随着一路南下渐感水土不服。” 李基闻言,神色多了几分黯然悲伤地开口道。 “如此说来,若是文和今后定居吴郡,岂非命不久矣。也罢,那基这便提前去为文和准备后事,必然会将文和风光大葬的。” 眼看着李基作势起身离去,贾诩明知李基这是在挤兑自己,但还是下意识拉住了李基的手腕,道。 “水土不服,也不是不能克服克服的。” “当真能克服?”李基再问道。 “自然可以。”贾诩答道。 “就是,吾怕吴郡本土世家亦会不服主公。”李基说道。 “那也是可以克服的。”贾诩答道。 “只是,吾亦忧若是吴郡血流成河,或会有损主公之贤名。”李基幽幽地说道。 这一刻,贾诩在心中忍不住对李基破口大骂了起来。 就知道你个李子坤看似温文儒雅,断然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既想杀人,又不想见血,甚至就连恶名都不愿负上。 婊子都没有会立牌坊…… 只是,骂归骂,贾诩也清楚这无疑是李基与他此前所暗中所作约定:诸多仁德不便处置之事,便需由贾诩来处理。 “可有吴郡世家名册?”贾诩问道。 李基则是笑眯眯地从袖子中取了一份提前准备的竹简,递到了贾诩的面前。 关于吴郡如今具体的情报,李基自然还是一无所知。 不过吴郡世家的数量,这是在朝廷都留有名册的。 因此,这一份竹简是籍由卢植从朝廷处所查的信息,或许其上有着许多不尽详细之处,但数量上与实际出入不会过大。 而吴郡今领有十三县,分别为:吴县、娄县、无锡、毗陵、曲阿、丹徒、阳羡、乌程、由拳、海盐、余杭、钱唐、富春。 登记于户籍人口有70余万,世家豪族大大小小数量有三十余家,平均分别于每一县大体都有三家左右,可谓是将吴郡这个蛋糕分得明明白白的。 当然,相对的则是吴郡并没有出现什么一家独大的世家,这对于李基想要整治吴郡世家而言是个极大的优势。 在没有领头羊的情况下,想要进行分化瓦解,拉拢打击等手段可谓是简单得多。 只可惜,李基想要通过“计谋模拟器”推演出实际可行的计谋,需要大量确切的情报。 因此,在刘备决定尽可能地为流民们打通一条可以前往吴郡的道路,行军速度必然还会进一步有所影响的情况下,不如将贾诩先行前往吴郡处置世家问题,尽可能解决刘备掌控吴郡的最初阻力。 而贾诩沉思了良久之后,方才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神色颇为严肃地问道。 “几成?” 杀鸡儆猴,杀几成吗? 李基想了想,竖起了三根手指,答道。“三成。” 贾诩闻言,又是沉思了起来。 留三成吗? 片刻之后,贾诩开口道。 “既然子坤已决定不先跟吴郡当地世家先聊,那么后续似乎也没有聊的必要了,三成有点多了,两成吧。” “两成也行,不过最好还是三成……” 李基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也不勉强贾诩初用计就杀戮过多。 “那此事便交给吾,不过吾需要张飞与五百骑兵,且保证张飞听吾命令。”贾诩提出着自己的要求。 “可以。” 顿了顿,李基接着说道。 “不过主公主观上是不会同意,但客观上我可以保证主公不会追究,所以文和可以放手施为,我要的是主公抵达吴郡之时一群服服帖帖的本土世家,一群会协助主公治理吴郡,而不是争权夺利的世家。” 贾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答道。 “子坤放心,既然吾加入了玄德公麾下,总归还是需要做一点事的,这一点小事必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剩下的世家,必然会服服帖帖且对玄德公感恩戴德的。” 第82章 巨富糜家 随即,李基便带着贾诩去寻刘备,言及打算让贾诩先行前往吴郡安排事宜,以便于刘备上任。 而对于李基的建言,刘备自无不可,就连让贾诩带上五百骑兵都没有丝毫异议,唯独人选上有些犹豫地说道。 “子坤,三弟个性颇为鲁莽,除了吾之外,平日里也就对云长与子坤言听计从,文和未必能镇得住三弟,或又会惹出什么祸来。” 顿了顿,刘备接着说道。 “不若,吾让子龙护卫文和先行前往吴郡如何?子龙性格沉稳谨慎,再有五百骑兵左右保护,亦定可保护文和周全。” 李基闻言,暗自地朝着贾诩看了一眼。 贾诩则是隐晦地摇了摇头,示意只要张飞,不要赵云。 当即,李基就隐约感觉贾诩对付世家的手段,未必是因为赵云仁义未必会轻动杀戮,很可能贾诩已然是算计到了张飞的头上。 不过此事本就是李基所推动,自然不会不支持贾诩。 当即,李基开口道。 “翼德不可能一辈子生活于主公羽翼之下,终归需独当一面的,此次有文和于左右照看,正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刘备闻言,看着贾诩看一副温润沉稳的君子之姿,心中微安,道。 “那便劳烦文和多看着点翼德,莫要让他做出什么错事。” “玄德公放心,文和定当尽心。” 贾诩连忙拱手应了一句,看得一旁的李基忍不住在心中道了一句: 好一个毒士贾文和,当真是既想当婊子又想要立牌坊,明明恐怕心中已经在算计张飞,还一副定当好生劝说张飞的模样。 旋即,刘备亲自唤来了张飞,好生交代了一番张飞务必要听从贾诩命令且保护贾诩周全。 对此,早就跟着一路行军无聊得不行的张飞,兴奋得胡子都抖了抖,对于刘备的要求几乎是拍着胸膛般地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待雨势渐小,张飞即可持着刘备手令调动五百骑兵,然后护卫着贾诩先行一步朝着吴郡方向而去。 而在目送着贾诩与张飞离去之后,刘备与李基回到营帐之中。 刘备的脸上浮现着几分忧色,说道。 “子坤,吾不知为何总觉得翼德此去必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李基闻言,眉毛略微一挑。 主公的第六感有点太强了吧? 不过,这也正好让李基能够提前给刘备来上一发预防针,开口道。 “主公多虑了,文和之智谋不在吾之下,纵是出了什么事,料想也不会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对此,刘备的表情略微安心了不少。 虽说刘备并不相信贾诩的智谋不在李基之下,但是既然李基如此自信,那么想必李基一定有他的考量与道理。 随即在李基的劝说下,刘备不再去进行无谓的担心,转而跟李基说起着建立木质营寨的细节。 在听从了李基的建议后,刘备自行也琢磨了良久。 对于流民而言,“衣食住行”四者之中,衣与行完全无须考虑。 至于“食”,刘备乃是心怀仁德之人不假,但也清楚纵使将所有粮草用以救济流民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届时,非但不能真正救济流民,反倒还会害了自己。 不过“住”这一点,亦是相当重要。 多一个可以避风遮雨以及勉强容身过夜之处,无疑就让流民们多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否则日晒雨淋以及夜宿荒野,恐怕没几个流民能坚持得了身体不会垮掉。 因此,刘备决定略微减缓行军速度,尽可能在官道沿途砍伐树木建立木质营寨,用以救急安民。 只要流民们能自行抵达吴郡,刘备相信以着李基的能力,定然能够好生安置流民。 “主公所虑已是周全,不过行军以及砍伐树木已是劳累,若再有士卒们每日大费周章建立木质营寨,恐会使军中有所怨气……” 顿了顿,李基接着说道。 “因此,建立木质营寨之事或可沿途于徐州寻找工匠木匠,再以桃园众为学徒辅佐之。” “善!子坤所言极是。” 刘备闻言,当即从善如流地派遣两个小吏各自在十名士卒的保护下,到就近的县城去寻找工匠木匠。 顿时,随着流民之事被解决了一部分,刘备脸上阴郁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散去一部分。 而李基则是适时地开口道。 “主公,吾闻徐州东海郡有一富商糜家,今后吾等欲在吴郡立足,使吴郡繁荣,必然少不了商业的支持。” “且吾尝闻糜家虽为商人,但其家风仁善文雅,主公可顺道拜访之。” “若能得糜家支持,主公又得一大助力之余,开发吴郡所需钱粮压力亦将随之大为减缓。” 身为贩卖草鞋出身的刘备闻言,与其余自恃身份之人不同,对于如今处于地位鄙视链最低的商人没有丝毫看不起,反而正色道。 “子坤,若是吾能得糜家相助,可成子坤开发治理吴郡助力乎?” “然也。”李基答道。 “那备当往之拜访。” 刘备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 …… 东海郡朐县,一处并不算华丽,但占地面积极广的府邸之中。 面相雍容大方,眉眼间尽显敦厚的青年糜竺正在桌案伏首数着账目,等把目前糜家的状况大致地测算了一番后。 糜竺的眼中闪过浓浓忧色,发出了一声叹息。 自先父意外逝世后,不过二十出头的糜竺就被迫匆匆接手偌大家业。 然而,商人地位本就低下,再加上官吏腐败黑暗,在先父在世之时,糜家的商业规模就不断地缩减。 如今先父逝世,大量当地官吏以及世家更是大张贪婪之口,欲欺糜竺年少而将糜家彻底吞并。 尽管糜竺已然是尽力支撑,但是状况依然是不容乐观。 ‘有钱无权,空中楼阁……’ 糜竺闭着眼,心中发出着一声感慨。 ‘然,纵观徐州上下无一良善之辈,纵吾欲依附一人,亦是羊入虎口也。’ ‘或只能静待时局变迁,先勉力支撑……’ 就在糜竺思索着糜家上下该何去何从之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响起。 糜竺睁眼看去,闯了进来的赫然是弟弟糜芳,这让糜竺略微皱眉地教训道。 “子方,何事如此焦急?” “大哥。” 糜芳有些兴奋地开口道。“大哥可知适才见到何人?” “何人?” 糜竺有些不解地问道。 虽说糜芳尚且及冠,但身为徐州有数的富商之家,所见过的官吏世家不计其数,糜竺实在不解何人会让糜芳激动至此。 糜芳则是难耐激动地开口道。 “正是那传闻之中贩卖草鞋以二千义兵起家,而后转战千里败黄巾焚张角之汉室宗亲刘玄德,并且与他同行的还有那名满天下,被大儒卢公称之:‘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敌手’的李三千!” 刘玄德! 李三千! 糜竺闻言,脸上亦是浮现着激动之色。 若论中平元年,以何事为最,必然是黄巾之乱! 若以何人最为耀眼,除却北中郎将卢植之外,那便是刘玄德以及李三千。 糜竺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要起身出去,欲寻刘玄德以及李三千一见,以观其风姿。 然而,糜竺脚步刚动,眉头略微一皱,开口道。 “不对,吾闻刘玄德与李三千欲以一郡而治天下,早早便前往吴郡上任,且所随者众,又怎么会至东海郡?” 作为从商之人,糜竺对于各地行商官路可谓是了如指掌。 其中,巨鹿郡往吴郡的路途纵是经过徐州,但也不至于会经过东海郡朐县这一处位于徐州濒临大海的边缘小县。 “子方,你可确认来人乃是汉室宗亲刘玄德以及名士李三千?”糜竺再问道。 糜芳被糜竺这么一连追问,自己都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了起来,说道。 “我见那两人被三百骑兵所保护,且所立旗帜亦是刘,为首者自称吴郡郡守刘玄德,亦有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之特征,且跟随于刘玄德身旁之人,其表甚美,其态颇伟,旷达优雅不似凡俗,完全符合传闻之言。” 三百骑兵?! 糜竺闻言,心中再无所虑。 三百骑兵可不是一般骗子所能组织起来的。 “走,且看看去。” 糜竺当即脚步一急,拉着糜芳就朝着外面走去。 对于这等名扬天下之人,糜竺心中亦可谓是难耐好奇,欲一睹其风姿也。 这种心态,甚至颇有点像粉丝去追星一般。 贩卖草鞋起家,转战千里,败黄巾焚张角,何其快哉?这乃是作为商人的糜竺,就算是做梦都不敢放开幻想的素材。 而辅助刘玄德屡定奇计,于巨鹿宴席间谈笑间以沙盘推演连胜五人,世人称之为“三千金难换一策”,且被大儒卢公盛誉为“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敌手”的李子坤。 在糜竺看来,那更是算无遗策神仙一般的人物。 一念至此,糜竺的内心不禁越发火热以及期待了起来,可盼能遥遥看上刘备与李基一眼。 然而,就当糜竺拉着糜芳匆匆推开侧门之时,赫然看见两人正于府前下马。 “吾乃吴郡郡守、汉室宗亲刘玄德,欲拜访糜家家主糜竺,不知阁下是糜家何人,可否代为禀报?” 第84章 夫人年龄之论 糜竺与糜芳的妹妹,那不就是原轨迹之中的糜夫人吗? 若是仅仅提及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假如提及演义之中那位将阿斗交给赵云然后刚烈投井自尽的夫人,那必然很多人都有印象。 而那位刚烈贤惠的女子正是糜夫人,且于刘禅继位后被追封为“汉昭烈帝皇后”。 只是,李基万万没想到这个时期的糜夫人,还仅仅只是还没有自己膝盖高的小萝莉。 再将此刻的刘备与眼前的小萝莉联想到一起,李基的脸色可谓是有如被打翻的染缸般一阵变幻。 ‘主公啊,主公,你罪该万死啊……’ 而这只小萝莉看着面前这位好看的哥哥,似乎一下子就不吭声,并且表情越来越奇怪,整个人不由得再往角落里缩了缩,似乎随时都准备好了逃跑。 直至半晌之后,李基方才缓缓地恢复了过来,看着面前的这只小萝莉,温和地道。“你怎么称呼啊?” “筠,糜筠。” 糜筠小声地说着,然后不忘补充了一句。“你想要干什么?这里可是我家,我会大叫的。” “别怕,我是个好人。” 李基努力地展现着自己的亲和力,然而似乎李基在这方面完全没有天赋,以至于糜筠再度往里缩了缩,仅剩一只眼睛还露在李基的面前,让李基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一时间,这反倒是让李基有些进退两难了起来。 就这么离开,李基又有些不甘心被区区一只小萝莉当成什么坏人; 可要是继续开口说话,恐怕这只小萝莉就要完全缩回去了。 就算李基想要做些什么能让小萝莉放下戒心的亲昵举动,一联想到糜筠乃是原轨迹之中刘备的夫人。 而主公此刻就在正厅之内宴席,自己则是在正厅之外挑逗着主公的未来夫人,多多少少有点不太对劲。 “那个,不是想见刘玄德吗?我带你去见如何?” 只是,李基刚刚一说完,就有点想拍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有种似乎在为主公与小萝莉拉皮条的感觉,这绝对是不行的。 甚至李基已经在心中做好了一系列纠正刘备观念的计划,让刘备别驾崩之后还能留下年轻貌美的皇后妃子。 而糜筠听闻李基之言,眼神明显闪过一抹欣喜,然后再问道。 “我不仅想看刘玄德,我还想看李三千。” 李三千…… 那是谁? 李基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意识到那不正是自己的别号之一吗? 尽管李基本人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这个别号居然已经自巨鹿郡流传到东海郡…… “你为什么要看李三千?”李基问道。 “因为……听说李三千容貌极佳,气质非凡,是个美男子……” 听着糜筠奶声奶气的前半段,李基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自觉世人的审美眼光还是在线的,所说纵然没有全对,那也是十有八九了。 “而且,听说李三千的魅力非但寻常女子招架不住,就连许多男子都被深深吸引,除了刘玄德之外,还有那个什么曹孟德也欲求李三千而不得,以三千金亦难买李三千一夜……” ??? 李基。 流言! 诽谤!! 污蔑!!! 什么离谱的汉末腐文??? 这些不会以后不会被哪个史官记载成野史吧? 李基的脸色忍不住一黑,问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 然而,李基那浑身所散发的怨气几乎是瞬间就吓到了糜筠,完全不等李基叫住糜筠,糜筠整个人就飞似的朝着后院的方向跑去,大喊道。 “啊,有坏人……” 这声音传入到正厅之中,几乎不过是顷刻间刘备、糜竺、糜芳就冲了出来,正好看见了李基朝着糜筠的方向伸出的手尚在半空,糜筠则是惊慌地逃往后院的背影。 霎时间,气氛有些沉默且尴尬。 …… 等宴席散去,刘备与李基入住了糜竺所安排的住所后,刘备犹豫了半晌,问道。 “子坤可是喜欢那糜家小姐?备可代之向子仲提亲。” ?! 李基。 “主公,刚刚这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基对于未成年女子没有任何兴趣。适才之所以糜家小姐大喊,或是因为基听闻了某些流言,脸上有所愠怒而吓到了糜家小姐。” 生怕刘备乱点鸳鸯谱的李基,连忙解释清楚。 毕竟在这个时代,一旦刘备真的替李基向糜家提亲,那么糜筠纵使是不想嫁给李基,那也是不行的。 若是李基拒绝,那更是会严重破坏与糜家之间的关系,甚至糜筠的名声亦随之尽毁,所以李基的态度必须要明确之极地表达明白。 刘备闻言,心中却不免有几分可惜。 适才刘备都已经悄然为李基打探过了,糜筠虽然才年近五岁,但李基亦不过是刚刚及冠,双方年龄差距约莫十岁左右。 双方完全可以提前定亲,然后等糜筠到十二岁嫁人之时,李基亦才二十三岁,完全称得上合适。 更重要的是刘备心中感激于糜竺的慷慨与看重,有心想要回报糜竺。 如若糜家与李基结亲,非但能够让糜家进一步与刘备绑定在一起,并且有着与李基的亲事,以李基之能,今后断然可让糜家随之飞黄腾达。 可以说,在刘备看来,这完全就是值得促成的双赢之事。 不过,在李基言辞明确地声明不喜未成年女子之后,刘备心中却不免有些替李基的取向担忧起来。 这一夜,刘备与李基主臣双方都在不约而同地担忧着对方的取向问题。 刘备担忧着李基喜欢太老了,李基则是担忧刘备喜欢太嫩的,皆在思索着该当如何劝说引导对方。 翌日,当刘备与李基起床洗漱完毕之后,皆看见了对方脸上有着黑眼眶。 “子坤彻夜未眠?”刘备关心地问道。 李基摇了摇头,示意无事,然后问道。“主公的精神似乎也有所不佳,可是有甚烦心之事?” 刘备沉吟了一阵,意有所指地说道。“备,确有些许烦心之事。” “主公请说,或基能为之解答一二。”李基答道。 刘备试探性地问道。“以子坤之见,结亲双方若是年龄相差甚大,可有危害乎?” 这一句,对于李基而言无疑就是瞌睡送枕头,当即答道。 “危害甚大也。” “哦?何以见得?”刘备循循善诱道。 李基亦是小心地引导着问道。“主公可知为何光武帝将吕后之牌位自高帝庙迁出,且改尊汉文帝之母薄姬为高祖皇后?” 刘备闻言,答道。“自然是吕后掌权期间过于贪权,霍乱朝政,过大于功。” “主公所言极是。” 李基点了点头,然后答道。 “若论大汉外戚之起始,正是由吕后重用吕氏外戚,起了外戚专权之先河……” “为了钳制大臣,吕后重用宦官,又多次为多个宦官封侯,开创了宦官封侯之先河,亦是大汉宦官专权的肇始……” “且吕后掌权期间,先后拥立前少帝与后少帝,两度临朝称制,权倾朝野,世人皆知吕后而不知天子。” “可以说如今外戚专权,宦官横行,未尝不是吕后所埋下之祸根,以至于一步步发芽生根至此。” 此言一出,令刘备整个人都为之一怔。 时人皆痛恨外戚与宦官,刘备却未曾深究这一切居然与吕后也有着莫大的关联。 “而为何吕后可专权至此?” 李基则是继续开口道。 “实乃高祖皇帝与吕后年纪相差近二十岁,以至于高祖皇帝驾崩之后,吕后依然年轻力强,精力十足,故以有君少而后强之局面,吕后方能趁机夺权,继而权倾朝野,为所欲为。” “而自武帝时期鉴于吕后之祸,更是杀母留子,以免钩戈夫人再度吕后……” 随着李基那幽幽的诉说,刘备几乎是打了一个寒颤…… 即使还有一些话李基并没有说出来,但是刘备无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大汉出了多少位干预朝政的强势太后,刘备再清楚不过了。 根源于何? 终究还是天子驾崩,天子年少,其母过于年轻力强,故以造成了一代又一代权倾朝野的外戚。 并且,刘备骤然也明白了为何李基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而是喜欢年纪大的。 不愧是子坤,明鉴于史,而提前为余生数十年做考量,完全就是为了保证自己死在夫人之后,避免夫人掌权的隐患。 这一刻,刘备甚至有种自己快要被李基给说服了的感觉。 大丈夫当视美色如浮云,若想立不世之功,确实当选年纪更大的,以免埋下层层隐患…… ‘等等,备不是为了说服子坤的吗?’ 刘备骤然反应了过来,说道。 “子坤所言极是,只是若是想要诞下子嗣,年纪太大亦有些不妥吧?” 李基听着刘备如此听劝,居然已经开始考虑比自己大的了,当即说道。 “其实依基之见,年龄相仿便是最为合适,主公觉得呢?” “有道理。” 刘备赞同之余,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反应过来。 大汉女子年近十六尚未嫁人者,可谓是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在十二到十四之间便已经嫁人。 也即是说……子坤喜欢已经嫁过人的? 第85章 糜家入吴郡 子坤好人妻? 这本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刘备一时却是想不到什么人妻配得上自家子坤作为正妻。 而子坤家中已无长辈亲族,刘备心中一直颇为焦急李基的成家之事。 并且刘备暗中询问贾诩之时,贾诩也是建议刘备越早为李基安排成家为佳,言及: 【子坤这一支陇西李氏,还需依赖于子坤开枝散叶,玄德公为子坤安排越多妻妾越好,尽可能将子坤的精力用在合适的道上。】 当然,刘备自然不知道贾诩如此建议,完全就是为了让李基忙碌于耕种,以和为贵,免得天天找贾诩的麻烦。 相反,刘备得了名义上贾诩这半个长辈的支持,自然是对于此事彻底上心了。 而也就在这时,糜竺、糜芳以及糜筠一并到访,并且还是带着糜筠过来向李基致歉的。 昨日宴会散去之后,糜竺与糜芳也是第一时间找到糜筠了解状况。 虽说糜竺有些恼怒于传闻之中的李三千有些过于无礼与急色,居然在上门拜访的第一天就调戏女眷。 但倘若李三千有意与糜家结亲,这对于糜家而言无疑算是好事。 然而,当从糜筠口中了解的前因后果,糜竺与糜芳这才明白是这不过是误会,乃是糜筠偷偷跑到了正厅撞见李基,并且双方也仅限于几句交流罢了,反倒是糜筠过于胆小惊吓了贵客。 糜竺也正是因此从糜筠口中听到了那什么“三千难换李三千一夜”的话语,方才忍不住大清早就带着糜筠过来道歉。 “子坤先生,舍妹懵懂以至于惊吓了先生,那些无状言语也是照顾舍妹的婢女私下交谈,不慎让舍妹听了过去的,吾已将那些婢女呵斥一番且将她们逐出府中,还请见谅。” 糜竺的态度相当的诚恳且严肃,甚至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毕竟这些有损名声之事,完全称得上是可大可小。 “孩童戏言耳,当不得真,基亦没有放在心上,子仲无须在意。” 李基连忙将弯腰拱手的糜竺扶了起来,然后看向缩在糜竺脚边怯怯地看着自己的糜筠,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悄悄地眨了眨眼。 对于这等龙阳流言,李基自然不可能不恼,但却不可能会迁怒于糜筠这么一个还没有自己膝盖高的萝莉。 类似于糜筠这等年岁,能有什么分辨能力,自然就是听到什么便相信什么。 可恨的是到底是谁在制造这种流言,败坏自己的名声? 这让李基心中越发坚定,早晚要将打造“锦衣司”的日程提升些许优先级,既能探查情报,又能悄然引导控制各种流言。 无论哪个时代,流言舆论都是一大杀器,这也是李基无论如何都要掌控在手中的武器。 只是李基没有注意到的是,站在一旁的刘备全程将李基与糜筠之间那隐晦的表情交流看在眼中。 子坤这不是明明很喜欢年龄比自己小的吗? 难道,子坤仅仅是口头上很嫌弃,身体本能还是很实诚且欢喜糜家小姐的? 这让刘备陷入到了一阵深思之中。 而随着误会澄清之后,糜竺再度盛情相邀刘备与李基参观糜家的各个产业。 糜家也不愧是徐州富商,在这个商业竞争极低的时代,糜家的产业几乎是涉及到方方面面,均是肉眼可见的利润。 然而,这可不是后世的自由经济。 在糜竺的诉苦中,李基也了解到了如今糜家的难处与问题所在。 糜家的商业每至一城,城内的官吏、世家、豪族等等关系均需打通,并且需要将绝大部分的利润分润出去。 某种意义上,缺乏足够分量背景的糜家几乎沦为了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至于什么通过商业手段反制,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的时代商业本就不繁荣,绝大多数的百姓平民都还是维持着自力更生且以物换物的阶段,糜家的商业对象更多的,本就是面对世家豪族官吏这些有钱的阶级。 并且,这些世家豪族官吏等家中亦有田地,甚至他们家中亦是有着各种生意产业,仅仅是从商业上根本就反制不了对方,渐渐沦为鱼肉。 在糜竺一一讲述之中,刘备听得泛泛点头,可谓是见闻大长,李基则是陷入着深思。 而糜竺也是不时地朝着李基看一眼,观察着李基的神色变化。 虽然传闻之中未曾有过李基善于商业的说法,但是糜竺同样也希望能够得到李基的一二指点,否则也不会特意地将如今糜家的难处说出来。 对此,李基心中自然也是有所想法的…… 只是,暂且还不宜说出来。 并且以着这个时代脆弱的商业环境,这个阶段就过分玩弄商业,很可能会直接将整个商业体系都彻底玩崩,这才是真的凉凉。 不过,这让李基了解到糜家真正的厉害之处不在于那些浮于表面的钱粮,更重要的是以着徐州为中心遍及数州之地的商业渠道。 这是将来必然用得上的东西…… ‘糜家,必须绑在主公的战车之上。’ 李基的目光微闪。 随后的几天里,刘备一方面在等着糜家筹集承诺的钱粮之余,一方面则是与糜竺进行着深入的交流。 这让刘备与糜竺之间的关系越发的融洽,并且糜竺对于刘备也是越发的尊崇。 只是,当刘备离开糜家返程之时,队伍之中除了由糜家安排的钱粮车队之外,还有着糜芳以及……糜筠??? 看着身后马车里糜筠小心翼翼探出来打量周围的半张吹弹可破的白皙脸蛋,李基侧头看向刘备的眼神尽是怪异。 这才几天的功夫,刘备完全拉拢了糜家也就算了,让糜竺派出亲弟弟糜芳亲自押运车队前往吴郡且效力于刘备麾下,李基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但是,怎么刘备把糜筠也给拐出来了? “主公为何把糜筠也给带上了?” 李基语气怪异地问道,生怕刘备这是现在就已经盯上了幼年状态的糜夫人。 这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礼坏乐崩…… 刘备轻咳了一声,目视前方,生怕与李基对视之下露出了什么破绽,淡然地说道。 “不是子坤让备尽可能拉拢糜家,且言及对于吴郡的开发,糜家的商业渠道或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吗?” “所以,吾以承诺必将全力支持糜家商业为代价,已说服糜家举家迁往吴郡。” “子方与糜小姐只是先行随我们前往吴郡,至于子仲还需坐镇徐州慢慢安排各种产业,打通与吴郡方方面面的商业渠道,子仲方能再前往吴郡。” 李基闻言,心中可谓一喜,暗道。 “大汉魅魔”,名不虚传! 主公,干得漂亮! 糜家愿意举家迁往吴郡,这无疑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不过,糜竺此人亦当真是魄力十足,果断非凡,自觉糜家于徐州难有发展空间,居然能在短短数天就决意追随刘备前往吴郡。 尽管糜竺本身对于刘备就相当的崇拜,但糜竺的所作所为显然也是经过了种种考量,然后方才决定全方位投靠刘备。 “子仲今后必然不会后悔此举,必然会为糜家带来千倍万倍的回报……” 李基感慨地道了一句。 无论糜竺是否能跟随刘备功成名就,身居高位,以刘备的性格今后也居然不会亏待糜家的。 而天下大势必然是长江以南越发的繁荣,糜家于此际便前往吴郡,可想而知将会在开发江南之地占据何等优势。 今后纵使改朝换代,糜家或都将始终是屹立于长江以南的庞然大物。 唯有刘备闻言,颇为心虚地回想起彻底说服糜竺举家迁往吴郡的条件…… 而有了糜家的帮助,对于刘备在徐州官道沿途安营之时建造木质营寨无疑是方便了不少。 大量的工匠木匠以及木料,在糜家二公子糜芳的调度下都迅速从刘备行军的就近县城之中调过来协助。 并且这些木质营寨后续也将会由糜家进行一定的维护,且安排人员在木质营寨发放一些可以勉强饱腹的食物。 且在李基的建议下,糜家将原本准备安排的稀粥换成了更加低劣的食物。 很难吃,堪比猪食,但可以大幅度减少饿死人的可能性便足够了。 也唯有如此难吃的食物,方能杜绝了或许有人冒充流民领取食物的隐患。 而在这一路艰难的行军中,刘备一行终于九月中旬渡过长江抵达吴郡。 湿热的南方气候,让久居北地的刘备明显有所不适应。 并且刘备麾下的士卒以及桃园众亦是各自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不适应,严重的甚至开始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 不过在李基此前的建议下,糜家提前准备了十来位大夫以及大量治理水土不服的草药,这让军中诸多水土不服的症状很快就得到了缓解。 接下来的,则是需要时间来慢慢缓解与适应即可。 只是,等刘备率队直奔吴郡治所吴县之时,看着在城门迎接的寥寥几个世家家主以及三五位官吏,这让刘备的脸色明显多了一丝难看,拧着眉头,暗道。 ‘吴郡本土世家,太过于傲慢了吧?’ 第86章 借刀杀人 不管如何说,刘备好歹也是新任吴郡郡守,抵达上任之际居然只有寥寥几个世家之人出现迎接。 这无疑是对新任郡守的轻蔑,甚至说是一种下马威也不为过。 莫说是刘备,跟在刘备身后的关羽、赵云、夏侯博等将士脸上亦有愠怒之色,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了几分肃杀之意。 须知,刘备可并非是孤身上任,麾下有着三千个久经战阵的士卒,完全可以作为刘备威慑当地世家的底气。 而李基看着眼前大猫小猫两三只,也是眉毛略微一拧,暗道: ‘难道文和失败了吗?迎接主公的世家如此之少……’ 想到这里,李基的目光看向站在最前方的贾诩、张飞。 贾诩则是回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一副谦恭友爱的姿态,拱手道。 “主公,你终于到了。” “大哥,俺等你等到好苦哇。” 张飞也是大大咧咧地上前扶刘备下马,然后用力地紧紧抱了一下刘备,语气之中难耐激动。 刘备安抚了一下张飞,正欲开口向贾诩询问状况,为何仅有这么点世家出来迎接之时。 下一刻,在贾诩身后那些世家,在刘备与李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几乎是“哗啦啦”全都跪了下去,哭诉地喊道。 “玄德公,你终于来了……” “顾家风雨飘摇数月之久,今终得遇明主到此,若玄德公不弃,顾家愿奉之。” “玄德公幸好来了,否则恐怕你就见不到老夫了。” “玄德公来矣,可安心矣。” …… ??? 刘备、李基。 “诸位,诸位……” 刘备虽然还是一脸懵逼,但还是本能地上前将这些年龄不一的世家中人一一搀扶起来,并且好言安抚之。 李基则是趁机朝着贾诩看了过去,看着贾诩脸上那事不关己的温润之色,一把便将贾诩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文和,这是你做的?” “子坤,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小小地推动了一把。” 顿了顿,贾诩笑眯眯地竖起了三根手指道。“不过,不负子坤之望,余下世家恰恰只剩三成。” 这一句话,一时却是给李基给干沉默了。 如果李基没有记错的话,让贾诩去处理世家,说的是处理三成…… 结果居然是处理得只剩三成,这是什么神级理解? 我以后要是说一句带点口音的“防守一波”,贾诩不会理解成“放手一搏”,直接决堤或放瘟疫一起同归于尽吧? 霎时间,李基再一次坚定了一个想法:贾诩此人,万万不能轻易放出去。 只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贾诩居然就将吴郡世家祸祸得仅剩三成了。 太狠了。 而李基一时的沉默,让贾诩的神色为之一动,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反问道。 “等等,子坤,你说的三成不会是……” 李基点了点头。 贾诩的神色一僵,也不吱声了。 半晌之后,贾诩才讪讪笑了笑,道。 “其实处理三成和仅剩三成,差别也不是很大,对于你接下来开发吴郡的影响应该……不大吧?” 七成和三成,差距不大? 好一个四舍五入啊,贾文和。 不过吴郡七成的世家死都死了,李基还能把他们的尸体整活不成? 李基挠了挠头,转而问了最关键的一句。 “文和,你处理的时候,没有暴露自己吧?” 这一句才是最关键的。 当地世家死得多了,对于李基而言最大的问题,无非就是近期可能会导致当地不稳以及更加缺乏可以充当官吏的人手。 但是此事一旦牵扯到刘备的身上,那麻烦可就相当不小。 若是刘备已经根基稳固,甚至到了可以独战天下的地步,李基自然可以喊出“天下世家不服我者,死!”,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随意蹂躏改造世家,将世家改造成李基喜欢的模样。 但是,刘备这才是刚刚起步啊,就连得罪曹操就需要谨慎处理。 虽说新任郡守整治当地世家,树立权威,这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但李基给贾诩划定的红线是三成。 超出了三成,影响与舆论就不好控制,很可能会有损刘备的名声。 没想到,贾诩的思维与手段均是狠得不行,一眨眼之间,吴郡本地七成世家都直接蒸发了。 要是流传出刘备指使贾诩屠杀吴郡当地七成世家,绝对会让刘备被视为天下世家公敌,再想要抹除这个影响,那可就相当麻烦与棘手了。 贾诩捋了捋胡子,肯定地答道。“子坤放心,绝对没有暴露,即使有人有所怀疑,但也绝对没有任何证据。” 李基闻言,眼睛一眯,有些不明白贾诩是如何在一个多月内做成此事的,但却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幽幽地道了一句。 “可惜了,早知道就一个不留,越是空白越是容易描绘蓝图……” 贾诩顿时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硬生生地扯下了好几根胡须,怔怔地看着李基。 所以,我理解错了,真的能怪我吗? 还是说,李子坤这家伙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引导我去处理吴郡本土世家仅剩三成,然后再甩锅? 李基感受着贾诩那怪异的眼神,当即就明白了贾诩的想法,解释道。 “我也就是从理性的角度分析而已,我的道德与善良不允许做出这等残忍凶厉之事。” “你只是不想有损名声吧?” 贾诩反驳了一句,说道。 “这么说,恐怕吾才是吴郡本土世家的恩人,否则若是等到你李子坤出手,说不准真的便将整个吴郡世家都连根拔起了。” 李基朝着贾诩竖起了个大拇指。 好好好,好一个汉末大善人! 宰了七成,还有脸皮自称是吴郡本土世家恩人,还得是你贾文和大善人啊! 贾诩对此,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之色,反而自觉判断没错,自己此举绝对称得上是行善积德,合乎天和。 随即,李基看了一眼那被世家中人哭诉着围起来的刘备,低声地说道。 “贾文和,你具体是如何处理掉那七成本土世家的?速速告诉我,我也好早做些准备。” 贾诩点了点头,低声道。 “吾率领翼德与五百骑兵快马赶至吴郡后,以暗中确认吴郡匪贼状况为借口,让翼德与五百骑兵一方面伪装成自北方逃难而至的黄巾骑兵,一方面则是派人至吴郡四处散播流言。” “流言内容,除了宣扬玄德公剿灭黄巾的威名之外,就是宣扬新任吴郡郡守上任之后,便准备全面讨灭吴郡内部的一应土匪水贼。” “随后,在酝酿半月且翼德率领的骑兵基本探清吴郡一应大大小小的匪贼窝点位置后,吾再派人以黄巾贼人身份,一一上门去游说那些匪贼,表明厉害,意欲结盟于新任吴郡郡守抵达之前洗劫吴郡,得了钱粮方能各自逃往各地。” “而后的事情,那便简单了。” “翼德所不知的是,他所率领伪装成黄巾力士的五百骑兵半个月的游荡,本就致使吴郡内部世家人心惶惶,生怕黄巾贼人会如在中原那样大肆洗劫屠戮世家。” “因此,绝大部分的世家出于自保,自然会自行调集力量准备围剿翼德所率领的五百骑兵……” 听到这里,后面的事情李基纵使没有听下去,也已然能够推测出过程以及结果。 由张飞所率领的五百骑兵,转战千里,又力战黄巾力士而不败,早已经算得上是精兵了,又岂是一些世家调集的家丁仆从组成的乌合之众所能击败的。 更何况,贾诩定然不会让张飞率领的骑兵与世家组成的乌合之众正面冲撞,而是会以一系列的计谋牵制迷惑住那一群乌合之众。 而在吴郡本地世家的主要力量均被贾诩给牵制了出来,分散于吴郡各县各地的世家被贾诩提前沟通引动的匪贼偷家,也只是必然的结果。 不愧是贾文和,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当真是精粹之极。 如此一来,也难怪如今仅剩的吴郡世家会对刘备的抵达激动至此,就差跪下抱住刘备的大腿。 极短的时间内,吴郡世家被当地匪贼给屠灭了七成,仅剩那三成定然会是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名扬天下,早早就宣扬会消灭吴郡当地匪贼的新任吴郡郡守刘玄德到了,那么大家也就都有救了。 “所以,吴郡世家所积累的钱粮财富超过七成都在当地匪贼的身上了?”李基问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自然,贼不走空……” 贾诩也是秒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竹简悄悄递给李基,说道。 “这是劫掠了吴郡世家的贼匪窝点具体位置所在,绝大部分还肯定来不及转移。” 李基将那份竹简收到袖子之中,沉声地开口道。“唉,这么说,基定然要为当地世家报仇雪恨,挽回损失!” 顿了顿,李基想到了什么,说道。 “不过,那些匪贼一时半会未必能够将世家积累尽数都扒得干干净净,文和你迟点带人到惨遭屠戮的世家处祭拜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文和你本就是世家中人,想必找起来会更有经验。” 第87章 封赏官职 什么话? 什么话? 贾诩一听这话可就不大乐意了,什么叫我更有经验? “搜刮世家什么的,我贾文和那也是新娘子上花轿第一回,就算以前也有这种想法,那主要是也没有这么一个机会。” 贾诩辩解了一句。 李基沉吟了一声,从善如流道。 “既然如此,那基也不便勉强文和的第一次,我换个人去便是了,就是倘若那些世家府邸之中留下了什么对文和不利的证据……” 看着李基作势要走,贾诩连忙拉住李基道。“等等,子坤莫急,莫急,我去便是了。” “那便交给文和了。” 李基温和地笑着道了一句,然后抬脚朝着正在被世家中人团团围着哭诉的刘备走了过去。 而看着李基的靠近,刘备就仿佛是找到了援兵似的,连忙开口道。 “子坤,子坤,你且听听,吴郡匪贼何其猖狂也,短短不到一个月功夫,便有二十余个有数的世家豪族被匪贼所害。” 李基闻言,脸上似是有着几分惊色,但语气依然沉稳地说道。“竟有此事?主公勿虑,且容基看看是什么情况。” 子坤? 辅助刘玄德转战千里败黄巾焚张角之智囊,被卢公盛誉为“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敌手”的李三千? 有此人在,无虑也。 顿时,在场的世家中人似是被李基的沉稳所感染,情绪亦是平静了许多。 “陇西李子坤,见过诸位,敢问吴郡匪贼之患状况如何?” 随着李基相当有礼貌地向着诸多世家中人行礼,在场的世家中人也是连忙回礼,方才接二连三地说了起来。 “子坤先生有所不知,先有黄巾贼人自北流窜至吴郡,而后为保当地百姓平安,吴郡有大量世家纠集仆从青壮,欲剿灭黄巾。” “不料,吴郡匪贼亦是趁机四出作乱,疯狂劫掠于世家大户,迄今为止,据我等统计已有超过二十家世家大户为匪贼所害。” “吴郡百姓,惨呐~” “还请玄德公与子坤先生定要还吴郡百姓一个安宁啊!” …… 这些世家中人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几乎是本能地流露出惊惧交加之色。 李基将之尽收眼底,心中却是忍不住一阵冷笑。 ‘大多都是些偏安吴郡之地一生的老东西,对外谦卑惊惧,对内威严不可侵犯……’ ‘如今恐怕都已经被吓破胆了,生怕下一个被黄巾与匪贼所害的就是他们。’ 原本在李基的预估之中,是贾诩在吴郡杀个两三成就足以杀鸡儆猴,使吴郡世家不得不依赖投靠刘备。 如今,整个吴郡世家豪族死了七成,这无疑是让吴郡仅剩的世家中人时时刻刻都感觉有一把利刃横在脖子上。 “贼子好胆!” 李基沉色地喝了一声,转而朝着刘备拱手道。 “主公,吴郡远离中原之地,亦是难受朝廷管控,不想匪贼之害居然如此严重。” 刘备闻言,表情亦是相当之严肃地点了点头。 而李基则是颇有几分感慨激昂地说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匪贼,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试问,我吴郡百姓平日里耕着田,唱着歌儿,忽然就被匪贼劫掠侵害,焉能忍之?” “且如今身为吴郡支柱的世家大族已被害如此之多,若是再拖延下去,岂不是要尽去之?” 此言一出,可谓是说到了在场世家中人的心坎中,纷纷点头称是。 李子坤不愧是被称为“李三千”的当世智者,完全道出了世家中人的心声。 平日里我为世家子,读着书,抱着美妾,好生地繁衍生息,忽然就被匪贼给劫了,这怎么能忍? “子坤先生所言极是,贼匪一定要剿!” “还请玄德公速速剿匪,我等定当全力助之。” “老夫在此谢过玄德公与子坤先生,感激涕零,难以言表也。” …… 而李基双手略微一抬,压下着在场世家中人尽显激愤的声音。 然后,李基的目光一扫,流露出几分严厉肃杀,道。 “只是,基怀疑世家之中乃有勾连黄巾匪贼之人,否则那些匪贼怎会如此准确地找到家中防守薄弱的世家?” 霎时间,在场世家中人们相互间下意识地拉开了些许距离,一双双充斥着怀疑的眼睛警惕地左右打量了起来。 此事,之前惊惧交加的世家中人们大多都没有考虑到。 但此刻被李基开口道破,顿时便让在场的世家中人不自觉地怀疑了起来。 而李基以着这种方式轻松地往一群羊里塞入一只不存在的“狼”,让他们相互猜忌怀疑,难以联合之余,接着问道。 “吴郡世家是否都在这里了?” “不被匪贼所害的世家,在抵达吴县的贾文和先生通知过后,十有八九应都匆匆过来迎接玄德公的到来了,不来的,恐怕大体都被匪贼给彻底害了……” 顿了顿,这位答话的老者脸色有些阴沉地道了一句。“又或是做贼心虚,不敢前来此处。” 李基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诸位,不知各位可否进行一下名册登记,将各自的家族名字、所处籍贯、家中如今尚有多少奴仆青壮以及知晓周边的贼匪信息尽可能清楚地告之。”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吾依据名册调查一番可能有疑之世家,亦能知晓诸位家中的信息,尽快派遣兵卒到可能会被袭击的世家大族周边巡逻驻防,以免被袭之后救援不及时。” 对此,在场的世家中人几乎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迅速地在刘备安排的官吏下进行造册登记。 贾诩走到李基的身旁,低声地说道。 “子坤,这有何用?这些世家中人料想不会如实报上家中具体的女仆青壮数量,大体只会往少里报。” “这不是正合适吗?”李基应了一句。 “嗯?” “这可是他们自己说的数量。”李基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 “呵,这倒也是将把柄往子坤手里送啊。”贾诩应道。 随着原本该是迎接新任吴郡郡守的仪式,硬生生成了吴郡世家的哭惨结束后,刘备逐一地安抚在场的世家中人且承诺必然会尽快有所行动,这些世家中人这才下去歇息。 而后,在提前抵达吴县的贾诩带领下,刘备率领着麾下的文臣武将进入到吴县府衙之内。 尽管贾诩早早便已经安排人员打扫修缮了府衙,但是依然难以遮掩破败气象,且府衙之中的从官小吏也仅有是寥寥数个。 与其说寥寥无几的从官小吏在维持着正常运转的府衙,恐怕就连平日里扫地都扫不干净。 “吴郡已有六年以上郡守一职空置,整个吴郡大小事务几乎都是由各地县官与世家豪族所把持。” 贾诩则是沿途地为刘备等人介绍着吴郡现今的状况,并且将众人引入到府衙正厅之中入座。 正厅之内,刘备坐于上首处,下方则是各分文武。 右侧文臣之列以李基为尊,其次乃是简雍、贾诩、糜芳;左侧武将之列以关羽为尊,其次乃是张飞、赵云、夏侯博。 尽管下方文武仅有八人,但初次坐于府衙上首的刘备却是顿生心潮澎湃之感。 刘备双手略微张开,似做拥抱之势,开口道。 “今后,备便承蒙诸位相助之,为大汉谋得一方太平,亦为百姓争得安居乐业。” “是,主公。” 众人齐声应之,心中亦是顿生激昂。 旋即,刘备站了起身,向着李基拱手道。 “吴郡大小事务,多如牛毛,备欲拜子坤为郡丞,辅助于备总览郡内上下大小政务,还请子坤勿要推辞。” 并且,刘备将存于府衙之中代表着吴郡郡丞的官印亲手奉到了李基的面前。 李基神色微动,嘴唇轻抿,拜道。“基,定尽绵薄之力,以助主公成就大志。” 刘备亦是激动地回应之余,带着几分关心地提醒道。 “今后诸事,也劳烦子坤费心了,且子坤可自行任命麾下从官辅官以做使用,万万不可过于劳累。” “主公放心。”李基应道。 旋即,刘备又捧起负责总览郡内上下军务的都尉官印,任命关羽为吴郡都尉。 其后,对于此刻在正厅之内的其余文臣武将,刘备同样也是毫不吝啬地进行着封赏。 张飞为督邮; 赵云为门下督贼曹; 夏侯博为门下贼曹; 简雍为功曹; 贾诩为长史; 糜芳为五官掾。 可以说,刘备几乎是一下子将身为一方郡守能拿得出手的好职位,一次性都封赏了出去。 上至李基、关羽、张飞这等元老,下至糜芳这种新近加入的榜一代表,都可谓是毫不吝啬。 其中,赵云所收上的门下督贼曹虽然不是官,仅仅是吏,但是这却是刘备发家之时初次受封的职位,意义远大,说明了对于赵云的极其看重,让赵云为之感动不已。 唯有李基看着封了“督邮”而一脸喜悦的张飞,神色不由得略显几分怪异。 所以,还会发生“鞭打督邮”事件吗? 今后张飞这个督邮去巡视各县,会不会有某个不长眼的也想鞭打督邮? 第88章 斩草除根? 似是感受到李基的目光,张飞朝着李基咧着嘴露着牙齿。 不知道是不是张飞的肤色太黑,以至于李基感觉张飞的牙齿居然白得反光,让李基都有些难以直视。 反倒是受封名义上掌管一郡上下军务的都尉之职的关羽,依然是眯着眼,一副淡然平静,理所当然的神色,仿佛这只不过是应有之义罢了。 唯有对于关羽已经相当了解的李基,略微观察了一下关羽脸色的红润程度,明显察觉到关羽远不是表面那般的淡定。 想关羽于半年前,亦不过是被迫逃离家乡的通缉犯,如今已然身为一郡都尉,岂能不让关羽心中欣喜? 在场之中,恐怕也唯有贾诩是真正意义上的波澜不惊,脸上的些许欣喜恐怕也只是装出来融入集体罢了。 毕竟与在场其余人的出身低微不同,贾诩年少便举孝廉为官,更是多年韬光隐晦,根本就不在乎区区一郡长史之位。 要不是李基将贾诩这埋得贼深的山村老尸挖出来,恐怕贾诩还怡然自得地苟在牛辅军中。 而足足半晌过后,正厅之内的喜悦气氛这才随之平静了下来,刘备这才脸色一肃地开口道。 “备初到吴郡,不想吴郡匪贼之害居然如此之深,甚至听闻世家所言还有自北面逃窜而至的黄巾残党。” “因此,当务之急必是剿贼,以安民心。” 最是好战的张飞闻言,一咧嘴,大声道。 “大哥说得对,剿贼好哇,俺愿为先锋,将那什么黄巾残党、吴郡匪贼都杀个他干干净净。” 李基见状,忍不住朝着贾诩的方向看了一眼,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张飞难道不知他自己就是令吴郡世家惊惧不已的黄巾残党吗?】 会意的贾诩,则是摇了摇头。 顿时,李基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贾诩一定要张飞,而不要赵云了。 贾诩所看重除了张飞的武力,恐怕就是张飞那一股子清澈又愚蠢的劲头了。 换做了关羽或赵云,定然早就在贾诩的安排之中发现了猫腻与异常。 唯有张飞完全没有多想,恐怕就是一味依据着贾诩的安排行事,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黄巾竟是他自己。 “三弟莫急,吴郡不比涿郡,多是山林之地,大多匪贼若是往着山林一钻,又或者是潜伏于江河水寨之中,我等如何寻之?” 刘备道出了自己的担心,然后朝着李基问道。“子坤,若是依你之见,这吴郡匪贼之事该如何处置?” “主公,正如吾适才所言,匪贼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剿的。” 李基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当即就得到了张飞的一个笑脸感谢。 “如今,吴郡匪贼之害已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若要取得吴郡上下百姓民心,必先剿灭匪贼,否则何谈开发吴郡?” 当然,还有一句李基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吴郡匪贼从吴郡当地世家捞了无数钱粮,这也是李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让那些匪贼吐出来的。 原本李基早就眼馋世家所积累的钱粮,只是难以用合理的手段让世家慷慨支持当地的发展。 如今,那些钱粮过了一下匪贼的手,李基再将之缴获回来,那可就洗得干干净净了。 只要将整个吴郡本土世家超过七成的钱粮捞回来,别说是让刘备坐稳吴郡郡守之位收拢民心,恐怕就连接下来吴郡三五年开发所需的钱粮用度都足够了。 所以,匪贼是一定要剿的,不剿的话,怎么发家致富,刘备集团又怎么继续进步? 让李基略微有些纠结之处,则是要不要再将吴郡匪贼养得更肥一点再杀。 贾诩都以这种方式将吴郡世家杀得只剩三成,顺便将整个吴郡世家都屠个干干净净,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特别是适才幸存的吴郡世家名单都列上来了,挨个点名,挨个引导匪贼上门劫掠…… 既能引蛇出洞让那些匪贼们走出山林,又能在那些匪贼们劫掠世家之后,刘备打着为世家报仇以及维护爱与正…… 咳咳,维护治安的名义,将那些匪贼一网打击。 世家都死绝了,缴获的赃物自然也就没有归还的必要了。 届时,吴郡世家死绝了,吴郡匪贼也死绝了,只有刘备与百姓幸福的世界也就达成了,李基也就能顺势将吴郡按照自己想要的形状随意进行改造开发了。 越想越心动,恶念横行的李基当即启动……原…… 啊不,“计谋模拟器”! 【在你的指使下,贾诩借匪贼之刀将吴郡世家屠戮大半。 这无疑是个转折点,引导着吴郡走向不同方向的转折点。 因此如今身为吴郡郡丞的你,在决意清剿当地匪贼的同时,考虑着接下来该如何对待当地世家……】 【1、斩草除根;2、怀柔以待;3、断其根基。】 这三个选择…… 李基的眼睛略微一眯,然后先行选择第一个可以抄底且短期利润最大化的选择。 【深知机会难得的,在贾诩的影响之下决意顺势斩草除根,以绝接下来开发吴郡之中可能会出现的世家阻碍等后患。 因此,手中同时充分掌握了吴郡世家与匪贼位置的你,着手安排了一出好戏。 一方面先是封锁吴郡通往周边郡县的主要通道,防止吴郡匪贼携带钱粮逃至外地; 一方面则是大张旗鼓地令关羽、张飞率兵讨贼,且为了增加兵力,你还从各个世家之中抽调了近半的奴仆青壮作为辅军。 随后,你亲自拟定了一条剿匪路线……】 【以关羽、张飞之武勇,再兼之那有三千久经战阵的精兵以及大量世家奴仆青壮为辅军,各自为战的贼匪如何会是对手? 当即,关羽、张飞连破贼寨十余座,斩杀俘虏贼人无数,缴获钱粮更是难以计量,让吴郡世家听闻无不振奋解气。 然而,这一条由西向东的剿匪路线在不知不觉之中,却是尽数将匪贼都往着东侧逼去,且吴郡东侧匪贼的实力未有损伤分毫。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 自知不敌关羽、张飞的匪贼无有胆量正面挑战汉军,但却是适时听闻了世家大族深明大义,为支持吴郡汉军剿匪不但支持钱粮,更是调集了家族过半青壮加入汉军。 然后,你再调动之前贾诩勾连匪贼的暗子,将吴郡仅存的世家信息尽数告之幸存匪贼。】 【一时间,惊惧交加的匪贼被迫联合而起,然后发起了一场大暴乱,目标则是直指那些防守薄弱且富裕的吴郡世家,意欲先行劫掠,引得汉军匆匆救援,被迫打开可以逃往至吴郡之外的通道,然后再各自逃往吴郡之外。 然而,吴郡匪贼们所掀起的大暴乱刚刚劫掠屠戮世家,便被及时赶至的汉军围杀殆尽。 至此,吴郡治安为之焕然一新,世家大户更是干干净净。 只是,纵使无人有证据证明吴郡世家的彻底覆灭乃是你的刻意为之,但吴郡世家近乎全灭的局面,也让外界不可避免地泛起了层层质疑。】 【而如今尚且没有干预引导外界手段的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流言越演越烈,最后将你与刘备视之如豺狼虎豹,不敢轻入吴郡。 如此一来,等你真正着手开发吴郡之时,既没有本土世家子担任官吏,亦没有外界士子入吴郡相助的你,纵使钱粮充足,却也缺乏着大量官吏。 开发吴郡的进度比你预料的要缓慢得多…… 待天下大变之时,统领吴郡之地的刘备亦是饱遭世家敌视,举步维艰。】 【计谋评价:物极必反,过犹不及,此非良策。 纵使你已经做得无比干净,甚至任谁都在其中找不出你在刻意覆灭世家的证据,最多也只能认为你封锁吴郡本意乃是对匪贼斩草除根,祸及当地世家仅是意外罢了。 但吴郡世家不存的事实便足以引发大量的流言,继而使局面走向难以控制的方向。】 待浏览完“计谋模拟器”推演出来的所有信息,李基只能说是毫不意外。 有些事情纵使做得再干净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世间亦不缺乏智者,必然会有人大体猜到真相。 且纵使是再愚昧之徒,也明白一个地方如果某个物种灭绝了,那只能说明这个地方不适合此物种生存,而不仅仅只是意外。 更为严重的是,本土世家的灭绝,让刘备麾下大量缺乏可用官吏之余,亦会使外地士子不敢轻易入吴郡之地。 如此一来,大量缺乏着中层官吏的吴郡如何能够发展得起来? ‘果然,不能涸泽而渔……’ ‘世家亦非洪水猛兽,一定程度上还需要将之视作是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源。’ 李基默默地想着,且主动纠正着一部分来自于后世的过激观念。 或许,东汉末年的乱象有着世家大族大肆土地兼并的一大原因,但纵使是在世家不存的宋明两朝,同样存在着严重的土地兼并,只是兼并者由世家转变成了其他人罢了。 而在如今这个时代,识字读书者超过九成九都是世家豪族,现阶段想要真正统治一方,根本不可能完全抛开世家自己玩。 第89章 应对之策 世家,还是需要留的。 基于方方面面的考虑,现阶段世家都不能没有。 而相对于第一选择“斩草除根”,第二选择“怀柔以待”无疑就是另一个极端了。 或许在此刻刘备选择怀柔世家,必然会得到吴郡本土世家的全力支持。 然而,即使这个选择对于现阶段的刘备集团而言,无疑可以带来极其可观的好处,但基于长远的未来,这是李基所不愿意看到的。 一旦刘备选择一味对世家怀柔,那么很可能刘备将会成为第二个“光武帝”。 或许刘备依赖着世家的力量可以再度复兴汉室,但将走进另一个类似的循环之中,甚至世家进一步积累蜕变成“门阀”。 ‘大汉,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存在!’ 李基的眼睛一眯。 或许随着李基的地位提升,世家在李基眼中也变成了一种人力资源。 但世家这种人力资源一旦蜕变成门阀,那可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股东,想要再将其剔除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要大上许多了。 因此,除非刘备集团已经崩溃到必须由世家的奶来续一口才能活命的情况下,李基才会狠狠地啜上一口,否则断然不会采取一味的怀柔。 那么…… 【经过了再度的慎重考虑,你认为“斩草除根”与“怀柔以待”都过于极端,决定选择“断其根基”的方式。 而何为“断其根基”,在你看来便是斩断吴郡本土世家对于地方上实质性的影响力,继而可以最大程度地确保你在吴郡实行的政策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随即,并没有急着派兵剿灭匪贼,反而是摆出了示弱防守的态度,由重兵防守作为治所的吴县,并且暗中大肆地派人宣扬刘备部下士卒不过三千,且多是自中原战场退下的残废老兵。 在你接连用计迷惑之下,吴郡匪贼渐渐相信了这种说法,非但没有逃离吴郡,反而贪婪之念再动地瞄上了吴郡残余的世家大户。 一时,吴郡世家与匪贼在你眼中互为猎人与猎物。 也借着吴郡匪贼的威胁,为求自保,吴郡残余世家不得不选择匆匆迁至治所吴县,然后由你眼中的“大汉魅魔”逐一安抚。】 【而随着吴郡世家皆迁往吴县后,你亦暗中迅速派遣此前刘备在巨鹿所招收的文士为官吏到各个县城收拢权力,尽快抹平各世家的影响力。 不久,吴郡匪贼在你之用计下一战而定,且明面上吴郡残余世家亦是被刘备各种优待地安置于吴县之内。 然,你很清楚他们自此都将只是你手中的人力资源罢了。】 【计谋评价:此计乃借势之阳谋,吴郡世家或有识破之人,却无有拆解之计,唯有如你所愿那般迁入吴县。 或许,亦有隐患。 但以着刘备之魅力以及你的能力,你自信聚拢于眼皮子底下的世家心思再多,无法控制与影响地方的世家亦不足为虑。】 等脑海之中的推演彻底完毕之后,李基嘴角不禁浮现了一丝笑意,心中已然是有了决断。 “断其根基”,使吴郡残余的三成世家尽数以着保护的名义集中在吴县。 只要世家们拖家带口搬了进来,那么再想离开吴县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或许,集中到一起的世家也会有点好活整起来。 但可惜刘备不是什么昏庸之主,这些世家控制不住刘备,也不可能会挑拨得动刘备与麾下文臣武将的关系。 所以,笼中鸟整的活再好,那也只是喳喳叫而已。 而在李基声明必须剿匪且收拢吴郡民心,否则根本无法开发吴郡之后,大厅之内的众人除了贾诩之外,其余人便思虑起如何清扫吴郡匪贼。 只是众人皆初至吴郡,对于吴郡的人文风俗地形气候等等都不熟悉,吴郡匪贼的情报更是一无所知。 一时,在李基与贾诩均没有吭声的情况下,其余人皆有点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 最终,身居上位的刘备决定启动自己的“外置大脑”,问道。 “子坤,依汝所见,这吴郡匪贼该如何剿之?” “剿,是必须剿的,但却是万万不能急……” 此刻已有了打算的李基,开口答道。 “主公亦知此前为何吴郡世家被匪贼屠戮劫掠之因,实乃大量世家奴仆青壮集中意欲围杀黄巾残党,反而导致家族防守空虚,难以抵挡匪贼劫掠。” “因此,不排除吴郡匪贼之流……有高人!” 此言一出,刘备的表情当即一肃。 “有高人”这三个字,无疑是让刘备瞬间警惕了起来。 作为被李基一路辅助着从一介贩卖草鞋之辈到如今的吴郡郡守之人,刘备焉能不知有没有大才相助的区别之大。 曾经刘备以两千义军尚且赢六万黄巾军,如今吴郡匪贼之多,又岂止两千之数? “子坤所言极是,万万不可大意。” 刘备深以为然地说道。 “再者,如今我等初至吴郡,对于吴郡上下知之甚少,倘若贸然行动,一旦被匪贼暗袭攻下吴县,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主公。” 李基附和地说道。 “我军将士皆是北人,对吴郡之地的气候水土尚且还没有完全适应。且江东地形素有七山二水一田之称,丘陵山地数不胜数,我军对于山地作战亦不熟练,若是贸然深入山林,唯恐有失。” 随着李基一条条地列出了不利条件,在场众人脸色皆是凝重了起来。 “那依子坤之见,当下该如何行事?”刘备问道。 李基语气平静地说道。 “宜先吴县城池,训练士卒,整合郡兵,且派遣官吏传令至其余县城进行监督巡视,收拢郡兵,戒备匪贼。” “随之,一方面暗中探查匪贼动向以及窝点分布,一方面待士卒适应且整合郡兵后,再步步为营将匪贼逐一剿灭,方为上策。” 刘备闻言,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开口询问道。 “诸位对于子坤之言,可有补充?” 显然,刘备心中已有了倾向,但还是耐心地打算听取一下各方意见。 在场的武将们虽然觉得李基似乎有些谨慎小心过头了,大多匪贼都不过是乌合之众,正面战力连郡兵都不如,对上如今刘备麾下那三千精兵恐怕一个冲锋就解决了。 但是,如今刘备麾下的老本也唯有那三千精兵,数量对比吴郡似乎多如牛毛的匪贼而言处于绝对的劣势,确实不能大意。 至于贾诩则是看了李基一眼,虽然一时还有些弄不明白李基为何态度大变没有急着剿灭匪贼收回钱粮,但亦明白李基必有深意,所以完全没有开口反对的意思。 反倒是简雍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提醒道。 “主公,子坤先生之言自是稳妥,但还需考虑一下那些世家大族,且此前主公亦明言必会剿灭匪贼,若是一味按兵不动,恐会遭致世家不满。” “且若是此期间又有世家遇袭而被灭,对于主公的名声亦会造成打击。” “这……” 刘备的眉头一拧,倒是有些纠结了起来。 毕竟,此前刘备为了安抚前来迎接的世家大户,确实说了不少的好话。 此刻一味防守城池,在刘备看来确实有些不太妥当。 只是如今刘备麾下可调动的兵力不过三千,还需顾忌方方面面,总不能分散兵力而动。 “主公,此事亦正是吾所欲说之事。” 李基接过话开口说道。 “匪贼之举动异常,且袭击劫掠之事似乎颇为了解世家内部状况,极有可能乃是有世家中人内部通贼,此事不可不防,且世家亦是不能尽信之。” “不过主公既已许诺会保护吴郡世家,亦不宜食言,主公可让吴郡各地世家迁往吴县,沿途亦由主公派遣精兵保护,如此便是万无一失。” 简雍摇了摇头,道。“只怕世家未必愿意。” “无妨,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如此既能表明主公有保护世家之心,亦不至于顾此失彼,为保世家而害了城池被匪贼所破而使百姓遭重。” 李基不以为然地开口说着。 当然,李基很清楚绝大部分世家绝对会同意的。 且不说如今吴郡世家的处境就一个字――“危”! 生死存亡,唇亡齿寒之际,世家的某些底线几乎就等同于政客的节操,别说是突破了,就算是进进出出都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又并非是让世家们迁离吴郡之地,仅仅是迁至吴郡治所吴县所在罢了,算不上是离乡背井。 倘若是幸存世家之中再灭上几家,李基只怕他们会急着求着迁往吴县以求庇护。 而对于李基复杂的心思与筹谋,刘备一时还未可知,但明面上李基的建言毫无疑问已经是顾忌方方面面,刘备自然是欣然采纳之。 随后,刘备令关羽整顿士卒尽快适应吴郡气候水土,张飞则是率领骑兵巡视各县城安防状况,赵云则是整合统率吴郡郡兵尽快形成战力。 至于夏侯博,则是统率一队精锐于吴县城内巡逻,以保治安,防备匪贼混入城内作乱。 第90章 来年土地更肥沃 文官方面,李基总领吴郡上下大小政务自是无须多言。 简雍虽为功曹,但当下最主要的职责还是于吴县周边对“桃园众”进行安置教导。 至于糜芳本就纯粹是刘备看在糜竺这位榜一大哥的面子上封的官职,因此自然也不指望尚未真正及冠的糜芳有何作为,而是直接将糜芳带在左右以示恩宠。 因此,协助李基的除了贾诩之外,也就只有大大小小的一些普通文士以及府衙小吏。 等李基真正开始处理吴郡积压了六年以上的文书之时,可谓是顿感一阵头皮发麻。 整个吴郡不说是被当地世家豪族联合县官小吏掏空了,那也是完完全全地架空了府衙。 以至于当李基看到吴郡府库之中仅剩十金、百绢以及约三千石粮草之时,整个人都快要被气笑了。 也就是幸好刘备抵达吴郡上任之前,尚有一部分缴获自黄巾的钱粮,以及榜一大哥糜家大笔大笔地支援了钱粮,否则刘备上任第一件事就不是想着该怎么剿匪,而是麾下官吏将士的俸禄粮饷该如何筹措。 因此,又回到了某个死循环上。 纵使刘备明知吴郡府库是被当地世家给掏空的,但是为解燃眉之急,也唯有向当地世家进行筹措。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看似自当地世家捐赠筹措的钱粮,所需付出的代价绝对比明码标价的来得更高。 如此一来,吴郡郡守又需完全依靠于当地世家才能掌控吴郡,某种意义上又与被当地世家所把控的傀儡有什么区别。 而当李基翻看吴郡郡兵的名册,又亲自与驻守在吴县的郡兵简单核对了一下后…… 尽管有所预料,但是郡兵“吃空饷”的严重程度依然超出了李基的预料。 名册之上需发放军饷的郡兵,十有七八都仅仅只是个名字,根本就是查无此人。 纵使如此,郡兵的粮饷依然拖欠了有半年之久。 还当真是山高皇帝远。 地处江东之地,远离中原地区,郡守一职又已经是被空置了六年之久,以至于吴郡官府都几乎是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 如此一来,那么世家豪族面对有黄巾残党出现在吴郡,并没有指望郡兵剿匪,而是自行集合奴仆青壮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地郡兵是什么德行,那些世家还能不清楚吗? “这七成,还真不算冤杀……” 李基冷笑了一声,将手中方才统计完毕吴县郡兵实际需要补发的粮饷竹简丢到了面前的桌案之上,然后看向了一旁看似在认真处理公文,实则神游天外的贾诩。 “你觉得呢?文和。” 贾诩闻言,虽然不太听清李基问的是什么,但是多年的混日子生涯,让贾诩本能地点了点头,道。 “子坤所言极是。” “别在这里装傻充愣了。” 李基没好气地道了一句,然后将刚刚统计完的竹简丢到了贾诩的面前,说道。 “当务之急唯有先补全吴县郡兵的粮饷,将之收拢到主公麾下,这件事颇为重要,就劳烦文和你亲自处理了。” “嗯?” 贾诩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打开竹简大体地扫了一眼,然后问道。 “子坤为何没有追究到底,将郡兵之中那些中层军官全部换一遍?” “扯着萝卜带出泥,整整六年的时间整个吴郡由上到下,谁没有参与?怎么追究?难道将整个吴郡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吏以及郡兵全部换一遍不成?” 李基反问了一句,然后说道。 “再者,这些事情的背后难逃各地世家的影响,只要将世家的问题解决了,余下的是秋后算账,还是一笔抹去,都不过是反掌之间罢了,当下维稳收拢人心为重。” “再者,主公乃是仁德之名,执政治理总归不能表现得过于严苛,否则容易在口口相传之下,影响主公当下在平民之中的风评。” 李基特意大费口舌地解释了一遍,为的就是避免贾诩产生某些误解,将原本就已经不多的郡兵又来个群体消失术。 那李基可当真是要裂了。 总不能完全依靠着三千兵卒掌控吴郡吧? 因此,吴郡郡兵纵使再烂,也必须尽快掌控在手中。 枪杆子出政权。 这一句至理名言,无论放在什么时期都是正确的。 只要刘备完全掌握了吴郡上上下下的兵权,就完全不怕自顾不暇的世家豪族们还会翻天不成。 假如可能的话,李基还当真不想将此事交给贾诩处理。 只是此事牵扯甚广,手段略有差池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当下除了李基,也唯有贾诩之能可以确保可以完美解决此事了。 因此,李基只能是多加解释一番,让贾诩别把吴郡郡兵也给弄没了。 “子坤当真无趣,这等按图索骥之事交予子龙便足矣。” 贾诩道了一句之余,便是将那竹简收入袖子之中,然后美美地品了一口茶。 站在李基身旁协助着种种小事的夏侯兰见状,连忙上前为贾诩添茶。 李基也跟着喝了一口茶水,略微润了一下喉咙,解释道。 “子龙被主公命令率领五百士卒去护卫迁移至吴县的世家,等不及子龙回来再处理此事。” “哦?这么说玄德公已经说服那些世家了?”贾诩问道。 “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李基平静地应了一句,但是贾诩明白其中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或许,子坤这个面善心黑之徒,暗中是不是又引导贼匪灭了某些世家,导致余下世家惊惧之下方才不得不做出这个抉择? 一念至此,贾诩也不禁有些心痒痒的。 只是,如今府衙之内大大小小之事都是由李基亲自操持,没有李基的许可,贾诩也根本无从了解李基具体做了什么。 而李基扫了贾诩一眼,知道贾诩这个心黑老贼定然有所怀疑,不过却也是故意吊着贾诩。 如今贾诩都尚且没有真正拜刘备为主,这世间哪里有那种既不想在对方身上打上印记,还想深入了解对方的好事? 就算贾诩身上有着一层与李基有恩的套,那也是不行的。 “不说也罢。” 贾诩拂袖离开。 而待贾诩离开之后,李基从一旁桌案堆放着竹简的最底下抽出了一份竹简摊开,上面所记载的乃是吴郡匪贼的最新状况。 【禀子坤先生: 吾已依约领多家匪贼探子探查我军营寨,且让他们所见均是伤残士卒。 今,吴郡诸多匪贼已信郡守麾下士卒尽皆伤残老弱。】 字很少,信息量很大。 李基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驱虎吞狼? 不,虎皮要剥下来,狼也要拔了爪牙养成看家之犬。 倘若是单纯的流言,自然不足以会让那些吴郡匪贼相信名扬天下的刘备只是虚有其表之徒。 然而,倘若让他们自行验证,并且亲眼目睹呢? 李基事前倒是没有想到,劝说刘备一路带至吴郡的三百伤残士卒,居然在这一刻还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凭借着那三百伤残士卒在营寨之中操练的画面,足以让吴郡匪贼误判刘备麾下士卒的力量。 再者,此前引诱匪贼再袭击了一个世家,新上任郡守刘备依然没有任何反击举动,反而是让各个世家尽数迁往吴县避难。 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弱,足以让匪贼之徒为之膨胀不已。 并且那些世家向着吴县迁移,拖家带口之余,运送钱粮车队数不胜数。 只要那些匪贼不是瞎子,必然会探查注意到那一头头大肥羊。 人的贪念是永无止境的,更何况是匪贼之流? ‘饵已经下得差不多了,就看鱼什么时候咬钩……’ 李基略微一笑,然后将手中的竹简卷起,随手丢入放置在一旁火盆之中,任由着火焰将那一份竹简一点点地吞没,最后化为灰烬。 这一幕,看得站在李基身旁的夏侯兰有些不明所以,但似乎感受到李基散发着愉悦。 “先生,你似乎很高兴?”夏侯兰问道。 “是啊,一想到来年吴县周边的土地应该会更加的肥沃,心情不免得就好了起来。”李基笑着应了一句。 夏侯兰闻言,依然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为什么李基会忽然说来年吴县周边土地会更加肥沃。 不过在被推荐到李基身旁成为书童之时,夏侯兰一连三五天几乎是被赵云与夏侯博不间断地在耳边提醒:跟在子坤先生身旁,少说话多思考。 因此,纵使夏侯兰本是跳脱的性格,但还是不敢多言询问下去。 而李基看着那竹简在火盆之中化为灰烬后,向着夏侯兰问道。 “这两天主公在忙碌什么?” 夏侯兰连忙答道。“安置流民,巡视军务以及安抚抵达吴县的世家。” 李基闻言,暗自点了点头,自觉刘备适应身为人主以及郡守的身份也是极快。 民心、军队以及世家…… 这三者才是刘备真正需要拉拢以及掌握在手中的东西。 李基想了想,考虑到后续的状况,开口道。“去查一查,主公今在何处,我要去见一见主公。” “是。” 夏侯兰应了一声,然后匆匆地走了出去。 很快,等李基将手头上继续处理的文书都解决后,夏侯兰跑了回来,禀报道。 “先生,主公如今正在刚刚迁至吴县的富春孙氏家中拜访。” “啊?孙氏?” 李基。 第91章 孙氏 富春孙氏,据传为春秋孙武之后裔。 当然,如今孙氏早已没落为豪族寒门一流,就连世家都姑且算不上。 在吴郡现存的世家豪族之中,孙氏完全是毫不起眼的一个,家族成员最高官职亦不过是家主孙坚所担任的别部司马一职。 而在孙家为避匪贼,匆匆举家迁至吴县之后,身为郡守的刘备却是亲自登门拜访。 当孙家中门大开之时,出现在刘备眼前的却是一位身怀六甲,兼具几分贵气与孕气的美艳妇人,且微微躬身行礼道。 “刘郡守,快请快请。” 刘备一时有些怔住,看着眼前的美艳妇人,迟迟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追问道。“此处可是富春孙氏,别部司马孙文台之家?” “孙文台正是妾身夫君。”美艳妇人回了一句。 刘备闻言,不免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孕气十足,小腹隆起的美艳妇人之余,连忙回礼道。 “那面前当是孙氏吴夫人了,备乃文台好友,此前公务繁重,未能至富春拜访,还请见谅。” “此事,妾身亦已收到夫君之信,言及刘郡守乃仁德君子,且与夫君一见如故,若刘郡守登门拜访,务必好生接待。” 吴夫人进退有度地说道,然后伸手相邀刘备入内说话。 刘备点了点头,携着夏侯博以及一众带着各种礼物的士卒进入到府邸之中。 当然,以孙氏如今的家底与财力,匆匆迁至吴县自然买不起什么极好的府邸,处处可见简陋狭小,只能称作是勉强容身。 而刘备与吴夫人在正厅之中各自坐下之后,刘备看着吴夫人的肚子,不禁感慨了一句。 “在外征战已有半年之久的文台兄当真是好福气,又将得一麒麟儿。” 吴夫人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说道。 “只是此子出生在即,夫君恐不能归也。” “文台兄在国征战,此亦是无可奈何。”刘备有些心不在焉地安慰了起来。 刘备与孙坚的年岁相差不远,然迄今都还尚未成家,更何况是生儿育女。 因此,孙坚看似被迫离家不得归,官职亦远不及刘备,但刘备这一刻看着眼前的吴夫人,莫名地感觉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尤其是吴夫人居然还是有孕在身,这可是刘备此前完全没有听孙坚提起之事,只是言及家中除了吴夫人之外,尚有二幼子以及一幼女。 并且孙家家中大小事务都是由妻子吴夫人所处理,仅有一胞弟孙静辅助之。 再兼之此前刘备曾应承孙坚至吴郡为官后,对孙家多加照料,刘备闻孙家迁至吴县后方才匆匆上门拜访。 随即,刘备便话题一转,向吴夫人介绍着特意带上门的一应礼物,且大多都是绢布粮食一类。 虽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却尽是些平日生活用度用得上的东西,这让吴夫人原本多少有些紧张的心也渐渐放缓了许多。 礼物可见其心性,亦可见其目的。 所携之礼物并非是那些华而不实,反而是这些眼下孙家所能用上的朴实之物,这反而是让吴夫人颇为感动。 原本吴夫人还颇有些担心刘备为人,或会欺辱孙氏孤儿寡母,有所目的,不想当真是如孙坚来信所言: 【刘玄德乃是仁德君子,若有难处,可寻其求助。】 “吴夫人,还请恕备有所冒犯,只是吴夫人如今身怀六甲,当多加休息才是,却是亲自出迎,实在是让备受宠若惊,且备记得文台兄曾言家中尚有一胞弟孙幼台,不知何在?” 刘备问道。 吴夫人应道。“刘郡守乃夫君友人,妾身虽不通礼仪,却也知当替夫君亲自相迎之,至于幼台……” 说到这里,吴夫人语气略微一顿,方才叹息了一声,道。 “此前有匪贼作乱,幼台率领家中奴仆青壮抵御之,不幸伤及要害,已在半月前去世。” 刘备闻言,不由得大为震惊,连连致歉之余,惭愧地道。 “只恨备受大雨所阻,迟迟不能至吴郡剿匪,却是害了幼台,如此他日备尚有何面目去见文台兄?” 吴夫人安慰道。“此事如何能怪刘郡守?还请刘郡守勿要自责。” “唉……” 刘备叹息着说道。“于公,备乃吴郡郡守;于私,文台兄与备乃是至交好友;此事于公于私而言,备焉有能够推脱之处?” 当即,刘备沉声地说道。“不日,备当一扫吴郡匪贼,以告幼台在天之灵,以还吴郡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刻,刘备所表现而出的担当气度,看得吴夫人心中可谓大为赞叹道。 ‘不想夫君平日里轻浮刚烈,居然在外结交了这等好友,实乃幸事也。’ 随即,吴夫人扶着肚子,起身行礼道。 “如此妾身便替幼台,也替吴郡百姓向刘郡守拜谢了。”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刘备见状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下意识地想要搀扶吴夫人,又意识到男女有别,不敢触碰吴夫人,只能是连连虚扶道。 “吴夫人如今身怀六甲,不可行此大礼,还请快快起身。” 吴夫人闻言,应道。 “刘郡守多虑矣,妾身亦随夫君偶有习武,虽不敢称有上阵杀敌之能,但自认身体强健不亚于寻常男子,区区日常活动对腹中胎儿无甚影响。” “纵使如此,吴夫人亦该多多休息。” 刘备劝说之余,想到了什么道。“如此说来,孙家上下如今岂非全靠吴夫人一人所打理?” “勉力支撑。”吴夫人应道。 “今后,吴夫人若是有甚难题,可尽管遣一下人至府衙告知一声。”刘备开口道。 “那今后便劳烦刘郡守了。” “吴夫人无须这般客气,吾与文台兄乃是好友,文台兄为国效力不能归家,备应当代文台兄照料妻儿,且吴夫人直呼备为玄德即可。”刘备说道。 吴夫人闻言,也有意拉近双方的距离,应道。 “夫君有玄德公这般好友,实乃孙氏上下幸事也。” 随即,就在刘备关心地询问着吴夫人家中当下可有什么困难之时,一士卒走到了守在刘备身侧的夏侯博耳边汇报了几句。 紧接着,夏侯博低声地向着刘备汇报道。“主公,子坤先生今在门外。” “子坤来了?” 刘备闻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笑容,向着吴夫人开口道。 “备之肱骨已至,不知可否邀之入府内,恰好能向吴夫人介绍一二。” “莫非是李子坤?”吴夫人询问道。 “正是。” “李三千之名,纵是妾身这等妇道人家亦是多有耳闻,正欲一见之。” 吴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打算起身亲自到门外相迎。 刘备见状,连忙劝阻吴夫人在正厅歇息即可,然后带着夏侯博到门外去迎李基入内。 片刻之后,当刘备再度回来之时,身后赫然多了一个翩翩公子般的郎君,顾盼之间仪态儒雅淡然。 等刘备为双方简单介绍了一番后,李基看着眼前贵气与孕气兼备的美艳少妇,迟迟有些没能跟某种固化印象中垂垂老矣的“吴国太”联系到一起。 184年的吴国太哪里是风韵犹存,分明是正值…… 咳咳…… 非礼勿视! 意识到什么的李基在看了一息后,连忙挪开视线以免失礼。 也就在这时,还有着三道高矮不同的身影走入正厅之中。 为首一人,年岁比之夏侯兰还要小许多,但稚嫩的脸庞却是充斥着一股英气,面对着正厅之中的客人没有丝毫的怯弱,举止有度地行礼道。 “娘,唤孩儿来有何事?” 吴夫人则是向着刘备与李基介绍道。 “玄德公,子坤先生,这位便是孙家大郎孙策,今九岁……” 随即,吴夫人向着孙策开口道。“策儿,这位乃是汝父好友,快快见过玄德叔父以及子坤先生。” 年近九岁的孙策闻言,当即行礼道。 “孙策拜见玄德叔父,拜见子坤先生。” “快快请起。” 刘备连连上前搀扶起孙策,看着这个英气勃发的少年郎,眉目之中满是欣赏,赞道。 “此子有文台之风,他日亦当是一猛虎也。” 李基也是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原轨迹之中的“江东小霸王”,甚至不忘仗着年岁与辈分,摸了摸孙策的脑袋,也算是一捋虎首。 而孙策感受着李基那温热的手掌以及亲近的举止,非但没有丝毫排斥,反而是下意识地蹭了蹭。 随即,站在孙策身后的又一孩童走了上前学着孙策的模样行礼。 “此子为我家二郎,孙权,今三岁。” 与长子孙策相比,孙权只能算是刚刚脱奶,走路都尚且不太妥当,话说也是奶声奶气的,看着刘备与李基的时候,下意识想要躲在孙策的身后。 只是,孙策顺势反手一扯,便将孙权给拉了出来,教导着孙权如何向着刘备与李基问好。 刘备见状,亦夸道。“孙二郎亦是不凡,他日我若有子类此,亦心满……。” 不等刘备说完,李基就率先上前抱起孙权,打断了刘备的flag。 主公,使不得啊! 我宁愿少主是阿斗,也不想是孙十万。 所以,李基顾不得失礼也要打断刘备施法。 第93章 变化 是夜。 李基翻来覆去,手掌来回地盘着那硬物,愣是怎么都无法入眠。 最后李基干脆披着一件单衣起身,推开门走到了小院之中。 “郡丞大人!” 在小院外充当侍卫的两个士卒见状,连忙上前行礼。 李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之余,就这样站在小院之中仰着夜空,手掌则依然在不自觉地盘着那硬物。 虎符。 那是沉甸甸的信任。 再加上李基脑海里不自觉地回荡着刘备那于落日黄昏之下那包含着真挚的话语,纵是原以为对于所谓大饼已经免疫的李基,胸中亦是顿生“士为知己者死”之感。 ‘难怪如此多人愿为主公效死,鲁莽如张飞,多智似孔明,都愿为主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基暗自地感慨着。 曾经,李基以为所谓的“美人计”大体不过是刘天仙站在你面前向你示好,但真正的“美人计”却是赵灵儿甜甜地喊你逍遥哥哥,王语嫣在井底娇羞低首许下白头之约,小龙儿邀入古墓双宿双飞。 曾经,李基也以为正面面对着刘备的“魅惑”,大体也不过是上司向你画饼许下种种好处,但身临其境之下,才发现那种感觉几乎就像是嬴哥儿将一统六国、横扫八荒的军政大权与你共享,并行大一统之宏愿。 别说是李基,恐怕就是司马懿本懿站在刘备的面前,恐怕同样也经不起这样的魅惑考验,愿为刘备效力赴死。 ‘啊!’ ‘我真该死啊……’ ‘主公以身家性命如此托付于我,我平日里却是如此懈怠……’ 这一夜,李基终究是没能入眠,心潮澎湃之下,只觉得思绪如潮,顺便还处理了不少此前犹豫不决的政务决策。 而在随后的数日里,李基以兵符开始暗中调动吴县以北的郡兵之余,也是几乎一改平日不急不缓的态度,勤勉无比地处理起一项项政务。 甚至就连原本后天一并拜访某位大贤的邀约,李基都推辞了过去,整天地窝在府衙之中处理着种种文书政务。 吴郡上上下下,几乎都可以称得上一句百废待兴。 此前,李基多少有些摸鱼,能够押后到等剿灭匪贼、收拢人心再考量的事项,一般都先行押后再说。 如今,李基几乎是亲力亲为地将如今吴郡当下的问题一项项处理安排之余,还开始进行大量提前量的规划安排,以待匪贼一灭以及缴获钱粮之后,立刻对吴郡进行开发。 …… 而在正厅之外,刘备带着管理城内治安以及充当侍卫长的夏侯博蹲在一角落,小心地窥视着那几乎将李基整个人都淹没的竹简文书,脸上流露着浓浓的心疼怜惜。 刘备在这里蹲了一个时辰了,脚麻…… 但是更让刘备心疼的是,坐在府衙正厅之内处理文书的李基几乎连头都没有抬过。 “子坤这样的状态持续多久了?”刘备小声地问道。 “似乎……有六七天了。”夏侯博答道。 刘备有些恼怒地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来禀报?” 这让夏侯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吭声。 以着刘备与李基之间的关系,夏侯博总不能因为李基某几天过于勤勉就特意禀报一番。 那……那跟时常替李基在刘备面前邀功,有什么区别? 也就在这时,充当着李基书童与助手的夏侯兰有些吃力地从正厅之中,捧着一大堆处理好的竹简走出来。 “明正!” 忽然,夏侯兰似乎听到了主公的声音,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四处张望了起来。 “这边,过来。” 直至声音再度响起一次,夏侯兰这才发现主公与兄长居然蹲在了一处角落,连忙地走了过去,问道。 “主……” 只是不等夏侯兰出声,刘备就冲着夏侯兰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等夏侯兰靠近之后,刘备拉着夏侯兰蹲下,方才小声地问道。 “明正,子坤这几日是怎么回事?”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夏侯兰不解地问道。 “有问题!” 刘备语气包含焦急地说道。“子坤平日里就不是这么勤勉之人!” 刘备的眼光,自是毒辣。 在刘备看来,李基有才有德,且于推演之道有着他人难以理解的造诣,甚至许多时候为了可以找出一条取胜之道,不惜透支身体进行推演。 但是,刘备很是清楚李基平日的作风其实是有些懒散的,更多的是喜欢品茗读书以度闲日。 纵使是处理各种文书政务,那向来也是不急不缓的。 以刘备所知,李基对于这种作风称之为“摸鱼”以及“劳逸结合”。 “明正,你是子坤的书童,可知子坤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以及时间。”刘备追问道。 夏侯兰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答道。 “主……主公,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时间的话,似乎是先生那日前去孙府寻主公之后的第二天开始的。” 刘备闻言,眉毛不自觉地一皱。 一旁的夏侯博见状,安慰道。“主公,子坤先生变得勤勉了许多,这不是好事吗?何必紧张。” “子坤进行推演的消耗甚大,偶有晕厥之时,备对子坤已是亏欠良多,如今若是平日子坤依然如此勤勉劳累,备恐子坤身体有失……” “不妥!不妥!” 刘备连连地道了几声,正欲起身,只觉得下半身酸麻无力,愣是起到一半又蹲了下来。 “季常,扶我一下。” 夏侯博连忙将蹲得腿麻的刘备给扶了起来,而刘备拍了拍衣物,正欲走进去之时,看到一仆从以托盘捧着膳食往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刘备脚步有些不自然地三步并做两步地拦住那仆从,然后亲自捧着膳食往着正厅走了进去。 直至刘备走到李基的身旁,李基依然在伏案埋首处理文书,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的动静。 刘备左右看了看,便将托盘放到了李基桌案的一角,然后便亲自盛了一碗鸡汤推到李基的身旁,轻声地说道。 “子坤,鸡汤来咯。” 李基闻言,猛然一怔,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还是今天起床起猛了。 随即,李基抬头一扫,方才发现身旁的居然是刘备。 李基下意识便想起身向刘备行礼,但刘备却仿佛早有预料似的双手搭在李基的肩膀上一压,阻止了李基的动作,说道。 “子坤无须多礼,先喝点鸡汤吧。” “谢主公。” 李基应了一声,看着刘备都已经盛好推到面前的鸡汤,也只能是喝了起来。 只是,李基才刚刚喝完一碗,刘备又盛满一碗推了过来,追问道。 “够不够?子坤,够不够?不够我再令厨房多做一点。” 李基看着今日似乎怪怪的刘备那忽然的关心,大量莫名的剧情在脑海之中涌起,心里不免地有些发慌。 这毒里不会有鸡汤吧? 还是鸡汤里下了点什么不该下的? 比如,把我迷倒了,然后…… 当即,李基连忙答道。 “够了够了,主公,要不……你也喝点?” “备就不喝了,这是给子坤准备的鸡汤,子坤这几天辛苦了,子坤多喝点补补身子。”刘备关心地说道。 辛苦? “基有甚辛苦的?”李基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刘备仔细地观察着李基的表情,然后说道。 “这几天里子坤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处理文书政务,如何不是辛苦?” 这也算辛苦? 主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007”式的全年无休,李基自觉这几天也就是愧疚心理发作,所以稍微加了一点班将迟早需要处理的积压文书提前给解决了而已。 这让曾经习惯了某些牛马观念的李基,一时被刘备太当做一个人反而有些不适应。 只是,这让完全不知道怎么给刘备解释的李基,略微想了想,只能说道。 “等吴郡匪贼一除,基便要离开府衙了,所以便提前将一些规划……” 然而,不等李基说完,刘备盛着汤的双手猛然一抖,鸡汤洒在了桌案之上,甚至将刘备的衣物打湿了一片,刘备却是完全毫无所觉,下意识地起身急问道。 “什么?子坤要离开?” 李基看着刘备那过激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主公莫要激动,基所说的是离开府衙。” “啊?” “主公难道忘了开发吴郡之事乎?基高坐府衙之内,空谈便能使吴郡粮食增产,良田翻倍?” 李基无奈地开口道。 “欲开发吴郡,治理水利、修塘筑堤、围湖造田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而每一步都需要基亲自去考察各地地形。” “因此,待吴郡政务走上正轨之后,自然便是基走出府衙前往吴郡各地进行考察之时。” 刘备听到这里,方才彻底地放下心来,转而眉头略微一皱,追问道。 “子坤,不如你留于府衙之内,派遣人手去绘制地形图如何?” “不可。” 李基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说道。 “若是用以开发改造水利的地形图稍有偏差,可能后果不堪设想,且他人也未必能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 “所以,此事基必须亲力亲为!” 第94章 当世非我莫属 或是行军打仗,地形图稍微偏差了十来米,往往只是个小问题。 但是开发水利的地形图这里偏差十来米,那里偏差十来米,那问题可能就大了。 更重要的是,李基真正赖以开发吴郡的自信,还与脑海之中的“计谋模拟器”存在关联。 唯有李基真正将整个吴郡的水网亲自视察一遍后,方能通过“计谋模拟器”进行推演的特殊状态,推演出当下如何在数年时间内完成吴郡水网整体的改造计划。 否则,李基总不能当真如原历史那般,对于江南水网这里改改,那里改改,头痛医头,脚痛治脚,需要历经数以百年的沧海桑田,最终才完成了对于江南水网改造成适宜耕种的状态。 江南之地,一直都在这里。 因天时地利而具备的“太湖熟,天下足”潜力也一直在这里,难的从来都只是如此将它给开发出来。 并且,由于沧海桑田的变迁,这个时期的吴郡之地与后世的地形存在着一定差异,纵使李基对于后世的吴郡之地颇为了解,也需要一点点亲眼去看看如今吴郡之地的地形水网等等。 “子坤,非去不可吗?”刘备问道。 “此事,当世非我莫属。” 李基答道。 或许换一个精于水利的明相能臣,同样也能着手对吴郡之地的开发。 但唯有李基可以通过“计谋模拟器”一次性地把整个吴郡水网纳入计算进行推演,然后知晓当下如何才是最适宜开发吴郡。 “若是子坤一去,何人可担子坤郡丞之重任?”刘备追问道。 李基想了想,答道。 “基于离去之前,亦会为主公列出种种规划,主公无须担心。” “而区区一郡之地,主公纵是没有他人相助,亦能轻易治理之,再者简雍乃是实干之士,诸多政务可由简雍协助处理。” “若是忽起兵祸,又该如何?” 刘备还是下意识地试图挽留李基,不忍看着李基亲自去寸量吴郡之地。 李基嘴角略微一弯,道。 “贾文和胸有奇谋妙计,绝不下于基,只是惯于藏拙惜身不愿明示于人,主公可多问计于贾文和。” 李基不忘给贾诩挖个坑,让贾诩有机会跟刘备多亲近亲近。 且贾诩在自知刘备乃是什么性格的前提下,纵使贾诩设谋习惯再怎么毒辣,恐怕也得努力学学怎么在刘备面前出些相对没有那么绝的计谋。 一想到贾诩可能得要逆着自己的习惯和思维定计设谋,一脸痛苦的模样,李基的心情莫名就变得愉悦了起来。 而刘备看着李基那没有丝毫动摇的模样,反而事事都提前为自己考量好了,心中感动莫名之余,认真地答道。 “备,且记住了。” “主公不必担心,基也只是在吴郡之地考察罢了,若是主公有心见我,又或有甚急事,快马加鞭亦最多不过是数日路程罢了。”李基无奈地答道。 听到这里,刘备这才猛然地明悟过来,心情这才明显地喜悦了许多。 …… 与此同时。 在一处名为白虎山的山中营寨之内。 原名严虎,后因以白虎山为据点而自号严白虎,有着浓密胡须,一脸凶相,眉头紧皱之时,眉心处隐隐有着“王”的汉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最上首处,手中还把玩着两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一个月前,这两颗夜明珠还是吴郡某个世家的传家之宝,如今已然成了严白虎手中的玩物。 而在严白虎的下方,还大大小小地坐着二十几个形象各异,但尽皆有着几分凶相的匪贼头领。 这些匪贼头领各自的地盘散在吴郡各地,所率领的贼众数量差异亦是巨大。 类似于严白虎,如今手下贼众超过五千人,乃是当下吴郡规模最大的一伙山贼,但是有些数量少的贼众,也不过是区区五六百人罢了。 而这些头领均有着一个共同特征,那便是宛如宛如暴发户一般穿金戴银,导致人头涌涌的议事厅之内反而不时地充斥着珠光宝气。 这一个月来,这些匪贼头领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每家都起码劫掠了一个世家豪族。 其中,一个性急的贼首看着严白虎那老神自在的模样,急匆匆地以着大白话开口道。 “严老大,你让我们齐聚到这里说是有大买卖,大伙儿也都来了,你还不快说吗?” 严白虎闻言,撇了那贼首一眼,那贼首也是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旋即,严白虎随意地用手抓了抓杂乱的胡须,然后开口说道。 “说是有大买卖,那自然不假,此前老子跟那黄巾残党合作,可有忘了诸位当家?不也是带着大家伙一起发了一次大财?” 此言一出,在场的贼首们下意识地纷纷点头,看向严白虎的目光也是和善了许多。 此前劫掠之事,正是由严白虎所告知了周遭匪贼,然后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吴郡。 直至严白虎动手成功劫掠了一个世家之后,其余匪贼方才跟着开始劫掠周边的世家豪族,因此可谓是一夜暴富。 “严老大的恩情,我等自是记在心中,否则我等又怎么会齐聚于此,准备跟严老大再做一次大买卖。” “没错,整个江东老子谁不服,只服严老大。” “别拍严老大的马屁,那是我的活,都给我让让地,我来拍。” “老子对严老大的敬仰早就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老子对严老大的敬仰?” “我算恁爹……” “个外地贼敢骂老子……” 眼看着那众多贼首乱糟糟的声音,其中不乏吹捧之言,让严白虎眉眼之间露出着几分得色。 曾经,严白虎同样也是吴郡豪族之一,只是犯了事不得不变卖家产聚众呼啸山林,做了一个贼。 也正是因此,严白虎在吴郡一众匪贼之中麾下贼众最多,亦是最为憎恨那些依然高高在上的世家豪族之人。 凭什么老子就不得不苟在深山老林之中,那些世家豪族依然可以享受着人生。 因此,在发现了劫掠世家豪族的机会,严白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下手,并且在那位先生的建言下,还主动地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周遭的匪贼。 【一个人是吞不下整个吴郡世家的,不如告知更多的匪贼一并下手,如此纵使激怒了官府或世家,也有更多的匪贼可以代替严老大吸引注意力。】 结果证明了那位先生的建言是正确的,甚至让严白虎一下子就在吴郡一众匪贼之中拥有了极大的威望。 而此刻,在那位先生的建言下,严白虎心中萌生了更为庞大的野心。 “啪!” 严白虎的手掌重重地拍在面前的桌案之上,让议事厅之内嘈杂的声音一静。 旋即,严白虎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案,宛如一头猛虎一般注视着眼前的众多贼首,开口道。 “诸位,我知道大家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但是诸位仅仅这样就满足了吗?” “再多的钱粮,总归会有消耗一空的时候,再加上诸位麾下都养着不少部下吧?就算能够快活地过个三五年,那三五年之后呢?” “诸位,还想继续像个贼那样过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吗?” 充满蛊惑性的言论,让在场的贼首们神色均是一震。 而不等在场的贼首们发出质疑,严白虎就再度开口道。 “如今……一个大好机会就在我们的面前!” 严白虎重重地一拍桌案,沉声道。 “此前我们各自为战,即使劫掠了世家豪族,也只能是带着钱粮撤回寨子之中。但假如我等这一次联合在一起攻破吴县,那么一切将大为不同!” “如今吴郡残余的世家豪族惊惧之下,已经全部撤至了吴县之中,只要我等攻下吴县,那么那些世家豪族积累了无数的钱粮将会被我等所得。” “届时,我等占据吴县之后,再以那些钱粮为根基募兵,甚至就此成立霸业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 严白虎指着距离最近的一个贼首,道。“想当将军吗?” “你……想当官老爷吗?” “你……想要看着无数百姓匍匐在你面前,任你予取予求吗?” “你……你……你……” 随着严白虎一句一句地说出来,大量贼首幻想着那个场面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起来。 尤其是这些贼首们刚刚得了大量的钱粮,刚刚过上一些过去不敢想象的好日子,如何愿意又回到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反而,轻易掠夺了大量钱粮之后,让他们的野心也跟着膨胀了起来。 “诸位,所谓的世家与官府远远没有我们过去想的那么强大,我们已经劫掠了超过七成的吴郡世家豪族,只要攻下吴县,再将剩下那些世家豪族的钱粮完全掌握在手中。” “那么整个吴郡都将成为我们的地盘,就算朝廷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地位,我严白虎也大可自立为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跟着我严白虎,我可是要当上贼王的男人!” ―― PS:天气太冷了,码字的手也僵硬,起床也变得越发艰难,所以稍微推迟一点更新时间,之后都将在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更新。 感谢感谢~~~ 第95章 取吴县之妙计 此话一出,就似乎严白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无形的魅力,让在场的一部分贼首们下意识地萌生着一阵追随之心。 与绝大部分被迫走投无路又或者是单纯只想着烧杀抢掠的匪贼不同,同样作为匪贼的严白虎却依然有着大志与梦想。 攻下吴县! 吴郡残余世家们已然将所有的钱粮都集中在那里了,只要攻下吴县,那么就能收获整个吴郡最大的一笔财富。 届时,再以吴县为中心夺取整个吴郡。 纵使是朝廷又如何? 有着足够的钱粮,就能招募无数的士卒,掀起一个名为“大贼”的时代。 黄巾能够卷席八州之地,那我严白虎未必不能牢牢占据一州自立为王! 似乎被严白虎那升起的自信与气度所感染,在场相当一部分贼首不禁为之狠狠地心动了。 与躲在山中劫掠为生,这一次追随严老大说不准将会成为人生的转折点,让名为“命运”的齿轮由此开始转动。 “严老大说得好!” “攻下吴县,夺取世家们的钱粮秘宝……” “严老大,带领我们吧,引领时代吧!” “我要当官老爷……” “我相信严老大一定会当上贼王的!” …… 一时间,议事厅之内响起了热烈的回应声,让严白虎的嘴角不禁一歪,暗道。 ‘先生之计果然好用,当真是老和尚给庙宇加层――妙上加妙。’ ‘只要诱之以利,再言明‘贼王’大志,足以让大部分的贼首萌生追随之心,为我攻打吴县前驱。’ 只是,在议事厅内热烈的气氛渐渐下降了不少后,一部分保持几分冷静的贼首,开口质疑道。 “严老大,你所说的老子很动心,也相信你是想带大伙发财,但是新任吴郡郡守可是传闻中那位转战千里败黄巾焚张角的汉室宗亲刘玄德。” “并且,那一位令北中郎将卢公都自叹为‘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敌手’的李三千,亦是追随于刘玄德左右,老子自问不比黄巾,那吴县怕是攻不得。” 此言一出,几乎是宛如一盆冷水般泼到了不少贼首的脑袋上,让不禁贼首当即就强制冷静了下来。 人有名,树有影。 不管是刘玄德还是李子坤,无疑在当世都已非是无名之辈,反而是搅动着时代的风云人物,足以让这些只能劫掠一方的匪贼为之敬畏。 “哈哈哈哈……” 严白虎骤然发出阵阵大笑,说道。“我还道诸位有何担心,原来竟是如此。” “难道严老大有什么对付刘玄德和李三千的办法?”一贼首追问道。 严白虎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刘玄德?织席贩履之辈,便是比诸位,又能胜得了什么?不过是一强运之人,得了一时之势,再者有那李三千辅助方得了这么一个吴郡郡守之位罢了。” 又一贼首面露忧色地开口道。 “那不是还有李三千吗?此人多谋善断,以沙盘推演连胜卢植、皇甫嵩、朱在内诸多名将,又连出奇谋败黄巾,焉能小视?” 严白虎抓了抓自己那杂乱的胡须,然后拿起身旁的酒坛,“顿顿顿”地喝了一阵,方才高声说道。 “李三千,此人有才不假,但终究不过是区区一介士子,仅凭他一人之力,可敌千军万马乎?” “诸位,我早已派人暗中潜入吴县查探情况,刘备自中原带来的士卒尽皆是些伤残老卒,其中大部分都是断手断脚,仅仅依靠着那些不堪郡兵,纵使李三千奇谋百出,那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严白虎随意地指了指面前的几个贼首,道。“这几位老大,同样也派人入吴县查探过,可为证人。” 而那几个除了严白虎之外麾下率领的匪贼最多的贼首,也是纷纷点头应道。 “严老大说得不错。” “皆是些残兵败将,不足为虑。” “那刘玄德徒有虚名……” 随着这几个贼首们纷纷开口证实,顿时让在场的其余贼首们眼中泛起贪婪的光芒。 “诸位!” 严白虎举手重重地往着桌案一拍,高呼道。 “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趁着那刘玄德刚刚到任吴郡,尚且来不及掌控吴郡,我等当乘其不备,同心协力,一举攻下吴县!” “否则,一旦等刘玄德在李三千的辅助之下掌控吴郡,届时如传言那般打算大肆剿灭匪贼,我等留在吴郡之中焉有活路?” “纵是有着再多的钱粮,我等难道就要率领着儿郎们逃到其他地界吗?” “所以,摆在我等面前的唯有一条道路,那就是攻下吴县!!!” 这一次,整个议事厅响起着前所未有的热烈回应声,几乎所有的贼首都随之下定决心。 不攻吴县,那么结果就是等死! 不管是为了活下去,还是为了心中升起的贪婪,这是都是唯一的选择。 “杀杀杀,老子的大刀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我愿以严老大马首是瞻,支持严老大成为贼王……” “老子早就想攻下吴县,干掉那个织席贩履刘玄德,抢过那个名满天下的李三千为老子斟酒锤腿。” “说得好,而且我听说吴县里面的娘们都特别水嫩,嘿嘿嘿~~” …… 只是这些贼首们没有发现的是,在角落处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士子打扮的中年男子,并且暗自地将这些贼首们的言行记录起来。 随后,严白虎与在场的贼首们歃血为盟,相互约定了出兵时间,又大肆宴席了一场过后。 其余贼首方才匆匆离开白虎山,各自返回自己的营寨。 而等其余的贼首们离开过后,喝得脸色泛红的严白虎方才踩着有些摇摇晃晃的脚步走到那个中年士子的面前,说道。 “罗斌先生,可有发现什么问题?” 罗斌将手中的竹简收入到袖子之中,拱手笑道。“严老大已尽收人心,大业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 严白虎用力地搂着罗斌,高声道。 “先生放心,只要我能占领吴郡,成为真正的王,那么先生也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什么李三千,先生要是喜欢,那就将他抓来给先生当副手。你我联手,定可成就一番大业!” 罗斌闻言,却是感激地开口道。 “严老大将吾从黄巾贼人手中救出,于吾而言有活命之恩,吾岂敢奢求更多,只愿余生能一报严老大之恩。” “先生谦虚了,我严白虎绝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只要攻下吴县,什么金银美人,绝不吝啬。” 严白虎高声地说着,不禁暗自感慨当初那逃窜至吴郡的黄巾残党派遣罗斌过来当说客之时。 罗斌求救严白虎救他一命,勿让他再被带回黄巾之中,且高呼有一计可助严白虎获得钱粮无数。 幸好那时一阵意动,将罗斌给强留了下来,否则焉能有如今大好时局? 唯一让严白虎有些不满的是,无论严白虎如何暗示拉拢,罗斌始终不愿拜自己为主,只言是为报救命之恩。 ‘哼,待价而沽罢了,待我攻下吴县,从刘玄德手中抢来那个名满天下的李三千,届时就没有作用了……’ 严白虎眼中闪过一丝凶厉,旋即又是满脸笑容地拉着罗斌入座,亲自为罗斌斟酒,询问道。 “先生此前只言有妙计可取吴县,如今我已与众多贼首组成联盟,何计还请教之。” 罗斌与严白虎对饮一杯后,开口道。 “若取吴县,务必要快!李三千绝非是徒有虚名之辈,只要给李三千足够时间,他绝对能够轻易协助刘玄德将整个吴郡统合起来。” “故以,攻取吴县自然便是越快越好,要趁着刘玄德与李三千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集合吴郡上下匪贼之力奇袭!” “因此,严老大统领诸多匪贼前往吴县之时,亦当是行军越快越好,辎重粮草无须多带,沿途的县城乡里亦当无视之,直奔吴县所在即可。” “等等……” 严白虎闻言,略微一皱眉。 与其余的匪贼大多是草根出身,连字都不识不一样,严白虎作为麾下有五千匪贼的大贼首,且曾经还是吴郡豪族寒门一员,一些基本的东西严白虎还是清楚的。 “先生,若无辎重粮草,一旦一时攻不下吴县,该当是好?” “严老大,既为匪贼,如何擅长正面攻城?一旦沦为需要强攻之境地,纵使吴县本身郡兵不过三千,但有着刘玄德带到吴县的一些老卒以及汇聚在其中的世家相助,亦是难以攻陷。” 罗斌心中对于严白虎的提问,可谓是鄙夷之极。 这种人赫然是属于野心远远大于能力之辈,既知匪贼一流不堪大用,还妄想真的攻陷吴县。 不过,罗斌还是得想办法继续说动严白虎,继续说道。 “因此,若要取吴县,当用奇兵,派遣精锐心腹部下冒充平民潜入吴县,待夜色降临,内应外合之下趁机夺取城门。” “只要打开城门,我等匪贼能攻入其中进行巷战,那便是大事可成矣!” “再者,纵使一时不利难以攻陷吴县,最遭严老大亦可在吴县周边劫掠一番退走,根本就不需要带上什么辎重粮草。” 第96章 请君入瓮 “嘭!” 随着罗斌的话音落下,严白虎重重地一拍桌案,吓得罗斌整个人都不禁一哆嗦,还以为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妙啊!!” 严白虎大声赞道。 “先生当真有国士之才,其能或不在李三千之下,届时我用先生之计擒李三千,必然也可让先生名满天下。” 罗斌谦虚地说着。“但愿此计能助严老大一臂之力。” 旋即,早就酒足饭饱的严白虎让罗斌自行吃好喝好,自己则是迫不及待地下去找自己的亲弟弟严舆,准备由严舆亲自率领心腹精锐先行出发潜入吴县以作内应。 而在不到三日内,众多贼首率领的匪贼纷纷齐聚白虎山,且再度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结盟仪式,共拜严白虎为首领,拜罗斌为军师,其余贼首皆为骁将。 其中,意得志满的严白虎决意自号为王,自封为“东吴德王”,又被众多匪贼私下戏称之为“山贼王”。 随后,严白虎率领由大大小小三十余匪贼团体组成的近两万贼众,号称五万人,不带辎重粮草,只带数日口粮,便浩浩荡荡地全速直奔吴县而去。 随着此消息传出,整个吴郡大小城池均为之震动惶恐,不少小县城的县官甚至直接弃官而逃。 而等吴县上下得知此消息之时,全速行军直奔吴县而来的贼众已不足五十里的半日路程。 一时间,吴县城池四门紧闭之余,城内百姓尽数躲于家中,众多世家家主尽数忧心忡忡地聚集于府衙,意欲一探状况。 只是,还不等这些世家家主见到刘备,他们内部就在府衙内先行争吵了起来。 一些世家认为贼众浩大,足足有五万人马,吴县兵少城小,不能坚守,当打开一方城门让他们可以提前撤离; 一些世家则是认为举城上下同心协力坚守城池,贼众必不能持久,贼众自会退却; 还有一些世家则是大为质疑,城内是否有世家为贼众奸细? 这些口沫横飞的场景,亦是尽收于屋外悄然观察着的刘备与李基的眼中。 “主公,看来无人相信你能取胜啊。”李基笑道。 “明面上吴县郡兵不足三千,我所率领南下的士卒亦仅有三千之数,贼众号称五万人他们自然不会认为我等能胜。” 顿了顿,刘备接着说道。 “再者,吴郡世家大多已被当地匪贼吓得闻之色变,自然是惊惧交加,方寸大失。” “如此也好。” 李基笑吟吟地道了一句。 “只要此战能胜,主公之威望在吴郡必然如日中天,这些世家必不敢再对主公萌生丝毫小觑轻视。” 随即,刘备与李基也不进去见这些世家,吩咐仆人给他们备足茶水,让他们尽情地吵个痛快,刘备与李基则是朝着府衙正厅而去。 而等刘备与李基一前一后地走入府衙正厅之时,刘备麾下的文官武将已然齐聚于此。 随后,刘备坐于上首,李基则是于右侧文官首座上落座。 “诸位想必也听闻有贼众欲犯我城池之事了吧?” 刘备率先发言道。 霎时间,在场的大部分文官武将脸色均是颇为凝重。 如今刘备上任吴郡郡守不足一月,莫说是掌控吴郡上上下下,就连大量郡兵空缺都还没有补全,兵力可谓是相当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五万贼众犯境攻城,恐怕必是一场血战。 张飞率先拍着胸膛表态,高声道。 “大哥,你放心,有俺在,那些贼子来多少俺便杀多少。” 刘备抬了抬手,语气轻松地说道。“翼德且安心,此事子坤早有定计,余下诸位且听子坤号令安排。” 随即,刘备向李基示意了一下,李基这才起身开口道。 “贼众虽号称有五万之数,但实则仅有一万八千六百五十三人,故以诸位无须担心。” 此言一出,在场的文臣武将们先是略微舒了一口气。 旋即,众人猛然反应过来,张飞更是径直问道。 “子坤先生,你这知道的贼众具体数目是不是有些过于详细了?” “没办法,因为以严白虎为首联合在一起的贼众,正是基在暗中所推动的,吾自然是颇为了解。”李基答道。 霎时间,在场的众人莫名觉得有些……喜剧,且觉得哪里似乎怪怪的。 张飞有些不解地问道。“子坤先生,这是为什么?你暗中唆使那些贼子来攻我们的城池?” “翼德且安心,贼众高层有我等内应,对于他们的行动计划知之甚详,他们的一举一动亦尽在掌握之中,此举只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 李基开口道了一句,顺便也是向在场的其余人进行解释。 坐于上首的刘备,此刻也是开口补充了一句。 “此计,子坤亦是已得吾之认可,与其我等遣兵调将逐一深入山林剿灭,不如以此为引,将那些匪贼尽数引出,一战而定。” “因此,贼众以为派遣心腹精锐潜入吴县之内,以做内应,实则却不知子坤早有准备,甚至便是在贼众之中提出的此计,都是子坤暗中授意内应所设。” 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是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那看似浩浩荡荡的贼众,实则不过是落入了蛛网的猎物罢了。 “对了……” 忽然,刘备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份竹简递给了关羽,道。 “此竹简还记录了不少贼首的言行举止,颇为无礼,众将可传阅一番,然后留意那个欲让子坤斟酒锤腿之徒,万万不可让他走脱。” 率先打开竹简看了一阵的关羽,眯着的丹凤眼猛然睁大了些许,怒声道。 “狂徒,好胆!!焉敢出此言,关某必杀之。” 而一旁早已是好奇的张飞见状,急不可耐地直接凑到了关羽的身旁,扫了一眼,当即也是气得怒目圆睁。 其余诸将传阅过后,对于竹简之上所记录的无状言语亦是恼怒不已。 眼看着刘备与诸将那义愤填膺的模样,李基不禁有些无奈。 明明是一场军议,怎么成了传阅浏览那些贼首言论的声讨会了。 不过…… ‘倒是军心可用。’ 李基暗自道了一声,且那些贼众从一开始就注定走向败亡的结局,李基也便就没有特意阻止的意思。 直至众将渐渐冷静了下来后,李基方才真正布置下种种安排,准备一战而定吴郡匪贼。 …… 而等由严白虎所率领的五万贼众浩浩荡荡地赶至吴县城下,看着吴县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之上稀疏的守兵。 严白虎一时只觉得豪气顿生,感觉只需眼前的吴郡治所不过是顷刻可取。 当即,严白虎分派大量贼首各率匪贼散开合围吴县三门,然后骑着马率领十余贼首靠近搭话,道。 “吾乃‘东吴德王’严白虎,城内的人识相的便快快打开城门迎吾入内,否则一旦攻破城门,鸡犬不留。” 然而,城门之上却是忽然响起了一道年轻爽朗的笑声,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小小贼子也敢自号为王?” 此言一出,当即就有一贼首开口主动表忠心,高声道。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在你眼前可是成为了山贼王的男人,快快前来拜见尚能保住一条小命。” 听着这句话,李基当真是彻底绷不住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东吴德王”的称号,李基倒是不意外。 原轨迹之中严白虎便曾占据吴郡,自号“东吴德王”,然后被初出茅庐的孙策吊打。 只是,这个“山贼王”…… 当即,李基忍不住高声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便是陇西李子坤,那下面的山贼王有本事便进城吧,吾在城内煮茶恭候大驾。” 旋即,李基也不再搭话,而是一甩手之间,令城墙上的郡兵放箭。 随着稀疏零散的箭矢落下,非但没有引起慌乱,反而是引起了一阵笑声。 严白虎见状,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当即高举手中长枪,高呼鼓舞道。 “儿郎们,随我杀,只要攻破吴县,钱财、粮食、女人应有尽有!!!” 而后,严白虎倒也显出几分悍勇,亲自率队冲锋,领着匪贼们朝着吴县城门浩浩荡荡地杀去。 随着严白虎这一边的喊杀声响起,另外两侧城门的匪贼也是朝着吴县城门的方向涌起。 回应着匪贼的,则是城墙之上不时稀疏地落下的箭矢。 那无力又努力的反抗,如何能让这些匪贼们害怕? 反而在诸多匪贼的眼中,就像是在欲拒还迎地鼓励着他们再用力一点,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瓦解吴县的抵抗,攻破吴县的城门。 也就这时,三处城门内部都似乎响起了一阵喊杀声音。 这让众多已经汇聚在城门之外的匪贼们几乎是集体高潮兴奋了起来,瞪大着眼睛,就等着城门自行打开。 而城门之内的喊杀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那缓缓地从内部打开的城门。 包括严白虎在内的一个个匪贼的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起来,一点点地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那一条缝不断变大。 等恰好可以让一人容身之时,一些猴急的匪贼几乎是强行就从缝隙钻了进去,仿佛那条城门缝隙之后隐藏着难以抵抗的吸引力。 第97章 你说你是什么王? 看着那不断打开的城门以及那城门后方隐约可见的万家灯火,严白虎似乎看到了自己攻下吴县,甚至占据整个吴郡彻底成王的未来。 “冲!” “随我‘东吴德王’杀进去!!” 严白虎高声大喊着,当整扇城门打开到一半之后,严白虎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那众多呼啸聚集在严白虎左右的匪贼们,同样也是兴奋不已地看到城门大开的吴县城池,就仿佛是看到了一个张开了双腿的绝世美人,在等着他们予取予求。 而相对于严白虎那自号的“东吴德王”,众多粗俗的匪贼更为认可的无疑是另一个称号“山贼王”,纷纷大喊着。 “山贼王万岁!” “跟着山贼王杀进去,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山贼王!山贼王!山贼王!” 一时间,不仅仅是严白虎所处的城门,进攻另外两侧城门的匪贼们随着城门从内部打开,均是士气大振,高声呼喊着口号,有如潮水一般朝着城内涌了进去。 留在后方的罗斌远远目睹着这一幕,目光之中流露着一丝怜悯,低声地说道。 “以着一名棋子而言,在子坤先生眼中他们必然是合格的吧?如此一来,主公将尽取吴郡民心,吴郡亦再无匪贼、世家之阻碍……” 也就在这时,罗斌周边传来着一阵的声音。 等保护着罗斌的二十位匪贼纷纷拔刀,摆出着一个将罗斌保护在中间的阵型之时,方才发现他们不知在何时被一群披着皮甲的士卒给包围了。 “罗斌先生,小心!这很可能是别的县城支援吴县的郡兵……” 守在罗斌身边的匪贼领头是一个严白虎的心腹悍匪,脸上的“X”伤疤随着开口说话不断地跳动着,低声地说道。 “罗斌先生,等一下我尽可能为你打开一个缺口突围,劳烦罗斌先生尽快逃离,我们会全力为你断后的。” 只是,还不等那个悍匪交代更多,那包围了过来的士卒便在领头的一个大汉率领下,主动地朝着他们发起了进攻。 “噗嗤~~” “啊!!!” “突围!突围!!” 区区几十人之间的小规模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 尤其是当领头的那个大汉靠近到罗斌的眼前之时,罗斌认出了那正是“门下贼曹”夏侯博,便明白这一场战斗不会有任何的悬念。 不到片刻功夫,那二十位匪贼就几乎被夏侯博一人斩杀了大半,别说是打开缺口突围了,就连一个逃脱的都没有。 罗斌微微垂眸,看着那个最后还保护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悍匪,在死前双目似乎都还流露着没能保护自己突围的不甘。 “匪贼,亦多忠义之辈……” 罗斌低声地喃喃道了一句,明白那个悍匪誓死保护自己,仅仅只是因为那个严白虎交代给他的任务。 而夏侯博走到了罗斌的面前站定,拱手道。 “奉主公之命,特来保护先生。” 罗斌微微点了点头,压下心中刚刚泛起的复杂,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兴奋与激动。 ‘主公果真没有忘记我,不负我也,正值匪贼攻城之际,尚且不忘派遣夏侯大人前来解救于我……’ 这一刻,罗斌只觉得自己此前先后在贾诩与李基的命令下冒充被黄巾所劫持的士子,潜伏于严白虎寨中充当细作内奸之事……值了! ‘我本是一郁郁不得志之士子,承蒙主公赏识收入麾下,又得文和先生与子坤先生看重……’ 罗斌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想法,连忙回礼道。 “劳烦夏侯大人亲自前来了,不知如今主公何在?” “主公正在城中准备宴席,以待战后为罗斌先生等人庆功。” 夏侯博应了一句,然后等麾下的士卒对倒地的匪贼逐一补刀,确认无一活口之后,方才保护着罗斌离开。 此刻,进攻吴县的匪贼们已然尽数涌入城内。 也就在匪贼们尽数冲入之后,那大开的城门骤然燃起了火焰,完全封锁了他们的退路,并且出现在匪贼们面前的不是慌乱零落的郡兵。 而是在三个不同方向的匪贼面前,均是出现严阵以待,以盾牌兵、长矛兵为前的军阵,并且向着那些蜂拥而入郡兵缓缓推进。 精锐士卒与杂乱匪贼的差距…… 组成军阵以及散乱无章的差距…… 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尽管匪贼之中亦多悍勇之辈,面对着忽然出现的军阵推进,主动地迎了上去,但那远远看去亦不过是宛如飞蛾扑火一般不断撞了上去化作齑粉。 这一幕看得藏在匪贼之中的严白虎,整个人只觉得浑身发冷。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明明这是内应外合的妙计,趁着吴县不备一举攻破城池…… 为什么城内会有着提前列阵的军阵? 纵使不少匪贼与士卒单对单未必会输,但是面对着精锐组成的军阵推进,这根本就不是匪贼们在狭窄地形能够对抗的。 中……中计了? 难道是严舆暴露了,并且背叛了我吗? 严白虎的脑海之中有着无数念头不断浮现,下意识就想要撤退保存战力。 然而,当严白虎看向身后已经彻底被大火封锁的城门,严白虎的心不禁随之彻底地沉了下去。 进退无门之下,严白虎反倒是被激起了血性,高呼道。 “儿郎们,我们已无退路,想要活下去,想要城内无数的钱财美人,唯有一条路……” “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干掉眼前的汉军!!” “随我严白虎,杀!!!” 随即,严白虎亲率着上百心腹悍匪,主动地朝着眼前的军阵冲去,试图以着自己威震吴郡的武勇强行撕开一条口子。 只要能够打破军阵,众多匪贼一拥而上,胜负犹未可知。 严白虎的举动也大大地振奋了匪贼士气,众多来自于不同山头的贼首也是各自率领着心腹跟在严白虎之后冲了上去。 “跟上,跟上!” “山贼王,威武,跟上山贼王!” “追随山贼王杀穿汉军!” …… 而也就在这时,那缓步推进的军阵让开了一条口子。 一匹黑色骏马缓缓地从中踏步而出,背上还驮着一个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的黑脸汉子,手中倒持着的丈八蛇矛拖在地上发出着阵阵刺耳声响。 严白虎一见,当即就明白了这个黑脸汉子恐怕就是眼前汉军军阵的将领,满腔气血顿时开始翻涌而动。 只要斩杀了这个黑脸汉子,汉军军阵必然大乱,届时率领贼众们乘势掩杀…… 能赢! 严白虎的目光一凝,彻底被激起了凶意,宛如猛虎般的面相也变得狰狞了起来,高喝道。 “东吴德王严白虎在此,贼将受死!” 下一刻,严白虎座下战马猛然加速,带着严白虎迅速拉近着与黑脸汉子的距离,手中长枪一闪朝着黑脸汉子的咽喉要害之处刺去。 霎时间,严白虎的眼中爆发出精光。 如此距离,那黑脸汉子的武器丈八蛇矛虽长,但绝对来不及格挡长枪。 即使让着黑脸汉子侥幸躲过这一刺,黑脸汉子尚且停在原地未动,双方难以拉开距离的情况下,严白虎自认手中长枪较短,绝对能够比那长得夸张的蛇矛要占据优势。 而就在严白虎眼睁睁地看着枪尖即将靠近黑脸汉子的咽喉之时,一个如蒲扇般的大手骤然握住了靠近枪尖一端的枪身。 长枪由极动变成极静,巨大的惯性之下,枪身都似是发出了一阵悲鸣,笔直的枪身在这一刹那都弓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怎么可能? 然而,还不等严白虎对于这个惊人的事实反应过来,宛如响雷般的声音猛然灌入到严白虎的耳中。 “你说是什么王?!!!” 几乎是如同实质的音浪,将严白虎的大脑都震得嗡嗡作响。 而后,黑脸汉子猛然一扯另一头的枪身,径直将还本能握着长枪的严白虎整个人给扯了过去。 那一刻,严白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种飞上云端的感觉,非但是脑袋嗡嗡的,就连身体都在腾空而起。 等严白虎反应过来之时,整个人已然被那黑脸汉子单手掐着脖子提在半空之中。 “放开!” 严白虎本能地反抗着,但却没有丝毫的作用,反而更像是一头不断扭动着身躯的猴子。 “你难道不知道高祖定下了‘非刘不得称王’的规矩?你算是什么王?” 黑脸汉子再度喝了一句,震得严白虎的耳膜一阵刺痛之余,另一只手骤然一个巴掌便朝着严白虎的脸给扇了过去。 “啪!” 这巨大且清脆的响声,纵使在嘈杂的战场上都完全掩盖不住。 无数的匪贼均看见了那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更是看见了他们眼中的“山贼王”被一巴掌整个人都扇得腾空转体两周半飞了起来,直接落入到了汉军军阵之内。 这一刻,不少匪贼甚至怀疑严白虎在这一巴掌之下,被扇得飞到另一方向的是头盔,还是天灵盖…… “咕噜~” 无数的匪贼暗自吞着唾液,愣在原地,刚刚因严白虎而振奋的些许士气彻底破碎。 第98章 愿为长寿之龟 下一刻,那黑脸汉子随意地甩了甩扇飞了严白虎的手,然后提起插在地面的丈八蛇矛朝着上空一举,高声喝道。 “我乃燕人张翼德是也!!!” 宛如奔雷的声音明明只是发出了一次,在无数匪贼的耳中似乎连绵不绝地回荡了足足三五次之多。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随着张飞喝了一声,列阵汉军亦是跟着高声连呼,声势浩大。 一时间,进退无门且士气降到了极点的匪贼们接二连三地弃械投降。 而在另外两个方向,类似的场景也在发生。 列阵汉军缓缓推进,赵云单骑冲阵连挑十员贼首,使得再无贼首胆敢出声指挥,只得乖乖受降。 反倒是由关羽所率领的汉军略微废了一点功夫,一点点彻底瓦解了匪贼士气,方才使其如瓮中之鳖般束手就擒。 而关羽在贼众之中辨认了一阵,径直将一个贼首拖到了面前。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那贼首吓得连连惊呼,看着眼前手持青龙偃月刀且威风凛凛的关羽,一时大有吓得肝胆俱裂之感。 关羽眯着丹凤眼,语气平淡地问道。“关某曾闻,便是汝称刘玄德乃是织席贩履之辈,李三千也只配为你斟茶锤腿?” “不不不,我没有,别胡说,不是我。”那贼首连连辩解着。 然而,关羽辨认了一下眼前这跪伏在眼前鼻涕横流的贼首身上的特征,轻蔑地开口道。 “无胆鼠辈,只敢在背后大放厥词,在关某面前却只会哭爹喊娘?杀之,亦是脏了关某的青龙偃月刀!” 那贼首闻言,惊喜交加,连连磕头道。“谢将军,谢将军,是我不配,是我不配~” 然而,关羽一甩披风转身离去,冷声道。 “乱斧砍死。” “是!” 当即,十来个被关羽培养出来担任亲卫的刀斧手闻言,迅速抽出短斧便朝着那瞪大着眼睛的贼首围了上去,很快便让那贼首没了声息。 而站在吴县城中一高处的李基,看着三个方向的战斗都如预料一般迅速平息了下来,神色波澜不惊。 虽说双方明面上的兵力还有着相当差距,但是在城内提前布置的狭窄战场之中,无法摊开的兵力再多也没有意义。 以着刘备自中原带至吴郡的精锐士卒布置战阵,再以郡兵于后方配合,匪贼的数量再多也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站在李基身旁的贾诩,则是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子坤还是仁慈啊,明明一场大火就能将那些匪贼烧得干干净净,还特意暗中调动其余城池的郡兵埋伏于城内。” 李基忍不住眉头一跳,说道。 “这些匪贼虽作恶多端,但均是些不可多得的青壮,以之为劳力,可使吴郡百姓的劳役负担大为减轻。” 依照李基的估算,这一战起码能够迫挟一万五千左右的匪贼投降,继而将这些俘虏尽数当做劳力投入到吴郡开发之中。 须知,不算隐户黑户的话,整个吴郡的户籍人口也就七十万出头。 以着一家五口计算为一户,十户抽一服劳役,也最多在吴郡之中调集一万多的青壮劳役而已。 并且如此沉重劳役,亦必然会使吴郡百姓们怨声载道,民心大降。 因此,对于目标是对吴郡进行大开发的李基而言,这一万五的匪贼俘虏,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当然,同为汉人,李基不至于让他们沦落到类似于西伯利亚挖土豆那种悲惨下场。 自诩性格纯良温厚的李基,多多少少还是讲究点人权的,让这些俘虏余生好好地为吴郡开发贡献力量就是了。 不过,贾诩倒是提出了不同的建议,说道。 “子坤,与其将之尽数当做劳力使用,尚且不如招降填补郡兵空缺,这些匪贼多是凶悍之辈,稍加训练便算得上是合格士卒。” “没有那个必要。” 李基摇了摇头,否定道。 贾诩的建议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就以迅速补充兵力而言,招降匪贼也绝对比招募乡勇要来得省事且有效率。 “吴郡匪贼之患已清,只需派遣一员大将驻扎于吴郡南部富春山一带防备山越蛮族即可,余下的战事必不频繁。” “因此,与其招降这些散漫的匪贼加入军中破坏军纪,不如由主公慢慢组建一支完全忠于主公的军队。” 贾诩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隐晦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基。 完全忠于主公? 且担心匪贼之流直接招降会破坏军纪? ‘李子坤,原来如此……’ 贾诩心中念头急动,终于确定了某个事实。 李基所谓的“以一郡而治天下”根本就是假的,他所谋求的是“以一郡而吞天下”,他想要的是将吴郡打造成王霸之地,伺机而动,虎视中原! ‘好大的野心啊,李子坤……’ 贾诩一时不禁觉得看似儒雅谦和的李基,比自己判断之中的来得还要危险得多。 他这哪里是打算让刘备偏安一隅,分明就是早早动了争霸天下的念头,并且一直都在做准备。 ‘要不要……趁机脱离?’ ‘不妥不妥,李子坤此举虽疯狂,但他用计设谋均是深思熟虑,谨慎之极,如此看来,他难不成推演出了真正的乱世将至?’ ‘倘若秩序崩坏的乱世将至,呆在刘玄德此处或许反倒是最安全的,且有着李子坤之谋,或当真能成就一番大业也不一定。’ 贾诩顿感自己似乎面临着一个抉择。 要不,趁与刘备集团牵扯且不算深,并且也已经让所有人对他都放松戒备,找个机会由头悄然脱离并不困难。 要不,则是继续留在吴郡之中辅助刘备,一路被李子坤带着滑铲到底…… 一时间,在李基与贾诩都沉默了下来之时,那跟在李基身后的夏侯兰看着下方正在清扫的战场,不禁回忆起约七八日前李基说过的一句话。 ‘来年吴县周边的土地应该会更加的肥沃……’ 夏侯兰一看到下方的士卒们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将尸首搬到城外的土地埋葬。 崇拜、震惊、惶恐…… 大量复杂且剧烈的感觉涌上夏侯兰的心头,难以想象李基早在七八天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眼下的这一幕。 ‘所以,整个吴郡所有人都完全被先生玩弄于鼓掌之间么?’ ‘这……就是先生吗?’ 夏侯兰感觉这或许是自己一辈子都难以触及的境界,只觉得自己的兄长以及云哥儿实在有些高看他了。 明明作为着李基的贴身书童,夏侯兰却完全不知道李基具体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 学不会…… 完全学不会…… 夏侯兰一时间既觉得李基当真是如传言那般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又觉得一阵的自闭与惭愧。 而李基在看着下方的匪贼们逐一被压入到提前修建好的一处俘虏营后,看着贾诩还在沉思的模样,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意有所指地问道。 “文和,还没有想好的话,那便先参加主公为我等准备的庆功宴吧?” 贾诩闻言,顿时明白了刚刚李基所透露的信息并非是无意泄露,而是在隐晦地告知着自己。 也就是说,李基! 李子坤这个该死的家伙,还没有放松对于自己的戒备与警惕。 “吾还有其余选择乎?” 贾诩反问了一句。 李基则是叹息了一声,道了一句。 “文和,须知人生自古谁无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以文和之才,当如泰山之重,于青史留名,实乃基不忍看文和浪费了那满腹才华。” 贾诩脸色微微一变,目光闪烁了良久,幽幽地回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欲为鸿毛,亦不想当泰山,愿为长寿之龟。” 李基:…… “吴郡,可养长寿之龟。”李基无奈地说道。 “但愿如此……” 贾诩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一边跟着李基去参加庆功宴之余,一边则还在脑海之中不断地衡量种种利弊。 如今贾诩虽在刘备麾下的效力,但是否拜刘备为主的含义天差地别! 未拜为主,贾诩理论上依然是自由身。 譬如此前在牛辅麾下,贾诩想走也便走了,于名声气节不会有损分毫。 然而,若是拜刘备为主,确立主臣名分,那么自此贾诩将与刘备深度绑定到一起,若是背主,那便是不忠。 不忠之名若是流传开来,天下虽大,几近无有容身之地! 在庆功宴将结束之际,贾诩终于下定决心,于宴席之中拜刘备为主公。 刘备对此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多次在耳边听闻李基夸赞贾诩之才不在他之下,心中亦是大喜过望。 且待庆功宴结束之后,李基几乎是不等来日,即刻便令关羽、张飞、赵云各率一部前往各个匪贼营寨山头之中去缴获钱粮。 在贾诩以及罗斌早就探清了吴郡各个匪贼营寨的位置,再兼之各个匪贼营寨的青壮几乎倾巢而出,仅剩一部分老弱留守。 不到五日,随着刘备一战全歼吴郡号称“五万”的贼众,一时威望在吴郡之内可谓是如日中天的同时。 吴郡几乎所有匪贼营寨均被关羽、张飞、赵云所破,缴获钱粮的运送车队有如长龙一般源源不断地送入吴县府库。 第99章 关于流民安置落户的意见书 看着那迅速地被一车车钱粮所填满的府库以及粮仓,李基莫名地感到一阵安心与满足。 手上有粮,心中不慌。 此前刘备初入吴郡的运转,完全是依赖于糜家的钱粮支援,但是偌大的吴郡不可能一直依靠着糜家维持运转,更何况后续开发吴郡所需要投入的钱粮也必然会是个天文数字。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完完全全将整个糜家掏空,那也是杯水车薪。 眼下,有了这些源源不绝被吴郡匪贼们洗白得干干净净的钱粮。 李基略微估算了一下,纵使接下来三五年的时间里,吴郡的产粮只能勉强维持收支,也完全足以支持吴郡不断安置流民的同时,持续进行大肆开发。 吴郡七成世家积累了数十年,乃至于数百年的财富,比李基想象得来得还要多。 甚至李基动员了麾下的小吏,一时半会也根本统计不过来,只能是先监管着存放于府库之中,日后再慢慢计算入账。 ‘谢谢你们,我的世家与匪贼朋友们……’ ‘而你们,才是开发吴郡真正的英雄,你们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李基默默地予以赞赏。 死的光荣,那自然是不必多说。 生的伟大,则是那些被俘虏的匪贼将要付出劳动来为自己赎罪,至于是需要赎多久,那自然是由法官来决定。 什么? 这个时代没有法官? 胡说,代行吴郡大大小小政务的李基不就是吴郡大法官吗? 正义执行,无须坐牢,直接劳改。 而在关羽等人率兵去运送钱粮回来的同时,李基已经令夏侯博将那些俘虏分成了十组,每组一千五百人,且每组再分成十队,每队一百五十人,然后每队再分为十列,每列十五人。 并且每组俘虏除了由一百五十名郡兵看管劳动之外,李基还制定了内部监管制度。 除了内部制定了组长、队长、列长职位,让俘虏内部自行监督之外,最重要的还有逃跑一人,每列同坐受罚,举报一人证实逃跑,举报者升为列长。 整个看似简单的内部监管制度,但实则完全杜绝了有人逃跑的可能,甚至那一百五十名郡兵完全就是给他们管饭的。 而这些俘虏们也被李基改了个名称叫土木劳动者,顺带还定期派遣士子去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声明他们如今的劳动是光荣的,是为了过去赎罪的,也是为了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的。 思想教育不一定有用,但是一定会有人相信,也会给予那些组长、队长、列长们严格管理有一个可以自我安慰的借口。 李基估摸着什么时候让刘备再到土木劳动者之中走上一趟,再稍微给底层土木劳动者一点小小的恩惠,很可能直接会收割一大波底层土木劳动者的感恩戴德,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吴郡的开发效死。 并且,如此一来很可能就会将土木劳动者的矛盾从“俘虏与被俘虏”,“压榨与被压榨”之间转移到“管理与被管理”之间的矛盾。 整个“土木劳动者”计划被李基给实施下来之后,李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路边的杆子,都莫名有种自己早晚会被挂上去的既视感。 而当下这些“土木劳动者”最紧急的任务,那便是修建大量民房以便于容乃流民进行初步安置。 除此之外,还有修缮城墙、开垦良田、疏通河道、平整道路…… 可以说,整个吴郡需要他们发挥力量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了,待执行任务几乎是将他们给填得满满的。 在刘备仅仅是初步掌控吴郡收纳民心,不适宜大规模发起劳役的情况下,只能是依赖于这些“土木劳动者”了。 一时间,整个吴郡以着吴县为中心似乎都变得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府衙中包括刘备在内每个人几乎都是忙碌得不行。 尽管刘备主要关注的是吴郡世家以及流民的安排,但是方方面面顾忌下来,依然让刘备的每日行程几乎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一份份关于流民安排的文书,最后也都会归纳到刘备的手中进行最后的审阅。 而就在刘备以为今天的文书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之后,如今更类似于刘备秘书的简雍匆匆地再递上了一份竹简。 刘备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摊开一看。 《关于流民安置落户的意见书》 刘备的精神一震,认真地看了起来。 在刘备如今抵达吴郡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由于此前在徐州的安排,导致几乎是有着源源不断的流民涌入到吴郡之中。 刘备也是来者不拒地收纳流民,距今为止已然收纳了上万流民。 而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流民涌入吴郡的速度还在不断上升着,可以预料的是这个数量只会不断攀升。 只是由于此前刘备也仅仅是初至吴郡,对于那上万流民也只是进行了临时安置保证基本温饱,但是后续具体如何安排,刘备心中暂时还没有定论。 如今难得看到有一份与安置流民有关的意见书,刘备自然是一字一句地认真翻看了起来,以期有所帮助。 然而,刘备越是看下去,脸色就越是难看。 等看完最后一句,平时极少动怒的刘备将手中的竹简狠狠地往着桌案一拍,怒声道。 “宪和,胡闹,焉能如此对待百姓?那诸多流民乃是信任于刘玄德之名,方才千里迢迢地投奔至吴郡之地,如此压榨于他们,岂是仁德之举?” 旋即,刘备将手中的竹简直接掷到简雍的面前,沉声道。 “宪和,这一份竹简备就权当是没有看见,乃是一时糊涂所书,将它带回去。” 已经被骤然动怒的刘备吓得跪在地上的简雍,看着眼前的竹简,额头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连忙解释道。 “主公,这竹简不是我所书的。” 刘备一怔,问道。“不是你写的?这不是你刚刚单独递上来的吗?” 简雍听着刘备缓和了不少的语气,方才小心地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心中忍不住感慨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诚不欺我也。 主公平日态度温和之时好,一旦发怒,其气势远非曾经可比,比之简雍曾经见过的刘焉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雍解释道。 “这是昨夜我拜访子坤学习茶艺之时,子坤让我今日单独交予主公的,为了避免泄密,我也不曾看过其中的内容。” 子坤? 刘备闻言,当即起身走到了简雍的面前,将简雍给扶了起来安抚了一句后,又将那刚刚掷于地的竹简捡了起来,重新翻开耐心地看了起来,嘟囔道。 “既是子坤之言,必有深意,莫非是有什么备未曾理解明了之处?又或是备哪里看错了?” 简雍看着眼前的刘备与刚刚动怒之时,差距何止万里,不禁暗自感慨刘备对于李基的宽容与信任程度之余,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李基坑了自己,害得自己白白挨了刘备一顿呵斥。 除此之外,简雍不禁颇为好奇李基到底书写了什么内容,以至于刘备一开始都如此失态动怒。 而刘备又再度翻来覆去地细细斟酌了手中的竹简数次,眉头却是越拧越紧,似乎疑惑更甚。 “主公,子坤所写内容为何?”简雍见状,问道。 刘备问道。“宪和还没有看过?” “没有。” 简雍摇了摇头,答道。 刘备闻言,便将手中竹简递给了简雍之余,不忘叮嘱一句,道。 “那宪和便看看吧,但是此中内容不可泄露出去,否则或会对子坤名声有损。” “是。” 简雍接过竹简,迅速地浏览了起来,脸上的惊色也是越来越明显。 等看完竹简之上的内容之后,简雍的表情也是大变,震惊不已地开口道。“此当真是子坤之言?” “备也是不敢相信,莫非是子坤被他人蒙骗,亦不知竹简具体内容?”刘备猜测地说道。 简雍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这一份竹简是昨晚简雍亲眼看着李基在桌案上书写,然后交到了自己的手中的。 只是,竹简之中的内容依然让简雍有些不敢相信。 对于竹简中的内容简单总结下来,那就是对于安置流民所消耗的花费,几乎尽数要转嫁到流民的身上。 食物、衣物、房屋、田地等等,都将是以有偿的方式借予流民,流民是需要一点点地偿还的。 ‘这……这跟将流民尽数收为官府的佃户,并且将流民余生所得尽数纳为己有有什么区别?’ 简雍心中不自觉地浮现了这么一句,只是在刘备面前不敢说出来罢了。 而刘备思索了良久,开口说道。 “不妥,肯定有问题,要么是子坤被奸人所蒙骗,要么则是竹简上的内容有什么地方我等理解得不对。” 简雍:“……” 主公,你太偏心了! 作为刘备儿时的玩伴,简雍对于刘备这种信任都不禁有些吃味起来。 “宪和,走!” 刘备将那份竹简收了起来放入袖中,然后开口道。“我们去找一下子坤,当面一问便知。” 第100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等刘备直接赶到府衙正厅之时,李基果然又是在埋首处理公务,大量如山的竹简堆在李基的左右。 作为李基书童的夏侯兰,几乎都是捧着竹简不断地进进出出。 这让原本急着询问的刘备,动作都变得轻缓了许多,觉得或许那竹简内容纵使是李基所书,大体也是李基一时忙中出错,写的时候搞错了对象,应该是为那些被改称为“土木劳动者”的匪贼俘虏所准备的。 而刘备耐心地站在一旁,看着李基处理完了手上的一份文书,方才趁机温声道。 “子坤,先歇息一阵,莫要累到了。” “主公?” 李基扭头一看,连忙起身行礼道。“基不知主公到来,未曾远迎,还请主公恕罪。” 刘备闻言,脸上故作愠怒地开口道。 “子坤莫非是怪备近日未曾来看你,故以在暗讽于备不成?” “不敢。”李基答道。 “那子坤便莫要说那些生分的话,你我有如手足,非外人也。”刘备认真地说着。 唯独是原本跟在刘备身后的简雍,莫名地觉得似乎在场的外人只有自己。 随即,刘备就想拉着李基到府衙外走一走,放缓一下心情,以免过度劳累。 “主公,基尚有政务要处理……” 刘备不容分说地拉着李基就往外走之余,说道。 “备身为郡守尚且不急,子坤有甚可急的?吴郡的开发可略有迟滞,但万不可使我的子坤累倒了。” “主公,等吴郡整体都初步走上正轨之后一切就会轻松多了,就差这么一哆嗦了。”李基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那子坤也先别哆嗦,缓一缓再哆嗦。” 刘备一边说着,一边硬是将李基给拉到了府衙的后院之中,然后将李基摁在一处凉亭,再让令人上了些许时令瓜果和甜品点心之类的,一副就是要强制李基休息一下的态度。 无可奈何的李基反抗不了,也只能是乖乖地享受了起来。 不过近乎加班加点忙碌了大半个月的李基,纵使想聊些风花雪月之类的,不自觉便将话题重新又绕到了政务上,说道。 “主公,吴郡的山越蛮族不多,但还需派遣一将驻扎于南部富春山一带,以防备冬季将至,山越蛮族储粮不足会下山劫掠。” “子坤认为何人可当此重任?”刘备问道。 “纵观主公麾下将领,翼德鲁莽嗜酒,不可单独外放;子龙稳重谨慎,但年纪轻,经验欠缺,兵法不精,亦需时间成长;季常乃是游侠作风,亦非领军将领……” 顿了顿,李基接着说道。 “唯有云长,已初具大将之风,或可独当一面,亦能借此加以磨炼。” 刘备点了点头,李基的判断与他可谓是相当之契合。 如今刘备麾下真正可领军独当一面者,也唯有关羽一人了。 略微思索过后,刘备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便着云长领三千兵马驻扎于富春山一线。” “如此,山越之害无忧矣。” 李基笑着道了一句。 须知,整个长江以南都生活着大量的山越蛮族,益州、荆州、扬州、交州都有所分布,大多以部落形式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 且由于汉人文化还没有传过去,这些山越蛮族虽亦有着一定的耕种习惯,但大多还是以采摘狩猎为主,可谓是茹毛饮血。 每逢冬季储粮不足的情况下,不少山越蛮族都会选择下山劫掠汉人。 相反,若是大汉想要派兵去剿灭山越蛮族,先不说他们的部落均在瘴气横生的深山老林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们乃是以部落形式分布在整个长江以南的区域之中,难以一战而定,反而在朝廷看来就是芥藓之疾,纵使是胜了也是徒耗钱粮。 因此,朝廷对于山越蛮族的态度基本是无视,让当地郡守自行选择安抚还是防备。 而吴郡位于扬州北部,山越蛮族的数量极少,唯有吴郡南部与会稽郡交汇的一带生存着不少山越蛮族需要防备。 至于挑选镇守富春山的将领人选,由于上一次贾诩献策通过计谋模拟器显示了成功率,李基倒是通过“计谋模拟器”再一次解锁了一个全新的打开方式。 以着防备山越蛮族不会劫掠百姓为目的进行推演,李基通过更改不同主将进行计算成功率,发现张飞的成功率仅有27%,赵云为56%,夏侯博为43%,关羽则高达88%。 考虑到“计谋模拟器”在计算他人的成功率之时,会考量大量存在情报空白的地方作为冗余,所以关羽高达88%的成功率极可能已经接近不会出现问题了。 相反,张飞那可怜的只有27%的成功率,让李基不得不怀疑一旦外放张飞,张飞恐怕不仅仅是放飞自我各种酗酒,甚至会学习马谡不驻扎在指定的富春山,而是选择相信自己。 而在李基与刘备商议完毕派遣关羽驻扎在富春山的后续细节问题后,刘备略微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那一份竹简,问道。 “子坤,这一份名为《关于流民安置落户的意见书》……呃,是不是还有需要修改之处?” “嗯?” 李基闻言,还以为自己哪里写错了什么地方,打开那份竹简浏览了一遍,方才说道。 “主公,没有什么问题啊。” 顿时,刘备的表情不禁显得复杂又为难地开口道。 “子坤,可是如此对待流民实在是太过了,有违仁德,备不愿为之。” 李基叹息了一声,明白了刘备的想法,道。 “主公,这就是最大的仁德了,所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主公可明白?一味地给予,非但会将吴郡的财政拖垮,反而会形成各种隐患。” 刘备拧着眉毛,说道。 “那也不必如此严苛,已成苛政也,如此一来纵使流民们岂不是形同于完全沦为官府的佃户?” 作为底层出身之人,刘备很清楚纵使是偶遇丰年,百姓们在交了各种税之后,一年下来除了保证基本温饱之外,留存的也是极少。 若是吴郡收纳流民所需花费的衣食住行,全部都以着借贷的形式最后由流民们负担,那么恐怕绝大部分的流民到死都还不起那些借贷。 李基摇了摇头,说道。“主公,非是基一定要如此严苛,而是不得不如此严苛,否则吴郡必乱。” “乱从何来?”刘备追问道。 “乱从本土百姓而来。” 在刘备不解的目光中,李基朝着夏侯兰招了招手示意过来,然后开口道。 “明正,去将我归档编号为‘伍柒肆’的竹简取来。” 很快,夏侯兰便将那一卷竹简取了过来,然后李基直接将那一份竹简递给了刘备。 刘备接过竹简看了起来,其上所书乃是有官吏在为流民派稀粥之时,发现了少量冒充流民的本地百姓,欲问该如何处置这种情况。 刘备想了想,答道。 “子坤,此事与你欲安置流民之策有何干系?至于有当地百姓冒充流民之事,一方面严加审查,一方面若百姓确实困难,多分一两碗便是了。” 李基反问道。 “主公,一两碗只是小问题,那若是整个吴县近十万百姓皆领粥,那又如何?今后若是免费为流民派衣,建房、分田之时,吴郡上下七十余万百姓皆欲分润,又如何?” 听着李基所描述的那个可能,刘备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起来,说道。“那便严加筛查,杜绝冒充流民之事。” 李基再问。“可,倘若吴郡百姓将自身田地卖出去,然后再以流民身份参与,那又如何?” 顿时,刘备的脸色多了一丝惨白,下意识地说道。 “不……不至于此……” 李基没有去否定刘备,而是清楚倘若当真一味仁德地无偿满足流民衣食住行进行安置,那么这就是未来,同时也是李基通过“计谋模拟器”推演出来的结果。 在刘备、贾诩以及关羽等人眼中,李基掌管一郡政务看似如烹小鲜,实则唯有李基清楚自己到底是何等的如履薄冰。 每一个干系重大的决策,李基都会通过“计谋模拟器”进行推演,以免出现不可挽回的状况。 当然李基在这个过程之中,也是几乎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成长,到现在几乎整个吴郡政务在李基手中已经是手拿把掐。 只是,引入流民之事依然是需要谨慎再谨慎,一不小心将会引发一连串的问题。 否则,各地绝大部分官府也不会视流民如剧毒,不愿轻易接触之。 “主公,须知‘不患寡而患不均’,当地百姓尚且挣扎于温饱一线,却见外来流民轻易得到衣食住行的安置,还无偿分配良田,如何能接受?” 李基轻声地开口说道。 “如此一来,且不说必然会引发当地百姓与外来流民的严重冲突与矛盾,甚至极有可能会发展到当地百姓深感不如外来流民,民心大失,且当地百姓干脆买卖田屋,亦充当流民。” 这是人性…… 莫说是这个资源极度紧缺的时代,就算是后世也多得是本土居民与外来移民之间的冲突,谁也不甘心看到自己辛勤一个月的薪酬比留学生免费助学补贴还要少。 第101章 不当人子 或许,作为上层的刘备本意是好的,安置大量自中原地区而来的流民,不仅仅能够增加吴郡人口,流民之中的人才会为吴郡带来大量的技术。 技艺高超的匠人、经验丰富的老农以及一些没落的寒门士子等等,这些都会推动着相对落后的江东之地产生全方面的进步。 人口融合,文化碰撞,技术改革…… 从长远来看,这对于江东之地有着数不尽的好处。 只是倘若一味地给予,这反倒会成为江东的动乱之源。 没有人会愿意看到外来者轻易得到本土人都难以得到的东西,继而产生敌视冲突…… 且外来者所轻易得到的东西,也不会珍惜,反而渐渐或会产生一种理所当然,继而非但不会推动吴郡的进步,反而会导致成为尾大不掉的牛皮癣。 或许刘备看不到这么远,但对于李基而言,即使不通过“计谋模拟器”推演,这等状况已然见过了太多太多了。 看着陷入深思默然的刘备,李基并没有出声打扰,而是一边品尝着瓜果点心,一边放空着自己的大脑。 倘若仅仅只是治理一郡之地,以着李基如今的能力而言并不算难,难的是需要为吴郡后续的开发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并且为了避免有所疏漏,李基在处理重大政务之事都会不时动用“计谋模拟器”推演,这让李基亦感觉到颇为疲惫。 ‘等吴郡走上正轨之后,大量琐碎政务还是需要想办法下放,得找个老实人分担……’ 李基嚼着瓜果,享受着甘甜的汁水在口腔之中爆开之余,暗暗地琢磨着。 一时加班个一头半个月,李基还能接受,一直都这样,李基绝对受不了。 李基可不想成为事必躬亲的诸葛孔明,最后活生生地累死自己,反而还导致其余文臣没有足够地磨炼自己,等诸葛孔明死后连个扛把子都找不出来。 ‘没错,到时候我就跟主公说是为了磨炼同僚,绝对不是单纯的偷懒……’ ‘只是,冤大头……咳……老实人往哪里找?’ 一想到这个问题,李基就觉得一阵头疼。 贾诩那个老滑头可绝对不是什么老实人,指望他能够勤勤勉勉地处理大量繁琐政务,李基还不如想想怎么找外援更靠谱。 而在这个184年的时间,孙策都仅仅只有9岁,周瑜与孙策同年也是9岁,武侯诸葛亮只有3岁…… 李基所熟知的不少贤臣名士,别说是握紧毛笔,很可能连奶瓶都还抓不稳。 “子坤远虑,不无道理。” 刘备悠悠地长叹了一声,然后说道。“幸有子坤提醒,否则备定会酿成大祸,后悔莫及也。” “为主公查漏补缺,本就是基的本职。”李基答道。 “子坤,只是对于流民如此严苛,恐怕亦会使流民有所不满吧?”刘备问道。 李基摇了摇头,道。 “不,主公,流民本就是一无所有,所以只要能得一时温饱,对于流民而言都会心生感激。因此安置流民之初制定严苛要求,流民们非但不会不满,反而会让本土百姓心生平衡。” 刘备点了点头,已然是大体明白了李基对于流民严苛的用意所在。 并且刘备设身处地考虑一番,对于流民而言本就是失去了一切才不得不为了活命离乡背井。 很多时候,流民为了谋得一时温饱,卖儿卖女,甚至是易子而食都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背上官府的借贷? 活着,才是流民们追求的第一需求。 只是,刘备的神色依然多有不忍地说道。 “只是流民余后半生耕耘所得,都将不得不用以偿还借贷,又与行尸走肉何异?备又谈何是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努力?” 李基笑着说道。 “主公,所谓借贷,一则是为了平衡本土百姓与外来流民之间的冲突;二则亦是为了安置流民之时恩威并施,使之不敢认为所得一切皆是理所当然,以至于懈怠懒惰;三则嘛……” “须知真正的债主乃是主公一人罢了,主公若有仁心,他日找些合理由头便可免去一部分。” “如此一来,安置的流民心中更有盼头,且对于主公想必也会更加感恩戴德。” 刘备闻言,神色可谓之大喜过望,方才发现李基这看似严苛的安置流民之法的用意之深。 如此安排下来,非但可以将本土百姓与外来流民的冲突消弭,亦会使安置的流民不敢懈怠懒散,更重要的是刘备掌握着流民们的借贷,也能随时通过那些借贷施以恩德。 隐隐之间,刘备甚至看到了在这么一种体系之中,存在着一条由上而下,刘备可以掌控着所有百姓的线。 刘备激动地开口说道。 “子坤当真是治国之才,备今生之大幸,唯有得子坤辅之。” “主公过誉了,此间亦有主公之贤明,否则计策再妙,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李基开口答道。 毕竟,倘若李基的主公从刘备换做袁术,这一计策再妙,袁术看着都只会觉得烦闷,大体只会说上一句: 李子坤,看好咯,鱼肉百姓什么的,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看我加税加税再加税就完事了! 如若是换做缺粮的曹操,说不准在曹操眼中就没有流民,那不是一个个行走的军粮吗? 速速入吾粮仓,资吾大事! 说到底,此刻安置流民的一切花费都是吴郡官府兜底,也是吴郡七成世家的底蕴在兜底,所欠的借贷完全就是刘备管理流民的一把刀。 警醒着那诸多初入吴郡的流民,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刘备完全可以凭借着借贷合理合法地全部收回。 “主公,唯一的问题则是此法不宜由主公提出……”李基提醒了一句,道。 即使此法有着种种好处,但是明面上却是对流民相当严苛的,若是刘备主动提出的话,必然会有损刘备的仁德之名。 “亦不可由子坤提出。”刘备补充地道了一句,刻意也想要维护李基的名声。 “只是,如此一来主公麾下有足够身份提出这一政策之人……” 李基陷入了思索之中,然后与刘备对视了一眼。 武将无须考虑,必然是需要由文臣提出。 刘备如今麾下真正的文臣唯有三人:李基、贾诩、简雍。 排除掉李基,那么就只能在贾诩和简雍之间选择。 “不如就让宪和提出吧。”刘备琢磨了半晌,开口道。 毕竟相对于贾诩,刘备显然对简雍更为熟悉与了解,这一次略微委屈简雍,今后再想办法补偿就是了。 李基摇了摇头,道。“不,主公,我提议还是由贾文和提出较为妥当。” “不妥,文和亦是温润君子,且对子坤有大恩,如何能使之委屈?”刘备皱着眉拒绝道。 李基缓缓地解释道。 “常言道:举贤不避亲,此实乃对吴郡百姓益处良多之策,一时的委屈算不得什么,再者众人皆知宪和乃是一实诚人,平日又兼缺乏急智,纵使自称提出此策,亦会让世人怀疑。” “相反,文和素来多谋,且与其余武将亦不甚熟识,提出这等严苛毒辣之策亦会让人觉得颇为合理。” 刘备依然还有些犹豫。 “主公今后对文和多加补偿一二就是了。”李基劝道。 “也罢,那便由子坤告知文和了,若是文和不愿,亦不能强求之。”刘备说道。 李基笑眯眯地说着。“主公放心,文和必然愿意。” 而后,第二天,刘备为此特意召集麾下文臣武将进行会议,商讨了安置流民之法。 贾诩当即提出了那等严苛毒辣的安置政策,顿时就惹来了关羽、赵云、简雍的异议。 只是,在刘备与李基都已经意向一致的情况下,贾诩轻易就看似强势地说服了众人,在会议上通过了此策。 会议结束后,贾诩匆匆就先一步走了出去,紧跟其后的李基险些抓都抓不住。 “文和,稍等,稍等……” 李基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这才勉强拦住了贾诩,道。 “文和,我可是难得才寻了这么个机会,让你合理正当地提出毒计,也好让今后你纵使再施毒计,主公亦会多加体谅于你,不请客道谢也就罢了,为何急去?” “好你个李子坤,得了便宜还卖乖?” 贾诩没好气地道了一句。“我刚刚若是走慢半步,非得被关羽、赵云等人拦住,届时如何能走脱得了?” “再者,今后若是我于大街之上被流民敲了闷棍,你负责否?” 李基笑着说道。“负责,负责,我负责为你养老就是了。” “不当人子。” 贾诩拂袖道了一句,就想再度开溜。 吴县一时半会是不能待了。 贾诩清楚李基绝对会大肆宣扬是贾文和提出的此策,继而在维护刘备名声的前提下,可以迅速开始真正推动流民的安置落户。 对于名声,贾诩自然是不甚在乎。 但是贾诩担心自己再留在吴县,说不准走到大街上都得被哪里冒出来的流民套着麻袋就打,甚至演变成什么匹夫一怒,血溅五步都不是不可能的。 第102章 好!很有精神 对于贾诩而言,别说是血溅五步了,就算是血溅一步都受不了。 当然,这个的前提是贾诩自己的血。 要是别人的血,就算是血流成河,贾诩都无所谓。 这可是关乎安全的大事,所以贾诩决定先开溜离开吴县避避风头。 “文和,且留步,且留步。” 只是,李基再度拉着贾诩,道。“文和接下来还需在府衙之内辅助主公,不可轻离吴县也。” “府衙有你李子坤,处理一郡事务不过易如反掌,我在或不在有甚干系?”贾诩反问道。 “我即将离开府衙前往吴郡各地考察,以备兴修水利,开垦良田之事。如此一来,主公身边唯有文和与宪和二人辅助,文和岂能擅离?”李基开口解释道。 然而,回应李基的是贾诩那意味深长的注视。 对于代替李基提出那严苛的安置流民之策,不在乎名声的贾诩考虑到可以借此表现一下自己真正的用计风格,自然是乐意接受的。 如此一来,今后纵使贾诩不得不正面提出毒计,也不至于会让拜为主公的刘备没有一丝丝心理准备。 只是,贾诩没有料到的是那居然仅仅只是个开始,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等着他。 片刻之后,贾诩方才抚掌一笑,道。 “好好好,一时不察,不料我也上了你李子坤的当。” 李基露出了纯良一笑,似乎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让贾诩背锅,顺便后续还让贾诩留在府衙之中不便外出,只能每天处理政务解闷之类的,李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呢? 李基目光真挚地看着贾诩,一副尽将大事托付之态,道。 “文和,这也是临时决定之事,只能稍微辛苦你一下了,再者,随着基之名声越来越广,说不准渐渐会有士子前来吴县拜访,届时文和代为接待留意一番。” “其中若是有可用之才,文和可告知主公将之招揽于麾下辅助处理政务,如此一来文和处理政务自然也就轻松多了。” 这一刻,贾诩险些被李基那看似关心的话语给气笑了,道。 “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就是将那引来士子拜访的诸多麻烦之事让吾代承受接待,你李子坤居然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且关怀备至,属实难得。” “文和怎生是如此看待于基?” 李基长叹一声,然后背着手慨然离开之余,念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无耻。” 让贾诩不顾风度的怒骂声,没能让李基的脚步停下分毫,而是很快就消失在了转角,仅仅留下了一句话。 “无耻也好,厚颜也罢,文和如此误解于基,基也无话可说,但还请文和尽快与基交接政务……” 顿时,贾诩觉得自己上了一个大当。 贾诩对于李基是临时决定离开府衙之事,那是连个“基”字都不信,必然是早有预谋,甚至就连准备将大量政务托付给贾诩代为处理也必然是早有准备。 甚至,贾诩被李基忽悠催促之间,在庆功宴之上拜刘备为主公说不准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准备的。 然而,纵使贾诩心中再不愿接过那诸多的繁琐政务,却也是不得不迅速与李基完成交接。 三日后。 等李基完成了政务交接,便迅速启程准备去实地考察吴郡各地地形。 李基的原计划乃是带上夏侯兰以及十来亲卫,轻车简从即可。 不想,李基都还没有踏出府衙,刘备就已经在等着他了,并且身后还有以着赵云为首,整装待发的三百骑兵。 “主公,基只是到吴郡各处考察,且吴郡九成匪贼皆被扫清,又不是去攻城躲寨,何须带三百骑兵出行?”李基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遥想张辽以八百骑兵破十万江东子弟,赵子龙又是个一人一骑在十万大军之中七进七出的狠人,带上这么一伙人,属实是太夸张了。 只是刘备丝毫没有被说动的意思,上前抓住李基的手腕,道。 “其他事,备皆可依子坤,唯有护卫之事,子坤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依我。” 顿了顿,刘备似乎又担心自己的语气过重,轻声解释道。 “江东之地,多山多林,或其中隐藏有什么凶人也不一定,昨夜备辗转一夜不能寐之,思虑良久,子坤唯有带上子龙与三百骑兵,备方能略微安心些许。” 李基看着刘备那忧心忡忡的神色,有心拒绝,但也只能是点头答应了下来,道。 “基,谢过主公关怀。” “甚好,甚好……” 刘备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备已吩咐子龙,万事皆需以子坤安危为重。若是遇到什么乱贼匪徒,子坤勿要冲动,且速退走,来信告之于备,备当派遣大军先去相助……” 旋即,刘备又是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良多,皆是担忧李基安危之言。 李基连连点头,一路与刘备往着城门外走去。 直至刘备将李基相送了城外三里,李基这才忍不住开口道。“主公,送到此处即可。” “再送一里,再送一里。”刘备有些不舍地说道。 “主公,吴郡亦未有多大,再多送几里,吴郡亦走完了。” 李基有些无奈地劝说道。“再者,基也就是在吴郡之内考察地形,料想多则三月,少则两月也能完成。” “也罢。” 刘备看着李基那坚决的态度,也只能作罢,然后亲自将李基搀扶上马,依依不舍地看着李基率领着一众骑兵消失在视线尽头,依然遥望了半晌,这才依依不舍地回转城内。 而启程的李基看着周遭护卫自己的骑兵,心中也可谓是感动不已。 须知南方少马,刘备麾下的骑兵折损之后想要补充可谓极难。 即使刘备一直都在积极扩充骑兵,但是刘备麾下骑兵数量依然没能破千。 关羽率兵驻守富春山带走了五百骑兵,李基再带走三百,恐怕刘备如今麾下能够动用的骑兵已不足两百,可见刘备对于李基的看重程度。 更何况,刘备还不惜调动赵云作为李基的护卫统领这一支骑兵,可谓是将安全拉满。 而李基的目光在一众骑兵中随意地扫了一圈后,忽然注意到在赵云的身后有着一道瘦小的身影。 “孙策?他怎会在这里?” 李基有些诧异地开口道。 虽说由于时代以及战乱问题,不少军队募兵之时,十二岁的男丁也在招募范围之中。 然而,孙策仅仅九岁,纵使体格已经跟十余岁的少年没什么区别,但显然还没有到参军的年龄。 赵云闻言,答道。 “子坤先生,此乃是吴夫人对主公之托,希望可借此对孙策加以磨砺,主公推脱不得,只能应允。” 李基闻言,不禁有些意外刘备与吴夫人之间的关系。 看来“大汉魅魔”又一次正常发挥了,以至于轻易就取得了吴夫人的信任,甚至愿意将年仅九岁的长子托付到刘备麾下历练。 李基点了点头,提醒道。 “那子龙多加照顾一下孙策,其父孙坚与主公乃是好友,若是孙策出了什么意外,主公恐难以与孙坚交代。” 然而,一直低着头的孙策却是猛然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此前在母亲吴夫人面前的乖巧懂事,反而满是桀骜不驯地开口。 “我观名扬天下的李子坤也不过如此,竟敢如此小视于我?” “哦?” 李基上下打量了一下孙策,道。“你有甚本事,合该让吾高看两眼?” “我双臂能拉一石半之弓!” 孙策微微昂着头,一脸自傲地开口道。 李基闻言,心中略微有些惊讶。 须知军中合格的弓箭手是能拉开一石之弓,能拉两石之弓已是猛将之列,孙策年仅九岁就能拉开一石半之弓,其臂力之强,难怪吴夫人会放心孙策历练。 不过,孙策这装逼……可算是装错地方了。 李基转而看向身旁的赵云,问道。“子龙,不知你能拉开多少石?” “子龙不才,勉强可拉三石之弓。”赵云谦逊地答道。 对于赵云的说法风格,李基早就颇为了解。 可谓勉强,一般都是指轻松。 然而,孙策显然是不相信赵云那总会让人轻视的体格和气质,居然能够拉开三石之弓,下意识地反驳道。 “不可能!!” 起了兴致的李基一边赶路,一边撩拨着这头年轻的虎子,说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孙策,菜就要多练,拉开三石之弓,在主公麾下的将军那可都是有手就行。” 被随意撩拨挑衅一下的孙策,可谓是满脸涨红地喝道。 “我不信,你休得诓骗于我。” “骗你作甚?” 李基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 “吾只是不忍你如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今后过于自傲反倒是送了卿卿性命罢了。” 论口舌,别说是孙策一人,就算是兄妹三人,连带着吴夫人肚子里那个一起算上都不可能是李基的对手。 三言两语之间,便是气得孙策整个人彻底红温了,下意识地开口道。 “赵子龙,有本事就跟我一分高下。” 不等赵云婉拒,李基就先一步开口拱火道。 “好!很有精神!!!” 第103章 区区七连败 一时当时间刺客一时爽,一直当时间刺客一直爽…… 在现在的时间里击败未来的江东小霸王,跨越时间先一步实施降维打击。 趁着江东小霸王还只是个江东小戟霸,李基很乐意给对方留下一点小小的心理阴影。 “孙策,汝有此勇气,吾愿称汝未负汝父‘江东猛虎’之名!” 李基顺势地再拱上一火,开口道了一句。“只是希望汝并非只能逞口舌之利,而是展现出与之相匹配的勇力。” 一旁的赵云见状,颇讲武德,不太愿意欺负小孩,道。 “子坤先生,孙策年仅九岁,气力尚未长成,如此比试无甚意义。” 然而,赵云那谦逊的说法,无疑是让孙策进一步红温,还以为眼前这个也才及冠的少年郎看不起自己,怒气冲冲地喝道。 “休得辱我,你也就是比我大上几岁罢了,我孙策定要让你知道‘江东猛虎’之子的厉害。” 李基笑着道。“子龙,你看,这可是孙策自己的要求。” 什么新手村勇者主动挑衅大魔王,然后饱受凌辱的剧情,李基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了…… 别说还是幼年孙策,就算是成年孙策拉上他爹孙坚并肩子上,也未必能够击败赵云。 倘若一不小心触发赵云被动“云大怒”,那可是能正面秒杀与颜良文丑同为“四庭柱”的高览,比关羽阵斩颜良文丑的战绩还要夸张。 韩德一口“老匹夫”,云大怒,阖家五口全死。 孙策拉上孙坚触发“云大怒”,说不得还要被赵云反杀一两个也不稀奇。 所以,看着眼前这个梗着脖子的精神幼虎,李基莫名有种开着鬼火的黄毛正面迎战虎式坦克的感觉。 李基略微琢磨了一下,不忘激励道。 “孙策,若能胜子龙,基定当请主公以官府名义赐下牌匾:‘虎视江东’,以宣扬汝之武勇。” 孙策闻言,几乎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地追问道。“当真?!” “果然!” 不需考虑兑换的诺言,李基那自然是答应得无比痛快,补充道。 “甚至牌匾镀上一层黄金都没有问题。” “好!一言为定!” 孙策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目光灼热无比地看着赵云,一副摩拳擦掌的感觉。 而已经忍不住想当拱火乐子人的李基,自然也大有成人之美的意思。 在骑马赶路了约两个时辰进行休整之时,特意给赵云与孙策预留了对决的时间与空间。 孙策手中握着一把约半丈长的长戟,朝着赵云问道。 “骑战、步战、弓箭,你擅长什么?” 赵云谦虚地答道。“云皆略懂一二,小将军选最为擅长的即可。” “好!那就骑战!” 孙策也是毫不客气,双脚一夹,座下小马驹瞬间朝着赵云冲了上去,且孙策坐于马背之上没有丝毫的晃动,反而抬手握紧长戟注视着赵云的反应伺机而动。 不得不说身为将门虎子,孙策这一手骑术远在李基这个半路出家的人之上,并且比一般的骑兵也要强上不少。 李基想了想,冲着身旁的夏侯兰问道。“明正,你觉得孙策能撑多少回合?” “一合。” 夏侯兰信心十足地答道。 作为赵云某种意义上的小师弟,夏侯兰对于赵云的武勇无疑有着绝对的信心。 “要我说,起码能打个五十回合往上。”李基笑吟吟地道了一句。 “孙策有这么厉害?”夏侯兰诧异地追问道。 “不是孙策厉害,而是子龙不焦急的情况下,往往和谁打上个百五十回合都不稀奇。”李基答道。 事实也正如李基所料那般,面对着孙策的主动进攻,赵云从容地以着防守姿态抵挡着孙策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一场看得众多骑兵们目不转睛的对决由此展开,对于孙策这个年仅九岁的黄口小儿也是大为改观。 原本对于孙策这黄口小儿,众多骑兵们表面不说,但心中难免将之视作累赘,此刻倒也是见识了孙策的厉害。 起码,在场的骑兵绝大多数自认不是孙策的对手。 只是身处场中的孙策,所感觉到的却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无论如何进攻都没有丝毫作用,甚至孙策明显感觉自己已然是超水平发挥,依然没能奈何得了赵云分毫,就连让赵云胯下坐骑稍微挪动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看似是孙策打着转地不断进攻赵云,实则孙策感觉赵云完完全全就是在哄着小孩那样逗自己玩。 显然,心高气傲的孙策哪里接受得了这个现实,怒声喝道。 “匹夫,安敢如此轻蔑于……” 赵云的目光一凝,不等孙策说完,孙策顿感一阵完全看不清的寒芒自耳边擦过。 “铛!” 下一刻,孙策听到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在耳边回荡,那头盔却是骤然被击飞,打转在空中旋转了许久才骤然掉落在地面。 ‘这一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孙策愣愣地看着停留在自己耳边的涯角枪,瞳孔放大,愣愣地想着。‘假如这一枪瞄准的是自己的脑袋,而不是头盔,自己……’ 而赵云的眼中闪过一丝自责,连忙收枪拱手道。“小将军,抱歉,云一时没收住手,还请见谅。” 说罢,赵云亲自翻身下马,伸手捡起头盔朝着孙策递了过去。 孙策下意识地接了过去,眼神放空,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李基也是跟着走了过来,看着一脸怀疑人生表情的孙策,忍不住直摇头。 赵云则是一脸愧疚地向着李基请罪道。“子坤先生,不知小将军是否受伤,云有过。” “子龙何过之有?井底之蛙初见天空之广阔无垠,终归是需要思考一阵子的。” 李基笑眯眯地说着,顺带拍了拍孙策的手掌,道。 “还是那句话,菜就多练,并且我的承诺长期真实有效,什么时候汝能击败子龙,我便什么时候请主公赐下牌匾。” 旋即,李基便带着赵云与夏侯兰走开,给孙策一点点自我思考的空间。 虽说在原轨迹之中,孙策算得上是东吴的重要奠基人,但此刻吴郡已是刘备麾下之地,在李基眼中孙策更多的是一个未来可期的可用之才。 稍加培养与拉拢一番,说不准能为主公所用。 仅此而已! 至于畏惧于孙策,趁早扼杀孙策于摇篮之中,那纯粹只是毫无自信、自欺欺人的做法罢了。 若是在李基的辅助下刘备今后有着一统天下的实力,那么纵使孙策站在敌对面,也只会是区区芥藓之疾。 论及潜力,曹操之才略气度为汉末之最;论及背景,袁氏双子的四世三公更为一座大山。 相对比那三人,孙策在李基眼中真的仅仅是一幼虎罢了。 就算李基真的萌生了将大敌扼杀于摇篮之中,也只会将精力放在曹操、袁绍、袁术的身上,而不是孙策。 随后李基直奔太湖所在,花费了足足七天的时间实地考察如今的太湖状况。 如李基后世记忆之中面积三百三十七点五万亩相比,在李基的考察以及计算下,如今的太湖大体为两百五十余亩。 只是在如今的太湖边上,却还有着游湖、莫湖、胥湖、贡湖,当地合称之为“五湖”。 除此之外,“五湖”相互之间所关联的复杂水网分布,这些亦是李基尽数需要一一描绘测定的。 即使不需要做到种种变化以及海拔都尽数测出具体数字,但是李基起码要亲眼目睹,了然于心,方能通过“计谋模拟器”来计算出最佳的方法。 且在五湖周边亦有着山岭起伏,这更是对于实地考察的难度进一步加剧了许多。 不过有着赵云所率领的骑兵护卫,李基倒是无须担心安全问题,一路行行走走之余,也还能再逗弄一下孙策这头幼虎,倒也不失为一大乐趣。 在经历了小七天的自闭期后,孙策并不服气,后续在李基的拱火下,又再次分别向赵云挑战步战、骑射、步射、剑术等等。 每挑战一次,孙策自闭七天…… 七天之后,李基每拱火一次,孙策再度又挑战一次,就仿佛是一个小小的轮回,充分展现了孙策坚韧不拔,桀骜不驯的脾气。 终于,在李基初步完成了关于五湖的考察,然后往北转道去长江沿岸考察的途中。 孙策终于被彻底玩坏了,整整七天过去了,依然还是跟一条焉了吧唧的黄瓜似的挂在马背上直不起腰。 ‘不会真玩坏了吧?’ 李基对此,都不免得多了几分担心,然后屈着手指大体算了算。 孙策也就是在赵云的手下经历了七连败而已,应该不至于吧? 不过整个过程之中孙策几乎都是硬气一下,立刻被赵云给打击软下去,然后再被李基拱火拱得硬气起来,来来回回毫无快感就是了。 李基想了想,骑着马略微往孙策靠了靠。 只见软趴趴地趴在马背上的孙策,一副看透一切且了无牵挂的表情,不像是九岁的,反倒像是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并且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赢不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赢的”、“区区七连败而言,废物也没什么不好的”、‘家族振兴又不是只靠我自己,无所谓的了’。 第104章 先生若不弃…… …… 完了,小霸王变成小丑“巴基”了。 李基的心中一凉,当真有点担心对孙策打击过头,以至于这孩子彻底坏掉了。 当即,李基骑着马走到了孙策身旁,一脸纯良关切地问道。 “孙策,你没事吧?我看你这几天好像没什么精神。” “啊……” 孙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然后缓缓扭头看了李基一眼,答道。 “是子坤先生啊,我没逝。” 李基声音一沉,道。“振作起来,孙策,你忘了孙家历代先祖振兴家业,再现孙武威名的大愿了吗?” “没忘!” 孙策几乎本能反应地把腰杆给直了起来,高声地应了一句,然后却又迅速地软了下去重新趴在马背,低迷地答道。 “但是我做不到啊。” 完了,真萎掉了,这样都已经勃起不能了。 之前李基每一次说这一句的时候,孙策可都是跟打了鸡血一样瞬间起立,然后满怀斗志都重新思考有没有什么方面能够胜过赵云。 “孙策,忘了你父亲‘江东猛虎’孙坚对你的殷切期盼了吗?”李基问道。 手掌无力地拖着戟把的孙策答道。“我不配做父亲的儿子。” “孙策,你忘了你家中还有弟弟妹妹需要你去保护了吗?”李基再问。 “子坤先生和玄德叔父会替我保护的。”孙策目光呆滞地答道。 …… 李基。 一连对着孙策过去的敏感点猛攻的方法,居然通通无效。 也是,孟获被七擒七纵都彻底软掉了,孙策被彻底弄坏也似乎不稀奇。 当即李基转变策略,鼓励道。 “孙策啊,其实子龙乃是当世绝顶猛将,几乎没有能必胜子龙之人,汝能与子龙缠斗多合已是相当不凡,他日当有霸王之姿。” “子坤先生就不要再安慰我了,我知道赵将军在玄德叔父麾下也不过是一平常将领,不管是关将军,还是张将军亦或者是夏侯将军的武勇都能与赵将军五五开。” 顿了顿,孙策目光呆滞地喃喃道。“亏我孙策自命不凡,不想也仅仅是个泛泛之辈。” 小伙子,路走窄了啊! 主公麾下将军人均当世顶尖,你不跟赵云比,转头撞去跟关羽、张飞比较,那不也是找抽吗? 就算是骑战不行的夏侯博,步战那可也是极强。 再者,赵云在不触发“云大怒”的情况下,跟谁都能五五开一阵子的,这样比较就没意思了。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重新为孙策建立一下自信心……’ 李基默默地想着,然后开口提议道。“孙策,不若与明正比试一番,如何?” 夏侯兰比孙策年长几岁,虽然天赋不算顶尖,但是在赵云与夏侯博不时的指点教导下,实际水平也是相当不错。 在李基看来,如今夏侯兰与孙策的水准应该相差无几。 想必一场畅快淋漓且势均力敌的战斗,能够唤起孙策的战意以及自信心才是。 然而,孙策闻言,小嘴一扁,脑袋直接往着马背一埋,带着几分哭腔地说道。 “子坤先生也认为我的水准仅仅只是跟一书童差不多?” 这孩子说着说着,怎么能哭了呢? 李基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也只能任由着孙策这样发泄一下七连败积累在心中的苦闷。 是夜,李基一行停在了一处距离长江岸边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而李基在吃完饭后,也便颇有兴致地翻阅起竹简。 这些竹简是前不久刘备派人给李基送过来的,且除了一部分稀有珍贵的兵家典籍之外,还有着大量与水利相关的竹简。 其中,甚至还有战国时期秦国修建郑国渠的详细记录。 李基完全不知道刘备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珍惜典籍,类似于修建郑国渠的典籍,李基还以为会随着焚书坑儒或火烧阿房宫已经彻底损坏,不想居然还有副本。 因此,李基这段时间白天于各地考察之余,夜间则是阅读着大量与水利有关的典籍,为后续“计谋模拟器”推演提供更为的知识储备。 说到底,“计谋模拟器”所做出的一切推演是超脱不了李基的能力的,李基所懂的东西越多,越能在推演之中得出趋于完美的结果。 所以,李基对于知识的汲取,向来都是孜孜不倦的态度。 而就在李基沉浸于手中的典籍,甚至脑海之中无意识地构建出类似的三维图一步步地推演之时,骤然发现身前多出了一个影子。 李基抬起一看,发现站在身前的赫然是手持长戟的孙策。 “有事?”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一下孙策的神色。 下一刻,在李基震惊的神色中,孙策可谓是猛然地给李基整了一个大活,径直地冲着李基单膝跪下,抱拳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策虽不才,武勇不及赵子龙,但却未尝不能学以文韬谋略胜之。” 孙策越说越顺畅,最后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基,朗声道。 “我孙策懵懂十年,只恨未逢先生以开心志,一味追求匹夫之勇,今先生若不弃,策愿拜为义父,追随于先生左右听从教诲,继承先生衣钵。” ??!! 李基。 一时间,李基惊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连退两步。 拜义父,长戟…… 再加上假如李基今后与大乔扯上些什么关系。 拉满了! 真的拉满了!! 各种要素真的拉满了,李基顿感腰子疼,手中竹简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腰子的位置,连忙喝道。 “孙策,休得胡闹,快快起来。” “先生,我是认真的,愿拜先生为义父。”孙策急声道。 “这是谁教你的?” 李基的眼睛一眯,倒也想看看是谁给自己整了这么大的活。 “是策一人所想,与明正无关。”孙策高声道。 李基一挑眉,当即三步并做两步往着帐篷外冲了出去,赫然看见正欲逃离的夏侯兰。 “明正,欲往何去?” 李基幽幽地问了一句,夏侯兰的身影当即顿在原地,然后讪讪地转身。 “进来。” “是。” 夏侯兰乖乖地跟着李基进入营帐之中,全程不敢抬头。 “明正,此事与你无关?”李基问道。 夏侯兰连忙答道。“此事与我有关,但是不多。” “不多,是多少?”李基问道。 夏侯兰连忙跪了下去,解释道。 “我见孙策心情不佳,便想要安慰于他,无意中提到了先生乃是当世第一智者,然后就跟我无关了。” 一旁的孙策径直接过话,说道。 “先生,我是真心想要拜你为义父,为义父继承衣钵的。” 至此,李基哪里还不明白孙策的脑回路是什么…… 眼看着在武勇上被赵云打击得欲仙欲死,干脆打算开辟新赛道来弯道超车。 唯一让李基没想到的是孙策居然也是个义父控,居然想到拜自己为义父来传承衣钵。 这可使不得啊! 万万使不得!! 东汉末年的义父就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貂蝉拜王允为义父,王允被迫坠城而死! 吕布拜丁原、董卓为义父,丁原、董卓直接被吕布捅死! 孙策拜袁术为义父,袁术被孙策联合其余诸侯围攻呕血而死! 马超拜韩遂为义父,韩遂险些被马超坑死! 刘封拜刘备为义父,刘封间接害死关羽导致刘备身死! 在李基看来,但凡在汉末背负上一个“义父”的名号,几乎就跟挂上一个大大的“死”字没有区别。 就算是白胡子穿越到东汉,恐怕也活不过三集就要扛不住因果直接领便当了。 这哪里是收义子啊,这分明是给家里多收一个活阎王。 当即,李基的神色一凛,肃然道。 “基虽与汝父孙坚同辈而论,但汝先祖乃是孙武,基纵是再有多大本事,如何能收孙武后裔为义子?” 随即,李基将依然跪在地上的孙策搀扶了起来,开口道。 “在吾心中汝实则有如亲弟一般,故以方才多加激励于汝,不忍汝过于桀骜自大,且亦能借此向子龙多加请教,吾之用心,汝可懂乎?” 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孙策,那小小的脸上此刻却是充满了大大的感动,只觉得这段时间心中的委屈与不堪一下子完全爆发了出来,径直扑向李基紧紧地抱住李基的大腿,痛哭着喊道。 “今后,策定当视先生有如长兄亲……” 不等孙策将那个“父”字说出来,李基就伸手拍了一下孙策的后背,温声地说道。 “若是汝有心修习兵法韬略,可寻家中是否还有孙武传承,倘若有甚疑惑之处,基定当一一解答之。” “是,先生。” 随后,李基又是安抚了孙策良久,方才哄好这个内心起起伏伏的小屁孩,并且耐心地指点他勿要忘了勤修武艺之余,也可以多多翻阅兵家典籍。 甚至,李基允许孙策每晚到自己的营帐之中翻阅自己所珍藏的兵家典籍。 至此,孙策满怀感动且冲着李基行了个三拜大礼,方才泪目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歇息。 看着孙策离去,一直不敢吱声的夏侯兰正想要缓缓地站起来之时。 李基撇了夏侯兰一眼,道。 “你继续跪着反思。” 当即,夏侯兰又是乖乖地跪了下去…… 第105章 夜袭 李基继续翻阅着手中的典籍,直至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方才看向一脸乖巧模样的夏侯兰,问道。 “明正,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兰不知,但先生这么做必然是有先生的道理,兰不敢不从。” 夏侯兰以着最卑微的语气说出着最反骨的话语,看似服气,实则一肚子的不服。 对于夏侯兰的心态洞若观火的李基,不急不缓地问道。 “那你且说说,怂恿孙策拜我为义父又是有什么道理?莫要说与你无关,此事与你关联必然不小。” 对于自己的这个书童,李基自然是相当了解。 原就是个跳脱之人,平时在自己的面前显得倒是乖巧,实则背地里的跳脱行为一点都不少。 夏侯兰犹豫了半晌,终归是不敢隐瞒,犹犹豫豫地说道。 “兰看先生对孙策多有用心与看重,便想让先生与孙策的关系更进一步。” “而世间关系之紧密,莫过于父子,故以我方才暗中提醒孙策可拜先生为父,继而必然可让先生尽力教授之。” “如此一来,先生可得一有力义子,主公亦可借之向吴郡世家表达善意又得到孙家的全力支持,一举两得。” 李基闻言,不禁有些脑壳痛…… 不能说夏侯兰没有自己的思考,甚至可以说夏侯兰具备着相当的主观能动性。 以着常理而言,李基倘若收孙策为义子,确确实实有着不少好处。 最大的问题在于,李基压根就不想收义子! 其次…… 李基示意夏侯兰站了起来,然后开口道。“明正,你能有自己的思考,先生很高兴,但是你的思路,先生很不喜欢。” 夏侯兰闻言,眼睛不由得瞪大。 这一次的举动乃是夏侯兰经过了反复思考,觉得必然是有利无害,方才主动地去做。 为的就是回应主公与先生的期待,让他们明白自己已经有了成长,期望能够得到先生的赞赏。 以至于反而获得一顿批评之时,让夏侯兰本能地产生了几分委屈与不服。 “请先生指点。”夏侯兰连忙说道。 “明正,你所看到的仅仅只是短期利益,却没有从长远去看……” 李基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我颇为欣赏孙策,故以多次促进孙策与子龙的比试不假,但是倘若我顺势收了孙策为义子,那么纵使可以拉近与孙家之间的关系,反倒不美。” 顿了顿,李基向着夏侯兰问道。 “若明正是吴郡世家,知晓此事之后大体会是什么想法?” 夏侯兰陷入了深思半晌,方才慎重地回答道。 “觉得孙家已经完全投靠主公,且主公也开始对世家释放善意、尝试拉拢。” “然后呢?世家又会做出什么举动?”李基再问。 夏侯兰又是思索了片刻,方才答道。 “世家或许也会尝试派出更多的世家子弟接触主公或主公麾下其余文臣武将,尝试也让主公或先生收为义子,避免让孙家在主公的支持下在吴郡一家独大。” “没错!” 李基点了点头,说道。 “世家们或许不能忍受主公并不亲近他们,但更不能忍受的是主公仅亲近一家。” “以我的地位,一旦收孙策为义子,那么孙家必然会受到主公进一步的看重偏爱,继而可以预料的是孙家彻底在吴郡世家之中一家独大。” “如此一来,看似可以让吴郡世家开始主动地攀附于主公麾下,但主公麾下重臣与本土世家关系过密,真的是好事吗?”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夏侯兰更是觉得有着一道闪电在脑海之中滑过。 先生如今被主公几乎是绝对信任不假,可一旦先生与孙家有了紧密关系,甚至待孙家在吴郡世家之中一家独大之后。 这又是否会破坏主公与先生如今两人之间的信任? 主公真的不会对先生有所忌惮吗? 先生倘若如此,其余麾下重臣一旦与本土世家关系过密,又是否也会如此呢? 夏侯兰随着某条思路下意识地联想了下去,越发觉得后怕不已,连忙躬身拜道。 “兰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先生责罚。” “罢了。” 李基摆了摆手,然后便让夏侯兰退下,道。“明正回去且好生思考一番,今后行事且多三思而后行。” “是。” 夏侯兰连连点头,正欲起身退下之时。 忽然,营帐之外隐隐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嗖!” 夏侯兰本能地拔出腰间长剑,做出了戒备姿态,急声道。 “先生,似乎有人袭营。” 李基也同样察觉到了动静,迅速起身佩剑,然后与夏侯兰冲出了营帐,朝着有着喊杀声传来的北面看去。 “呜~” 而就在此刻,有些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将营寨之中不少已经开始入眠的士兵纷纷惊醒。 很快,孙策急匆匆地从北侧冲到了李基的身旁。 不等李基开口,夏侯兰就先一步冲着孙策追问道。 “敌人数量几何?是否需要撤退?” 护卫李基的士卒尽数都是骑兵,不擅防守,重在机动性。 倘若情况危机,在一众骑兵的护卫下无疑是“走为上计”,以着机动性先行撤退为上。 “似乎是一伙自江面而来的水贼,数量不明,被赵将军安排的哨兵提前察觉,如今正在强攻我军营寨。” 孙策急促地回答着知晓的情况,然后答道。“赵将军让我过来护卫先生,倘若营寨被攻破,先生可先率领大部后撤。” “不用撤!” 李基看着远处那看似密密麻麻的火把数量,冷声道。 “也不知是何处来的小贼故弄玄虚,一人双火把也想唬住我?喊杀之声看似密,但过于刻意且杂乱程度不够,数量料想也不超过五百。” “孙策,你率领百骑立刻上马出寨,自侧面杀过去,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胆子居然这么肥,敢在吴郡的地盘上袭击我等。” 孙策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赵将军的命令是……” 李基眼睛一眯,扫了孙策一眼,开口道。“这是军令。” “是!” 孙策连忙应了一声,道。“先生务必小心。” 随即,孙策立刻开始调动骑兵自侧面冲出了营帐,准备凭借着高机动性直奔来袭之敌的侧翼。 除此之外,李基还让夏侯兰迅速集合调动剩余可用兵力尽数朝着营寨北侧靠了过去。 至于什么考虑敌人会不会是声东击西,以北侧吸引李基的注意力,继而偷袭南侧攻破营寨,这压根就不在李基的考虑之中。 护卫李基的骑兵数量不过三百,倘若敌人的数量超过两千,根本就不需要用这种拙劣的计谋,硬生生就能围住营寨。 相反,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刻,李基贸然带着一部分骑兵撤退,才有可能中了敌人的埋伏。 反倒是集合兵力,并且呆在赵云的身边,这才是最安全稳妥的选择。 实在是事不可违,李基大不了学一学阿斗跟云叔七进七出。 不过事实证明,李基的判断并没有出错。 那不断进攻营寨北侧且举着密密麻麻火把的敌军,在孙策率领着百骑冲阵后,几乎瞬间便为之大乱,甚至不到顷刻之间就被凿穿了。 原本还谨慎地调动士卒防守营寨的赵云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敌军的数量不多。 当即,赵云留了约百骑保护李基之余,亦亲率百骑反攻敌军。 一时间,纵使是在昏暗的夜色之中,李基也隐隐可见赵云所过之处翻起了阵阵血花。 等赵云再一次凿穿了敌军后,敌军的士气彻底溃败且开始丢下火把朝着北侧江面的方向逃去。 只可惜,张辽未来能以八百胜十万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那些敌军逃到江面的那一段距离,在骑兵绝对的机动性下成了一条屠杀之路。 两条腿的根本就跑不过四条腿的! 在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展开的情况下,两百骑兵足以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投降了!” “兄弟们快投降……” “将军饶命,别杀了,我们投降了!” 而随着似乎是作为领头的一个汉子连连大喝了起来,那些逃跑的敌军连忙跪地投降。 赵云指挥着骑兵将那些跪地投降的敌军缓缓地驱赶到了一起之余,发现这些敌军大多都是穿着麻布单衣,手中武器也多是鱼叉朴刀之类的简陋武器,仅剩的数量约莫在三百左右。 随即,赵云让孙策亲自回到营寨之中向李基汇报情况,并且请示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对此,李基自然不会浪费这些送上门的劳动力,让赵云在收缴了这些俘虏的武器后,将领头给压了过来。 很快,一个面容凶狠且满布风霜之气,身材不算高大,但是身上肌肉分明的汉子便被压到了李基的面前。 且此人头戴蓝巾,身上穿着也是与寻常百姓无甚区别,唯有胸前孤零零地挂着一块护心镜以做防护。 不等李基开口,那汉子就主动跪了下去,请求道。 “袭击阁下之事乃是我一意孤行,我愿意一力承担,任杀任剐,悉听尊便,绝无怨言。还请阁下可以网开一面放过我的那些兄弟们,他们大多家中还有妻儿老小。” 第106章 十二书信召君归 坐在营帐之中的李基放下手中竹简,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汉子,然后开口道。 “你倒也算是一条汉子,但倘若让你们袭击成功,可会放了我等性命?如此轻巧的一句一力承担,你便以为可以了事?世间哪有这等好事。” 那汉子的表情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冲着李基磕头道。 “我等只为求财,纵是杀散了们,也绝不会多做杀戮。” “求财?” 李基倒是有些惊奇。 自己此行可没有携带多少钱粮,补给也是沿途在各处县城之中进行的。 不过,李基转念之间便反应了过来,冷笑道。“你倒是好胆,原来是盯上我等的战马。” 须知,便是最为便宜的驽马在北地也需4000钱以上。 可以作为战马的良马,就算是在北地,每一匹的价格在万钱到两万钱。 如果是在江东之地,战马更是真正意义上的硬通货,每一匹比之什么后世的高档轿车BBA也不遑多让。 不仅仅每一匹战马的价格在十万钱到二十万钱之间的区间,并且大多时候都还是有价无市。 这也是为什么会催生出大量类似于张世平苏双之类的马贩子,这几乎十倍以上的利润,足以让他们长途跋涉且冒上各种风险。 那汉子没有反驳,而是继续保持着以头触地的姿态,恳求着胜利者的仁慈。 而李基也是眯着眼地思考了起来,根据赵云回报的信息,这一伙人应该是江贼,并且也发现了他们停在长江边上的两艘蒙冲以及十来艘扁舟、小艇之类的常见民用船只。 并且相对于一般的匪贼,此人还知道多增火把多造声势来迷惑敌人,且只攻营寨一面,如若是对上了什么胆小之人,说不准还真会惊吓对方弃寨而逃,留下大量的物资与一部分战马。 “汝是何人?又是如何盯上战马的?”李基问道。 “吾乃九江寿春人,蒋钦,字公奕,麾下的兄弟们皆是同乡同村之人,今年收成不佳,兄弟们大多连来年温饱都难以保证,在不愿卖身为奴的情况下,我才怂恿着兄弟们干上几票混个温饱。” 蒋钦缓缓地说着,不忘将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之余,接着说道。 “我等不愿在九江行事,怕祸及乡里,也怕坏了名声,这才沿江而下到了吴郡,然后无意中发现了阁下的队伍,方才心生歹念。” “你的胆量倒是不小,既然只是区区一水贼,不去掠夺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反倒是将目光放在了一队骑兵的身上。”李基说道。 “我蒋公奕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是个知好歹的汉子,劫掠百姓的事情我做不出来。”蒋钦答道。 “那劫掠我的事情就能做出来?”李基反问道。 “阁下贵为世家大族的公子,就算损失了一部分物资与战马,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且我也未曾想过伤你性命。”蒋钦答道。 李基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道。 “看来你果真是初至吴郡,居然连我都不认识,我可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公子,更不是带着三百家奴四处游玩的浪荡子。” 蒋钦看着李基,满脸的诧异。 在蒋钦看来,李基正是那种世家大族的公子无疑。 且不说李基身上那远非常人的气质,并且出行身边也带着一书童,护卫左右的骑兵虽多,但未打任何旗号。 并且,蒋钦也远远地跟踪了李基两天,亲眼看着李基似乎就是无所事事地在吴郡四处游荡,恰好今夜在江边扎营。 这才让蒋钦忍不住率领麾下的兄弟们动手,打算劫掠这个公子一波,然后带着战利品自江面撤退返回九江。 届时,就算那个公子的背景深厚,疯狂追查,蒋钦也不担心对方能找到九江郡去报复。 而不等李基开口,在李基身旁的夏侯兰就忍不住朗声道。 “贼子,岂敢将寻常世家子与我家先生比较,汝所当面者,乃吴郡郡丞李子坤是也!” 蒋钦闻言,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 “李三千!!??” 旋即,蒋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了起来,额头直冒冷汗,彻底明白自己恐怕是闯了大祸。 “哦,看来你也知吾名。” 李基倒是有些意外地说着,倒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居然连江东之地的匪贼平民也有所耳闻。 “名动天下的李三千,谁人不识?” 蒋钦就像是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大半似的,接着开口道。 “且李三千反掌之间覆灭吴郡五万匪贼之事,更已是传遍江东之地,使扬州匪贼之流尽数闻之色变。” “汝既闻吾名,还敢到吴郡劫掠?”李基问道。 “我仅是心存侥幸,想着或在江面行事不会被察觉,并且打算做一单大的,盯上那些贩马商人劫掠一波就走,不想却是恰好撞到了李三千的面前,当真是天亡我也。” 蒋钦长叹地道了一句,然后再度冲着李基磕头道。 “还请先生给我的兄弟们留上一条活路,蒋钦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大恩。” 李基缓缓地道了一句。“来世太久……” 蒋钦的身躯明显一震,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看着即将完全瘫软在地之时,李基接着说道。 “还是今生吧。” 顿时,蒋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多了几丝希冀地猛然抬头看向李基。 蒋钦! 其人看似名声不显,但却是与甘宁、周泰、黄盖等人并列为“江表十二虎臣”。 更重要的是身处江东之地,水军亦是重中之重。 只是刘备麾下将领尽皆北人,无一擅长水战,而蒋钦既是“江表十二虎臣”之一,又是水贼出身,对于水战必然有所了解。 因此,李基自然是萌生了将之收到麾下的想法,尽快为建立起最初的水军雏形。 不过招揽人心这种事情,无论是基于臣子本分,还是基于这方面的能力,李基自然不会贸然开口,而是说道。 “看在你所行未曾劫掠百姓的份上,死罪可免,但活罪如何定夺,还需由主公亲自决定。” “我会令人将你送至吴县,然后由主公亲自对尔等进行审问,汝可有异议?” 死里逃生的蒋钦哪里敢反对,连连便是对着李基感谢了起来,道。 “先生大恩,吾来日必有厚报。” “不必恭维于我,是否能饶了你们还得看主公的想法,不过主公仁德,汝只需从实道明原委,料想不会重罚。” 李基上前安抚了蒋钦一句,然后便让人将蒋钦给押了下去。 随后,李基亲自手书一份,言及蒋钦的人品与能力,建言刘备可以将蒋钦收入麾下建立水军雏形,且派一骑兵先行将这一份手书送至吴县交给刘备。 否则,李基还真有些担心刘备在得知有匪贼居然敢夜袭自己后,一时恼怒之下便直接决定将那些匪贼通通做掉,以儆效尤。 数日后,在李基就近调动了两百郡兵押送以蒋钦为首的俘虏前往吴县时,刘备的回信也随之送到。 只是,在看完刘备的回信后,李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回信之中关于蒋钦之事仅仅是一笔带过,剩下的除了对李基的关心之外,隐隐居然还有着几分抱怨李基的来信之中句句都只说蒋钦,却是没有多加问候几句主公。 并且,刘备的来信之中要求李基无论如何,除夕元旦都要返回吴县过节歇息。 ‘真的是……’ 李基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略微算了算日子,发现考察各地已近两月之久,还有七八日便是除夕。 难怪蒋钦脑子一热,居然冒着风险对李基下手。 大体蒋钦也是急着捞上一笔,然后带着兄弟们返乡过节。 只可惜,这下子蒋钦大体要在吴县过节了。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起码在除夕之前考察完吴郡北部长江沿岸,然后返回吴县与主公一并过节。’ 李基暗暗地想着,心中不免也多了几分急迫。 毕竟,这可也是刘备崛起以及李基拜刘备为主的第一个除夕佳节,意义重大。 在解决了蒋钦的问题后,李基便加快速度对吴郡北部沿江进行考察,且尽可能地缩短不必要的时间,除了必不可少的歇息之外,几乎一直都在马背上。 而随着除夕将近,明日便是除夕,身处于吴县之内的刘备看着李基还没有归来,甚至就连回信都没有,内心也是越发的焦急。 这让明明佳节将近的刘备,脸上始终难以展露笑容,开口道。 “季常,我再手书一份,你派人迅速送去给子坤,告之子坤若是还不回来,备就亲自去将他给绑回来了。” 夏侯博见状,不禁有些无奈地劝说道。 “主公,这三日内你已经连发了六封书信,连带上之前给子坤先生的回信,已经写了十二封书信召子坤先生回来。” “可是子坤连一封回信都没有,他想做什么?!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刘备语气带着几分愠怒地喝道。“还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只是想召子坤回来过节歇息一阵,就这么为难他吗?” 随即,越想越患得患失的刘备挥手道。 “备马,我要亲自去找子坤,无论如何都必须让他回来。” 第107章 离别在即? 夏侯博看着刘备分寸颇失的模样,低声地劝说了起来。 “主公,博知你心中烦闷,但子坤先生并非是不辞而别之人,纵使天使已经找到子坤先生宣读天子诏书,子坤先生料想也不会直接离开吴郡。” 顿了顿,夏侯博看着刘备那依然满是踌躇不甘的复杂表情,低声地说道。 “且各方重臣世家亦均有派遣使者抵达吴县拜访子坤先生,如今子坤先生未归,倘若先生也出城离去,城内将无人能够主持大局。” 刘备闻言,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低声道。 “季常,备是否过于自私?明明天子下诏诏令子坤入京为官,这对于子坤而言本就是加官进爵的好事,且子坤之才亦无须再受限于区区一郡之地,或能造福更多的百姓。” “只是备心中实在不舍,子坤倘若离去,于备而言何止是痛失双臂可比?为了心中一己私欲而心怀不舍,备何其卑劣也?” “如今,备只寄望子坤入京之前能够与备再好生地过上一个除夕佳节,也好让备聊表对子坤的心中感激之情。” “如无子坤之助,备或许如今依然不过是一小小的贩履织席之辈,今不知在何处容身,又焉能身处于吴郡府衙之中治理一方?” 夏侯博默默地听着刘备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夏侯博清楚刘备这是在努力地说服自己,更没有认为刘备卑劣,反而对于刘备的心胸坦荡为之佩服不已。 置身处地。 夏侯博自认处于刘备的这个位置,未必能够做出刘备这种决策,轻易地放走李基这等辅助自己的大才,恭送着对方加官进爵,直入朝廷中枢。 如今刘备心中焦虑,更多的是希望能够李基能够先返回吴县,与如今尚且是主公的自己共度佳节。 “否则此次一别,便是一方坐镇边陲之地,一方坐镇中央,不知此生是否尚有机会再见了。” 刘备喃喃地说着,心中止不住地升起苦闷。 尤其是连发了十二封书信皆没有回复,甚至就连去派送书信之人都没有返回汇报。 因此,刘备不得不怀疑李基很可能已经见到了天使,然后直接随天使入京去了,如此方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此时正欲过来汇报情况的贾诩,看着刘备那怅然若失的复杂表情,内心微动之余,行礼汇报道。 “主公,那大将军、袁氏、曹氏、钟氏等使者又在追问子坤的去向以及返回吴县的时间了。” 刘备有些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然后道了句。“辛苦文和去安抚他们了。” “小事。” 贾诩应了一句,然后汇报道。“其中大将军与袁氏使者均要求见主公,文和也以主公身体不适推脱了过去。” 刘备似是被戳中了什么,语气不禁多了几分愠怒地喝道。 “推了推了,无非问的也是子坤的去向,备尚且不知,纵使是问我又有何用?” 此前,在刘备尚且不知天子下诏李基入朝为官,面对着先行一步抵达的各方重臣或世家的使者之时,刘备可谓是欣然招待。 等天使抵达吴县,并且找寻李基宣读诏书之时,刘备这才意识到必然是李基的名声已经彻底传入到身处洛阳的天子与诸多重臣的耳中,并且似乎承蒙天子垂青,打算启用李基重用之。 因此各方重臣与世家闻风而动,方才会提前派遣使者前来拉拢示好李基。 这让刘备彻底失去了应付各方使者们的心思,全然交给了贾诩一人去敷衍应对。 而刘备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地让自己不失态之余,目光落在了贾诩的身上,忽然开口道。 “文和,子坤一人入京势单力薄,你既与子坤有莫大的旧情与关系,不知你是否有意随子坤入京相助之?” “如若文和有意入京,备绝不阻拦,这便命人为文和准备金银细软且派遣一队骑兵护卫文和入京与子坤相聚。” 贾诩闻言,不急不缓地答道。 “主公莫急,以吾对子坤的了解,子坤定然还没有面见天使,之所以迟迟没有回信,应是子坤一路奔波地辗转各地,因此主公派去的信使也是不断扑空,迟迟没能找到子坤罢了。” “以子坤之行事,他断然不会不回吴县,料想今日必到吴县。” 如今的整个刘备集团之中,对于李基最为了解的绝非是刘备,反而是贾诩。 作为清楚李基是以着什么心思辅助刘备的贾诩,贾诩清楚李基断然不会弃刘备而入洛阳。 因此,在贾诩看来刘备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反而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拒绝天子征辟才对。 刘备闻言,精神为之一振,确认道。 “文和,可有把握?” “十有八九。”贾诩答道。 顿时,刘备就像是被注入了大量精气一般,横扫低迷,重振雄风,大步地朝着正厅走了出去,道。 “既然如此,备且去北门等候,如子坤归来,必是从北门而入。” 贾诩与夏侯博见状,也是随之迅速地跟了上去。 而在刘备兴冲冲地抵达吴县北门后,也不上城楼,反而是直接在城门外等着,且远远地眺望着远方。 看着刘备那满怀希望的模样,夏侯博忍不住低声地向着贾诩问道。 “文和,该不会是单纯地安慰主公吧?” “放心吧。” 贾诩老神在在地应了一句,甚至不免有几分期待接下来李基知道自己不过是出门两个月时间,结果刚回到家就要被“卖”了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很精彩吧?’ 想到这里,贾诩的眼睛都不由得明显亮了一分。 而时间飞快流逝,眼看着日上三竿,刘备依然没有丝毫不耐烦地等待着。 终于…… 在视线尽头出现了一队骑兵,这让等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贾诩精神一震,刘备更是直接主动骑马迎了上去。 随着双方距离接近,刘备清楚地看清了那一队骑兵最前方的正是李基。 而对于刘备的出现,一身风尘仆仆的李基脸色不禁颇为诧异,喃喃地道了句。 “主公怎么知道我会在此刻回到?” 须知,为了能够如刘备所期望那样除夕及时赶回吴县,这段时间李基甚至都没有进城补给,不断地深入考察各处地形,然后就又直奔下一个地方。 除了睡觉以及方便之外,甚至有时候吃饭都是随便应付些干粮了事。 如此七日下来,别说是李基这般士子,就连赵云的脸上也充斥着浓浓的疲惫之色。 不过眼看着即将抵达吴县,各自都能在吴县之中度过佳节,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着浓浓的喜意,对于忽然出现在远处便迎了过来的刘备,众人更是有着一种受宠若惊的惊喜感。 当即,不等刘备完全抵达面前,李基以及众多骑兵就迅速停了下来,然后齐齐翻身下马向着刘备行礼。 “拜见主公。” “诸位辛苦了,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刘备也是骑着马飞奔到众人面前,语气欢喜地应了一句之余,也是迅速下马亲自将李基扶了起来,神色复杂地道。 “回来就好,子坤能先回来与备共度佳节,吾心甚喜。” ? 李基。 李基听着刘备的语气,莫名地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怎么有种好像我不该回来的感觉? 错觉吗? 李基心中浮现了几分诧异,却又不知是何缘由,还是单纯的错觉,只得说道。 “基于七日前收到主公来信,便一路快马加鞭,幸得及时已经考察完吴郡五湖以及北部的地形,待节后基便可开始构思吴郡水利规划方案,开始对吴郡进行开发。” “之后,基再考察一番吴郡南部的地形,再补充后续的规划方案,如此一来只需要花费上三五年时间按照规划所进行开拓,吴郡便是沃野千里,良田之数或可增十倍不止。” 说到最后之时,眉眼之间已充满疲惫的李基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意气风发。 此事一旦完成,且不说利在当代,更可堪是功在千秋! 原本需要耗费七八百年时间,在流民不断迁徙以及战乱之中,流民们自主一点点地为了生存以及耕种不断地开垦的良田。 以及在一次次迫在眉睫的灌溉问题,又一点点地完善的水利,方才渐渐开拓的江南丰沃之地,将在三五年间就彻底完成。 尽管并非是整个江南之地,而仅仅只是吴郡一地,且后续李基还需借助大量流民、战俘的力量,甚至可能要完全掏空七成吴郡世家的积累才能完成,但这便足够了。 就如同没有人预料到后世在短短四十年就追上了他国数百年的发展一般,或许在三五年后,也将无人可以想象吴郡之地的变化之大。 而以着吴郡为起点,李基将能撬动着整片江南之地的大发展,以着平和的方式完成经济人口的南迁…… ‘时代,将真正因此而改变!’ 就在李基的脑海浮现了这个念头,而顿感心潮澎湃之时。 “这都不重要了,子坤。” 刘备的一句话,顿时将李基给整懵了。 第108章 臣正欲死战…… …… 这都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 李基险些被刘备给整不会了。 对于立足吴郡的刘备而言,这可是真正的战略所在,干系重大。 “子坤,且好生歇息一阵,工作上的事情都放下来,与备共度佳节……” 刘备以着无比复杂的语气说着,让下意识地想要解读的李基,只觉得那妥妥就是一个扇形图。 三分心酸,三分不舍,三分喜悦以及一分黯然…… 恐怕就算是看着越国皇后从晋国使臣处脚步虚浮地归来的越王勾践,也不过如此了吧? “主公,可是有甚要事?” 李基试探地问道。 “无事无事。” 刘备强颜欢笑地应了一句,更让李基觉得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甚至就连刘备都在刻意隐瞒。 ‘也就是说,与我有关之事?’ 李基的眼睛略微一眯,没有再度追问刘备,而是一边与刘备往着吴县城门而去,一边诉说着此次实地考察的见闻,所见所闻不仅是各地地形,更是了解大量当地百姓的风俗以及状况。 在此,李基不得不提上一句。 留在吴县之时,由于厨子是糜家所送的,所以李基还没有什么太大感觉。 当真正去到吴郡各地考察,有时进城补给又或者是品尝百姓们的手艺之时,李基骤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美食荒漠。 明明食材都很不错,但就很神奇的难吃…… 刘备则是一路将李基送到了府邸之中,叮嘱李基好好歇息,方才神色复杂地离去。 而李基目送着刘备离开,又注意到了贾诩跟着离去之时那似乎意味深长的乐子人笑容,这让李基进一步地肯定出了什么事。 ‘难道……主公给我安排了相亲?说起来,似乎这个时代也有元宵节适婚男女‘相亲’的习俗,所以才催着我必须回来?’ 李基暗暗地猜测着,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女色? 那只会影响思考的速度。 李基完全不能适应那种媒妁之言的习俗,也幸好此身在这个时代无父无母,倒是免了一部分烦恼。 否则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女子十二到十六岁成婚是很常见的事情,超过十六岁那都称得上是晚婚剩女了。 只是,让李基娶一个未满十六岁,李基感觉自己可太刑了,完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这一方面,李基还是颇为支持“魏武遗风”的,少妇才是…… 咳! 李基赶紧打消这个念头,然后冲着夏侯兰低声地道了一句,然后方才回到府内进行沐浴更衣。 等李基洗漱完毕出来之时,夏侯兰已经将贾诩给邀请到了书房之中。 一副温润君子做派的贾诩,手中还拿着李基的一份藏书在细细浏览着,看着李基坐到了面前,方才开口道。 “子坤请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便是无事,就不能与文和一叙了吗?” 李基应了一声,心中更是生疑。 以着贾诩的性格,在自己返回吴县之后,怎么会不迅速甩掉政务到李基的身上以求脱身,反而还是这般怡然自得的做派? 随即,李基与贾诩两人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谁都没有先自爆。 李基确定贾诩肯定是等着看自己的某些乐子,一旦开口主动询问,很可能贾诩就趁机挖坑了。 只是贾诩也是不急,不能让李基先主动开口,然后签下些妥协的不平等条约也无所谓,反正即使这头拖下去,起码也能看到某些乐子。 最终,本就相当疲乏的李基实在没有耐心跟贾诩再这样慢慢磨,转而冲着守在书房外的夏侯兰高声地道了一句。 “明正,劳烦你再去将你的兄长也请过来一趟。” 贾诩闻言,则是笑吟吟地说道。“子坤,你去询问季常,季常必然被主公交代不许告之于。” “那也无碍,叫来季常之后,我便分开季常与他的心腹,然后亲自询问季常的心腹,料想那些心腹并不会被特意交代隐瞒什么。”李基则是平静地答道。 “真是难缠……” 贾诩摇了摇头,明白这件事在吴县之中知道的人不少,只要李基有心花些时间去亲自确认,必然瞒不过李基。 当即,贾诩便冲着李基拱手道。 “恭喜子坤高升,来日高官厚禄尽在手中,可勿忘了庇佑吾一番。” “高升?” 李基的眉头一皱,问道。“吴郡之地,郡守之下便是郡丞,还能如何高升……” 说到这里,李基的声音一顿,当即就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天子派来天使宣诏,征辟子坤入朝廷中枢为官,自然是高升。” 贾诩笑吟吟地说着,却是让李基的俊脸一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有些发胀且一阵疲惫的太阳穴,说道。 “纵使是有卢公的评价,我的名声居然如此快就上达天听,甚至让天子亲自下诏征辟?有些出乎意料了。” “看来子坤似乎错估了什么啊。” 贾诩开口说道。 “如今子坤的名声随着反掌之间覆灭吴郡匪贼,且大肆招收流民之后,可不仅仅只有虚名,而已然是名扬海内的贤臣谋士。” 被贾诩这么一提醒,李基当即就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忽视了什么。 此前,李基仅只从军事以及政治上考量吴郡世家的问题,判断无论如何都不能尽灭吴郡世家,否则即使做得再干净也会是后患无穷。 然而,吴郡世家本就是盘根错节的存在! 不仅仅是吴郡世家本土之间会相互联姻,对于朝廷中枢同样有着各自的影响力。 因此吴郡世家被黄巾与本土匪贼屠戮了七成,无疑在黄巾初定,海内外一片赞歌称赞天子的时期乃是震动朝廷的大事。 更何况,吴郡郡守乃是在黄巾之乱中声名鹊起的刘备,再加上此前所宣扬的“以一郡而治天下”之策论,更是让吴郡无比的引人瞩目。 如此一来,后续吴郡匪贼联合动乱,有狂徒严白虎自称“东吴德王”,麾下号称有五万兵马叛离之事,自然也是被天子与衮衮诸公迅速注意。 而朝廷听闻严白虎叛乱,已然在考量选择何人为将前往吴郡平叛之时。 一夜之间,严白虎以及号称五万的贼众就被瞬间覆灭,这无疑是再一次证明了那一位被卢植称赞为“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敌手”的李基的能力。 再加上与其余州郡视流民为患不同,吴郡不断招收大量流民予以安置,这更是一种政治正确,让天子大为赞赏。 等贾诩不急不缓地说出,这些从诸多重臣或世家派遣的使者口中打听到的消息后,李基的脸色可谓是难看之极。 在乱世未至的这个时期,大量的英杰名臣还没有出仕之前,李基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有多显眼。 说到最后,贾诩还不忘调侃了一句。“恭喜子坤圣恩正隆,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别捣乱……” 李基挥了挥手,笑骂了一句,道。“所以主公的反应才会是如此的怪异?” “没错,天使先一步抵达的吴县,发现你不在吴县之后,就前往吴郡北部寻你宣诏去了,所以主公连发十二封书信未见回复,还以为子坤已然随天使入京面圣了。”贾诩答道。 十二封书信?! 李基对于这个数量大为震惊。 人家岳飞十二道金牌,我搁这先拜受十二封书信? “我只收到一封书信,之后的信使可能都没有寻到我的踪迹。” 李基无奈地解释了一句。 对于这个结果,贾诩丝毫不意外,继续说道。 “子坤好好陪主公过个节,然后就能收拾细软,等天使返回吴县宣读天子诏书入京面圣去了。” “须知主公在知晓子坤被天子看重征辟,可谓是既惆怅又欣喜,多次担忧于自此一别便再无与子坤相见之日来着。” 对此,李基的嘴角忍不住略微抽搐了一下,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了一个念头: 臣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对于去灵帝刘宏麾下为官,李基没有丁点的兴趣,反倒是对刘备这一位原轨迹之中的昭烈帝刘备颇为兴趣。 且如今的朝政被宦官与外戚把持,别说是一个李基进去,就是十个诸葛亮一起丢到朝廷之中,也得先给十常侍捶腿斟茶才有丁点机会一展才华。 “文和被举孝廉征辟为郎官,又是为何弃官而走?” 李基反问了贾诩一句,表明着没有丝毫入朝为官的兴趣,然后说道。“文和对于情况最为了解,可有甚办法免了这个麻烦?” “此事易耳。” 贾诩淡然地开口说道。 “此前子坤不是送了一伙江贼回来吗?如今那伙江贼已然被主公所收服,人人愿为主公效死力。” “因此,子坤可令蒋钦趁机截杀天使,然后逃窜至长江继续为江贼,子坤再暗中扶持以钱粮兵器。” “如此一来,非但能免了子坤之忧,甚至今后待蒋钦所率江贼壮大称霸长江之后,还能封锁长江,让主公立于不败之地。” ??? 李基。 听完贾诩的建言,李基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了一个名词:火烧芹……! 还得亏是你啊,贾文和! 第109章 这个诏书,必须接 大汉可还没有完…… 贾诩这种思维以及想法充分表明了什么叫不尊朝廷,朝廷在贾诩眼中恐怕就连一块破抹布都不如。 如今朝廷的余威尚在,贾诩的第一反应居然把天使给做掉。 这让李基都忍不住想要缓一缓,免得被贾诩给一下子就给带偏了。 李基的记忆之中上一个如此猖狂地玩这种的,应该已经开始异世界转生了。 更何况,这个做法一看就是漏洞百出…… 诶,好像也不是。 李基略微细想了一下,这种做法看似猖狂鲁莽,实则反倒是处于思维死角。 天使毕竟是到吴郡来宣读晋升诏书的,表面上李基与刘备都算得上是受益方,没有动机冒着巨大风险杀害天使。 相反,以着朝廷混乱的内部倾轧,可能会想阻止李基进入朝廷中枢的势力和可疑对象可谓是数不胜数。 正是因为看似天使在吴郡被杀害,作为吴郡郡守的刘备似乎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这反而让刘备立于一个不败之地,不会真的会有人判断乃是刘备或李基所为。 ‘贾文和,当真不愧有着‘毒士’之名,看似拙劣粗暴的计策,却是将各方反应都尽数算了进去。’ ‘而天使在吴郡被杀害,朝廷也必然会斥责刘备,至于李基的晋升无疑也会随之告吹。’ 然而,此计虽好,但李基却感觉完全实施成功的可能性可谓是极低。 无他,刘备不会赞成此事。 而刘备尽管对于李基完全放权与信任,但刘备绝非是什么昏庸之主,想要在瞒过刘备的情况下调动兵力围杀天使,然后又让蒋钦背上这等罪名,扶持蒋钦作为江贼称霸长江,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是刘备与李基之间的组合,就算是刘禅与诸葛亮,刘禅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以着刘备的思维,一旦知晓,绝对不会赞同这等几乎算得上是乱臣贼子的行径。 随即,李基动用“计谋模拟器”对贾诩的建言进行判定。 【“袭杀天使”,这是一看似猖狂鲁莽,实则却是将各方势力尽数纳入算计的计谋。 本质乃是以着“灯下黑”的方式隐藏自身,继而进一步养寇自重,封锁长江,继而控制长江以南,以成王霸之业。】 【正在衡量各方已知信息…… 正在依据刘备集团反应进行计算…… 正在计算可能出现的种种干扰或不利因素…… 判定通过为可行计谋…… 当前成功率为:12.3%。】 李基:…… 顿时,李基觉得那“12.3%”的成功率,大体是完全基于李基能够想方设法瞒过刘备。 只是…… 李基撇了一眼面前看似温润君子般的贾诩,内心很清楚一旦采纳此计,可就是将一个把柄送到了贾诩的面前。 贾诩此计看似是在帮李基,实则恐怕更大程度是为了自保。 只要李基采纳此计实施,那么贾诩的地位将稳如泰山,随时都能威胁李基。 ‘子坤,你也不想你瞒着主公偷偷谋害天使、养寇自重,那一系列与乱臣贼子无异的事情被主公知晓吧?’ “文和此计不妥,基不愿入朝廷乃是自知能力不足,倘若留在吴郡反而更能一展所长,造福百姓,却是万万也不能做那等谋害天使的叛逆之举。” 李基一身正气地道了一句,引得温润君子做派的贾诩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刘备或许会信李基的节操与道德会是如此高尚,但贾诩很清楚李基的道德底线根本就不是一条细细的线,而是倒了一缸墨水描绘的一条巨粗线。 贾诩略微往李基的内心深究了一下,发现李基的内心根本就没有道德,反而全都是底线。 那底线粗得覆盖了上至道德圣人,下至乱国大贼的范畴,李基的道德则是在那条粗得不行的底线之中不断地上下横跳。 ‘什么自知能力不足,恐怕是被看穿了我的心思……’ 贾诩暗暗地想着,不由得有些可惜。 毕竟贾诩尚有把柄被李基握着,但李基的把柄贾诩自认握得还不够紧,要是能够再多握一点就更有安全感了。 “那诩便有些无计可施了……” 贾诩做出了一个摊手的动作之余,提醒道。 “不过子坤恐怕直接推辞的话,恐怕会让朝廷认为主公与子坤或有二心,有意割据一方,继而找个借口去了主公的吴郡郡守之职。” 无须贾诩提醒,李基也清楚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在灵帝尚未驾崩,且大汉朝廷最后的余威与遮羞布还没有被完全扯下来,并且擦了擦屁股就丢地上来回摩擦之前。 刘备的高道德与心性反而会受到相当大的限制,唯有等汉室倾颓之后,刘备作为汉室宗亲的身份以及匡扶汉室的理想,方能发挥巨大的优势,迅速地接收大量属于大汉的遗产。 在这个时代,若是未有官身的白身拒绝征辟,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李基已然是一地郡丞,公然拒绝诏令,这无疑是不行的。 “难难难……” 李基叹息了一声,一时半会居然也想不到什么两全其美之策。 过去,李基由于深知当今天子的政治能力不低,但却是个贪图享乐、酒池肉林的主,因此未曾考虑过天子会直接下诏征辟的可能。 毕竟,当今天子就不是个明君,是那娇滴滴的美人不香吗?居然亲临朝政,还亲自下诏征辟实际上仅是刘备幕僚的李基? “不太对。” 李基细细想了想,喃喃地说道。“天子下诏,背后必有人推动。” 此言一出,反倒是让一直悠然自得的贾诩表情一滞,有些诧异地看着李基,道。“子坤果真有洞明世事之能,尚未接触其余情报,便已然猜测出如此结论。” “看来文和果真知晓些什么啊。”李基开口道。 贾诩此刻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说道。 “关于此次天子下诏之事,有两个好消息。其一:经过吾与那众多滞留在吴县的各家使者交谈,发现确实并非如表面那般天子相当看重子坤,反而是涉及到朝廷之中如今越发激烈的宦官与外戚之争。” “细说。”李基追问道。 贾诩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党锢之禁虽解,但朝廷大体依然是分为两个党派,十常侍为代表的宦官以及大将军何进为代表的外戚。” “至于三公之位或许多为世家把持,但三公仅是虚职,并无实权。” “因此,世家亦多需攀附依托于大将军麾下,此前解了党锢的那些党人意欲再入朝廷,亦是如此。” 对于这一点,李基认可地点了点头。 须知,就连身为四世三公的袁绍亦是在大将军何进的府内听命,可想而知大将军何进的权势之大。 看似朝廷之中是宦官、外戚、世家三家相互斗争,实则却是世家依附于外戚何进,天子则暗中支持宦官,从而形成着宦官与外戚之间水火不容的政治斗争。 贾诩则是继续开口道。 “自何进担任大将军之后,外戚与宦官之间的斗争可谓是越发激烈残酷,并且从朝廷原本的三方势力之中多出了一角,那便是以北中郎将卢公为代表的军功派。” “由于平定黄巾的功绩,大量将领士人因功受封,不仅是在朝廷中枢,就连各地地方亦有着大量因军功受封之人,这些人也大多以卢公为马首是瞻。” “只是卢公为人正直,刚毅有节,不参与党争,对于荣华富贵亦是不假颜色,大将军与十常侍均多次尝试拉拢均无果。” “如此一来,十常侍与大将军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在吴郡之地做出了一番功绩的主公与子坤。” “只是相对于本就有着汉室宗亲身份的主公不便被十常侍与大将军拉拢,再考虑到如今子坤的能力与声望,拉拢子坤自然便成了最佳选择。” 听到这里,李基已然彻底明白了个中曲折所在。 此刻的李基就如同是一块砝码,或许并不能决定宦官与外戚之间政治斗争的胜负,但已然到了可以影响一方优势的程度。 所以,不仅仅是作为天使的宦官会迫不及待地四处寻找李基,就连大将军以及不少世家重臣都派来了使者,这无疑就是为了拉拢李基。 可以说,在意李基的不是天子,而是十常侍与大将军! ‘‘政治斗争’以及‘站队’什么的,真是麻烦透顶……’ 只可惜无论李基内心如何烦闷,却也清楚这是在大汉崩溃之前最后的游戏规则。 而李基的脑海之中大量想法涌现之余,问道。“文和,那你所指的第二个好消息又是什么?” “那便是吾已经打听过了,给子坤所下之诏并没有言明具体所晋升官职,而是让子坤入京面圣再宜重用。” “并且那一封诏书之中,为了补偿安抚主公,还将让主公兼任扬州刺史。” 说到最后之时,贾诩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基闻言,更是忍不住霍然站了起来,道。 “这个诏书,必须接!” 第110章 月黑风高交流时 看似吴郡郡守是两千石的官职,扬州刺史仅是六百石,似乎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补偿。 并且董卓所担任的便是并州刺史兼河东郡太守,这并没有什么太过于稀奇的地方。 然而,情况并非是如此而论的,重要的不是刺史的俸禄,而是刺史有着监察一州之地内所有的郡守、国相。 尤其是刘备本就是一地郡守的情况下,其中的可操作空间那可就大了。 只要操作得够好,刘备甚至完全可以将扬州各州郡郡守通过监察弹劾的方式,以刺史之名行州牧之实,暗中控制整个扬州之地。 “这么说,子坤下定决心谋害天使了?”贾诩问道。 “不!” “嗯?那子坤难道真的打算随同天使入京不成?”贾诩有些诧异地问道。 “基亦不愿入京。” “子坤既打算领受诏书,要么谋害天使,要么随同入京。”贾诩提醒道。 “那假如我既想领受诏书,又不想谋害天使,更不想入京呢?”李基说道。 “恐怕没有这等好事。”贾诩答道。 李基目光闪烁,没有再说话,反而翻身倒在榻上,闷头就睡。 这一操作,可算是将贾诩都给整得有些不明所以了,问道。 “子坤,你这是……” “睡觉。”背对着的李基随意地挥了挥手,答道。 “哈?最迟恐怕明日天使便会知晓子坤返回吴县的消息,情况如此危急,子坤你居然还睡得着觉?”贾诩诧异地问道。 “不睡还能如何?且基此前匆匆奔波了七日,疲乏不堪,若再不补一补觉,当真有猝死的可能。” 李基答道。“且让吾好生睡上一觉,其余诸事,睡醒再谈。” 贾诩还欲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随后,贾诩在书房之中打开一空白竹简,在其上书写了一番后,也便自行离开了。 而李基感觉到贾诩离去的动静后,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这一觉待李基醒来之时,已是天色大暗。 而在李基令人安排膳食之时,夏侯兰禀报刘备上门拜访过一次,等待了半个时辰见李基未醒。 随后,刘备在向夏侯兰具体询问了一番李基近期具体的繁重行程后,自行离去之余,还特意安排士卒驻守在府邸之外,不让任何人打扰李基。 紧接着,夏侯兰便让门房抱着大量拜帖走了过来。 这些都是刘备离开之后,大量听闻李基已经返回吴县的各家使者们上门拜访所留的拜帖。 也幸好刘备安排了士卒驻守于府邸之外,这才挡住了那些接二连三拜访的使者。 而李基在用膳完毕之后,拿出贾诩在书房所留的竹简,上面所记载的是各家派来的使者信息。 这让李基忍不住暗自感慨,有时候与聪明人对话就是省心,有些东西即使不便言明,对方也已然会意且提供协助。 随后,李基拿着竹简逐一对照了各家使者们所留下的拜帖。 等李基不急不缓地放下最后一份竹简之时,已是亥时初。 虽然此刻也算是除夕之日,但今夜依然实行着宵禁,整个吴县亦随之彻底安静了下来。 “明正,随我出去一趟。” 李基示意夏侯兰背上那些拜帖,然后李基换上了一身更为宽松的衣物,略微利于掩盖面容。 随后,李基便径直带着夏侯兰往着刘备安置那各家使者的府邸或驿馆方向走去。 沿途李基倒也遇到了几波宵禁之后巡逻的郡兵,但李基身为吴郡郡丞,被郡兵们追问为何不遵宵禁之令。 那又与堂下何人,状告本官有什么区别? 在李基出示了证明身份的官印后,李基在宵禁的吴县之中自然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一处府邸面前。 何府! 大将军何进所派来的使者不是他人,而正是他那异父异母的弟弟何苗,因此刘备特意为何苗准备了一处府邸作为临时居所。 李基回忆起贾诩写在竹简之中关于何苗所知晓的信息,表情也不禁多了几分怪异。 至于为什么的异父异母的弟弟,那倒是跟大汉颇为开放的风气有关。 魏武遗风,可不仅有曹老板一人,而是以着曹老板为代表的一大群人! 简单来说,大将军何进与何苗之间的关系,大体就跟夏雨和刘星的关系类似。 何苗的亲妈带子改嫁给何进的亲爸,然后何进的亲爸与何苗的亲妈生下了如今的何皇后,所以何苗与何进虽然是异父异母的关系,但何苗同样也是正儿八经的外戚。 ‘月黑风高,正是密谋好时分……’ 李基摩挲了一下拜帖,然后示意夏侯兰上去敲门递拜帖。 很快,李基便被迎了进去。 只是,何苗并没有亲自迎接李基,而是在正厅之中等着李基,摆足了身为外戚的谱。 不过李基并没有在意一个棋子的谱,更不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所谓大汉外戚者,纵是一时权势滔天,就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每一位外戚从历史之中汲取到的教训就没有汲取到任何教训,依然是我行我素,依然是权势滔天,依然是把持朝政,最后依然身死族灭。 与何苗简单接触下来的一举一动,更是充分透露了何苗的跋扈自傲,对于李基识时务的亲自到访,甚至还直言表示满意。 而李基与何苗交谈了一阵后,在何苗满意的注视下离开了何府,又转道前往着驿站,一一拜访各家使者。 其中令李基略微在意的,则是袁家分别派了两个使者,一者是袁绍所派的许攸,一者是袁术所派的阎象。 袁家双子的斗争,无疑也开始日益剧烈。 这些使者大多亦是为了拉拢李基,表达友善而来。 除此之外,就连刘焉也派来了使者,并且一番询问后,李基得知了“州牧之策”已然通过。 当然,并非是每一州都会设置州牧,当今天子的本意显然是仅打算将那些叛乱四起且过于偏远的区域设置州牧,以维持统治。 且由于益州独特的地理位置,刘焉也是顺利地争取到了益州州牧之位,来年即将前往益州上任。 除此之外,整个大汉最为偏远的交州之地,天子亦有意设置州牧。 割据将起…… 对此,李基反而有些期待,明白刘焉上任益州州牧之后,将真正拉开整个大汉群雄割据的局面。 其中,刘焉更是率先养寇自重,不听调令,不等灵帝驾崩,就直接控制张鲁于汉中发动叛乱切断了朝廷与益州之间的通道,从而理所当然地开始割据一方。 这一做法,无疑跟此前贾诩所提的建言相似,尽管做得过于露骨且欲盖弥彰,但却也是让朝廷对刘焉无可奈何,彻底失去了对益州的控制。 而这对于李基而言,今晚无疑是忙碌的一夜,在一个个房间之中进进出出与各家使者进行着深入沟通。 等李基回到府邸之时,却已是累得双腿发软。 幸好对于这一次的结果,李基相当之满意,回到府邸之中更是倒头就睡。 翌日。 刘备几乎是早早便过来拜访李基,也不谈政务公事,甚至完全不像主公那般。 刘备反而更像是一位不舍离别的挚友,与李基相对而坐,一壶美酒一杯清茶,谈笑着往事,又展望着对未来的希冀。 甚至,刘备还亲自量了一下李基的双脚尺码,言及佳节临近,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李基的,打算亲手为李基做一对草鞋。 李基知晓刘备的真实想法,心中感动之余,明白身为一郡郡守的刘备虽然继续操持织席贩履不太妥当,但却是感受到了刘备那真挚的情谊。 李基没有阻止刘备,反而欣然表示期待。 或许织席贩履不符合郡守的身份,但李基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对于刘备而言,不必精于军政谋略,但不忘初心比什么都重要。 唯有这样,方能由始及终,方能走到真正想要抵达的对岸,而不会被沿途的风景给带偏了道路。 而这对于刘备而言,时间却似乎是飞快而过,还不等如此悠闲地与李基坐下畅快地闲谈到底,心中尚有许多未尽之言,便有人前来禀报天使已抵达吴县。 此刻,刘备眼中不禁闪过一些戾气,首次萌生出对心中尊崇的天子使节产生了几分不敬。 为何……回得那么快?! 只是,刘备也只能是速速安排下人于府衙布置好接旨所需之礼,然后带着李基匆匆地赶回府衙之中焚香恭迎天子使节的到来。 很快,手持代表天子使节身份的节杖的宦官抵达了吴县府衙之前,面白无须,且似乎在抵达府衙之前刻意整理了姿容,依然难掩疲惫之色。 而一应流程,迅速完备之后,那宦官则是打开诏书宣了起来。 “中平元年冬十二月,朕闻吴郡有叛逆严白虎叛乱……” 内容与此前贾诩所打听的相差无几,开头表扬了一番刘备与李基的功绩后,加封刘备为“扬州刺史”之余,令李基入京面圣,再行嘉赏册封。 等诏书念完之后,刘备心中没有丝毫欢喜,反而神色黯然地领着李基起身接诏。 只是,就在那宦官目光落在李基的身上,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之时,忽然在后方传来动静。 “阉狗且慢!” 第111章 无稽之谈 “阉狗且慢!” 这一声似乎是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所发出的充满鄙夷轻蔑的评价。 作为天子使节的宦官左丰,原本带着几分倨傲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大胆~~” 在愤怒之下,左丰的声线显得尤为尖锐细长,刺耳得就宛如是指甲用力地在玻璃上划拉一般难受。 左丰亦是猛然转身朝着来者的方向看去,出现在左丰眼里的赫然正是何苗以及攀附于大将军一系的重臣世家使者。 而看清了来者的面貌后,左丰愤怒的神色为之一滞。 左丰虽是十常侍之首张让的心腹,但职位仅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黄门。 与何苗贵为何皇后与大将军何进的亲弟弟身份相比,左丰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而作为外戚一系的重要人物,何苗显然知道怎么用力去戳宦官的伤口,阴阳怪气地说道。 “怎么?汝不是阉狗乎?是否要吾给汝一个机会自证,只需脱下裤子向世人展示阳物即可。” 此言一出,吴县府衙一些士卒或仆从知道不该笑,但一个个的还是忍不住表情抽动,憋笑憋得涨红不已。 宦官能展示个什么鸡儿? 而何苗看着左丰那愤怒的神色,却是耸了耸肩,一手指着左丰,然后左右看着身后的重臣世家使者,笑着说道。 “哦,懂了,原来是无稽之谈啊~~~” 随着不知是哪个人没有经历专业的训练,居然发出了一阵笑声。 一脸平静之色的李基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身旁连忙捂嘴低头的刘备。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主公……’ 而这一阵笑容,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地让本就格外注意颜面与尊严的宦官左丰暴怒了起来,不再顾忌何苗的身份地位,声音尖锐地怒声道。 “大胆何苗,汝不过区区一越骑校尉,吾乃是持节杖的天子使节,汝胆敢在吾面前大放厥词,侮辱天子使节,何家有几颗头够砍的~~~” “莫要吓唬我,汝手持节杖不假,但已然宣诏完毕,现在只不过是个跑腿的小黄门罢了。”何苗不屑地说着。 左丰自然知道此茬,在宣诏完毕之后,只要何苗没有对他进行打杀或是辱没节杖,就算左丰将此事闹到十常侍,乃至于闹到天子面前,也不过是些打嘴炮的小事罢了。 以天子使节这个身份来吓唬何苗,显然是不够的。 而一旁听着的刘备,眉头却忍不住略微一皱,对于外戚何苗的骄狂颇感不适。 虽然刘备心中对于宦官也是极度厌恶,但不管如何说,左丰始终都是天子使节,代表的是天子与朝廷的颜面。 何苗这等作为,足可见外戚行事之肆无忌惮。 就当刘备犹豫着作为吴郡郡守,是否要开言缓和一下局面,分别将左丰与何苗各自请到一边之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 刘备的目光一转,看向着身旁的李基,发现李基的目光略微一闭,然后隐晦地摇了摇头。 当即,刘备原本已然抬起后脚跟的脚步又放了回去,下意识地选择相信李基的判断与建议,继续呆在原地静观其变。 而此刻彻底撕破脸皮的双方,已然在相互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个后妈生的,汝不过是何家一忘了本姓的家奴……” “无稽之谈!” “何苗,汝有何功绩?不过是依仗着何皇后方才得了越骑校尉,吾左丰好歹并非是依仗女人……” “无稽之谈!” “汝个无君无父……” “无稽之谈!” …… 显然,与左丰相比,何苗的攻击更加高明犀利。 任由左丰如何大骂,何苗始终就只说一句话“无稽之谈”,一边反弹攻击,一边继续猛攻左丰的要害。 不断汹涌的怒火让左丰的理智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消失,那一句句“无稽之谈”让左丰越骂越急。 “无稽之谈~” 终于,怒极的左丰猛然朝着何苗扑了过去,一拳便冲着何苗那张嘴打了过去。 只是何苗纵使再如何草包,好歹也是个越骑校尉,武力值显然在左丰之上,下意识间就抬手挡住了左丰的攻击。 “汝个无稽之人,胆敢伤我?”何苗的神色一变,呵斥之余再度补了一发攻击。 这让连最后的暴力都似乎奈何不了何苗的左丰,就连仅剩的一点理智都彻底丧失,下意识便握紧左手的节杖朝着何苗的脑袋敲了下去。 “大胆!!” “何校尉小心!” “不可!” …… 霎时间,目睹了这一幕吃瓜的众人神色均是一变,只觉得大祸临头。 如若何苗被一闷头给敲死了,在场的众人均脱不了干系,何进与何皇后绝对会一个个地抽筋扒皮。 更为可怕的是,如若节杖这一下子敲下去断了或损坏了,恐怕不仅左丰要夷九族,在场众人的三族可能都要追究一下。 节杖,才是真正代表着天子使节,代表着皇帝亲临,象征的是整个大汉的威严。 匈奴人让苏武放了十九年的羊,敢各种辱骂关押苏武,却也不会直接抢夺或损坏苏武的节杖,而苏武历经重重磨难也至死都不敢松开节杖一分一毫。 可想而知,节杖对于大汉而言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一刹那,似乎是想要上前劝说而走到了两人身旁的李基,几乎是纵身朝着两人之间扑了上去挡在了节杖前方,双手往上一伸,似乎想要挡住节杖。 “砰!”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 挡在两人之间的李基应声而倒。 霎时间,整个现场一片大乱! “子坤!!” 刘备双目赤红地看着倒地的李基,飞快地冲了过去将李基搀扶了起来,赫然发现李基的额头红了大一片。 不少人连忙朝着左丰靠了过去,想要检查节杖是否有损。 后知后觉自己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的左丰脸色煞白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也是慌乱无比地检查起节杖。 “还好,还好……” 左丰细细地检查了一阵,发现节杖没有丝毫问题,方才感觉自己的小命应该算是勉强保住了。 一阵阵长舒了一口气的声音,在府衙之内响起。 “上天护佑,上天护佑~~” 左丰紧紧地将节杖护在怀中,连连说着。 然而…… “来人,封锁现场!” 刘备一声暴喝之下,原本守在府衙之外的士卒们应声而动,直接将在场的众人围住。 而左丰看着刘备双目赤红地盯着他,心中不由得一怯,喝道。 “刘郡守,汝想要作甚?” “今日,还请左黄门给吾一个交代,也需给子坤一个交代。” 刘备一手抱着倒地的李基,一手却是按在了腰间佩剑之上,满怀杀意地开口道。“若是子坤有甚不测,备还请阁下去向子坤赔罪。” “大胆!” 左丰如何听不出刘备这是欲杀他之意,经历这一连串变故本就惊慌失措的左丰,这时候反而莫名生出了一阵怒火。 何苗贵为外戚,胆敢辱骂于吾,也就算了。 刘备一个小小的郡守,也胆敢对吾不敬? “刘备,吾乃天子使节,汝敢对吾无礼?” 刘备凝视着左丰数息,然后缓缓地一点点拔出腰间佩剑,那自太阳之下折射而出的寒芒,让左丰为之心惧。 毫无疑问…… ‘他敢!’ 不仅仅是左丰浮现了这个念头,就连在场的其余人也均浮现了这个念头。 “吾与子坤,生死与共,仇敌在前,吾必杀之……” 就在刘备一边说着,一边即将拔出佩剑,令人将左丰当场拿下之时,刘备骤然感觉另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佩剑之上。 刘备低头一看,发现阻止自己的赫然是李基。 “主公不可,吾无碍,万万不可冲动,难道主公忘了救世济民之志乎?”李基的声音透露着一阵虚弱地劝说着。 “吾连子坤尚且护不住,何谈护天下百姓?若子坤弃吾而去,纵是成就大志,又何足贵?” 刘备沉声地说着,声音满是悲戚。 这让李基感觉自己准备的血包是不是量太大了,以至于刘备以为自己已经救不活了。 其实,主公你让郎中来抢救一下,我不就顺势活过来了吗? 无奈之下,李基只得紧紧地握住刘备的手掌,阻止刘备真的拔剑当场就把左丰剁成肉沫,让事情走向不可预料的方向之余,虚弱地开口道。 “医……医师……” 这让习惯了战场,下意识认为伤了头这种出血量必死无疑的刘备如梦初醒,再也顾不得左丰,急声冲着夏侯兰喝道。 “快,快去把医师请过来。” 随即,刘备一把背起李基就朝着府衙之内飞奔而去,完全将左丰与何苗都丢在原地不管不顾。 直至原本杀意升腾的刘备离去,原本紧张的场面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何苗看了左丰一眼,亦有着几分心有余悸。 原本何苗刻意的激怒左丰,为的就是令左丰大打出手,但何苗如何都没有想到左丰这个疯子居然敢拿节杖敲头。 须知西汉时期的节杖多是木制,或许敲一下死不了人,但东汉时期的节杖那可都是黄铜混着铁打造而成的。 那一下何苗被敲个结实,说不准真寄了。 第112章 血包 “阉狗,吾定要将此事上禀天子,治你一个有意损坏节杖的大不敬之罪。” 心有余悸的何苗冷冷地道了一句,决定返回洛阳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弄死这条阉狗。 随即,何苗带着其余人径直拂袖而去,留下脸色在不断变幻的左丰在原地。 左丰亦知自己此举,闯祸甚大。 纵使节杖没有损坏,那也只是保底保住了九族,但是自己的小命未必就此高枕无忧。 且不说何苗事后的发难与追究,恐怕就连张让都未必能饶得了自己。 一念及那种种可能发生的后果,左丰一时甚至顾不得刘备适才无礼的冒犯之举,打算先行迅速返回洛阳向张让禀报此事。 左丰清楚唯有先发制人,让张让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何苗的头上,或许才能逆转此事所造成的后果保住小命。 没了刘备在场,其余士卒也不敢阻拦左丰,只能任由着左丰紧紧地捧着节杖就带着一众随从离开吴县。 而在夏侯博匆匆离开府衙想要去找医师之时,恰好看见夏侯兰带着一个医师往着府衙的方向走来。 夏侯博见状大喜过望,也顾不得为何夏侯兰会如此巧合地带着一个医师出现在这里,不由分说地连忙上前令左右士卒架起那个医师就朝着府衙赶过去。 “失礼了,我家先生受伤,还请阁下速速随我而来。” 夏侯博道了一声,就迅速带着那个医师赶回到府衙之内。 而刚刚将看似昏迷的李基安置在榻上,还来不及小心地为李基擦拭血迹的刘备看到医师的出现,可谓是大喜过望,连忙便请那医师来为李基进行治疗。 随后,刘备、夏侯博以及其余一众人等就被那医师以着“避免风邪自伤口入体”为由,尽数都给赶了出去,独自在房间之内为李基治疗。 良久过后,在刘备心急如焚的注视下,那房门才再度打开,似乎已经劳累不已的医师从中走了过去。 刘备连忙上前追问道。“子坤怎么样了?” 那医师沉声地答道。 “那位先生只是出血过多,未曾伤及要害,吾已为其进行止血包扎,但由于伤口是在脑袋,这段时候不宜用脑,亦不宜过度疲惫,需要好生休养一阵子。” “并且如今那位先生也已经醒了过来,有什么事阁下可自行入内询问也无妨。” 刘备闻言,可谓是大喜过望,冲着夏侯博说道。“赏,大赏!” 随后,刘备就急不可待地冲进房间之内,跟在其后的夏侯博则是从怀中直接掏出一金交到那医师的手中,然后说道。 “还请阁下莫怪适才吾失礼之处,且在府衙之内暂住上些许时日,以方便随时为我家先生诊治。” 那医师连忙将那一金收入怀中,乐呵呵地说道。 “无妨无妨。” 而等夏侯博安排一奴仆带着那医师下去歇息,然后进入房间之内时,发现刘备已然坐在床榻旁边跟李基说着话。 李基的额头处被包扎了一大圈,但眼睛明亮有神,气血看起来也还算不错,这让夏侯博也随之放心了下去。 “子坤啊,汝下次万万不可冲动,如若当真遭遇了什么不测,备又该如何自处?” 面对着刘备那似乎有些絮絮叨叨的关心,李基一一接受,心中亦是有着些许后怕。 与何苗一样,李基同样也没有想到左丰居然拿节杖敲人,这种行为已然堪比前太皇太后王政君面对王莽索要玉玺之举,狠狠地将玉玺砸于地,以至于崩角的程度。 匈奴人都没敢主动损坏的节杖,愣是让左丰给干出来了。 “无稽之谈”这四个字的杀伤力有这么大吗? 对此,李基只能抱着不理解,但尊重残缺的态度去面对。 不过也幸好李基本就准备借故被左丰打伤,因此早就有所准备,提前以双臂架住了节杖,而不是头铁得拿脑袋去接。 至于那些看着吓人的鲜血,实则不过是李基提前藏在身上的血包罢了。 只要李基被作为天子使节的左丰打伤,且罪责尽不在李基身上,那么李基就有了充足的借口不再进京且不会引起任何的非议与怀疑。 不管是由于需要调养伤势,还是担心会遭受十常侍报复迫害,这都是李基完全可以推脱着不再入京的借口,并且没有任何人能挑得出毛病。 贾诩之计,乃是杀天子使节;李基之谋,则是借天子使节之手来伤己。 良久过后,等刘备似乎说得有些乏了,李基这才开口道。 “基无甚大碍,只是如此一来,恐我等会被宦官之流记恨,基亦再难入洛为官,只能继续留在吴郡听候主公安排了。” 迟迟没能反应过来的刘备闻言,脸上猛然浮现了狂喜之色,并且是刘备下意识想要压制都难以压制的狂喜。 此前,刘备对于李基的离去,心中纠结惆怅,可堪是忠义两难全。 这一刻,刘备纵使自己不该有丝毫喜悦,但一念及李基将会继续留在身边辅助自己,难以控制的喜悦就忍不住随之涌上心头,上扬的嘴角却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以至于刘备为免自己失态,在提醒李基多加休息之余,就似乎是有些狼狈地落荒而逃。 等刘备离去片刻之后,一直隐于暗处观察事态发展的贾诩方才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看着李基那被包得一层又一层的脑袋,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 “子坤,你这也太狠了,差一点恐怕都要没命了吧?” 李基闻言,眉角略微一挑。 连贾诩都看不出来,看来确实无甚破绽,这让李基放心了不少,转而道。“修养一些时日即可,就是这段时间一应公务琐事,还需拜托文和代理了。” 贾诩点了点头,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但细细一想,一时又看不出来,转而道。 “不过子坤是如何说服何苗配合你激怒左丰的?” 李基扫了一眼大门的方向,贾诩会意,走过去将大门关上。 李基方才低声地说道。 “此事,说到底本质乃是外戚与宦官之争,必须要进行一方进行取舍。而以主公之性格,如何会愿意依附于宦官之下维持官身?如此一来,自然是只能选择外戚。” “至于说服何苗,此事亦是简单。” 对于不擅于口舌的贾诩而言,倒是颇有些兴趣地追问道。 “简单自从而来?那何苗贵为外戚,权势滔天,如何动其心?” 李基施施然地答道。 “何苗身份虽贵,但始终有一点时常让人诟病,那便是无论何进还是何苗的地位均是依靠于何皇后而来,自身并无军功,更无甚政绩可言。” “因此于朝堂之上,自然是权势滔天。然,在地方上,何进与何苗完全需要依赖于世家支持方有一定的影响力。” “所以,只需言及一句:吾若入朝堂,辅助大将军,仅是一幕僚,可有可无罢了。若我留于江东之地,可使长江以南遍布大将军影响力。” 贾诩闻言,忍不住赞道。“妙!难怪那何苗居然愿意如此配合子坤。” “并且,受了这出乎意料的一击,想必何苗会更为确信我的投诚,并且今后对于主公立足江东之地,治理扬州亦会大为支持。” 李基淡淡地说了一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头上包着的那一团东西。 因此,李基后续之所以刻意扮惨,不仅仅是为了骗过左丰,更是为了演给何苗看,让何苗心生愧疚。 可以说,今后只要何进不倒,今后刘备在扬州的地位将会固若金汤。 而等到何进倒台,届时乱世已至,那么何进对于刘备而言本也会失去所有的价值。 “不过也真亏得子坤愿意舍命,方能既让主公得了刺史之位,又无须袭杀天子使节,且继续留在吴郡之地。” 贾诩忍不住继续感慨了一句。 若是换做贾诩,别说贾诩能不能想到这个法子,就算是想到了,贾诩也绝对不会压上自己去博取这个机会。 “为臣本分,不过是不愿使主公左右为难罢了。”李基应了一句,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得意的。 说到底,此事之所以如此成功,除却了左丰比李基预估得更加上头之外,更重要的是寻常人根本想不到会有“血包”的存在。 在这个外科手术尚未被发扬光大,更无须输血的时代,“血包”完全算得上是一个思维盲区。 因此,别说是骗过何苗左丰,就连贾诩都对此深信不疑。 而贾诩对于李基的牺牲自愧不如之余,说道。 “经此事之后,子坤之名必将更噪,‘天子欲邀之入京为官,李子坤舍身挡节杖’之事略微发酵一番,想必今后天下欲拜访子坤之士子亦将更加不知几何。” 李基笑着答道。“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希望能为主公吸引来几个真正的大才。” “既然如此,那么子坤先歇息一阵……” 贾诩看着李基那说话似乎都颇为虚弱的模样,也不再叨扰李基,开口道。 “接下来,吾也稍微动弹一下,为子坤在那一众重臣世家派来的使者们中略微引导一下好了。” 第113章 少走几十年弯路 目送着贾诩的离去,李基的目光略微一闪。 此前贾诩在巨鹿刚刚被胁迫着加入刘备集团之时,态度几乎主打的就是一个躺平。 反抗是不反抗,但也是不会有丝毫的主动配合,就像是一条躺着随便李基摆动的死鱼。 如今,贾诩居然已经很自觉地会稍微动了一动,这完全说明贾诩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变成了刘备的形状,并且此前暗示引导着贾诩拜主,贾诩也是变得没有抵抗心理。 果然啊,日久生情…… 贾诩之心,自然会慢慢完全归于刘备。 又或者说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不仅仅是因为刘备那独特的魅力,更重要的是刘备对于部下的维护与信任,会让贾诩产生极强的安全感。 说到底,贾诩只是一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谋士,而已有容身之所的刘备恰恰能够给贾诩提供最为看重的安全。 再兼之李基解决了天子使节的问题,刘备不仅仅顺利兼任扬州刺史,并且在何进倒台之前,刘备在扬州之地的地位可堪是固若金汤。 如若李基的设想完美实现,那么待到天下大乱之时,刘备将会控制整片扬州之地继而有了称霸天下的基本盘。 这种种条件之下,恐怕就算是贾诩也萌生了几分紧迫感,以至于难得地主动提出替李基去引导尚且停留在吴县的重臣世家们所派来的使者。 而对于贾诩的能力,李基自然是相当放心。 尽管贾诩的行事风格与李基迂回,但抵达罗马的道路从来不止一条,只要贾诩能够顺利地引导舆论,将刘备与李基完全置于一个受害者以及维护节杖的角色上即可。 ‘主公有了刺史之名,未必不能借之行州牧之实……’ 李基脑海里浮现了这个念头之时,不禁感到了一阵疲乏。 昨夜暗中与何苗等人商议了良久,又忙碌着提前进行种种布置,以免露出破绽。 这让导致昨夜李基几乎是彻夜未眠,如今一时放松了下来,李基不知不觉地直接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 李基忽然被一阵张飞所特有的雷鸣般嗓音惊醒,屋外传来着阵阵动静。 “大哥,只要你说句话,俺马上就领兵去将那打伤了子坤先生的鸟人给抓回来……” “……” “大哥,你说句话啊大哥……” “……” “子坤先生可还在里面躺着,难道这个事情就这样算了吗?” “……” “三弟,你就别为难大哥了,若是袭击天子使节,与叛臣逆贼又有何异?阉狗可恨,但他终究是天子使节,不可冲动。” “不,俺不服,大哥、二哥们忍得了,俺忍不住了,大不了俺不领兵,单骑蒙着面都要去将那个鸟人给打个脑浆迸裂……” “不许去!!季常,云长,子龙,快,拦住翼德!” 就在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之时,房门被推开,李基佯装着虚弱依靠在门框处,目光一扫。 除了刘备、夏侯博以及夏侯兰之外,关羽、张飞、赵云以及简雍皆已然到齐,并且张飞想要往外冲去,正被关羽、赵云以及夏侯博合力摁住。 “何事喧闹?” 李基继续装着虚弱地轻喝了一声。 当即,刘备连忙就走了过来,搀扶住李基开口道。“子坤何故起身,快快回去歇息。” 关羽、张飞、赵云等人也是纷纷围了过来,看着李基那缠着半个脑袋的白布,脸上均浮现着几分愠怒之色。 “此事,罪在于云也。若云当时在左右护卫,定然不会让子坤先生受伤。” “阉狗,可恨之极,安敢伤子坤先生!” “子坤先生,汝且放心,俺这就去将那阉狗的脑袋给你提来……” 最为暴躁的张飞,几乎又想要往外冲去。 李基感受着众人的维护之意,心中感动之余,温声道。 “好好好,基无甚大事,歇息一阵就是了,无须大惊小怪。尤其是翼德,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万万不可对天子使节无礼。” “可是……” 不等张飞再度说些什么,刘备的脸色一沉,打断道。 “够了,子坤尚需修养,如此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此事吾与子坤自有定论,翼德不可妄动。” 张飞闻言,一阵气急,忍不住双手抱胸,狠狠地跺了几下脚,瞪圆的双目中燃起着怒火,却是没有再度吭声。 李基见状,知晓张飞的性子便是这样,温声道。 “好了好了,今日本是除夕佳节,诸位无须动怒,并且经过此事,吾也不宜再前往洛阳,能够继续留在吴郡,此莫非不是好事乎?” 只是李基没有如此说尚好,一说此事,关羽与张飞的脸上皆浮现了愧疚之色。 关羽抱拳垂首道。 “子坤先生,关某有愧于你,因知你此番接旨便将离开大哥前往洛阳。关某与三弟心中愤懑,故意不来见子坤先生,也没有陪同着大哥与子坤先生去接诏,反而是躲在府中喝酒,以至于子坤先生险些丧命。” 对于此事,李基事实上相当之清楚。 又或者说李基有机会佯做被左丰所伤的前提条件,那便是关羽、张飞以及赵云这三位真正的猛将没有在场,否则纵使李基想要送人头,也绝对没有丝毫的机会。 就算李基有机会上前负伤,就怕关羽与张飞一时暴怒之下,当真将左丰的人头当场给摘了下来,那可就真的是“哦豁!完蛋!”。 故以,关羽与张飞的动向与想法,李基早就一清二楚,知晓他们不会陪同着一并接诏。 赵云性子沉稳内敛,即使李基离去吴郡前往洛阳也不会产生什么不满,不过李基今日一早便派夏侯兰去寻赵云,令赵云在天子使节抵达吴县之后巡视城内治安,以免有贼人捣乱。 至于时刻左右护卫刘备的夏侯博,同样也被李基安排在府衙门外戒备,以确保不会干扰到李基。 “吾知云长实乃不舍于基罢了,且这本只是无人能料的意外,云长何过之有?再者,吾亦不愿舍诸位而去,此番意外或是福非祸也。” 李基安抚着关羽道,否则以着关羽那高傲的自尊心,恐怕余生都将深感有愧于李基。 “可是这样一来子坤先生前往洛阳升官发财的事情,不就彻底泡汤了吗?”张飞反倒是有些可惜地说道。 “升官发财非我愿,一生仅愿海波平。” 李基随口地言着心中之志,说道。“与其奔波前往洛阳,基更愿与诸位共度佳节。” “好了好了……” 刘备看着李基那说话间所透露的虚弱,连忙阻止李基继续说话,道。 “子坤不要勉强自己,赶紧回榻上躺着歇息。” 面对着刘备不容分说的命令,李基也只能是继续回榻上躺着继续歇息,然后让夏侯兰拿一些与水利有关的典籍过来继续翻阅,思考着吴郡具体如何开拓水利的方案。 尽管江东之地水网密布,但这并不代表着此刻的江东之地就是宜居之地。 相反,此刻的江东之地常见于水患,河道亦常常堵塞不通,且不少区域没有水网途径,偶尔还会有旱灾。 可以说,如今的江东之地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做“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再兼之东汉末年时逢“小冰河时期”初期,各种极端天气出现的概率都在不断增加,因此若想要开发吴郡之地,完备的水利设施尤为重要。 而在李基专注地翻阅典籍之间,时间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窗外天色已然昏暗,唯有一个个喜庆的大红灯笼传递着除夕佳节的欢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刘备推门走了进来,并且带来了一个让李基眼前一黑的物件。 轮椅! 不,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这个称呼,仅仅被叫为“四轮车”? “主公,你这是?”李基问道。 “这是刚刚我跟云长一并做出来的,让子坤短暂可以用来代步。” 刘备有些自豪地说着,显然是对于自己的手艺有十足的信心。“来,子坤,我来扶你坐上去,且看看合适舒服与否?” 这一下,李基当真感到一阵头疼了,说道。 “主公,我伤的是脑袋,不是双腿……” 只是,刘备完全没有给李基拒绝的机会,与夏侯博合力之间,轻松便将李基抬到了四轮车上。 这一刻,年仅十六岁的李基感觉自己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在尚且还是弱冠之年就先享受了一番暮年待遇,直接坐上了四轮车。 一时间,倘若不是李基还是有所顾忌,甚至恨不得起身直接给刘备打一套坤拳证明自己。 “来,子坤,我推你。” 随即,刘备亲自推着李基往着门外走去,朝着已经准备除夕晚宴的正厅而去。 等刘备推着李基抵达正厅之时,发现不仅刘备麾下的文臣武将俱在,以着何苗为首的重臣世家代表,以及本土与刘备交好的世家代表亦已经入席。 随后,刘备推着李基到左侧预留的首位之上,就连关羽都仅是居于左侧次席。 至于右侧一应席位,坐于首位者则是何苗,其后的则是按照各个代表背后的重臣世家地位进行排序。 第114章 蔡邕! 李基的现身,也引来了何苗等人的一应侧目,甚至向来倨傲的何苗在注意到李基的目光之时,居然还主动地点了点头。 显然,何苗对于李基帮他挡了迎头一击,还是颇为领情的,以至于态度大好。 随后,刘备便宣布晚宴开始,并且安排了一应的表演与节目。 只可惜,刘备带着李基现身似乎完全就是为了亮个相。 在宣布晚宴开始之后,还不等李基夹上一片肉就直接被刘备推离了正厅,反而是到了一处安静的房间之内。 在这处房间之内,倒是有着刘备提前准备好的丰盛“小灶”。 显然,外界的喧闹与美好,注定是与李基这个病号无关的了。 李基干脆将时刻跟在左右的夏侯兰也赶了出去与夏侯博共度佳节,自己则是独自享受着这安静一刻,偶尔品上一口吃食,不时地继续翻阅着手中的典籍。 随后的几天里,李基充分享受了病号的待遇。 尽管在李基的命令下,那个负责为李基看病的医师已经宣布李基的伤势并无大碍,但刘备依然不允李基随意行动。 即使是每日在府衙之内的例行散心,刘备也是亲自推着四轮车进行监督,避免李基不小心发生什么意外。 如此呆坐了五天,确认何苗等人已然在贾诩的安排引导下离开吴郡返回洛阳,没了顾忌的李基再也无须刻意假装虚弱,向着刘备表达着强烈抗议。 各种繁琐事务,李基可以“忍痛”让贾诩处理不去接受,但闷了五天后,就算是李基也想到府外转一转。 最终,刘备确认李基的精神与状态似乎都非常健康,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且与李基立法三章: 那便是李基出行需继续坐着“四轮车”,并且还需由刘备亲自陪同,以及不可离开刘备的视野随意行动。 不多时。 换上了一身寻常衣物的刘备便在夏侯博以及赵云的共同护卫下,出现在了吴县的街道上。 并且,刘备亲自所推的四轮车上,还坐着一个额系着白色布条,双目明亮深邃,面容俊美,散发着一种儒雅气息的弱冠少年。 此刻,李基的目光不时地扫视着街道上一个个百姓脸上平日难得的笑脸。 或许,去年并非是一个好收成,他们亦不知今年又将会如何。 在于这辞旧迎新的好时节,依然让他们心怀美好的期望,脸上亦是多了几分笑容。 而虽然这个时代未有春联与门神之类,但家家户户还是会尽量贴着一些红色喜庆之物,并且将刻有“神荼”和“郁垒”形象的桃木符放置于门上,再悬挂上苇索以供二神做缚鬼、喂虎。 再者,或许这个时代还没有火药,但却有着真正的“爆竹”。 李基被刘备推着沿途所经街道,不时都能看见有孩童或少年将竹节放入火里烤,不时发出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针不戳啊~” 李基满是怀念地道了一句。 此前未曾与刘备相遇之前,李基在这个时代度过春节也只是孤零零一人,此刻终于有了几分心有归处之感。 并且沿途与刘备共游于城内,偶尔甚至还能看到不少在街道上表演的艺人。 而刘备注意到李基脸上不时浮现的笑意,以及那目光专注且新奇地打量着一些街头艺人的表演,这让刘备骤然才意识到李基仅仅还只是个一个弱冠少年罢了。 只是平日里李基所表现的沉稳成熟以及能力,已然让刘备以及其余众人下意识忽略了李基的年龄。 如今,刘备才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心中对于李基的愧疚之情更甚。 ‘在子坤都尚未成家的年纪,却背负起了助吾成就大业的重担……’ ‘为此,年仅十六岁就提前及冠的子坤,到底牺牲了多少?’ 忽然,刘备想到了什么,眼睛略微一亮,道。 “子坤,此前备不是欲带你拜访一位隐于江东之地的大贤乎?当时子坤忙于政务,遗憾未能共去,此次一并前去拜访,如何?” 李基虽然心中疑惑刘备所说的到底是何大贤,但自然也不会扰了刘备的兴致。 随后,刘备推着李基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等刘备停下脚步之时,出现在李基面前的是一处挂着“蔡府”的府邸。 而后,刘备让夏侯博上前叩门,代为递上拜帖以及沿途方才准备的礼物。 一个年纪老迈的仆人接过拜帖以及礼物,似乎是认识刘备,连忙行礼道。 “还请刘郡守先至门房处歇息稍候,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麻烦老人家了。”刘备也是回礼道。 随后,那老仆人匆匆前去禀报约莫片刻后,一约知命之年,身穿儒袍,留有三髯长须,有翩翩之风的男人走了过来。 刘备见状,不等那男人靠近,率先便迎了上去,行礼道。 “劳烦蔡师亲迎,学生惶恐。” “玄德有礼了,吾正奇怪为何今日早早有麻雀啼叫,原来是玄德到访。” 那男人将刘备搀扶了起来后,然后目光便落在了坐于四轮车的李基身上,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了一阵后,问道。 “玄德,这位莫非便是时常被你提在嘴边的李子坤乎?” “正是。” 刘备答道,然后向李基介绍道。 “子坤,这一位乃是曾与卢师于东观校勘儒学经典书籍,共同协助续写《东观汉记》的大儒蔡公。” 如果说此前,李基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此刻,李基哪里还不明白这位蔡公是何人,东汉末年蔡姓大儒唯有自创飞白书体的大儒蔡邕。 且,此人亦是大名鼎鼎的“才女”蔡文姬的父亲。 “老夫蔡邕,字伯喈。” 蔡邕丝毫没有倚老卖老的意思,反而几乎以着对待平辈的姿态开口道。 “对于这位平定黄巾之乱有莫大功劳的李子坤,老夫也是仰慕久矣,早闻李子坤在玄德麾下效力,迟迟未能一晤,今终见之,可谓之快事也。” 李基闻言,连忙站了起来,行了一个晚辈礼,道。 “蔡公之名,基亦是早有拜谒之心,只是此前忙于政务,居然不曾知晓蔡公原本就居于吴县之内,实在失礼。” 蔡邕看着原本坐着四轮车的李基骤然站了起来,却是不禁有些犯懵,指着李基的双腿,道。 “这……” 刘备连忙解释道。 “蔡师,子坤数日前额头处意外受伤,失血颇多,身体虚弱,故以备特意为子坤准备了四轮车以作代步之用。” “原来如此……” 蔡邕恍然大悟,然后笑道。“老夫还以为吾这戴罪之名,还能使足残之人瞬间完好如初。” 随即,蔡邕朝着府内一迎,道。 “诸位先进府内入座,再慢慢详谈之。” 只是,不等李基走上两步路,刘备又重新将李基摁回了四轮车,推着李基往府内走去。 而随着众人于府内入座,蔡邕不忘亲自向李基解释了一番,李基方才明白蔡邕如今居于吴县,居然还有着几分自己的功劳。 此前,蔡邕受中常侍王甫所陷害污蔑,遭到天子流放朔方郡,后遇大赦,但蔡邕显然不敢再回到洛阳之地,只能是远避江东,隐于吴会之地。 直至遭到了此前吴郡匪贼之乱的波及,整个吴郡之地的世家都迁往吴县,蔡邕亦是随之移居到吴县之内。 而刘备知晓蔡邕的踪迹之后,便在蔡邕抵达吴县后为其安排了住所,就连平日里一应生活所需以及往来花销,刘备都以着晚辈弟子的身份提供。 对此,李基只想说:“主公,干得漂亮”! 一位大儒的影响力,在这个时代可是相当巨大的。 更重要的是,相对比其他大儒,蔡邕有着一个无与伦比的特点。 那便是蔡邕有着整个汉末时代最为庞大的藏书,藏书数量远超万余卷之多,几乎就是一个行走图书馆。 除了皇宫之外,蔡邕所拥有的藏书堪称大汉之冠。 这庞大的藏书量,对于李基而言价值完全不亚于金山银山! 因此,几乎在看到蔡邕的第一眼,李基就彻底感觉自己看对眼了,遇上了命定之人。 而有着刘备居中调和,蔡邕与李基双方之间的交谈自然是相当之和谐,并且这也解了此前李基的一个疑惑。 那就是刘备之前到底是从哪里弄了那么多与水利有关的书籍,原来那些尽皆都是蔡邕的藏书。 “蔡公,基有一不情之请,此前向蔡公借阅的典籍已浏览完毕,大有所得,但基心中依然有所疑惑之处,欲再借一些与水利相关的典籍,不知可否?”李基问道。 蔡邕显然是知晓李基查阅水利典籍的目的,一捋长髯,欣然道。 “老夫自然不是那等敝扫自珍之人,书籍的价值在于有人能理解其上内容。子坤若是有意,可随时至老夫府上翻阅典籍,倘若能有所得,亦是吴郡百姓之幸事。” 李基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喜色,持弟子礼,道。 “谢蔡师。” “无妨无妨。” 蔡邕倒也是个念头通达,不拘小节之人,干脆唤来那老仆人,让那老仆人直接带着李基前往府内的藏书之地。 第116章 “人形自走图书馆”蔡昭姬 良久之后,甚至李基都简单翻阅完毕手中的那卷竹简,顾雍方才后知后觉般开口道。 “雍曾经亦有此妄念,只是能力有限,痴笨呆愚,自知未有这般能力。” “有些事,终究是要试一试方才知道的。”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朝着书架的高处伸去,想要拿一卷竹简。 只是李基坐在四轮车上,显然高度不够,这让李基有些难以够到。 不过还不等李基起身,顾雍就迅速将那卷竹简抽了出来递给李基。 ‘这不是挺懂事的嘛……’ 李基接过那竹简,心中也有了几分决断。 顾雍那不正常的反应,让李基明白顾雍十有八九能够看破吴郡七成世家覆灭的真相。 只是,此前吴郡之中未有任何与之有关的流言出现,所有吴郡世家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动。 不过,即使顾雍当真将猜测说出来,那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和作用。 相反,大量贼匪如今可尽皆当了俘虏天天都在修桥铺路,可以佐证顾家就是暗中勾连匪贼的世家的证据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这个世界,聪明人终归是少数的。 舆论导向,证据制造,官府权威…… 这三锤子敲下来的,自然就是真相了。 李基扭头注视着顾雍的眼睛幽深且明亮,让顾雍仿佛有一种被完全看穿了的感觉,除了恐惧之外,完全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顾雍一咬牙,即使过去自诩也曾是个被十里八乡称赞的天才,但明白跟眼前名扬海内的李子坤相比,似乎差距比预料中的还要大。 自己所想要隐瞒的心思,所想要伪装的假象,似乎在顷刻间就被看破。 最终,顾雍只能以着几乎求饶的语气,低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顾家上下的存亡,尽在李基的一念之间。 顾雍也很清楚以着李基的手段与能力,想要毁灭一个本土世家实在是轻而易举,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覆灭了吴郡近七成的世家,顾雍也从不怀疑李基会有丝毫的心理障碍。 “府衙尚缺一记事掾吏,基欲向主公推荐之,不知汝意下如何?”李基问道。 人质? 顾雍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反而觉得一阵心安。 顾雍最为恐惧的,便是李基再度盯上顾家,顺手将顾家也给抬走了。 如今,不管这是否是作为人质,但足以证明李基暂时没有毁灭顾家的心思。 顾雍长舒了一口气,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是雍的能力有限,若是行事有所差池,还请子坤见谅。” “能力乃在其次,重在心性,我看好你……” 李基似是意有所指地道了一句,然后开口道。 “记事掾吏职位虽小,但为了便于汝在府衙之中行事,还须提前及冠就是。” 顾雍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答道。“是!雍今日返回家中便向父亲言明此事,完成及冠后,便去府衙报到。” “善!” 李基道了一句,然后就让顾雍推着自己翻找起各种所需的水利书籍,并且在心中也考虑起一个问题。 世家豪族往往是压榨下层平民最狠的团体,同时也是对上层最为识时务的团体。 李基从来没有想过将吴郡世家尽数覆灭,且不说如此对于名声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世家也关系着整个吴郡方方面面的稳定。 经历了吴郡匪贼之祸,以及将吴郡世家尽数移居于吴县之内,如今的吴郡已经初步稳定了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李基更想看到的是吴郡可以保持一个大稳定的局面。 而吴郡世家之中的聪明人,未必只有顾雍一人,只是即使一部分人有所猜测也不敢说出来罢了。 相反,李基或许需要考虑如何进一步地安抚吴郡世家,并且将他们绑到刘备集团这一辆战车之上。 或许不能让他们成为这一辆战车的驾驶员或发动机,但作为“轮子”,他们是及格且重要的。 ‘既然如此,让季常收集一下吴郡世家成员的名单,看看还有多少历史名人隐藏其中且活了下来的,都搜刮出来成为建设新吴郡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也可以借以稍微拉拢一下吴郡世家。’ 李基默默地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不免有些期待起来。 毕竟调教历史名人,这本就是一件雅事。 就是不知道吴郡还能从世家之中搜刮出什么人才,正好也能让他们后续与外来士子相互之间竞争一下。 而在顾雍的帮助下,李基很快就找到了十来卷所需的典籍,然后让顾雍推着自己离开这一处偏院,顺便向刘备介绍一番顾雍。 虽说顾雍如今年仅十六,同样也是一颗嫩苗,远远还没有今后名垂青史的名相之才,但是就冲着他那装糊涂的能力,他就已然很适合在府衙之中办公。 更何况,李基也正好需要一个人平时替自己处理一下,那些量大繁琐且不重要的政务。 能坑贾诩帮自己处理十天八天,但时间一久,贾诩必然会不乐意的。 相对而言,将顾雍培养成自己顺手的形状,让顾雍协助处理政务,那才是长久之计。 并且,只要顾家还在主公的掌控之中,也无须担心顾雍会因此萌生二心。 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这种人往往才是最难控制的,也是会让官府最为头疼的。 相反,类似于顾家这种背后有着一个偌大家族的,当做工具人那样来使用可就顺心多了,完全不担心会叛逆。 只是,就在李基琢磨着怎么调教顾雍之时,刚刚被顾雍从偏院最左侧的房间里推出来的李基,忽然注意到最右侧房间亦有着一道倩影缓缓走了出来。 面如凝脂,明明未施粉黛,却亦自有着一种典雅书卷的精致,那就像是一朵生长于无数书籍之中绽放的高岭之花。 与平日里李基所见尽数截然不同的女子! 即使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但眉眼之间萦绕着三分引人怜惜的哀怨之色,且那与绝大多数未出阁的女子不同。 那玲珑有致的身段散发着在李基看来真正属于女性的魅力,紧抱在胸前的几卷竹简加起来都似没有那本身的自然隆起更为凸出。 而那倩影,亦是同时注意到了从另一侧房间走出的李基与顾雍,明眸流转之间,分别扫了一眼,且在李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浮现了些许的疑惑。 “师姐。”顾雍连忙行礼道。 “嗯。” 蔡昭姬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李基,问道。“这是父亲新收的弟子?” 李基行礼道。“在下陇西李基,字子坤,承蒙蔡师厚爱,被允至此处借阅书籍。” “蔡琰,字昭姬。” 蔡昭姬也是有些清冷地自我介绍了一句,然后便飘然离去,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那位便是蔡师之女乎?”李基向着顾雍问道。 “是。” 顾雍应了一句,然后说道。 “子坤若是欲寻什么典籍,而屋内没有的话,可向师姐请教之。” “为何?”李基问道。 顾雍继续答道。 “随着蔡师年岁渐高,实际上这些典籍大多都是由师姐平日里维护,且由于避难或战乱等原因,其实相当一部分珍贵典籍已经遗失。” “而师姐此前在洛阳之时便是有名的才女,将蔡师绝大部分的典籍都已经背了下来,故以近些年师姐一直都在补充遗失典籍,只是还有许多都还没有补充上去。” “所以子坤若是急需什么典籍,而偏院之中未曾找到的话,或向师姐请教亦能寻到。” 李基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昭姬小姐当真是个奇女子。” 人形自走图书馆了这是! 并且令李基有些意外的是,“农”对于蔡昭姬的形象刻画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在奶量上还是挺还原的。 这是这个时代普遍十二岁到十六岁就嫁人的少女,完全不可能达到的次元,让李基适才都为之心动了一瞬。 当然,这并非是什么单纯的一见钟情,纯粹就是见色起意。 等等…… 曹贼居然是我自己?! 李基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明明只与曹操接触了几次,居然已经被传染了吗? 直至刘备带着李基离开蔡府之时,刘备注意到李基那不时陷入深思的失神之态,不禁产生了几分猜测。 这模样不像是平日里李基思量军政要务的姿态,反而更像是有了心仪女子的模样。 ‘难道……’ 刘备的心中一动,却是没有说些什么,而是将李基送回了府邸之后,开口道。 “子坤,备自此也不限制你离府到外散心,但出门一定要带上亲卫,注意安全……” 顿了顿,刘备不忘补充道。 “并且子坤如今暂时也还不宜耗费脑力处理政务,好生在府邸修养,或是出门散散心皆无妨,但这段时间也不准到府衙去。” 李基闻言,自然是心中颇为欣喜地答应了下来。 “是,主公。” 随后,刘备就在李基的注视下有些奇怪地急匆匆离开,似乎是有着什么急事去处理一般。 第117章 禽兽不如你 而在刘备离开之后,李基再度恢复了平日里的生活节奏,闲来品茶,悠然读书,翻阅着由蔡邕的藏书之中带回的水利典籍。 在顾雍的帮助下,李基几乎将藏书之中与水利相关的典籍都已经翻找了出来,然后则是细细地翻阅着。 此前,李基已经完成了整个吴郡五湖以及北部长江沿岸的水网地形考察,并且尝试着通过“计谋模拟器”来推演出一条最佳的开发方案。 推演的结果并没有失败,但李基却不太满意。 47%! 这个数值并非是成功率,而是推演出来的开发方案经过计算,最多只能保证对于吴郡耕地最大限值的开发程度。 当然,现在吴郡的耕地面积约莫只有在李基预估的耕地最大限值的12%左右。 然而,即使仅仅是翻了三倍,依然不能让李基感到满意,并且明白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受限于李基对于水利的了解与积累所导致的。 只是,在《水经注》出现之前,当世就连一本真正完备与水利有关的著作都没有。 李基所寻来的典籍,也只是零零散散地记载着一部分水利相关的内容。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就如同对于郑国渠的开发过程就是记载在一卷与秦国有关的历史典籍之中。 因此,这个时代的英才人杰们,或许一个个对于“水攻”都有着相当的见解,但恐怕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水利系统人才,就算李基想要找外援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 李基长叹一声,一点点地继续丰富着自己大脑里的“数据库”,为“计谋模拟器”的推演提供着更大的支持。 70%! 在李基预估的目标中,在不影响吴郡本土生态的情况下,起码推演而出的方案能够将吴郡耕地面积最大限值开发到70%以上。 或许有些贪心,但李基行事从来都不愿拖拖沓沓,但愿毕功于一役。 趁着尚未真正进入乱世,大汉还维持着一定的秩序时期,这是对吴郡进行开发的最好时期。 否则一旦乱世真正到来,战争才会是主旋律,就算想要好好“种田”都未必有那个精力了。 三天! 李基将自蔡邕的藏书带回的水利典籍,尽数都翻阅了一遍,然后再度进行一次推演。 这一次推演出来的方案,再度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优化,可以影响更多地域的耕地,达到约莫为“53%最大限值”的程度。 这让李基将手中的竹简放在石桌上,然后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有些头晕脑胀的脑袋。 ‘蔡师的藏书已是除了皇室之外的大汉之最,接下来想要找到更多与水利相关的书籍,恐怕除了去皇宫之外,便是要一卷卷地在其他典籍之中寻找与水利有关的记载。’ 只是,李基很清楚想要将蔡邕的藏书逐一逐一地翻找一遍,李基恐怕接下来一年的时间不眠不休都极度勉强。 而吴郡等不了一年,甚至就连三个月都等不及了。 随着吴郡还在不断地招收安置流民,自然必须要尽快为流民们分配耕地,方能让流民迅速转化为劳动力与生产力,否则一味地供养着流民,那只会是单纯的负担。 虽然在七成世家被覆灭之后,刘备已经重新安排人手清查耕地,收回了大量属于世家的“无人”耕地。 但此前吴郡的人口不足,且朝廷也根本就没有重视长江以南区域的开发。 因此在吴郡本身的耕地并不多的情况下,就算收纳了大量世家田地分配给流民,依然维持不了多久。 故以,李基最迟必须在三个月内拿出一个规划方案,才能最大程度地不会误了今年的春耕。 届时方能一边迅速地调动劳力开始对吴郡进行开发,一边根据规划方案逐步或提前对流民们接下来的安置区域以及田地分配进行准备。 一念至此,李基也不免感到几分焦虑,那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焦虑,急得甚至从四轮车站了起来左右踱步,寻求着破局的方案。 亦或者,先行以着目前的开发方案进行准备,后续再慢慢在这个基础上对这个开发方案进行缝缝补补? 只是如此一来,李基很清楚且不说效率问题,更重要的是这种不能一次性完成,而是后续不断地一点点缝缝补补的话…… 今日挖,明天填,那不是让那群俘虏所转化的“土木劳动者”天天骗主公的钱粮吗? 这种玩法,哪里会有尽头的? 屁股决定脑袋,李基哪里能够这种事情发生。 在这个时候,李基忽然在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细枝结硕果的典雅倩影。 ‘顾雍曾言:蔡昭姬将蔡邕绝大部分的藏书都背了下来……’ 李基的心中猛然一动,脸上浮现了几分激动之色,这不就是自己想要找的对象吗? 人形自走图书馆,还自带人工检索功能! 只要蔡昭姬愿意配合的话,那么还用担心吴郡的河道通不了水? 当即,李基就想再度前往蔡府拜访,脚步却不禁为之一顿。 蔡昭姬此前曾嫁于河东卫仲道,然卫仲道早亡,蔡昭姬似乎有着类似于“不详”之名,只能离开河东又回到了自己家中,然后随着蔡邕被流放,最后与蔡邕隐于江东之地。 因此,蔡昭姬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寡妇。 此前意外在蔡府偏院之中相遇也就罢了,若是李基特意贸然上门拜访,怎么看都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就算是请刘备出面,言明原因,大汉既也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蔡邕碍于礼法,也不太可能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 “啧,礼法果然是不便之物啊……” 李基嘟囔了一声,又重新坐回到四轮车上,思索着如何才能让蔡昭姬配合自己,将她脑海里的水利知识全都给掏出来。 论:如何开寡妇门…… 这时候,李基甚至有些想念曹老板了,想必曹老板若在此处,定能传授不少经验给李基。 相对而言,刘关张俱是忙于事业的糙汉子,女人味都没有嗅过,懂什么寡妇? 李基之前更是没有去开寡妇们的机会,自然也是毫无经验可言。 ‘要不,如实向蔡师请求应允?’ 对此,李基略有些犹豫,此事无疑有些敏感。 倘若是向蔡邕借阅典籍,以蔡邕的心胸气度料想不会不答应,但是直言李基这位无亲无故的陌生人需要与蔡邕的女儿接触一番,然后需要他女儿尽快地默写出所知的所有水利典籍。 这跟黄毛上门让老逼登爆点金币,然后带他女儿出去玩有什么区别? 思虑了一阵过后,李基下意识地通过“计谋模拟器”来进行推演来参考一番。 【对于开发吴郡而言,水利乃是重中之重,影响着后续能够在吴郡所能开垦的耕地面积潜力。 然而,受限于知识面以及时代限制,你缺乏着大量水利知识来补充空白,继而规划出最为合适的方案。 这个时候,你忽然想到了蔡昭姬,明白只要蔡昭姬能够配合,那么或许你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所急需的知识。 对此,你的选择是: 1、软的;2、硬的。】 啊? 看着“计谋模拟器”的选项,就算纯良如李基也不禁略微懵了一下。 这到底是“计谋模拟器”不正经了,还是李基被污染了? 至于是李基的知识作为“数据库”污染了“计谋模拟器”,李基认为是绝对不可能的。 尽管对于这两个选择,李基都感到有些没头没脑,但还是下意识选择了男性都会选的第二个选择“硬的”。 【作为一个意欲以一郡而治天下的男人,你果断选择了最有效率的方式――“硬的”,以期尽快使蔡昭姬屈服。 由于这等选择有些污秽不堪,不便于被他人做知晓,所以你暗中前往桃园众中挑选了二十名对你忠心耿耿的少年郎。 此前历经了大半年的培养,一部分年龄本就较大的少年郎已然初具体格,战斗能力也没有逊色于普通郡兵多少。 且作为郡丞的你轻松地瞒着所有人调动了一批武器,用以装备这二十名少年郎。】 【随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暗使这二十名少年郎潜入防备薄弱的蔡府,悄无声息地将蔡昭姬给劫了出来,并且安置在了你提前在府邸之中准备的地牢小黑屋之中。 那个原来令你心中萌生了几分倾慕的蔡昭姬到手后,你没有被儿女私情动摇分毫,毫不犹豫地选择对蔡昭姬威逼利诱,甚至不惜以蔡昭姬的父亲蔡邕性命作为威胁,逼迫蔡昭姬顺从自己。 蔡昭姬的心理防线很快就被你无所不为的手段所攻破,且在你的要求下开始不断默写汇集脑海之中与水利有关的记载。 为了最大效率地压榨蔡昭姬,你一直都将蔡昭姬关押在地牢小黑屋之中,依据着蔡昭姬每日所默写的字数提供多少粒米用以饱腹。】 【很快,你就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且顺利地完成了让你满意的水利规划方案。 至于吴县之中由于蔡昭姬被劫匪带走而引发的些许骚乱,也很快就被世人所遗忘,唯有担忧于女儿的蔡邕在三年不到的时间就郁郁寡欢而死。 而在通过一些手段将蔡邕亡故后遗留的上万典籍尽数得到的你看来,蔡昭姬也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价值,被你彻底遗留在地牢小黑屋之中饿死……】 【计谋评价:在“禽兽”与“禽兽不如”之间,你选择“禽兽不如你”……】 第118章 偶尔不做人 【计谋评价:……为了达成目的,在你的眼中一切都只是棋子,你的心中是否会后悔,又是否会偶尔在梦中想起那个苦苦哀求的典雅女子? 且,待千百年后,世人意外发掘了你曾经于吴县的故居地下,方才发现了蔡昭姬遗留的些许痕迹,那是用以控诉的《悲愤诗》八首。 让世人知晓曾有一个可怜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被埋葬于你所成就的伟业之下,让你原本遗留给世人的光辉伟岸形象,因此也多了不少黑点。】 等看完脑海之中所浮现的推演信息后,平时颇为顾忌形象的李基嘴角却也是忍不住连连抽搐了起来。 在不当人方面,“计谋模拟器”果然是合格的…… 蔡昭姬这种才貌兼备的女子抓回的小黑屋,居然仅仅只是逼迫她默写典籍??? 猛然反应过来的李基,连忙甩掉那种顺着那个思路开拓的邪恶念头,自我纠正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怎么能有如此恶毒的计谋?’ 只是,李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选择确实“够硬”,也确实是将效率拉满。 只要李基的动作快一点,三天之内就能轻轻松松地瞒过所有人将蔡昭姬劫到地牢小黑屋之中。 就算不动用蜡烛小皮鞭之类的刑罚,以李基那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在片刻之间就能让蔡昭姬求饶顺从地开始没日没夜地默写水利典籍。 只可惜,尽管这个选择充满了可行性以及诱惑力,但是李基还是决定将这个选择置于一角,暂不理会。 【在经过你基于人性的衡量下,你重新决定以着更为温柔的方式对待蔡昭姬,你选择了“软的”。 或许你不懂女人,但无疑你很懂男人。 且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想要得到蔡昭姬的全力相助,只要得到蔡邕的认可直接迎娶蔡昭姬,这无疑这是既有效率又柔和的方式。】 【至于所谓的感情,在天下大势面前,并不是你用以衡量选择的考虑因素。 只娶有帮助的,这才是你眼中有价值的正妻。 且相处久了,必然也会日久生情。】 【而后,你多次借请教之名拜访蔡邕,轻松地以着推演能力以及后世特有的思维与大局观,获得了蔡邕的认可与赞赏。 紧接着,你请主公代之向蔡邕议婚。 基于对你的欣赏以及名声,且未曾成亲的你对于二婚的蔡昭姬也没有丝毫鄙夷,这也让蔡邕对你更加满意,没有丝毫抗拒地答应了下来,认为你将是蔡昭姬所值得托付之人。】 【有了未婚夫的名头,尽管成亲还需挑选良辰吉日才能进行,但你到蔡府上拜访蔡邕的同时,即使想要去见蔡昭姬且与蔡昭姬进行交流,也不再是什么困难之事。 而蔡昭姬对于你请求其默写汇总水利有关的内容,也并没有抗拒,很快就给你提供了大量的水利有关的内容。 终于,你顺利地在三个月内完成了满意的规划。 目的达成的你,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隐患,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取消了双方的婚事。】 【计谋评价:在做人与不做人之间,你选择了偶尔不做人。 你依靠着名声与才华蒙骗了蔡邕与蔡昭姬,实则仅仅是将蔡昭姬当成了一个工具人。 当蔡昭姬的价值丧失大半之后,你选择了毫不犹豫地甩掉蔡昭姬,且在蔡昭姬本就因前夫早逝而糟糕的名声再度承受了一次重击。 或许,直到中年之后你再度遇见一生未曾再嫁的蔡昭姬,你的心中才会泛起一丝名为愧疚的波澜。】 …… 李基。 这一刻,李基都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有那么无耻? 不不不,无耻的绝对是“计谋模拟器”。 原本看到推演的内容过半之时,李基还以为自己将会就此成婚,没想到最后居然选择直接退婚。 以着理性而言,那确实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定下婚礼,只是让李基有了一个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触蔡昭姬,且得到蔡昭姬全心全意帮助的名头。 等李基完成了水利规划之后,蔡昭姬的价值自然随之下降。 “娶或不娶” 在计谋模拟器以着绝对理性衡量的利益之中,无疑是抛弃蔡昭姬更为合适。 毕竟,李基是会一直进步的,空悬的正妻之位也能在政治上寻求到更大的利益。 只是…… 这一次所谓“软的”,或许不违法,但当真也是多少有点毛病。 李基的脑海之中不由得再度浮现出那一道典雅的倩影,心中闪过几分犹豫。 当下,那无疑是李基似乎可以尽快得到蔡昭姬全力帮助,及时完成规划方案的最优选择了。 只是,李基所犹豫的……真的要迎娶蔡昭姬? 正妻! 李基深知自己在这个时代也确实到了娶妻的年龄,原本李基面对刘备偶尔的旁敲侧击,也尽数是避过不谈,生怕刘备向李基贸然就订下了与一些少女的婚事。 甚至,每次刘备继续问及,李基都会表达出对一些成熟妇人的欣赏。 而现在,相对于早晚面对刘备的逼婚,或许选择蔡昭姬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者,让李基利用完对方,再寻一个借口抛弃掉一个定下婚约的女子,李基也做不到那种事情。 “明正!” 随即,心中有了决断的李基喊了一声,然后便让夏侯兰准备礼物以及拜帖。 在一番沐浴更衣之后,李基再度坐着四轮车往蔡府的方向而去。 嗯…… 这样是不是好歹也算是有车有房? 轮椅难道就不是车车了吗? 当然,真正的理由是外界人多眼杂,李基受伤也不过是约莫十天前的事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怀疑,李基在外界自然还是尽量避免这个问题。 对于李基的独自到访,蔡邕也是欣然接待。 而在李基刻意的请教以及展示之下,蔡邕很快就意识到了名扬天下的李基可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或许,仅论儒家经典的话,李基也不过是普通士子的水准。 但是在朝堂之上经历了那么多波澜的蔡邕,亦并非是那种一味遵循儒家的顽固之人,相反蔡邕的治学理念乃是以儒家为骨,杂家为皮肉。 否则,蔡邕的藏书之中也不会包罗万象,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内容。 然而,在兵法谋略、天文地理、治政怀民等等方面,李基所展现而出的能力让蔡邕为之赞叹不已。 而暗自已经将蔡邕视之为老丈人的李基,在刻意的附和配合之下,双方一时互为老师,均颇感受益良多。 随后的一连三天,李基每日均准备上门拜访请教蔡邕,双方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甚至蔡邕大有将李基视为忘年之交的感觉。 也就是李基对于经学、书法、音乐这三者蔡邕最为擅长的方面,表现得并不是很感兴趣,否则蔡邕当真想要将李基收为亲传弟子。 只是蔡邕完全不知道的是,他这个忘年交纯粹就是冲着他的女儿来的。 在李基经过三天与蔡邕的交流,已然确定了蔡邕这位老先生的记忆力不太行,完全不像蔡昭姬那样是个人形自走图书馆。 否则,李基说不准就直接盯上蔡邕,从蔡邕的身上将那些水利典籍都开发出来就行了。 而随着结束第三日对蔡邕的拜访,李基被夏侯兰推着离开蔡府之时,李基感觉似乎也差不多了,转而朝着身后的夏侯兰开口道。 “明正,你去把主公请过来。” “啊?!” 夏侯兰像是被这句话给突兀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 “嗯?” 李基听着夏侯兰那略有些奇怪的反应,扭头朝着身后的夏侯兰看了一眼,夏侯兰则是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道。 “先生,请主公是有什么事吗?” 李基闻言,深深是看了夏侯兰一眼,顿感夏侯兰似乎有什么瞒着自己,并且很可能与刘备有关。 说到底,夏侯兰实在还是太嫩的,嫩得还完全不会掩盖心中的想法,以至于时常让人一眼便猜透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基会将夏侯兰留在身边的主要原因。 除了因为夏侯兰的忠心之外,便是夏侯兰偷偷做了什么,也完全不会掩盖。 有点傻了吧唧的…… 不过,李基并没有揭穿夏侯兰,而是直接道了一句。“多嘴,快去便是了。” “是,先生。” 夏侯兰连忙应了下来,然后便去寻找刘备。 而李基则是在其余亲卫的保护之下,朝着府邸返回。 只是,等李基走远之后,原本该去请刘备的夏侯兰却是在一个死角钻了出来,身旁还蹲着刘备、贾诩、夏侯博以及赵云四人。 “子坤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吗?还是明正告诉子坤了?”刘备向着夏侯兰问道。 夏侯兰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道。“主公,我绝对没有出卖你,先生逼问我了,我没说。” 一旁的贾诩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 “子坤大体是猜到一点了,但是这不重要,不是吗?一连三天拜访蔡公,甚至不惜尚且是伤病之身,这可不符合子坤一向的作风。” “所以,文和的意思果然是……”刘备有些期待地问道。 顿时,就连平日里最为稳重的赵云,也不禁悄然地竖起耳朵。 第119章 礼法……不便之物 第120章礼法……不便之物 “主公之忧已解。”贾诩拱手笑道。 “当真?” 刘备有些激动地再度确认道。 “料想不假,且子坤之意亦恐是欲与蔡公交好,以让蔡公认可之。” 贾诩相当肯定地开口道。 对于这三天来李基的行踪与举止,夏侯兰几乎都禀报了一个遍。 因此,深知李基行事的风格往往带着极强目的性的贾诩,自然肯定李基绝不会纯粹抱着结交之心与蔡邕结交。 而蔡邕如今被十常侍所迫害,只得远避江海,一身仅有三物:名声、书籍以及“才女”蔡昭姬。 名声,李基已然不再需要; 书籍,李基也大可通过刘备向蔡邕借取; 那么李基的目的就显得相当清楚了,或许身处其中的蔡邕看不透,但作为旁观者的贾诩可谓是猜得清清楚楚。 “大善!”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开口道。 “此前子坤多次言及不喜女性,便是意欲结亲,亦该寻年龄极大者,备为之心忧不已,唯恐子坤一心立业不愿成家。” “子坤先生居然有这等癖好?”夏侯博震惊了。 赵云也是面露诧异,理解不能,完全看不出相貌俊朗儒雅的子坤先生,还有这等兴趣。 贾诩在一旁听着,心想刘备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并没有替李基解释,反而继续推动着说道。 “这很符合子坤的作风,子坤向来就是这般独立独行的。” 刘备带着满满的侥幸说道。 “幸好,昭姬小姐不愧是才女,想来也是上一次吾依据着平日昭姬小姐在偏院整理书籍的时间,特意支使子坤独自前往偏院翻找书籍,以此与昭姬小姐相见,因此使子坤心动之。” “当然,备见子坤反倒是从偏院带回一个叫顾雍的弱冠少年,言辞多有推举之意,我还以为子坤未见到昭姬小姐,心中颇感遗憾,不想终未让备为之失望。” 说到这里之时,刘备的心情大好,拍了拍袍子站了起来,说道。 “子坤虽上无父母照看,然吾为其主,这等婚姻大事岂能让子坤一人不得不自行向蔡师请之?” “稍后备便去见子坤,只要子坤开口,备无论如何都代子坤向蔡师将昭姬小姐为子坤求来。” 刘备略微沉吟了一下,对着夏侯博说道。“季常,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先行返回府衙之中立刻准备一应纳采之礼。” 夏侯博想了想,道。“主公,纳采的礼物中最重要的为一活雁,一时半会恐怕难以寻觅。” 赵云拱手道。“此事易矣,云可骑快马出城寻觅雁群,凭云手中的三石弓,定可为子坤先生将大雁取来。” “好,那便劳烦子龙了。” 刘备连连应承了下来,让夏侯博与赵云各自快去准备之余,方才带着贾诩与夏侯兰往着李基府邸的方向而去。 李基回到府中未到片刻,刘备便已经到了。 不等李基前往迎接,刘备就面带喜色地走了进来,开口道。 “子坤寻备有何事?” 事关重大,李基也不含糊,更重要的是有礼法那不便之物存世。 在这个时代,李基不可能像某些电视剧里的纨绔公子那样,领着下人抬着礼物就能去跟蔡邕提亲。 别说蔡邕作为当世大儒,就算女方是一个小小的豪族,这种不经媒人不请长辈的做法,在女方看来那也是莫大的侮辱。 因此,除非李基愿意认贾诩为义父,否则唯有将此事拜托给刘备。 “子坤且放心。” 刘备对此,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且风风火火地立刻动身离开。 翌日。 李基才刚刚睡醒,便听到有仆从来报刘备到访。 等李基迅速洗漱完毕,前去见刘备之时,然后就从刘备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蔡邕已然同意了。 ‘这么快?’ 李基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尚在梦中。 尽管知道蔡邕没有理由会拒绝这一门亲事,在不久前蔡邕才将次女蔡贞姬嫁于泰山羊,但刘备的这个效率也快得有些过于惊人了吧? 就仿佛早就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生怕是李基会反悔似的。 看着刘备那兴冲冲的模样,李基莫名有种似乎刘备比自己还要激动兴奋。 ‘所以,我一觉睡醒就马上多了一个大才女作为未婚妻?’ 一切来得太快且太轻松,以至于让李基都有些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过,李基也很清楚能够如此顺利,或许自己的家世即使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所展现的能力以及庞大的名声,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再加上有刘备居中做媒,蔡邕也确实没有理由拒绝这一门婚事。 且在这个讲究礼法的时代,许多人在结亲之前往往就连对方是什么样子都不太清楚,根本就不会存在自由恋爱的可能。 感情,那都是成亲了才会日久生情的。 再者,相对于迎娶那样十二到十六岁的少女,李基宁愿迎娶蔡昭姬。 “总之,基在此谢过主公了。”李基拱手道。 “小事小事……” 刘备连连摆手,然后说道。 “接下来的三书六礼之类,备也已经在准备了,子坤只需安心呆在家中静候佳音即可,备定然会为子坤的大婚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且备要让子坤的大婚成为整个吴郡的大喜事。” “不可。” 李基连忙开口道。“如今吴郡百废待兴,万万不可铺张浪费,此事可询问蔡公意见之余,一切从简即可。” “这……” 刘备闻言,眉毛不自觉一拧。 在刘备的计划之中,可是准备好生操办李基的大婚之事,甚至不惜在一些地方的规模进行一定程度的逾越进行准备。 “子坤,娶妻乃是人生大事,不宜过于简陋,且一切花销都可从备的私库之中出,无须担心。”刘备劝说道。 李基无奈地看了刘备一眼,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一句。 ‘主公哪里来的私库?还不是府衙的府库,且库房有多少钱粮,我还能不清楚吗?那可都是我今后用来开发吴郡的底气。’ ‘不过,此前主公亦尚未成家,所以并没有特意设立私库,今后还需注意一下这个问题。’ 一念及可能会存在刘备掏空府衙的苗头,李基本能地开始构思起今后将刘备的私库以及公库进行分离的方案之余,答道。 “主公,万万不可兴起铺张浪费之风,且看看城外有多少食不饱腹,衣不裹体的流民,基实在难有大办婚礼之心。” “即使当真需要一场盛大婚礼来庆祝,基也希望那一场婚礼叫盛世。” 刘备闻言,沉默了良久,方才起身正色道。 “受教了,子坤。” 此前,随着一切顺利无比地掌控吴郡,并且平定匪患,府库充盈,一切都似乎在井井有条地逐步变好。 这不禁让刘备的心中也升起了些许膨胀之心,萌生了不惜耗费无数钱粮,也要为李基操办一场盛大婚礼,举吴郡上下数十万百姓为吾之子坤共贺之的念头。 如今被李基一言所惊,刘备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存在不妥之处。 ‘希望那一场婚礼叫盛世乎?当真是震耳欲聋,让人发省。’ 刘备心中忍不住赞道,同时牢牢地将此言记在心中,以时刻督促自己,壮志未酬,何以奢靡? 随即,心中改变了主意的刘备也消了那等大费钱粮的心思,准备听出李基的提议,在尊重蔡邕且符合礼法之余,一定程度地从简。 只是,在刘备向李基询问生辰八字等信息之时,这反倒是彻底难住了李基。 无奈,李基只能将自己在这个时代睁开眼的那一刻当做是出生时辰,以做“纳吉”之用。 而李基也借此询问了一下蔡昭姬的年龄,发现蔡昭姬大体也就是比李基大上三岁,且此前蔡昭姬嫁于卫仲道之时,人尚且在前往河东的路上,卫仲道便已身故。 因此,原本是想要迎娶蔡昭姬以做冲喜,让体弱多病的卫仲道可以康健的河东卫氏,反倒认为蔡昭姬乃是不祥之人,克死了卫仲道,故以又将蔡昭姬赶走了。 对此,只能说幸得卫仲道与河东卫氏,否则以着蔡昭姬的样貌、名声、家世,何至于年至二十出头尚未真正为人妇? 不过李基在这个时代也是第一次成亲,没什么经验,只能是将一切仪式都交给刘备代为操办。 而刘备也是效率拉满,李基的脑袋都还没有到时间拆布条,刘备便已经与蔡邕商定了成婚吉日,且订在约半年后的一个吉日。 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李基方才再次走出府邸,以着请教的名义前往蔡府拜访蔡邕。 只是再一次与蔡邕相见,李基的神色不免多上了一两分见到老丈人的尴尬。 上一次双方还有如忘年交,这一次直接就成了翁婿关系了。 以至于双方在正厅入座之后,双方都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又迟迟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继续叫蔡公?还是叫蔡师?亦或者叫丈人?’ 李基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次登门拜访有些冒昧了,以至于感觉双脚已经快给老丈人的府邸额外抠出负一层了。 第120章 没有不和,但是不熟 甚至,李基脑海里莫名地蹦出了一个,绝对可以让蔡邕惊愕交加的称呼――“老逼登”。 这个称呼一出,恐怕会气得蔡邕当场悔婚吧? 在“计谋模拟器”的推演之中,顺利地让双方婚事就此“黄”了,难道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届时,再来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行不行,味太浓了! 尤其是蔡昭姬的前夫卫仲道就是河东人士,而且李基自称是陇西人士,陇西同样又属于河西区域。 卫仲道嘎掉的时候是个少年郎,如今李基同样也是少年郎。 此句一出,说不准能气得当场抬走蔡邕。 而就在李基不经意地在脑海里冒出了不少不敬老丈人的念头之时,蔡邕也是有些不知道该对李基说些什么。 对于李基这一位准女婿,蔡邕无疑是满意的。 无论是才学、样貌、名声、心性,蔡邕观之,皆是上上之选。 便是家世中落,并不是什么豪门望族,但李基将来或可自成豪门望族,自然也就无须家世于背后点缀之。 尤其是李基如此少年郎,并没有介怀蔡昭姬的“不详之名”,忧虑于蔡昭姬今后如何安身的蔡邕,心中甚至对李基有着一二分感激。 终于,还是蔡邕率先打破了安静,开口道。 “贤婿,此次登门可有要事?” 有了蔡邕的定调,李基也是暗自舒了一口气,顺着说道。 “丈人,基此次前来,一则是为了求阅典籍,二则是有一事欲请丈人相助之。” “典籍之事,贤婿既为自家人,也无须再用‘求阅’二字,今后贤婿可自行出入偏院浏览就是了……” 顿了顿,蔡邕接着说道。“就是不知道贤婿欲求之事乃是?” 李基闻言,从袖子之中掏出了一份竹简递到了蔡邕的面前,在蔡邕打开竹简看了起来之余,开口道。 “丈人,基至吴地,入目所见,江东之地与中原地区的差距不仅在于人口、经济、粮食,还在于文化。” “中原之地多奇士,且私学盛行,类似于‘荀氏八龙’这等名士辈出。然,长江以南,罕见名士,便是连教导后辈之私学亦是少之又少,多仅是各世家豪族自行学之。” “如此一来,中原与江南之地的差异将日益变大,若无奇才名士以做支柱,江南之地何谈繁荣?” “因此,基在此斗胆,初拟了一份书院建设计划,请丈人为院长,教导有德之学子,教化众生,为天下贡献英才。” 在这个时代有着大量的私学存在,但真正的书院需要在原轨迹的几百年的唐朝才会初步出现。 即便是颍川,那也是私学,也并非是真正的书院。 因此,当蔡邕细细地看完李基在书简之中所列的书院之名,可谓是深受震动。 私学为私,均是名士为便于教导后辈或友人子弟而设。 书院为公,则是广收天下有天赋之学子教导之。 尽管书院在李基的眼中或许算不上是什么,但在这个时候恰好是踏出了教育“由私变公”的一大步,且也能一定程度改变文士俱出于世家豪族的局面,给予一些更底层的百姓上升的通道与机会。 此前,李基并非是没有这么一个想法,而是书院的创立必须要有真正的大儒坐镇。 在刘备没有大儒支持的前提下,就算李基有心想要创立书院,那也是空中楼阁。 虽然刘备之师卢植就是大儒,但贵为北中郎将,自然不可能特意弃官去担任一小小的书院院长。 而在与蔡昭姬确定婚期之后,李基自然便将主意打到了某种意义上真正变成了自家人的蔡邕。 自家人,不用白不用,用了也是白用。 白用白嫖之事,李基最为喜欢不过了。 且有了蔡邕建立书院的话,那么原本李基还有些烦恼今后假如以名声吸引来的文士,必然会有相当一部分文士不接受刘备的橄榄枝流失的问题。 而有了书院之后,非但吴郡之地对于天下文士的吸引力更进一步,且书院也能不断吸纳文士停留在吴郡之地。 可以说,这对于刘备与李基而言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唯一的问题就需要劳烦老丈人出力罢了。 更何况,李基的心性最孝顺不过了。 蔡邕远离朝政,每日无所事事地宅在家中,让李基着实心疼坏了,且也生怕蔡邕今后天天紧盯着自己,还不如多给蔡邕有点事情做做,也算是聊表一番孝顺,也能让蔡邕实现人生价值。 而蔡邕细细地看着竹简,短短的数百字,蔡邕足足看了一刻钟之久方才意犹未尽地缓缓放下了手中竹简。 不过蔡邕没有推辞,也没有同意,而是语气慎重地问道。 “此事,刘玄德知否?还仅是贤婿一人之意见。” 李基答道。“丈人可放心,此事基已告知主公知晓,且主公也言及若丈人有意担任书院一职,必会倾力支持之。” 顿时,蔡邕的眼中明显地闪过了喜悦与意动之色,开口道。 “此事善莫大焉,但事关重大,且仅老夫一人远远不足以支撑贤婿所言的庞大书院,还请待老夫联系各方好友确认可否相助,方能做出决断。” 李基闻言,心中一喜,已知蔡邕的态度是相当支持创立书院的。 而以着蔡邕的人脉与名声,只要蔡邕倾力支持,那么此事便是成了大半。 当即,李基开口道。 “那便劳烦丈人费心了。” “嗯。” 蔡邕应了一声,接着说道。“贤婿既也是为了借阅典籍而至,可自行前往偏院,老夫还需细细斟酌一阵。” 蔡邕说罢,便径直重新埋首研究起手中竹简的内容。 李基见状,也不再打扰蔡邕,而是自行退出了正厅,然后朝着蔡邕存放典籍的偏院走去。 只是,等李基走入偏院之时,恰好看到了蔡昭姬正有些吃力地捧着一大堆竹简。 李基与蔡昭姬相视一眼,顿时双方都有些愣在原地。 不过,李基很快反应了过来,快步上前,从蔡昭姬的怀中将大半的竹简也抱了过来,替蔡昭姬分担了一下重量之余,温声道。 “不必勉强一次性便抱那么多的竹简,大可分批抱,慢慢来。” “嗯。” 蔡昭姬的神色依然是那般的清冷典雅,唯有脸上飘过了一抹轻微的酡红。 眼前之人,蔡昭姬自然知道。 有过一面之缘的俊美少年郎,同时也将会是自己的夫君。 只是,蔡昭姬没想到会在这里,且也会这么突然地见到对方,让对方看到了自己那有些狼狈的姿态。 “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蔡昭姬有意地想要向未来的夫君解释一句,但开口所说的语气过于清冷平淡,反倒是有几分不领情的味道。 “你又不是一个人,不必勉强。” 李基道了一句,然后便抱着竹简跟着蔡昭姬走了进去,帮蔡昭姬一点点地将这些竹简都整理存放了起来后。 蔡昭姬看着李基额头微微有些冒汗,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简约的手帕递给李基,道。 “擦擦。” “好。” 李基依言接过手帕擦了擦汗,然后看着手帕上不可避免地沾上的汗渍,一时倒也不知在这个时代手帕是否要再还给女子。 且双方的关系,又是那种既亲密又陌生的感觉,如何不失边际感进行相处本就是难题。 在前世,夫妻双方不和的见多了,但是类似于这种夫妻双方不熟的,那当真是罕见。 而蔡昭姬似是看出了李基的犹豫,嘴唇轻轻一抿,道。 “留着吧。” “谢谢。” 李基再度依言,然后将那手帕直接收入怀中。 只是随着这两句话过后,双方不可避免再度陷入了一阵安静之中。 直到片刻后,蔡昭姬方才开口道。 “在婚礼之前,你我见面亦不太合适。” 李基下意识地解释道。 “我是为求阅典籍而来,且得到了丈人的允许。” 丈人? 蔡昭姬的美眸忍不住睁大了些许,那清冷脸庞之后的耳垂却是不免多了几分红润。 尚且没有真正成亲,却是连“丈人”都称呼上了,那岂不是在暗示让我提前叫他夫君? “我不会那样称呼你的。” 蔡昭姬道了一句,让李基有些意味不明。 “起码,在那之前,我不会那样称呼的。” 等蔡昭姬再补充了一句,李基这才完全反应了过来,且看着在略显昏暗的屋内,蔡昭姬那典雅清冷的脸庞上似是有些掩盖不住的羞意。 那种强烈的反差感,让李基怦然心动,骤然意识到了蔡昭姬果真是个大美人。 而感受到李基变得有些灼热的眼神,蔡昭姬的神色动作越发的有些不自然,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道。 “我先走了。” 眼看着蔡昭姬即将离开,李基下意识地开口阻止道。 “等等……” “嗯?” 蔡昭姬的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李基。 李基见状,连忙道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昭姬,我急需大量与水利有关的典籍内容,不知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蔡昭姬的神色有些犹豫,问道。 “很急?” “很急。” “现在就要?” “越快越好。” 大家除夕快乐哦~ 第121章 大珠小珠落玉盘 “既然如此,你随我来吧。” 蔡昭姬的声音依然是没有多少起伏,唯有离去的脚步似乎快了不少。 李基见状,则是连忙地跟了上去。 而蔡昭姬带着李基离开了偏院后,辗转间到了一处凉亭之中,且凉亭之中还摆放着不少竹简、刻刀、笔墨之类的东西。 李基略微判断了一下,这或许是蔡昭姬平时待着修书之处。 竹简与纸张不同,即便竹简发生了损坏,往往也只需要更换损坏的那部分竹条即可。 “请坐。” 蔡昭姬示意李基坐下,然后才亲自地简单收拾了一下凉亭之中略有些凌乱的物件。 蔡邕隐居于吴地之后,时常都是依靠于泰山羊氏的接济维持平日开销,因此即便如今蔡邕被刘备安置在了这处府邸之中,府内也唯有一个老仆人。 所以,蔡昭姬对于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并没有什么侍女时刻伺候在左右。 而正当李基以为蔡昭姬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准备依自己所需的那般开始默写出相关的水利典籍时。 蔡昭姬那泛着清冷的眸子略微一抬,看了李基一眼看,道。 “子坤先生,平日里也是时常这般盯着别人的吗?” 李基骤然醒悟了过来,连忙挪开视线,侧身一坐,告罪道。“抱歉,昭姬小姐,基平日罕与女性接触,一时忘了分寸。” “也罢,你且背对我吧。” 蔡昭姬道了一句,看着李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转了过去,那清冷的神态却是微微舒了一口气。 对于李基之名,此前蔡昭姬也是有所耳闻。 知其在平定黄巾之中立下莫大功勋,且被卢公称为: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敌手,自此彻底扬名天下。 便是那卷席吴郡的匪贼之患,传闻似也是被李基反掌之间彻底平定。 并且,蔡昭姬也在无意间听到过蔡邕与刘玄德的交谈,知晓李基正在规划吴郡水利,因此需要大量水利典籍以做参考。 此前,蔡邕借予刘玄德转交给李基的那一批水利典籍,便是蔡昭姬亲自挑选出来的。 而如今,蔡昭姬虽然有些疑惑于李基为何还需要更多与水利相关的典籍内容,但蔡昭姬也没有寻根问底的意思。 更何况知李基此举是为国为民,且双方已定下婚约…… 想到这里,蔡昭姬强压下心中的念头,转而语气平静地问道。“子坤先生对于水利典籍的内容,是需要哪一时期与哪条江河的记载变化?” “多多益善。” 李基应了一句,正当以为蔡昭姬会用手来助自己一臂之力时,骤然发现自己似乎猜错了。 蔡昭姬用的是口。 “沔水与江合流,又东过彭蠡泽……东径清溪城南,屈而西南,历山西南流,注栅水,谓之清溪口……” 与平时蔡昭姬说话之时,那似是高岭之花般高冷典雅的语调不同。 在背诵水利典籍之时,蔡昭姬的声音抑扬顿挫,且更加的柔和甜美,这让李基脑海里下意识地想起了一句话――“大珠小珠落玉盘”。 明明是背对着蔡昭姬,但李基似乎下意识地联想到了蔡昭姬那似乎在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背诵着的可爱模样。 忽然,那柔和甜美的声音一变,似是又变得如雪山般高冷,问道。 “子坤先生,你在听吗?” “在听。” 李基答道。“劳烦昭姬小姐了。” 李基应了一声,听着身后的背诵声又在响起,不自觉地闭上眼默默地以着享受的姿态倾听了起来。 李基爱看书,本以为看书或许是此世最大的爱好与享受。 不仅是看书能够汲取大量的知识,且与先贤跨越时间与空间进行对话,更重要的是由于“计谋模拟器”的存在,让李基几乎能够在看书的过程中产生到一种自我升级的乐趣。 然而,此刻李基骤然发现似乎听书的乐趣,远在看书之上。 尤其是蔡昭姬所念之书,抑扬顿挫的变化,让原本略显枯燥的文字也额外添上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那一字一句,不断地飘入到李基的脑海之中。 李基的思维也遵循着蔡昭姬的声音指引,不断地构建着一条条全新的河流三维模型,模拟着其中的种种变化。 等不知何时,那对李基而言有若的声音停下了下来,李基缓缓睁开眼眸,这才发现天色居然已近黄昏。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坐于亭中一个下午,却是丝毫未觉得时间流逝。 “该回去了。” 蔡昭姬开口逐客,似是没有丝毫的感情。 只是李基很清楚自己仅仅是闭目静听,但蔡昭姬却足足地背诵了一个下午的水利典籍,且不说所需耗费的脑力几何,便是喉咙也必然辛苦之极。 李基想了想,连忙起身朝着蔡昭姬行礼道。 “谢过昭姬小姐。” “小事。” 蔡昭姬的声音略有些低地应了一句。 并不是蔡昭姬不想高声,故作羞涩,实在是喉咙不适,若是声音再大一点必显沙哑,这是蔡昭姬不想在李基面前暴露的。 旋即,蔡昭姬又问了一句。“可有帮助?” 李基以着“计谋模拟器”推算一番,发现规划的方案提升到了“56%最大限值”。 这种提升效率比李基提前收集到大量水利典籍,整整看上一天都要快上不少。 更别说假如需要等蔡昭姬先将这些水利典籍默写出来,然后再交由李基阅览,恐怕更是快上十倍不止。 “如若按照今日之进度,或只需五到七天,基便以此为借鉴,彻底完成吴郡最终的水利规划方案了。” 李基有些兴奋地道上一句,看向蔡昭姬的眼神也变得灼热不少。 果然,蔡昭姬有更好的打开方式。 “听书”什么的,果真与单纯的“看书”是不同的享受啊。 须知,在此前的模拟之中,就算李基将蔡昭姬绑到小黑屋里虐待逼迫她默写水利典籍,最终也足足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 如今的效率,又何止提升十倍? 将作者绑回小黑屋用小皮鞭抽着码字,果然是不行的。 还得是笼络对方,然后直接让对方一字一句地在耳边温声念着来得更舒服更享受。 “对子坤先生有所帮助便好,明日子坤先生可再到此处安坐。” 蔡昭姬微微点头道了一句,然后便径直行礼离去了。 而此处亭子本就离偏院不远,既算不得什么隐秘之处,也不在后院之中,只是相对稍息僻静。 李基自行寻了个路,然后去正厅寻蔡邕道了一声,方才离去。 接下来的一连五日,李基都准时拜访蔡府。 每天与蔡邕商议关于书院问题之余,便是静听蔡昭姬背诵水利典籍。 尽管蔡邕依然没有彻底答应下来,但却几乎与李基将关于书院的种种细节尽数商定完毕。 唯一的问题,则是蔡邕担忧仅凭一己之力,未必能够支撑起书院,因此需待广邀的大儒、名士回信,以确认师资,方敢应承下来。 到了这一步,基本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甚至李基特意抽了一天时间,与刘备、蔡邕一并出城,在城郊挑选了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开始先行对书院进行建设。 一开始,刘备建议将书院建于吴县城内,如此既方便于保护学子,且学子们在城内采买等闲物件也方便。 只是,随着不断以着吴县为中心招收流民,再加上整个吴郡世家皆已迁至吴县,这让导致吴县不知不觉间大量流入人口,以至于吴县城内渐渐已凸显得拥挤。 因此,只能是将书院选址定于郊外。 至于安全问题,且不说吴郡贼匪几乎为之一空,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士子们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亦不是那些一味读书的儒生。 士子佩剑,骑射皆精,这是常态。 并且即使这个时代是“独尊儒术”,但在没有完全依据儒学的科举制出现之前,士子们所精的也绝非一门儒术。 当世大儒,除了儒术之外,几乎都有着不少别的专精。 类似于卢植,不仅是大儒,更是军事家、治政名臣; 便是不通军事的蔡邕,除了大儒之外,还是书法家、音乐家,且对于其余诸子百家也各有见解。 因此,倘若书院当真建立起来,招收了大量士子。 即使当真有着三五百蟊贼,恐怕也根本不会是书院的对手。 而蔡邕虽然口头上还没有真正应承下来,但是李基的这位丈人这段时间却几乎跟焕发新生似的,每日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与书院有关的种种事宜。 至于李基每日与蔡昭姬在府内的亭中相会,蔡邕在暗自观察了几天后,确认两人皆有以礼相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这一日李基再度拜访蔡府,发现蔡邕正在亲自手绘书院建筑图。 李基不禁再一次感慨老丈人的多才多艺,不愧是大汉藏书最多之人。 随后,也在蔡邕的询问下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之余,李基就被蔡邕打发了出去。 而李基则是走在府内已经相当熟悉的道路上,略微绕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正安坐在亭中修书的蔡昭姬。 ―― PS:大家新年好,今天还会有两章,额外加更一章的说,但是会需要迟一点。 第122章 这是礼节! 看着蔡昭姬那专注地修书的典雅侧面,李基平静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柔和。 或许一开始是基于对蔡昭姬的一二分悸动,且李基也很清楚自己早晚也需要确立正妻之位,所以才打算迎娶才学、样貌、品性似乎都是优选的蔡昭姬。 至于感情或自由恋爱? 很遗憾,且不说李基是否能抽得出精力慢慢去谈感情,更重要的是礼法的限制,也让李基不会有什么机会去接触女性。 当然,类似于曹植接触甄姬那种情况是不算,那是曹植接触的是……嫂子。 所以,曹丕某种意义上还确实相当念及兄弟情义了,曹植都图嫂子了,甚至写下了千古名赋《洛神赋》让曹丕牢牢地戴了个名垂千古的绿帽子,曹丕还是没有杀掉曹植。 而李基自然不会图嫂子,再者刘关张皆未成亲,李基也没有嫂子可言。 只是,当真与蔡昭姬接触下来,李基却是感觉蔡昭姬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好。 蔡昭姬的生活相当之简单,她每日除了修书和看书之外,便是抚琴自娱,安静典雅,不悲不喜。 而蔡昭姬近段时间连日背诵典籍的辛苦,李基自是知道相当的辛苦。 然而,蔡昭姬始终没有半点推辞和怨言,以着这种方式在默默地支持和帮助着李基。 与蔡昭姬的才学品性相比,蔡昭姬那原本让人惊艳的样貌,反倒让李基觉得仅是锦上添花罢了。 除了平日的性子似乎过于清冷之外,李基也感觉不到蔡昭姬有什么缺点。 而一直埋首修书的蔡昭姬,似有所觉般抬头朝着李基的方向看了过来,隔着飘落的落梅对视在一起。 随后,蔡昭姬的视线略微偏离,清冷依旧地开口道。 “既已到了,又为何不过来?” 李基闻言,脚步一抬,然后走入到亭中坐在蔡昭姬的面前。 只是,蔡昭姬看着李基并没有背对着自己,看向李基的眸光流露出几分困惑之色。 李基想了想,开口道。“吴郡的水利规划方案,吾昨夜已经完成了,明日吾便不会过来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蔡昭姬点了点头,道。“那你今日过来作甚?” 顿了顿,蔡昭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些问题,不等李基开口,便再度补充道。 “我的意思,可是还有什么需要听我念诵的?” 李基渐渐也大体懂了蔡昭姬这种独特的表达方式,答道。“既有,也没有。” “何解?”蔡昭姬问道。 “说没有,却是我知你劳苦,欲让歇息一阵。”李基答道。 “那有呢?”蔡昭姬再问。 李基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笑容,说道。“那便是成亲之后,可以的话,再听你日日念诵典籍,为人生一乐。” 蔡昭姬似乎是被李基这略有些大胆的发言所惊,视线下意识地再度往一侧偏离。 片刻后,李基方才听到蔡昭姬的回应,道。 “子坤先生不嫌我烦人便好。” 李基看着蔡昭姬脸上那似是高冷又浮现羞涩的表情,蓦然发现纵使蔡昭姬比自己大上三岁,实则如今也就是个二十左右的小姑娘罢了。 “其实,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子坤便是了。” 只是,李基这本是有意拉近双方距离的话语,却是遭到了蔡昭姬的拒绝,答道。 “子坤先生,这是礼节,你我尚未成亲,便不可失礼。” 顿了顿,蔡昭姬一脸正色地接着说道。 “且就算成亲之后,我也万万不可直呼子坤先生的字,而是应该喊……” 说到这里之时,蔡昭姬的声音一顿,便径直将脑袋给垂了下去,拿起一卷竹简和刻刀就似是在高冷地忙活起来,不愿回答这等无趣的问题似的。 只是李基目光一撇,发现蔡昭姬把竹简给拿反了,并且那一卷竹简是无须用刻刀刻画字体便于长久保存的典籍,上面都是用毛笔所书的注解罢了。 李基看着蔡昭姬那似是晶莹通红的耳垂,也不忍心揭穿蔡昭姬,目光左右游离了一下,努力地配合着蔡昭姬的演出,想找些话题来转移一下蔡昭姬的注意力。 然而,李基的脑海里几乎下意识浮现都是一条条与吴郡有关的政务军令,一时却是想不到什么适合与蔡昭姬分享的风花雪月。 半晌过后,李基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道。 “昭姬小姐,半年之后的婚礼,我听闻嫁衣是需要昭姬小姐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只是我的婚服该如何准备?” 由于成亲之事的一应事务都是由刘备所置办准备,且李基也还是第一次成亲,所以李基即使是当事人,对于这些还当真是毫不了解。 此刻想起,也便顺势地问上一嘴,以图缓解适才的尴尬。 然而,蔡昭姬听罢,手中的刻刀为之一顿,好一阵才有些清冷地答道。“子坤先生的婚服,也会由我所准备的。” 顿了顿,蔡昭姬的声音似是越发清冷地说道。 “子坤先生无须担心我每日修书会误了时间,我的针线活也还尚且不错,必然能够在大婚之前将婚服嫁衣准备妥当的。” 李基摇了摇头,答道。 “不,基非是此意,而是昭姬小姐一人平日既需修书,照料自己,还需要在短短半年间准备婚服嫁衣,唯恐昭姬小姐过于辛苦。” 蔡昭姬闻言,抬起美眸,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地问道。“子坤先生并无觉得我平日修书……没问题?” “为何有问题?昭姬小姐腹有锦绣,吾心中只觉幸甚至哉。”李基理所当然地答道。 而蔡昭姬深深地看了李基一眼,然后清冷的语气多了几分认真地答道。 “子坤先生,当真与众不同。” “亦是一俗人罢了。” 李基随口地道了一句,然后说道。 “昭姬小姐若不弃,我为昭姬小姐准备几个侍女,也能照料昭姬小姐的生活起居,略微减轻昭姬小姐平日的负担,如何?” 蔡昭姬略微想了想,应道。“全凭子坤先生安排就是了。” 李基闻言笑了笑,也算是尽了今日的主要目的。 此后水利规划之事已初步完备,且借负伤将一应政务继续推给了贾诩也有近半月之久,李基也该真正开始着手安排水利之事。 如此一来,今后也不会再有多少时间特意到蔡府来拜访蔡昭姬。 只是,心中略微不舍蔡昭姬的声音之外,回忆起此前的推演,李基不禁有些担心于蔡府的安危。 李基是个纯良的正人君子,即使知道能够轻易掠走蔡昭姬,也不会去做这等事情,但并不代表其余人未必就不会萌生这个念头。 再者,偌大的蔡府除了蔡邕与蔡昭姬之外,仅有一追随蔡邕多年的老仆人,防备力量也着实过于薄弱了。 因此,李基有心为蔡昭姬安排几个特殊的侍女,一则便于照料蔡昭姬之余,二则也能起到一定的防备作用。 而在得到蔡昭姬的应允后,李基也大体说了说之后的安排,言及今后到成亲之前,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前来相会。 对此,蔡昭姬则是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句。 “我也没想过与你相会。” “不过,我若是离开吴县前往其余地方,也会定期与你互通书信的。”李基答道。 “我会依礼回复书信的。”蔡昭姬答道。 只是尽管蔡昭姬的声音清冷平静依旧,李基却蓦然从中听出了一二分期待之意。 或许,在蔡昭姬窝于深闺之中,寄情于典籍音乐的才女,也曾有过与心仪情郎互通书信、互诉衷肠的幻想,所以语气之中才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几分期待? 而随着蔡昭姬也似是渐渐放松了下来,无须再抓紧时间倾听水利典籍的李基也尝试地与蔡昭姬聊了聊双方的家长里短,说着过去,说着未来,也说了不少兴趣。 蔡昭姬不擅舞蹈,但其琴声却是有如之音,绕梁不绝…… 当蔡昭姬取来蔡邕所珍藏的“焦尾琴”,且为李基弹奏琴乐之时,纵使听惯了不知道多少流行乐的李基也为之深感沉沦与震撼。 一曲听罢的李基,忍不住感慨地道上一句。“可惜,吾对于乐理所通不多,不然便能与昭姬小姐合奏一曲,亦是美事。” “世间不差一个擅于乐理的蔡昭姬,但能治国安民的李子坤却是何其难得?” 蔡昭姬反道了一句。 “此琴声仅为陶冶情操所用,子坤先生若是沉沦其中,萌生专精于乐理之心,我便是有愧于吴郡数十万百姓之罪人。” 这一次,蔡昭姬难得地毫不退让地与李基对视在一起,仿佛是生怕李基当真萌生了那等心思,意欲劝说到底似的。 李基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 “基适才戏言耳,有意专精于乐理是假,不舍于昭姬小姐的琴声是真的。” 这已然是多了一二分赤裸裸的夸奖,当即就让蔡昭姬败退挪开视线,一直低着头,唯有那泛着晶莹红润的耳朵有些无从掩盖。 ‘原来……是个小社恐啊!’ 李基默默地想着。 蔡昭姬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而是素手一抚,再度弹起面前的焦尾琴。 那是“送客”之旋律…… 第123章 桃园众!!(加更!) 李基哑然,明白蔡昭姬这是借琴声送客。 随即,李基目光略显柔和地再度看了蔡昭姬几眼,明白下次相见或许是几个月后,又或许需等到成亲之后了。 只是与心中所想要达成的大业相比,李基也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情而驻步。 相反,能够让蔡昭姬作为正妻,似乎已然是相当幸运之事。 李基向着蔡昭姬行了一礼,既是道谢这段时间的帮助,也是道别,这才放缓脚步地飘然离去。 感受着李基的身影远去,一直低着头的蔡昭姬也缓缓抬眸,注视着李基那充满着少年意气又儒雅淡然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所抚的焦尾琴响起的旋律随之一变。 不仅是“送客”之意,亦有着些许的不舍,以及似有等待之意,仿佛也在等待着与君再会。 这一刻,此前对于婚约实乃无悲无喜,仅仅是看做是父亲的安排,那便顺从就是了的蔡昭姬,忽然却是多了一二分期待。 而李基站在转角之后,默默地听着那一曲终罢,这才再度迈动脚步离开。 在与蔡邕也道别了一声后,李基方才走出蔡府,朝着等待多时的夏侯兰与亲卫们走了过去。 “先生,可是回府?” 夏侯兰确认道。 “不,出城,去桃园营。” 李基道了一句,翻身上马,径直便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桃园营并非是一个军营,也不是什么难民营,而是此前刘备所收揽的桃园众所安置的营地。 此刻距离收揽桃园众已过了近一年的时间,当时收揽的少男少女年龄均是八岁到十四岁之间,且由简雍教导识字以及分为不同组别教导不同的技能。 且桃园众本就都是些父母双亡之人,又兼之分别被赐予刘姓与李姓,再加上李基制定了不少思想教育,这也让这些桃园众可谓之死忠。 等李基赶到这一次表面看上去与军营无异的桃园营,出示了印信,方才进入被准许进入其中。 而等进入其内后,与外围看似防守严密的状况不同,内里明显划分着一片片不同的区域,男女分开,所习的内容不同也再度按不同区域分开。 在这个时代,想找个愿意教导孩童的识字之人困难,但是想要寻找掌握各种技能的平民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因此,桃园众们除了识字老师与思想教育老师是简雍之外,其余教导各项独特技能的都是从外面的流民找来的。 而就在李基还在观察着整个桃园营内部运转之时,一个甲胄齐备的大汉匆匆地朝着李基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 “拜见子坤先生。” 李基看了那大汉一眼,有着浓浓的张飞风格,颌下不修边幅的胡须,就连皮肤也是黝黑无比。 不过张飞那是天生的黑皮,眼前这个大汉则是单纯地由于尊崇张飞,故以特意晒出来的。 遥想一年前,这个汉子仅凭一腔血勇成为张飞麾下的燕云十八骑之一的时候,李基还记得当时他的样貌还是颇有几分豪迈且不失俊朗的。 如今,只见豪迈,不见俊朗。 而随着张飞如今被任命为督邮,平日里需要巡视四方县城,中层将领紧缺的刘备,自然也就从燕云十八骑之中发掘了几个可用之才进行升迁。 其中,负责桃园营的就是这个原燕云十八骑的汉子张塞。 “张都伯,近来可有什么异常?”李基问道。 “禀子坤先生,没有任何异常。”张塞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便好。” 李基对于这个进行军事化管理的桃园营无疑是相当之看重,能够藉此培养出大量忠于刘备的心腹,且也需要这些“种子”才能一步步地创立锦衣司。 随后李基便在张塞与夏侯兰的陪同下,巡视了一圈桃园营。 桃园营的内部环境与普通的军营差异还是极大的,最为显眼的是一处处显眼的标语: “勿忘主公的桃园之誓,勿忘先生的救世之志”、“吾等之躯,乃是主公与先生所救所护,他日当奉还之”、“尔等准备好了吗?为了需要尔等的那一刻”…… 而李基所过之处,几乎能够收获到大量的桃园众少男少女们崇拜激动的眼神,对此李基也是温和地一一回应且鼓励之。 事实上,不仅仅是李基会偶尔前来这里,就连刘备都被李基要求定期一定要来这里转上一圈。 如果以着地位而论,在这个类似于军事化管理学校的地方,张塞不过是保安科科长,刘备才是真正的校长,李基则是教导主任…… 嗯? 这个比喻怎么好像哪里怪怪的。 忽然,李基注意到跟在身侧的张塞那似乎是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 “张都伯,可是有甚想说的?” “是。” 张塞闻言,连忙拱手道。“子坤先生明鉴,我……我就是希望能够回到张将军的麾下效力。” …… 李基。 张飞这个莽夫领出来的心腹,还真都是妥妥的跟张飞一个风格。 居然有着好好的一个都伯不当,想要回去当一个小兵的。 李基略感无奈之余,推脱道。 “这件事张都伯该去询问翼德才是,我只是郡丞,也没有调动的权力。” 张塞略微低着头,答道。 “此事属下问过张将军,张将军说这些事需要问子坤先生,没有子坤先生点头,就算他求到主公那里去,主公最后还是会以子坤先生的意见为准。” ??!! 李基。 李基闻言,险些当场就有些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个张翼德,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就算张塞算得上是跟你出生入死,视若手足的兄弟,这些话是能够胡乱地说出来的吗? 一时间,李基不禁觉得张飞当个督邮似乎有些太闲,还是需要给他找些事做一做。 而看着张塞那说完之后,就低着头完全不敢抬起来的模样,李基也没有苛责于他的心思,明白让张塞来当这个都伯本就是赶鸭子上架。 刘备不缺顶尖武将,但是中层将领可堪奇缺无比,这是需要时间一点点地练兵与提拔才能弥补的缺陷。 “两年!” 李基竖起两根手指,答道。 “张都伯好生镇守这里,两年之后,张都伯若是想回到张将军麾下,我亲自去向主公请令,如何?” 张塞闻言大喜,连忙答道。“谢子坤先生。” 李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对于张塞的直率倒是也不厌恶,且之所以让张塞来镇守桃园营,也是因为张塞反而没有张飞那般酗酒的习性,是个性谨慎而豪迈的类型。 张塞崇尚于张飞的是张飞的武勇、豪迈以及恩义。 随即,李基便去了桃园营的大帐之中,检查起桃园众的具体名册。 一开始桃园众的数量,少男有一千六百三十九人,少女有五百一十三人。 只是这个时代的医疗体系问题,再加上这一年的时间桃园众跟随刘备自涿郡辗转至吴郡之地,一系列的水土不服或感染风寒以及各种大小疾病。 以至于如今桃园众的少男仅有一千两百二十人,少女则是四百八十人,并且根据这些少男少女的体格、样貌、兴趣等等,划分了不同的区域进行培养。 而后,李基翻找着名册,在一卷已经年仅十五岁且培养方向是侍女的名册之中圈出了两个名字。 很快,两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少女便一脸兴奋地被召入大帐之中。 李琴、李书。 此二人是一对双胞胎,但却是身段样貌皆不突出的类型。 且李琴与李书除了进行了一系列侍女培训之外,尽管年纪不大,但却是女性之中少有的武力出众者,被李基当成类似于贴身女保镖培养的。 据李琴与李书所称,她们打小就帮着父亲在耕地,因此气力与体格比一般的女娃都要强上许多。 因此,对于李琴与李书的规划,李基是准备今后安排入刘备麾下的文士府邸之中。 一则可以密切地保护文士,二则也能监视探听是否存在二心。 而类似于李琴与李书这种少女,还有二十余个,只是李琴与李书是那一群少女之中年纪最大的。 等李书与李琴进入到大帐之中,看到站在帐中的果然是李基后,几乎是下意识地跪倒在地,激动地行礼道。 “子坤先生!李书/李琴,听任差遣!” 对于她们这些孤儿而言,收养且赐姓她们的刘备与李基,几乎与再生父母无疑。 她们很清楚若无刘备与李基,或许流浪到不知何地就饿死冻死,就是最后的结局。 李基连忙上前搀扶起李书和李琴,以着练习了许久才有刘备一二分风范的慈目注视着她们,开口道。 “好孩子,你们在营中的表现,吾一直都有所关注,知你二人已不负期望彻底成材。” 李书与李琴闻言,整个人可谓是激动得不能自己。 对于她们而言,或许说对于整个桃园众的每个人而言,最大的愿望无疑就是听到这句话,能够得到刘备与李基的承认,并且能够以着自己的力量回报刘备与李基。 李书与李琴再度拜道,高声地喝道。 “我等之躯,愿为子坤先生效死。” “好。” 李基点了点头,答道。“吾需要二人去保护一人,可否?” “敢不从耳?唯有效死!” 第124章 分割财政 实际上,李基并不擅长收买人心。 面对着宣誓效忠的李书、李琴,倘若是刘备必然会很好的处理,但李基只觉得自我略有些尴尬,甚至就连称呼李书和李琴是“好孩子”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毕竟,李基也仅仅比李书、李琴大了两三岁罢了。 只是,对于刘备和李基而言,桃园众某种意义上无疑算是他们的孩子,桃园众也是将刘备与李基视作父母般敬重。 而李书与李琴则是为蔡昭姬所准备的侍女,这些经过特殊培训的侍女,除了掌握了一应侍女该有的技能之外,更重要的是拥有一定的武力,紧急情况下可以保护蔡昭姬。 且这些侍女的忠诚,既可以避免所保护对象有可能会被泄密,也能一定程度上监视所保护对象的动向。 派遣李书、李琴保护蔡昭姬既是李基的私心,也意在通过李书、李琴的表现进行试验,以调整后续其余侍女的训练。 今后,待锦衣司真正搭建起来后,这些侍女也会经过各种渠道暗自送入到刘备麾下臣子的府邸之中。 尤其是……镇守一方的外臣。 原轨迹之中的蜀汉之败,在关羽身死失荆州那一刻,颓势已显! 而一切,又与糜芳投敌有关…… 这也是迄今李基都难以理解的一点,那时候的糜芳的妹妹糜夫人为救阿斗而死,兄长糜竺地位尚在诸葛亮之上,糜芳也同样为南郡太守,负责防备东吴。 可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糜芳兵败被俘投降也就罢了。 离谱的是糜芳是主动投敌开城门,断了关羽的后路,可谓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以着糜芳的地位、资历,就算是拿屁股思考,也不该做出这等逆天选择,可他就是做了。 这也是李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且如今糜芳也加入了刘备麾下,李基也多次暗中观察糜芳,发现他不能说是个可造之材,但明面看上去也算是个有脑子的正常人。 不解! 李基相信这个时代的忠义乃是主流,但也正因如此,一旦有人背叛所导致的后果是致命的。 吕布于董卓,许攸于袁绍,糜芳于关羽…… 多少势力,就因为刹那间的背叛而轰然倒塌。 故以,尽管暗派侍女潜伏于各个臣子府中似乎不太光鲜,可这亦是为有备无患而准备。 重蹈覆辙之事,断然不可! 李基此次到桃园众之中,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安排李书、李琴,而是准备开始在吴郡范围内搭建锦衣司的框架,然后再以锦衣司为中心向着其余州郡一步步拓展。 因此,李基又再度拿着圈了大约有三百人左右。 不过,这些人李基不会特意地逐一去见,而是将圈出来的人员整理成册之后,就径直带着李书、李琴离开了。 至于那三百人,后续等李基将他们在吴郡的去向安排妥当之后,则是让他们悄然地前往对应的地方。 随即,李基让夏侯兰将李书、李琴送至蔡府府中,李基则是自行前往府衙去寻刘备。 不过在路过府衙正厅之时,李基悄悄往里看了一眼,发现贾诩似是一脸怨气地在处理各种公文,不敢吱声,放轻脚步地绕过了正厅。 “子坤先生!” 骤然,一声惊雷般的声音在李基的耳边炸响,让李基整个人都为之一惊。 然后,张飞则是一脸喜悦地朝着李基走了过来,高声道。 “子坤先生,你终于康复了,太好了!且俺听闻你定亲了,匆匆便赶了回来向你祝贺,礼物也已经派人送到的府上了。” 这一刻,李基当真有点恨不得将张飞的头给拧下来,这一嗓子下来,别说是正厅里的贾诩能不能听到,恐怕在蔡府的蔡昭姬都能听到动静了吧? 莫名的,李基已然有点想拿三五个口球将张飞的嘴巴都给塞得严严实实的,只允许张飞在叫阵骂战的时候才将口球给解下来。 听着正厅之中似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基清楚绝对是贾诩来逮自己了。 “翼德,我也给你准备的礼物放在贾文和的身上,且贾文和与我打赌,你必定找不到他藏在身上的礼物……” 顿了顿,李基听着正厅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道。“不过,吾相信翼德必能有所收获。” 受不得半点吹捧的张飞,当即就咧着嘴答道。 “那是自然!” “去吧,翼德先去取自己的礼物,吾先去见一见主公,回来再与你一叙。”李基急道了一声。 “李子坤,休走~” 听着身后已经传来的声音,李基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脚步加快地迅速离去。 而张飞则是在贾诩有些蒙蔽的目光中,颇有些兴奋地冲着他迎了上去,说道。“文和先生,让俺看看?” “什么让你看看?”贾诩下意识地问道。 “自然就是那个啊,你藏在身上的那个。”张飞追问道。 “什么这个那个的?” “就是那个,你就算推脱也没有,俺知道你身上肯定有。” “你想要作甚?大庭广众之下,休得拉拉扯扯。” “走,文和先生随我进屋,先让俺看看……” “张翼德,汝住手,不要啊!” …… 听着身后贾诩的声音从茫然,到不耐烦,到诧异,再到惊慌失措…… 李基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容。 张飞对于李基太过于尊崇,以至于李基有时候即使想要好生整一整张飞都有些不太好下手。 但是得罪的贾诩,想必贾诩能让张飞欲仙欲死一波。 说不准,这样还能略微增进一下贾诩与张飞之间的感情。 平时贾诩总是一副除了李基之外,其余同僚都保持距离,谁都不得罪,但谁也不交好的姿态,这种游离于团体之外的举止,其实是不利于团结的。 ‘文和,偶尔也得融入其中啊,想必翼德的热情是能够将你融化且让你无力抗拒的……’ 一想到等会说不准能见到贾诩的狼狈模样,李基去见刘备的脚步都不禁加快三分。 很快,李基便到了平日里刘备习惯所待的侧厅,且此前一直在徐州的糜竺也出现在其中。 “子坤先生。” “子坤。” 李基的出现,让刘备与糜竺的反应各异。 刘备颇为惊喜地站起迎了过来,糜竺则是恭敬尊崇地起身行礼。 而李基也向刘备行礼后,向着糜竺回礼道。 “子仲何时到的吴郡?” “今日刚到。”糜竺答道。 随即,刘备拉着李基与糜竺再度坐下,就像是好友之间的交谈一般,开口道。 “子坤来得正好,适才备正与子仲商量着,准备由子仲负责财政,不知子坤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糜竺的神色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 事实上,刚刚刘备提出此事之时,糜竺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要拒绝。 并非是糜竺自认能力不足以掌握一郡财政,而是糜竺很清楚如今吴郡郡丞乃是李基,一旦分割了财政由糜竺所管理,这无疑是分割了李基的权力,很容易惹来李基的厌恶与不喜。 在李基的态度未知的情况下,保持着身为商人几分趋利避害本能的糜竺显然不愿被李基所恶,更担忧在吴郡尚未立足稳妥的糜家是否会卷入到某些争斗之中。 只是,令糜竺没想到的是李基恰好出现,甚至刘备还当场向着李基询问,这让糜竺暗自都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然而,更令糜竺没想到的是,李基可谓毫不犹豫地答道。 “若有子仲掌管财政,主公无忧矣!” 霎时间,糜竺不禁有些没能反应过来,为刘备与李基之间的主臣关系感到诧异。 “这……合适乎?吾担忧能力不足,或会……” 不等糜竺的推辞之言说罢,李基就率先开口打断道。 “子仲年纪轻轻便能维持偌大一个糜家,能力无须质疑,如今能有子仲代为掌管财政,基可谓是求之不得。” “没错,如此一来,子坤的负担想必也能轻上不少。” 刘备也满是认同地说道。 这让糜竺顿时就明白自己恐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刘备与李基均是一心为公,未曾考虑过分润权力的私心。 事实上,李基一眼便看出了糜竺的担忧,但李基显然不会认为刘备这是在刻意地分割李基的权力。 至今,调动吴郡兵马的虎符都还在李基手中。 此前,在平定匪贼之乱后,李基想要归还虎符就被刘备给拒绝了,声称李基掌握虎符更便于处理一应俘虏。 而后,李基离开吴县到各地考察之时,再度提出归还虎符,又再次被刘备拒绝,声称让李基带上虎符更便于在吴郡各地临时调动郡兵所用。 也正是有虎符在身,李基此前俘虏了蒋钦等一众水贼之后,才能轻易地调动一批郡兵将他们压回到吴县之中。 否则仅仅凭借郡丞的印信与身份,也同样是没有资格调动郡兵的。 因此,李基很清楚刘备所说的乃是实言,让糜竺掌管吴郡财政,并非是为了分割李基手中的权力,纯粹是不忍看着李基过于辛苦,而让糜竺协助李基进行分担。 且,李基独自一人也确实无力细致地掌管财政,将之分割出去由糜竺掌管是最好的选择。 第125章 两全之法 吴郡不大,若仅是维持原状且官吏齐备的话。 不管是李基还是贾诩独自一人都能轻松坐稳郡丞之位,甚至每天都还抽出大把的时间悠闲地喝茶发呆。 然而,吴郡本身就产生了极大的变革之余,一方面还在不断地收拢流民,一方面又在准备一应整备水利的事宜。 最近,李基又制定了建立书院的策略,且锦衣司也要开始着手搭建框架。 可以说,在李基看来贾诩那一脸能养活十个邪剑仙的怨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换做是李基重新代替贾诩坐到郡丞那个位置,大量零零碎碎的政务仿佛无穷无尽地压过来,同样也会一肚子怨气。 且李基也从来不准备学诸葛丞相,鞠躬尽瘁,活活将自己累死。 此前也只是吴郡上下百废待兴,几乎就连一个基本的框架都没有了,李基被迫无奈才不得不总览一切事务,引导着政务重新走上正轨罢了。 只是随着吴郡开始逐步开发,各项支出与收入无疑会变得越加繁琐与庞大,让暂代郡丞之责的贾诩都有些苦不堪言了。 因此,心知肚明的李基早就想找个工具人来掌管财政了,糜竺这算是撞枪口上了。 只是,糜竺所感受的是信任! 除了信任,还TM的是信任! 初来乍到,刘备与李基却是坦荡且放心地将一郡财政尽数交给自己手中,这是何等的信任? 当即,糜竺起身走到刘备与李基的面前,行了一个大礼,道。 “士为知己者死,承蒙主公看重,糜竺万死亦难以报答此恩,定当竭尽全力协助子坤先生管理财政。” “子仲快快请起……” 刘备连忙上前扶起糜竺,拍了拍糜竺的肩膀,温声道。 “你我主臣相知,何须多言?子仲能举家投奔于备,对备信任至此,备亦然。故以,备也唯有将关乎性命的财政大权交由子仲管理,方能每夜安然入睡也。” 霎时间,糜竺被刘备说得热泪盈眶,双行热泪肉眼可见地流了下来。 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李基,只能是悄然地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愧是你,大汉魅魔! 此前糜竺对你的忠诚愿意倾尽糜竺钱粮相助,如今恐怕就算是让糜竺去死,恐怕糜竺都不会带一分犹豫的。 不过有一点倒是没有错,与糜芳不同,糜竺虽为商人,但却也是个君子。 这等在糜芳投敌背叛之后,糜竺身为兄长,会硬生生羞愤而死的君子掌握财政大权,确实是让人再安心不过了。 随后,刘备当场任命糜竺担任吴郡“少府史”一职,掌郡守内府钱粮财物出纳等事,属吏。 对此,刘备满脸愧疚地向糜竺解释着,万请糜竺切勿介怀,这已然是如今的刘备所能给出的最大官职。 虽然仅仅是吏,但却是位卑权重之位。 此时此刻的糜竺,也已然恨不得为刘备抛头颅洒热血,哪里会介怀官职大小,还言及陆陆续续还会有上亿钱粮自徐州运至吴郡,可供刘备所用。 对此,一旁的李基听得直叹息…… 上亿钱粮,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少府史了,就算是三公之位都可以买一个了。 虽然以着当今天子的尿性,就算买了三公之位,但也只能坐一会,不能久坐,时间一长就得找个由头换人。 不过,那好歹也是“三公”,在丞相之位不设的这个时代,“三公”便是文臣最为尊崇的职位顶点所在了。 糜竺上头了,彻底上头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就是了,后世尚且多的是为了主播倾家荡产的粉丝,更别说糜竺面对的还是“大汉魅魔”刘备。 而面对着糜竺连连献上钱粮,一副刘备一定要收下,不收就是看不起自己的模样。 刘备下意识地朝着李基投来了问询的目光。 收?或不收? 李基略微斟酌了起来,然后起身问道。“子仲,这上亿钱粮恐怕是子仲变卖了不少在徐州资产后,变卖而来的所有流动钱粮了吧?” “为主公开发吴郡的大业,些许资产不值一提。” 糜竺眼神坚定得像入当般答道。 只是,上亿钱粮或许确实对于吴郡帮助不小,但是李基陷入不会竭泽而渔。 与短期的上亿钱粮相比,一个完整的商业网络可重要得多了。 此前,糜竺未完全归心,且糜家也还没有迁到吴郡,李基还隐瞒了不少东西没有告知糜竺。 如今,看着糜竺那时刻甘愿赴死的眼神,李基则是拉着糜竺坐了下来,言及准备让糜家一方面尽可能维持原有的商业渠道之余,一方面在吴郡也开拓商业网络。 与这个时代普遍的重农轻商不同,李基深知商业的重要性。 商业不仅仅能为当地带来繁荣,甚至操作得好的话,可以无形之中控制住其余区域的命脉。 而随着李基传授了不少划时代的商业理念,让糜竺看向李基的眼神可谓是有如天人一般。 不,甚至是带着几分恐惧! 糜竺简单设想了一下,若是给予李基一定的钱粮,并且李基依据着种种商业理念对糜家进行商业竞争,恐怕不出三五年,糜家就得被李基给肢解吞并。 最终,李基向着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刘备总结道。 “商业很重要,糜家不能放弃,吴郡也需要一个庞大的商业网络支持。” “可是,子仲若是掌管吴郡钱粮,恐怕无力再打理糜家商业。”刘备也有些两难地答道。 “此事易耳。” 顿了顿,李基开口道。 “此前子方先行随主公至吴郡,遥遥协助子仲迁移部分产业至吴郡,吾观其行年纪虽幼,但也可堪为有条不紊,亦是一可造之材也。” “故以,子仲完全可将糜家生意交给子方所打理,子仲只需遥遥控制指导即可,料想无碍。” 当然,这只是目的之一。 更深层次的目的,则是李基有意通过这种方式将糜芳从刘备集团的军政系统之中踢出去,并且让糜芳时时刻刻都会处于糜竺的管理与监督之中。 即便后期糜芳再度不知因何犯病投敌,所影响的也不过是糜家的生意罢了,不足为患,更不至于会引发关羽身死,荆州沦陷这等大变故。 此言一出,刘备与糜竺皆陷入了思索之中。 其中,刘备略有些深意地看了李基一眼。 糜芳的表现,刘备自然是看在眼中,庸才也。 故以刘备虽然看在糜竺的面子上,封赏糜芳为五官掾。 刘备对于糜芳亦没有丝毫的重用,偶尔也只是让糜芳协助管理一下城外的流民。 除此之外,刘备更是早就看出了李基对于糜芳似乎有些不太待见,且李基此建言对于糜芳而言,看似推举重用。 实则,无疑将彻底断绝糜芳今后官位上的升迁可能,顶天了也始终只会是一商人。 不过,刘备并没有拆穿李基想法的意思,只觉得李基如此判断必有其的深意,故以反而配合着说道。 “此,似乎也不失为两全之法,子仲觉得如何?” 随着刘备开口,糜竺毫不犹豫地答道。“那便依子坤先生之言,回头吾便逐步将糜家生意交由舍弟打理。” “善,如此糜家的两架马车皆为吴郡不可或缺的支柱也。” 刘备大赞了一句,主动朝着糜竺举起酒盏道。“望今后备可与子仲力同心,为大汉百姓带来一个盛世。” “诚惶诚恐,必将倾尽全力。” 糜竺连忙回敬答道。 然而,就在这时,贾诩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处。 与往时那温润君子的形象不同,贾诩此刻不但衣物被扯烂了不少地方,就连发冠都是歪歪斜斜的,一身怨气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由内到外地散发而出。 无人知道贾诩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贾诩都似乎有些破防了,且目光在侧厅之内转了一圈,甚至直接绕过了刘备,紧盯着李基,幽幽地开口道。 “李子坤!” “诶呀,这不是文和吗?” 李基见状,不等贾诩的怨气彻底爆发,便是连忙迎了上去,一手按住贾诩的手腕,熟稔地开口道。 “来来来,快快入座,基正有些好消息要告知于。” “希望是好消息,吾已经让翼德去你的府上候着了,假如……呵呵~” 贾诩低声地道了一句,最后冷笑了几声,显然未尽之言不是什么好话。 对此,李基没有一丝意外。 淳朴鲁莽的三爷,果然是被贾诩玩弄在鼓掌之间,不知如何的,反而被骗去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唯一让李基有些意外的是,张飞这也被忽悠得太快了。 李基这边不过是略微被糜竺拖了拖时间,还想着说不准能拉着刘备去看看贾诩大喊“不要”的狼狈模样来着。 这让李基忍不住低声感叹了一句。 “遗憾……” “嗯?” 贾诩扭头,眼神之中流露出了危险的色彩。 而刘备看着贾诩那狼狈的模样,也是有些诧异与关心地问道。“文和,你这是怎么了?” 贾诩没有搭话,转而看向拉着自己坐下的李基。 李基则是笑着答道。 “可能是适才吾与文和、翼德讨论派遣何人前往长江清缴江贼一事,文和与翼德相互谦让拉扯所致吧?” 第126章 广积粮,高筑墙 “嗯?” 贾诩闻言,目光一闪,瞬间就领会到了其中所隐藏的某个意思,当即就点了点头,答道。 “对。” “长江水贼?” 刘备略微沉吟了一下,询问道。“子坤,长江水贼之患严重乎?” 李基的神色一正,沉声道。 “主公,严重与否不谈,关键在于吴郡不允许存在长江水贼。” 随即,李基迈步走向悬挂在一侧的吴郡地图,手指在吴郡北部一划,道。 “主公请看,如今吴郡与徐州隔江对视,且吴郡与徐州、中原的联系皆需跨过长江,一旦长江被截断,那么吴郡则是孤悬于长江南侧。” “这是绝对不能允许之事,因此无论如今长江水贼之患是否严重,长江亦必须牢牢被掌握在手中,不允许滋生任何匪贼,否则将会是影响吴郡乃至于整个扬州的大事。” 刘备闻言,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 贾诩的目光则是略微闪动,明白李基这仅仅是说得好听罢了,看似是为了清缴长江水贼,保证吴郡与中原地区之间的交流稳定。 然而,根本上就是在抢夺长江控制权,起码看着李基的语气,乃是打算借着如今刘备身为扬州刺史的名头,将整个扬州北部的长江流域都牢牢控制在手中。 只待天时,长江一占。 那么刘备进可渡长江北上中原,退可锁长江称霸一方。 “子坤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该派何人清理长江水贼?”刘备询问道。 李基想了想,看了贾诩一眼,然后开口道。“主公,蒋钦本就是水贼出身,基认为宜以蒋钦为主,文和于一旁查漏补缺。” 贾诩闻言,径直开口问道。“子坤,那船只问题……如何解决?仅凭蒋钦原本那几条小舢板,可做不成什么事。” “此事,便需劳烦主公了。” 李基拱了拱手,道。 “吴郡世家必然掌握了不少船只技术,可由主公出面向各个世家求取,然后从糜家以及流民之中寻找抽调工匠,于娄县东侧建立一造船工场,不出两年,大船可成。” 一旁的糜竺闻言,忍不住出声道。 “主公,糜家工匠可任凭主公驱使,且糜家此前也有一些关于船只制造技术,只是无论是建造造船工场,还是打造大船,所需耗费之钱粮无数。” “因此,若是仅仅想清剿长江水贼,以鄙人之见,无须如此大动干戈,只需求购几艘大船即可。” 毫无疑问,以着如今掌管财政的糜竺角度来看,李基的这一建议是血亏。 清剿长江水贼,糜竺是赞同的! 无论是出于维护吴郡以及扬州的治安,还是为了保证糜家商业航线,清剿长江水贼都只有好处。 但是,为此特意建立造船工场,那完全就是徒劳钱粮。 这一次刘备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觉得糜竺所说不无道理。 如今尚未进入乱世,大汉基本秩序尚存,李基的这个建议听起来基本就像是地方政府为了维护治安威慑罪犯,决定独立研发制造坦克一般。 刘备的犹豫,李基看在眼中。 只是,李基很清楚乱世未至的这几年是最为重要的积累时间,若是能在这个阶段积累大量造船技术,那么当乱世而至那一刻。 整条长江都能顷刻间沦为李基的后花园,这是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这九字真言,同样也是李基暗中为吴郡所谋划的主旨。 其中,“广积粮”自然是开发吴郡,收纳流民,开垦良田等等,意欲将吴郡乃至于整个扬州变成霸业的大粮仓。 至于“高筑墙”,或许扬州并无什么大城,但长江就是吴郡以及扬州最为完美的天然“城墙”。 只要牢牢占据长江,那么刘备的霸业之基便成了。 只是,该如何说服这个阶段的刘备…… 李基的念头一动,走到了刘备的身旁,低语了几句。 然后,在贾诩和糜竺的注视下,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脸色先是抑制不住的震惊,转而则是溢于言表的狂喜以及怀疑。 旋即,刘备一把抓住李基的手臂,追问道。 “子坤,适才所言……当真?!” “自然。”李基点了点头,答道。 下一刻,刘备忍不住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疼得直龇牙,但脸上依然满满都是喜悦之色地开口道。 “造船工场必须要建,长江水贼也必须要除,此乃大事,绝不容拖延之大事!” “子仲,劳烦你上任之后,率先将这一部分钱粮调拨出来,并且大量征召造船工匠,备明日也会一一拜访吴郡世家求取造船工艺的,以求最快速度将造船工场建造出来。” 糜竺心中极度不解李基到底暗自对刘备说了什么,以至于刘备的态度居然转变得如此之快以及如此坚定。 但是,刘备既然已经开口,糜竺纵使心中依然有所反对,但也是认真地拱手道。 “是,主公。” 随即,刘备看向贾诩,道。 “文和,那也劳烦你明日与子坤重新交接政务之后,便与蒋钦一并前往长江剿贼,所需船只备会尽快在吴郡范围内调集予你们,且备也会给们自行征兵的权限,初期便以三千水兵为限。” “是。” 贾诩也随之应了下来,心中略喜。 不管如何,起码可以将那些繁琐又磨人的政务尽数抛掉,这对于贾诩而言就是莫大的喜事。 至于去清剿长江水贼,在刘备如此的支持之下,贾诩只觉得就是个游玩和走个过场的。 随即,待贾诩与糜竺离开之后,刘备终于是按耐不住地看向李基,问道。 “子坤,适才你所言的当真不假?” “不假不假。” 李基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海外确实有着十倍于如今粮食的粮种,且金矿银矿无数,唯有造船方能于海外寻觅之。” 刘备没有去追问李基如何知晓的这个消息,又或者说在刘备看来李基本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精之人,知晓庸人所不知才是常理。 事实上,李基并没有蒙骗刘备,所说的也尽皆都是事实。 金矿银矿且不提! 至于,最为刘备为之激动的粮种问题。 或许除非出现什么开挂式的划时代造船大能,让汉代造船工艺能在极短时间内追上明代的水准,否则最为重要的番薯和土豆大概率是没有机会远渡重洋找到的。 但是依然能去寻找最为重要的水稻粮种! 吴郡之地,李基此前就暗中派人确认过了。 吴郡虽也存在极少部分种植水稻的区域,但是那些水稻的产粮不高且条件苛刻,因此底层平民们才没有自发推广开来。 甚至此前李基离开吴县的时候,也特意亲自考察过不少吴郡当地的水稻,与李基记忆之中的“硕果累累”可谓是截然不同。 而如今的江南之地,越是往南越是瘴气横生,李基便是想要派人深入各种深山密林,找寻上好的水稻稻种也是极难。 甚至,李基怀疑当真想要找到那种水稻稻种,很可能要跨越交州,前往夷洲、安南或者是东南亚诸岛等地才能有所收获。 而想要吴郡产粮产生跨越性的变革,那么可以一年两熟乃至于三熟的水稻是必不可少的。 乃至于李基大肆开发水利,为的也就是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吴郡绝大部分的田地符合种植水稻的水资源条件。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造船工场是必须的。 且以着如今的造船技术造出远洋船只很困难,但是造出近海船只的难度是不大的。 退一万步,纵使到时候找不到粮种,凭借着造船工场的积累,也能很轻松地称霸长江。 再者,找寻粮种看的是天意与运气,但是李基还能不清楚海外哪里有大量的金矿银矿吗? 大不了,到时候先将那些金矿银矿给开发出来,也足以回应刘备的期望以及让造船工场的花费产生千倍万倍的回报率。 ‘不,该说那些金矿银矿是必须要开发出来的……’ 温文儒雅的李基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只是,沉浸在狂喜以及期待之中的刘备并没有注意到李基那刹那的神色变化,反倒是激动得站起来来回踱步了好一阵,方才从似乎怎么也吃不完的粮食的喜悦之中渐渐恢复过来。 “子坤,如若成功,那么你我可谓是功在当代,利于千秋也。” 刘备感慨了一句,依然觉得心中喜悦难耐地说道。 “蒋公奕与文和那边的水军,也必须催促着他们要尽快建立起来,待可以在海上航行的船只建造完毕之后,可以尽快组建舰队去寻觅粮种。” “主公且勿激动,船只建造不是一时片刻的事情,最快恐怕也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建造经得起大海风浪的船只。” 李基安慰道。 “再者,水稻的生长条件对于气候与水利条件都有苛刻要求,也唯有等吴郡之地的水网完成改造之后,方能保证水稻的大规模种植。” “而吴郡水利的完备,也同样是需要最快一年的时间才能初见成效的。” 第127章 那只是目录 至此,刘备骤然反应过来,似乎看清了李基在吴郡所做的一步步规划,最终交织在一起于吴郡所形成的阡陌连野,稻谷累累的美好景象。 无论是剿灭匪贼,或是收纳流民,亦或者是改造水网,又或者是建造船只寻觅粮种…… 那一步步,都是通往着将吴郡化作是世外桃源的美好目标。 “以一郡而治天下”,子坤当真是在一步步地做到那一点。 当吴郡产粮有了十倍以上的质的提升,还需要担忧长江以南其余州郡不会争相模仿吗? 待整个大汉的产粮因此飙升,天下大治似也近在眼前了。 “好好好!” 刘备忍不住抓住李基的手,道。 “子坤,诸事便都尽数拜托于你,备自当鼎力支持之。为了‘以一郡而治天下’的目标达成,无论任何障碍挡于你我面前,备亦当破之。” 这一夜,对于刘备而言无疑是有些过于刺激了。 以至于刘备抓着李基的手腕之余,脸上浮现着明显的红润之色。 “正好,基有一物欲呈于主公一观。” 李基说罢,随即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片刻之后,李基再度回来之后,手中已经捧了一卷比寻常竹简大上五倍不止的竹简。 “子坤,这是……” 刘备也有些吃力地接过那卷竹简,一边问了一句,一边看了起来。 “这是基初拟的吴郡水利规划计划。”李基答道。 “这么多?”刘备有些吃惊地答道。 “这是……目录,目录中每一条河流湖泊或吴郡各个区域所对应的具体规划改造计划,基还没有来得及书写。” 当李基说完这一句之后,刘备的神色已经僵硬了下来,愣愣地看了眼前比自己的头还要大的竹简,比划了一下。 “目录?” “目录!不过每一项目录所需动员的劳力、钱粮以及预估需耗费时间均已注明。” 李基答了一句让刘备惊为天人的话语。 也就是李基说出这话,倘若是换做他人,就算是关羽说出此话,刘备都非得将关羽给砸出门外不可。 拿着个目录,就敢来骗钱粮? 具体的规划都还没有做出来,就提前宣称所需的劳力、钱粮以及时间。 只是,这可是备的子坤拿出来的啊。 看着这庞大的竹简,居然还仅仅是目录…… 这不仅仅是李基的治国能力体现,其中所需耗费的心血精力恐怕难以估量。 “子坤,你前段时间定然没有好好歇息,明明让在家修养,有空便去一趟蔡府与昭姬小姐谈……咳咳……” 刘备咳了一声,连忙止住险些暴露出口的话,转而道。 “没想到你提出了书院规划也就算了,居然还筹备好了整个吴郡水利的规划方案,这让备……该如何回报于你?” 说到最后,刘备的脑海里不禁浮现李基在无数的深夜秉烛书写,不断筹算推演。 独自一人,与星夜为伴,背负着整个吴郡在前行,硬生生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好了整个吴郡水利的规划方案。 李基这哪里是回家休养,这分明就是在家闭关了。 这一刻,刘备已然打算将夏侯兰喊过来好生教训一顿,这个小内奸做得太不称职了,明明吩咐他一定要时刻照看着子坤,万万不可让子坤操劳过度。 想到这里,刘备甚至忍不住放下手中竹简,暗自抹了抹泪,然后上前搀扶着李基坐下,关切地问道。 “子坤,你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之处,要不备再让你回府……不,这一次子坤到备的府上休养一个月吧,备要亲自看着你。” “啊?” 完全不知道刘备的内心已经想了这么多的李基,略微有些懵逼。 毕竟,对于李基而言难的不在于如何测算,而是在于收集足够的信息以及充实足够的“数据库”,继而通过“计谋模拟器”的推演寻求最合适的水利规划方案。 虽说使用“计谋模拟器”所消耗的同样也是李基的脑力,但是以着李基如今的脑力状态而言,负担并不算严重。 因此,李基在做出这一卷目录竹简之时,大体感受就像是在做PPT,一夜之间就已经彻底完成的。 剩下的每一项目录对应的具体方案,李基则还需要时间一点点地写出来罢了。 只是等李基完全将所有细节都尽数写出来,恐怕需要在府衙之中腾出一间小屋来装,所以李基只能先将目录交给刘备过目,以开始调动劳力、钱粮开始准备改造吴郡水网。 下意识的,李基答道。 “不能再休养了,文和将协助蒋钦前往长江清剿水贼,基必须尽快重新接手吴郡政务。” 然而,刘备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什么政务之类,大不了备再让文和处理一阵,之后再前往长江便是了。” 这话也幸好贾诩没听到…… 须知,适才李基之所以那么轻松地暗中安抚住贾诩,就是达成了自己重新接手政务,且将贾诩外派至长江协助清剿水贼的交易。 “谢过主公关心,但是基已无大碍,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在家继续休养?” 李基连连拒绝道。 虽说李基或许很想当个俸禄小偷,但是目前的情况,吴郡的开发几乎是时刻都离不开李基。 李基也必须时时刻刻主持大局,方能保证整个吴郡按照自己所规划的那样发展下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称霸所需的积累。 “唉……” 刘备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满是对李基的愧疚,道。“子坤,备一定尽快多寻贤能之士为你臂膀,帮你分担。” “主公放心,顾雍已及冠,明日将至府衙点卯。”李基笑着说道。 对此,刘备权当是李基的安慰之言。 那顾雍,刘备亦与之见过一面,纵是腹有才略,但那一副颇为糊涂又憨厚的模样,属实是让刘备难以相信其能帮子坤分担多少。 “府衙一应官吏任命,子坤宜见机安排便是了,事后再汇报到我这处便是了。” 刘备开口说道,可谓是将任命吏员的权力也直接下放到李基的手中,可以直接节制自李基之下的吴郡一应官吏。 “是。” 李基对此也是不以为然。 毕竟,李基所重视的是话语权,想要的是成为刘备集团前进的舵手,并没有任何结党营私的心思。 便是刘备允许李基可以自行任命吴郡的官吏,李基也一样会先行请示刘备,给予作为主公的刘备充分的尊重。 唯一的便利,或许也仅限于一些紧急状况罢了。 “主公,基尚有一事。”李基说道。 “子坤但说无妨。” “那便是意欲趁此良机先行在吴郡之内建立锦衣司的框架,一则安置流民途中,可大量暗中安插锦衣司;二则完善吴郡水网过程中,难以会发生种种事宜,亦正好可让初建的锦衣司进行监察积累经验。”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今日在桃园营之中所书的名册,道。 “这是基今日到桃园营之中挑选出来,准备用以初步建立锦衣司框架的名册,还请主公过目。” 刘备闻言,接过那一卷竹简翻看了起来。 其上的名字,对于刘备而言可谓是相当之熟悉。 与李基平日的政务繁忙不同,刘备平时的重心便在于掌握民心,亦是时常前往桃园营之中关心桃园众,且不少桃园众的名字还是刘备亲自所起。 虽然刘备看了一圈,发现名册之上的都是桃园众之中年龄偏大的那一圈,大多都已经接近十五岁。 以着这个时代的标准,十六岁至二十岁之间便已算是成年人了。 但,刘备依然不免带着几分感慨与不忍地说道。 “没想到这么快……” 对此,李基默然不语。 只是,这对于这些父母双亡的孤儿而言,这已经是刘备与李基所能给予他们的最大仁慈了。 刘备不可能一直无条件养着他们,李基也需要他们的力量为霸业基石。 “准了。”刘备答道。 “主公,锦衣司之事知晓之人越少越好,且由主公直接节制掌管,一应所需钱粮不宜经由子仲之手,当由主公直接发放。”李基提醒道。 这让刘备的眉头一拧,答道。“只是,备的府上钱粮不多。” “可从府库之中划出一个私库,每年府库收入的钱粮也划分一部分至主公的私库之中,不经子仲管理,由主公自行分配使用。”李基答道。 这一次,刘备斟酌了片刻。 尽管觉得单独为自己设立私库有些不太好,但终归只是个小事,也便跟着答应了下来。 “另外,基欲向主公借一个人作为直接管理锦衣司的锦衣指挥使。”李基说道。 “何人?”刘备问道。 “夏侯博,夏侯季常。” 李基缓缓地道出了这个名字,补充道。 “季常曾是冀州游侠,对于底层生存、刺探情报、监视暗杀等等都有一定心得,正宜为主公耳目之首掌管锦衣司。” 刘备思索了一阵,同样也是大手一挥地答应了下来之余,说道。 “既然是子坤推荐季常为这个锦衣司的指挥使,那倒也无妨。备稍后会与季常详谈,然后让季常配合子坤建立锦衣司,且今后锦衣司的一应情报均为一式双份,分别交由备与子坤共同过目。” 第154章 欲为王乎? 没有什么比同甘共苦,更能让人产生共鸣。 尤其是本该高高在上的一郡郡守,这一刻却是亲到流民营之中,且与百姓一起共饮那让不少流民萌生怨气的砂石稀粥。 那一刻给与流民们的震撼是难以想象的。 莫说是在无数流民的眼中,便是在贾诩的眼中,刘备都似乎散发着光。 此时此刻,贾诩看着无数注视着刘备的方向为之感动垂泪的百姓,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民心所向。 而直至粮官李灿急匆匆地走到贾诩的身旁,贾诩方才略微有些回过神来。 “长史大人,府君大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听着耳边响起的慌乱声音,贾诩扭头看着似乎生怕事情败露的李灿,不禁觉得有时候人傻未必不是一种福气。 就连脑袋什么时候要掉,什么时候又能好好地挂在脖子上都毫无所知,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放心,吾已以书信将此事告知李郡丞,想来李郡丞也已向主公汇报,汝且尽忠职守便不会有事。” 只是对于贾诩这唯一的一句真话,李灿反倒是多有不信,心中依然惶恐不安。 特别是在得知刘备也喝了一碗那砂石稀粥后,李灿整个人已经抖得跟筛子似的,就连走路都有些走不利索,生怕那一瞬间就有命令下来让他的脑袋搬家。 只不过随着刘备在流民营之中一连呆了三天,每日皆与流民一并共饮砂石稀粥,且四处巡视、安抚流民,却始终未以此事向李灿问责,李灿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逃过一劫。 而在流民营呆了三天过后,刘备方才字在夏侯博以及一众亲卫的保护下渡过长江,前往徐州借粮。 待李基收到锦衣司所传递而回关于流民营的密信之时,李基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感慨地暗道了一句。 “主公,也成长了许多啊……” 随着锦衣司的铺开,且逐渐在吴郡内形成框架,整个吴郡范围内的诸事渐渐已经少有能瞒过刘备的。 其中,作为如今重中之重的流民营,锦衣司自然也是派遣了人手潜伏在内。 而原本仅是路过流民营前往徐州借粮的刘备,也并非是被简雍请到流民营,恐怕是刘备在收到锦衣司对于流民营的汇报后自行做出的决策。 李基不得不承认贾诩之计深谙人性,自始至终都将流民营内的局势牢牢把控,但同样也通过锦衣司大体猜出的贾诩打算的刘备,在收拢民心上的能力无疑更为高明。 无须遮掩,只需共患难便可使流民怨气尽消,且恐怕自此一事过后,愿为刘备赴死的流民不在少数。 这一粥一饭之恩,在这个极重恩义的时代,已经足以让无数人愿意以命相报了。 ‘如此一来,可就省事不少了。’ 李基暗暗地想着。 起码经此一事,流民作乱的可能性已然降到最低,一个大大的隐患就此消弭无踪。 剩下的,能否将流民安置妥善,乃至于转化为吴郡乃至于整个扬州的人口潜力,那便要看李基的手段与能力了。 如今,李基已经派人前往洛阳联络卢植以及何进派系的一干重臣。 以着卢植之能,只要愿意表态出力,再加上何进派系的一干重臣支持,纵使十常侍有意捣乱,也决计不会造成什么阻碍。 李基想要的“大义”,必然是能够到手的。 除此之外,另一方面最为要紧的粮食问题,李基这段时间几乎是一边不断地处理关于流民的各种公务之余,一边则是大量收集关于徐州、荆州以及益州的情报,再以“计谋模拟器”进行推演寻求可行的借粮方法。 其中徐州的情报在糜家的帮助下,所能收集到的情报无疑是最多的。 因此,如何最大限度地从徐州借来粮食,最优解在乎刘备。 唯有刘备亲身前往徐州各郡拜访郡守以及世家,以自身的仁德魅力折服取信于人,方能借出大量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至于荆州的情报不多,李基只能判断派出作为大儒弟子的孙乾前往荆州游说,必然能够有所斩获。 荆州的大权与其说是落于各个郡守之手,不如说是被诸多荆州世家联合把持。 且荆州世家为了与颍川世家相互争抢声望,近年越发凸显尊崇名士风气,若是身为大儒弟子的孙乾前往荆州,必能为一座上宾,继而有机会游说得到荆州世家的支持。 而孙乾前往荆州的任务除了借粮之外,更重要的是打开益州通往吴郡的长江通道,避免李基向益州借粮之后,反倒是在长江上被荆州水军给黑了。 因此,孙乾前往荆州借粮多少反倒是其次,主要是游说荆州世家打开长江通道。 徐州借粮,仅可解燃眉之急;唯有得到益州的大量支持,吴郡方才不会因为此次赈灾救民而导致府库粮仓亏空。 而如何凭实力从刘焉那个老逼登的手中借粮,李基也终于推演出了那个未来。 只是,就当李基提笔正欲书之时,动作略微一顿。 旋即,李基抬起看向了坐在对面几乎被大量竹简给淹没的顾雍。 这些时日,也幸得顾雍负责处理吴郡大大小小的各种琐事,且维持着水利开发、造船工场、道路铺设、仁德书院等等大大小小工程进行。 工作量比之过往,可谓是有增无减。 正常而言,以上哪一项工程光是进行一样,就足以让一郡上下动员,且府衙官吏们忙碌得不可开交了。 而吴郡几乎是同时进行着这诸多工程之余,还在全力赈灾救民。 ‘幸好元叹的能力渐渐已经磨砺了起来……’ 李基暗暗地想着之余,走到顾雍的身旁拍了一下肩膀。 等顾雍抬起头之时,李基仿佛看到了怨鬼翻身。 那曾经的翩翩少年郎顾元叹此刻几乎已经像极了数日不修不满的IT男,眼眶、脸颊、太阳穴都明显地出现了凹陷与黑影。 ‘不会猝死吧?’ 李基心中猛然一惊,良心居然在发颤。 “元叹,你没事吧?” 顾雍的眼珠子有些涣散地动了动,脸上扯出着一个皮动肉不动的笑容,缓缓地应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区区一郡之政务如何难得住我顾元叹。” 李基:“……” 这孩子,不会完全是靠着这一口气才没有倒下吧? 假如今后顾雍真正掌管一州政务,发现一州政务的工作量尚且没有此刻的三分之一,他会不会气得当场发癫? 算了,还是先不要告诉元叹真相好了,否则元叹那一口气一松,恐怕马上就要倒下修养。 到时候,岂不是要苦了本官? 再苦不能苦自己,再甜不能甜部下…… 不过,当真对着顾雍不管不顾,李基又感觉自己的良心在发颤在不安。 罢了…… 李基摇了摇头,在顾雍有些迷惑的眼神下转身离开。 片刻后,待李基再回来时,手中了一个大木碗。 待李基走近之时,顾雍才看见那是一大碗水,且在水里还泡着大量的枸杞以及一整根人参。 “来,元叹,先把这个喝了。” 李基将那一大碗人参枸杞水放到顾雍的眼前,语气温和地开口道。 这让顾雍感觉自己的能力似乎是受到了质疑,怒声道。“区区一郡政务,李郡丞这是何意?莫非以为我还需要补一下不成?” 看着顾雍那激动得打摆的模样,李基低声地开口道。 “医师说,这人参枸杞水主要是补肾气……” 顿时,顾雍原本满是抗拒的神色一缓,低头看着那碗人参枸杞水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略微沉吟过后,顾雍略微一扶额,道。 “别说,吾骤然还当真觉得有些精神不振且口干舌燥。” 说罢,顾雍以大袖遮掩,直接捧起那碗人参枸杞水就是一顿“咕噜咕噜”。 片刻过后,顾雍若无其事地将那碗已经一饮而尽的人参枸杞水放到身旁,且顾雍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明显地随之浮现了一阵气血。 这让李基不由得放心了不少,有这么一根老山参给顾雍吊着,起码还能撑个十天八天。 旋即,李基的脸色一正,方才开口说起正事,问道。 “元叹,不知你的书法如何?” 这一问,算是把顾雍给问懵了,也给顾雍给问得都有些不自信了。 “李郡丞,汝莫非忘了吾师出何门?” 蔡邕那可是这个时代可堪是位列第一的大书法家,所创“飞白体”被无数士人追捧。 顾雍身为蔡邕的亲传弟子,书法技艺岂会差强人意? “我的意思是元叹不用‘飞白体’的话,书法水平如何?”李基再问。 “尚可。”顾雍答道。 李基点了点头,开口道。“那便劳烦元叹为我代笔手书一番,我念,元叹书之。” 作为记事掾吏的顾雍闻言,当即取来一份空白竹简,研磨提笔。 待顾雍准备妥当后,李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顾雍手中的毛笔略微一抖。 【敢问刘使君欲为王乎?裂蜀中之地,占天府之国,自为王侯……】 第155章 凭实力借的…… 刘使君?! 顾雍的脑海里下意识便以为是刘备,然而又猛然地联系到后半段。 裂蜀中之地,占天府之国,自为王侯…… 这指的明显是益州,而非是吴地。 而使君往往是对刺史、州牧一流的尊称,不过一般的刺史如未掌握一州实权,往往也不会被尊称为使君。 类似于刘备这般的郡守兼任刺史,然绝大多数人还是仅会尊称刘备为代表郡守的府君,而不会是使君。 今,于益州之地称得上使君的,恐怕惟有州牧刘焉。 可李子坤这是何意? 为何要书信于刘焉言王事?欲叛主公而投蜀地乎? 那又为何要让我代笔之? 顾雍的心中一时乱作一团,感觉手中所提之笔有千钧之重,迟迟动不了分毫。 “元叹,愣着做甚,快写吧。” 直至李基提醒了一声,顾雍方才猛然地回过神来,抬起看了李基一眼,明白作为记事掾吏的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方才故作迟钝一般开始书写了起来。 而看着顾雍那龙飞凤舞般的书法于竹简上下勾连,可堪艺术,李基方才明白顾雍的书法水准远在自己之上。 旋即,李基在说完开头一句的灵魂叩问后,语气一转,道。 “曾闻使君先祖刘宇乃景帝之后,荣封淮阳,又转封为鲁王,父传子,刘光封为鲁安王,子再传孙,孙又传子,至使君已近无先祖余荫,更无王侯封之。 呜呼,惜使君乃高祖血脉,景帝之后……” 不得不说,刘焉的出身比刘备来得强上不止一丁半点,妥妥的高祖血脉,景帝之后。 至于刘备追溯的先祖中山靖王与刘焉的先祖鲁王同为兄弟,但光是两位先祖的封地以及王号,就能看出差距之大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中山靖王那是妥妥的人形自走播种机,年仅五十三岁逝世之时就有子孙一百二十余人,祖上余荫可谓凋零。 等到刘备这一代,已经沦落到织席贩履为生,与普通百姓无异。 反倒是刘焉出身不凡,又是被朝廷所认可的汉室宗亲,且父亲曾官至郡守,母亲又是如今的青州刺史黄婉姑母,在朝关系错杂。 更重要的是,刘焉有野心! 不管是依照历史的先知先觉,还是与刘焉的亲自接触,李基都知道刘焉有野心。 或许刘焉没有争霸天下的心思,但对于朝廷,对于天子,对于大汉,刘焉都没有尊崇的想法。 积极推动“州牧之策”,又迫不及待地前往蜀中担任益州牧,无一不在暗露着刘焉之心。 且刘焉上任益州牧也有近半年时间,初掌益州,品尝到那堪比裂土封王的州牧权利之后,刘焉心中的野心必然会不受控制地膨胀。 须知,莫看益州仅是大汉十三州之一! 可华夏一州之地的面积资源与人口兵力,比之在半岛南部的三韩加起来还要强得多。 所以,李基的这一份书信意在进一步勾起刘焉的野心,确确实实地让刘焉看到称霸蜀中的可能,裂土为王的可能。 只是具体如何在天府之国为王,如何避免被朝廷或天子一念之间夺了州牧之位被迫离开益州,具体的方略李基没有言明。 反倒是向益州借粮以赈灾救民,至于数量…… 【多多益善】 【陇西李基,李子坤拜上。】 随着李基最后念完这一句,为李基代笔的顾雍整个人都已经快要麻了,感觉自己的后背恐怕已经湿了一片,且看向李基的眼神深处也多了一丝恐惧。 ‘李子坤,心中当真有大汉乎?’ ‘居然如此教唆州牧重臣叛离朝廷,裂土封王……’ 即使李基的目标似乎是通过这一方略,继而从益州牧刘焉手中换来大量钱粮,可顾雍心中依然觉得可怕,一种难以喘息的可怕感。 殃民,或许没有。 但李基此举决然是在祸国,甚至是要将腐朽的大汉最后用力地推上一把,彻底将大汉推至解体的深渊。 李子坤,这是要将大汉卖个好价钱,然后成为吴地发展的资粮。 而随着顾雍写完,李基俯身将顾雍面前的竹简拿了起来,细细地浏览了一番,赞道。 “元叹,不愧我向主公推举你为记事掾吏,光是这一手书法技艺便令人赞叹不已。” 顿了顿,李基看着似乎有些发愣的顾雍,转而缓缓地问了一句。 “元叹,写完这个可有甚感想和疑惑,尽管问之。” 此言一出,令顾雍心中猛然一惊,令顾雍顿生危机感。 尽管顾雍不知李基为何要让自己代笔的真正用意,但这个秘密显然不是一般人所该知晓的。 知道得太多,可是很容易就死的。 而以着李基在吴郡之中的身份地位,即便李基令人将顾雍砍了,刘备都不会出声质疑什么,顾家更不敢为此与李基翻脸。 只是一味装傻不知,那也太假了,糊弄得太不将李基当人了。 可顾雍不愿也不敢掺和到这种裂土封王之事上,稍有不慎,莫说是自己,乃至于整个顾家都会因此化作齑粉。 一时间,顾雍感觉自己的大脑以着前所未有的飞速运转,表情则是自然地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道。 “不愧是李郡丞,若是能以此计骗来益州牧的大量钱粮,无数生民都将能因此活之。” “骗?” 李基的眉毛一挑,倒也难为顾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为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完美的借口。 元叹,可当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也罢…… 李基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拿着那一卷竹简便离开了议事正厅。 直至李基完全消失在眼前,顾雍方才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萌生出重重忧虑,不禁思索起一个此前未曾注意到的问题。 吴郡……何去何从? 而李基则是拿着那一卷竹简去找赵云,将竹简交到赵云手中,然后开口道。 “子龙,汝即刻率领三五骑轻装出发前往蜀中,且务必要将此竹简亲手交到益州牧刘焉手中。” “是,子坤先生。” 赵云小心地将竹简捧着,答道。 李基则是沉声地提醒了一句。“切记,竹简万万不可遗失,人在竹简在,人亡……竹简亦不能泄露。” 尽管李基无比相信赵云的武勇与性格,但这一份竹简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关系到的不仅仅是诸多流民赈灾之事,还涉及吴郡数十万百姓的生活以及吴郡的开发问题。 且竹简内容一旦外泄,吴郡即刻就会被置于绝对不利的处境,刘备与李基都将会被怀疑有不臣之心。 即便李基特意让顾雍代笔,为的就是减少把柄,但对于天子与朝廷来说,往往只需要怀疑就已经足够了。 而赵云闻言,神色更肃,用力地抱拳拱手,然后点了五名亲卫。 除了赵云麾下的夜照玉狮子单骑之外,其余五名亲卫尽皆是一人双马便开始朝着蜀中而去。 只要赵云能将这一份竹简送到刘焉手中,刘焉决然会不惜以大量钱粮借出,以换取李基的一个可以助他裂土封王的方略。 且李基没有言明具体要借多少钱粮,这反而是最贵的。 刘焉的野心有多大,对于裂土封王有多紧迫,他借出的钱粮就会有多少。 至于“还”的问题…… 可笑! 莫说是区区钱粮,咱家主公刘备就算是借了诺大一个荆州都不带还的,更别说是这点东西了。 凭实力借的东西,为什么要还? 就算今后刘焉拿那一份竹简威胁李基,甚至要此败坏李基的名声,可那是顾元叹写的书信,又跟我李子坤有什么关系? 不信便比对字迹就是了。 …… 与此同时。 在赵云出发前往蜀中之时,刘备也抵达了徐州,方才感觉到流民之多还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沿途刘备刻意沿着为流民们所开辟的道路走了一段,发现一路向南逃难的流民几乎是源源不断地涌来。 且纵使吴郡渡口已经调集了所有船只日夜不停地运送流民,拥挤在长江北岸的流民数量依然在不断增加。 与吴郡正竭力地保证流民们最基本的温饱不同,徐州广陵郡可没有任何派粥地点,唯有糜家在遵循着刘备的命令在那条通道沿途会定点派发一点点吃的。 因此,为了抵御饥饿,流民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真正意义上的寸草不生。 草根、树皮、树叶、昆虫…… 但凡是可能可以吃的,尽皆被流民们吃得个干干净净。 这让刘备沿途看着暗自心疼垂泪之余,也只能是加快速度去拜访徐州各郡郡守,以借粮救民。 刘备在徐州选择的第一站,则是李基再三提醒且指定的琅琊郡。 因为在“借粮”这种事情上,榜样是极其重要的,必须要先有一人大量主动借粮,其余郡守或碍于颜面方才会不便推辞。 在如今徐州各郡之中,今琅琊国为琅琊王刘容封地,刘容其人性格最仁,对百姓多有善举,至纯至孝,于百姓之中名声甚好,且不图享乐。 而刘备以皇叔身份亲至琅琊国向琅琊王刘容借粮,且同为汉室宗亲,刘容自然不会不借。 第156章 他日必报此恩 此刻,于琅琊国沂水之上,偶也可见一两具尸首沿江飘下。 对此,沂水沿岸百姓却已然是见怪不怪,于渡口处依然是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为着自己的一顿温饱尚且勉强,又如何有更多的善心去顾忌别人? 也在这时,一条挂着白绫的船只也在缓缓地沂水靠岸。 一个中年士子带着三个男童自船舱中走了出来。 那中年士子面有悲戚之色且疲惫不堪,另外那三个男童则是披麻带孝,最大的一个男童不过是十岁左右,另外两个男童则是两三岁大小。 而后,那中年士子花了些钱财买了两辆已经有些年头的马车,又请来劳力将船里停放的一个棺材搬到了马车之上。 “堂兄,快到家了。” 那中年士子拍了拍固定在马车之上的棺材,目光之中有悲戚之色流露而出。 而后,中年士子将另外那三个男童安置在另一辆马车,自己则是亲自驾着那一辆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一路随行的另一个老仆则是驾着固定着棺材的那一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离开着这一处渡口,朝着琅琊国阳都的方向而去。 在整个过程之中,那十岁大的男童不时面露悲色,最小的那个男童不过两岁左右,目光尚且懵懂。 反倒是约三岁大小的那个男童,双目灵动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直至离开渡口后,那三岁男童方才道了一句。 “大兄,此次灾害如父亲那般逝世者,不知几何……” 那十岁大的男童,过了良久方才吭声道。 “亮弟,我正因父亲逝世而悲痛不已,实在没有心思与你辩论,你年岁小,且不知父亲逝世于你我兄弟三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但请亮弟还是安静一阵。” 三岁男童闻言,那目光中转而看向后方搭着棺材缓缓行驶的棺材,眼中悄然闪过悲伤,双手紧紧地抱着依偎住自己的幼弟,乖巧地答道。 “是,大兄。” 一时间,三兄弟所处的车厢内安静了起来。 随着不时的颠簸响起了阵阵刺耳的嘎吱声,驾着马车的中年士子发出了几声粗鄙之语,也仅有那不到两岁男童由于疲惫昏睡的些许呼噜声。 而略微年长的十岁男童以及三岁男童则是一左一右地看着马车外的景色,似乎在各自思考着不同的事情。 忽然…… “轰隆!” 后方传来的一声巨响,让十岁男童与三岁男童均是猛然一惊,驾着车的中年士子也是下意识地拉住缰绳。 旋即,三岁男童将脑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往后方一看,赫然看见后方的马车一只轮子脱落至一旁,马车上的棺材则是大半都从里面滑落了出来。 “父亲!” 那十岁男童有些悲呛地大喊了一句,径直从马车内跳了出来,想要去将棺材重新扶回马车之内。 只是,那棺材颇为沉重又如何是一个十岁男童能推得动的? 即便是那中年士子以及惊魂未定的老仆一并上前用来,那棺材也是纹丝不动。 而拉着幼弟站在一旁的三岁男童,目光则是沿着棺材周围四处打量,似乎是想要寻找些可用的东西。 只是,那三岁男童的这个姿态却是让十岁男童似乎多日积蓄的不满彻底爆发,用力地推着棺材之余,朝着三岁男童怒喝道。 “亮弟,你还愣在那里作甚,还不上前来帮忙?” 三岁男童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话,转而让身旁还有些懵懂的幼弟站在原地后,方才小跑上去帮忙。 对于这一幕,那中年士子下意识想要阻止三岁男童。 若是说十岁男童还有点力气,区区三岁的男童能发挥什么作用,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三岁男童的孝心表现,心意大于实质。 父亲的棺材掉落于地,有所举止终究比无动于衷好得多。 随即,身形本也颇为单薄的中年士子低声道了一句。 “来,一并使劲,动!” 下一刻,四人一并使劲。 然而,这四人可谓是将“老弱病残”给完全囊括了,又如何推得动这沉重且卡在马车上的棺材? 其中,那十岁男童与三岁男童就这么使劲了一会,便已经累得直喘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不等中年士子做出什么反应,一队骑着马匹的百人队就出现在了中年士子视线之内。 不过待中年士子看清那百人队打着官府的“刘”字旗,心中方才随之一松,生怕来的是什么土匪山贼之流。 而那一队百人也是行如疾风一般,策马奔腾着即将从中年士子一行的身旁而去之时。 为首那一人却是猛然一扯缰绳,胯下战马前蹄旋即高高扬起,由极静化作极动,展现出了非凡骑术。 且跟在那人身后的骑兵们也是纷纷在极短的时间内停了下来,素质之高让中年士子为之诧异。 旋即,为首那人翻身下马,朝着中年士子走了过来。 直至为首那人朝着中年士子拱了拱手,道了一句,中年士子方才有些如梦初醒过来。 “吾观这位兄台似乎是遇到了些许不便之事,可需要帮忙?” “那便麻烦阁下搭把手了。”中年士子连忙道。 “好。” 为首那人并不含糊,上前拍了拍那依然双手搭在棺材上的三岁男童的脑袋,温声地开口道。 “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孝心可嘉,余下让吾来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三岁男童感受着那温暖的手掌传来的热度,下意识地依言让开了位置。 而为首那人双臂一展,以着那异于常人的臂膀一合,明明看着似乎是千金之子的装扮,但却展现出了令人诧异的勇力。 还不等中年士子与老仆帮忙搭把手用力,那沉重的棺材便被为首那人直接抬了起来,然后举重若轻地往着马车里一推。 紧接着,为首那人又走到马车的轮子脱落那一侧,左右观察了一番,然后喊了一句。 “季常!” “在。” 一个体格魁梧,满脸风霜之气,身披轻甲的汉子疾步走到了为首那人的身旁拱手听命。 “将马车这一侧抬起来,这轮子损坏并不严重,仅是脱落了而已,尚能修复。” “是,主公。” 那汉子闻言,当即双手抓着马车边缘,双脚直插于大地,猛然一抬之间。 那装着棺材的马车硬生生地被汉子直接抬起了倒下的那一侧,与另一个轮子维持着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且看着那汉子的举止,抬起一侧马车看上去并不吃力。 这一幕看得中年士子忍不住出声赞叹道。 “真壮士也。” 只是,更让那中年士子吃惊的是,那被汉子称呼为主公且装扮便凸显着身份不凡的为首那人,却是异常熟练地做起着匠人的活。 不过是片刻之间,那脱落的轮子就重新被为首那人重新装回了马车之中。 这一幕,让中年士子多有疑惑之余,却是看得那三岁男童的双目神采奕奕。 而为首那人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土污迹,温声地开口道。 “好了,那马车勉强能用,慢些赶路的话,料想再撑个百余二十里无甚问题,等到了下个城池,这位兄台再换辆马车即可。” “感激阁下的出手相助,在下琅琊诸葛玄,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他日必报此恩。”诸葛玄连忙行礼道。 “在下扬州刺史兼吴郡郡守刘备,见过诸葛兄。” 刘备正色地回了一句。 此言无疑让诸葛玄为之一惊,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面如冠玉且双手过膝的男人居然贵为一州刺史兼郡守。 更让诸葛玄吃惊不已的,还是刘备如此身份地位却依然谦和,甚至不嫌粗鄙为路人扶棺修车。 “传闻刘府君乃是仁德君子,当真不假,见面更胜闻名也。” 诸葛玄感慨地道了一句。 “虚名罢了……” 刘备拱手应了一句,然后目光看了看诸葛玄以及那三个孩童,问道。“不知棺木里的是……” 诸葛玄的语气有些悲戚地说道。 “那是堂兄,原为兖州泰山郡郡丞,此次中原大旱大疫,堂兄亦不幸染病亡于任上,故以玄前往泰山带堂兄返家归根,这三个也都是我自泰山带回的侄子。” “节哀顺变。” 刘备闻言,也不由得有些叹息。 身为一郡郡丞,却染病亡于任上,大概率是一任好官,且尚且留下三个幼子,这三个幼子今后生活必然多有不易。 这不禁让刘备想起家中同为郡丞的李基,心中莫名地再度涌起几分紧迫感,朝着诸葛玄与三个幼子分别行了一礼后,道。 “备还急着前往拜访琅琊王,便不多留了,诸位一路小心。” 说罢,刘备看着那双目灵动且有神地看着自己的三岁孩童,温和且满怀鼓励地笑了笑,然后这才翻身上马,率领着那一众骑兵飞快地消失在了诸葛玄等人的眼前。 “也不知远在吴郡的刘府君,为何会在此处?”诸葛玄喃喃地道了一句。 忽然,那三岁孩童目光似是多了几分悠远地说道。 “或许,是为了救民而来。” 说罢,那三岁孩童朝着刘备远去的方向躬身一拜,自言自语道。 “他日诸葛亮必报刘府君之恩。” 第157章 天子的平衡之道 只是对于刘备而言,刚刚的随手而为仅仅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遵循着心中“勿以善小而不为”的志向,且刘备经过之时亦怜悯于那三岁孩童吃力扶棺的模样,心中多有不忍。 至于如此是否会有失身份…… 对于刘备而言,践行仁德之事从来就无须考虑身份之事。 只是,沿途所见的种种流民惨状,却是让刘备的内心越发紧迫之余,也莫名地真切感受到了一种压在肩膀上的紧迫感。 万千生民之命,在乎一念之间。 或许多借来一些粮食,便可多使几个三口之家团聚。 尽管吴郡也同样在通过糜家的渠道不断往徐州输送粮食,以尽可能地让流民有足够的力量赶到吴郡。 只是在只能通过陆路运粮的情况下,运粮的消耗之大让刘备看了都直皱眉,且还需安排大量士卒保护,以免被土匪山贼又或者是饿极的流民给劫了。 这更是让运粮之事,难上加难! 这一刻,刘备进一步理解了李基对于构建吴郡海军的想法。 若是造船工场已成,造出了足够海船的情况下,那么完全可以自海上运粮前往徐州。 如此一来,不但速度提高十倍不止,沿途消耗大幅减少,就连安全性都不知道提高了多少。 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海船之事,短期内指望不上,吴郡运粮至徐州的消耗也是大得惊人。 刘备只能寄希望于向徐州各郡的郡守或国相借粮,继而可以快速地一解燃眉之急。 而在李基为刘备制定的徐州借粮计划之中,第一步便是找琅琊王刘容。 霎时间,刘备不禁想起离开吴县之前,李基的提醒: 【主公,此去徐州关键在乎琅琊王!只要琅琊王愿意以相助宗亲与关怀百姓的名义愿意借粮,那么琅琊相阴德看在琅琊王的面子上,也必然会借粮救济百姓…… 而后,主公自北向南,再沿着东海郡、下邳郡、彭城国、广陵郡的顺序拜访各个郡守与国相,有主公亲自出面且渐成大势,则事必可成。】 很快,琅琊王刘容的封地便已到刘备的眼前。 旋即,回想起李基的提醒,刘备也不洗漱,继续保持着那风尘仆仆且身上多有泥泞的模样,然后让夏侯博备齐礼物,则是直接前往琅琊王的王府递上拜帖。 刘备于王府外等待了片刻后,琅琊王王府却是大开中门,一个看上去有些病弱且身着王袍的少年走了出来,远远地冲着刘备行礼道。 “原来是皇叔到访,还请恕罪未曾远迎。” 刘备见状,连忙便迎了上去回礼道。“琅琊王客气了,备乃是外臣,如何称得上皇叔一说?” 刘容轻咳几声,看着刘备那温和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了几分亲近感地开口道。 “依据辈份,既是皇叔,那本王自当以晚辈执礼。” 旋即,刘容方才注意到刘备那风尘仆仆且略有些狼狈模样,忍不住问道。 “皇叔为何身上多有泥泞?莫非是途中遇到山贼土匪?” 刘备连忙答道。“非也,乃是急于拜见琅琊王,心中焦虑而非敢有顷刻停歇。” “哦?可是有甚大事,竟让远在吴郡的皇叔亲至琅琊。”刘容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刘备的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地开口道。 “实乃流民之事,备心中不忍于流民受饥挨饿,但吴郡纵是掏空钱粮亦有所不怠,是以备此番拜访琅琊王,却是为借粮而来。” 刘容闻言,表情却是放缓了一分,道。 “本王的王府倒也还存着不少粮食,除了留下部分以作仆人用度之外,余下便是皆赠予皇叔都仅是小事,但恐怕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顿了顿,刘容主动地开口道。 “还请皇叔入府内暂歇,容本王召琅琊国相阴德前来一叙,看看能否出面居中说情,让阴国相从琅琊粮仓中借出一部分粮食交予皇叔。” 刘备闻言,脸上不由得大喜过望,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顺利,更是对于李基的神机妙算佩服不已。 琅琊王刘容果真是一代贤王,尚且不等刘备主动开口请求,便已经竭力想要为刘备解决借粮之事以尽快救民。 须知,大汉有十三州一百零五郡,其中一些郡易名为国,那便是因为此郡有汉室宗亲被封王。 只是,并非是每一位王的领土都是占据了整整的一郡之地,且每位王多传一代领地也会随之被削上许多。 因此,即便是在琅琊国之内,琅琊王真正的领地也不多。 而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若是在琅琊国内再设置郡守去治理非琅琊王的领地,那无疑是对琅琊王的不敬。 故以,但凡是有王所在之郡国,不设郡守,而改为设国相,以敬王。 而在琅琊王刘容愿意亲自替刘备开口向琅琊国相说情的情况下,纵使刘容没有直接命令国相的权力,但国相自然也需要给刘容一个面子。 只要琅琊国在徐州开了这么一个口子和先例,那么接下来刘备再前往拜访其余郡也就轻松得多了。 而事情的发展比刘备想象得来得还要轻松不少,一切就似乎早就李基预料之中一般水到渠成。 在刘备声明所借之粮并不会运往吴郡,而是就近用来赈灾救民后,在刘容的大力支持之下,琅琊国相阴德承诺将会调动五万担粮草用以赈灾。 只是,琅琊国相阴德却是言明琅琊国无力收纳流民,只能大量疏导流民继续往着吴郡的方向而去。 对此,刘备自然不会有丝毫异议。 随着此事迅速地商定完毕,刘备仅在琅琊王府停留了一夜,翌日清晨便匆匆拜别了刘容与阴德,一行匆匆地往南前往东海郡。 而刘容将刘备亲送到了城外,目送着刘备等人离去的背影,却是忍不住感慨地道了一句。 “皇叔可谓之仁德大贤也。” 此前一直绷着脸的阴德,语气也是多了几分敬佩地评价道。 “君子也。” 顿了顿,阴德摇了摇头道。 “只是若是琅琊赈灾继续大力疏导流民往南,吴郡又如何能安置得了如此多灾民?此事或是祸非功也。” “皇叔并非是顾此失彼之人,应是早有对策,我等略尽绵薄之力即可。” 刘容摇了摇头,道了一句后,说道。 “阴国相,本王的府中还能抽调出一万担粮食,也尽数交予阴国相用以赈灾,还请善用之。” 知晓刘容性子的阴德也不推辞,而是拱了拱手,便急步地下去安排诸事准备开始赈灾。 唯有刘容依然在原地逗留了许久,看着城外偶尔也可见一二的流民,眼中流露着几分悲切地喃喃道了一句。 “我刘氏如今又是否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天下万民,对得起大汉乎?” …… 而与此同时。 在洛阳皇宫之内,十常侍与诸多重臣也在朝堂中正激烈地撕逼着。 没有那些文绉绉的发言,一切来得可谓是直白粗鄙。 毕竟,身为大将军的何进本只是一屠户,十常侍的出身亦多是普通平民。 在朝廷之内两大势力头子都是些粗鄙之人的情况下,双方的风格自然不会雅量得到哪里去。 “张让,你这没卵蛋的东西,老子就是觉得由扬州安置那些流民有什么问题?” “何进,你这粗鄙之人,干你娘的!” “你有那个本事吗?再者老子乃是皇亲国戚,你想干我娘,是不是打算对陛下不敬?” “你这屠户,粗鄙之人,休得妄议陛下!” “你这没卵蛋之人,就算想粗鄙都粗鄙不起来。” “……” 而随着双方的骂战渐渐从安置流民上又日常发展到了人身攻击,在场的诸多重臣早已然是见怪不怪,甚至就连憋笑都已经憋得毫无破绽。 反倒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刘宏,略有些慵懒地靠着,一手撑着下巴,就似是在看着一场好戏一般,饶有兴致地听着何进与张让的对骂。 至于何进与十常侍之间对话的些许对于皇权的冒犯,天子刘宏并不在意,又或者说这是天子刘宏有意而为之。 无论是何进还是十常侍,名声越差,能力越是无能,天子刘宏就越是满意。 自光武帝复兴汉室以来,为了制衡世家士族把持朝政,每一代天子都不得不依仗宦官外戚的力量进行制衡,但同时又导致着时常有外戚专权。 因此,这一代的外戚宦官可是天子刘宏挑选了许久才找出来的……蠢猪。 这种连韬光隐晦,甚至在朝堂之上都能公然对骂的宦官外戚,才是天子刘宏用着最为放心的宦官外戚。 所以,对骂吧…… 天子刘宏耐心地欣赏着这一场好戏,直至略有些乏了,看着朝堂之中支持令扬州安置流民的重臣颇多,且也无须朝廷额外多出一分钱粮,也算是对此次中原大旱、大疫的一种解决方式。 “那便让扬州那边负责安置流民吧,由扬州刺史督察此事……” 天子刘宏淡淡地道了一句,为此事做出最后的定论,然后迎着一应“圣明”之声散朝,直奔着置于后宫的酒池肉林而去,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第158章 以工代赈 相对比朝廷的政令,罗斌更快一步地返回吴县,向李基汇报着洛阳之内所发生的状况。 时已至三月下旬。 吴地已是万物复苏,气温舒适且怡人,春风吹拂惹人昏昏欲睡。 李基安坐于庭院之内,左右堆放着近百卷竹简。 随着夏侯兰被李基派去主持“四渡红水”,李基身边没了书童,且有不少事情不便被仆从接触,因此李基只能是亲力亲为地一边整理着那些竹简,一边细细地听着罗斌所汇报的内容。 罗斌接触的重臣态度,洛阳各方动向以及打探到的朝堂上的反应…… 直至从罗斌口中确认了朝廷已决定由扬州安置流民,且命令扬州刺史刘备督察此事,李基的神色方才略微一动。 旋即,李基看着罗斌脸上那掩盖不住的疲惫,开口道。 “辛苦了,汝先下去歇息吧。” 目送着罗斌离去的背影,李基的心中默默地评价着。 罗斌在军政之上都无甚才能,但胜在出身寒苦,体魄不逊色于一般将领,且交际能力颇高,情商与自控能力相当出众。 因此罗斌不仅此前作为细作骗过了严白虎,这一次更是受命前往洛阳联络一应重臣。 而罗斌一路上几乎是换马不换人地飞奔于洛阳与吴郡之间,让李基都不禁为之佩服,感觉罗斌或许更适合当一位武将。 旋即,李基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朝廷的身上。 朝廷内部的派系争斗,无疑是日渐明显,且其中明显有着天子居中平衡的痕迹。 帝王之术? 平衡之道? 李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大体是明白了天子刘宏此刻的状态大概是自信得可怕。 黄巾之乱非但没有给天子刘宏敲醒警钟,让天子刘宏意识到大汉已然处于崩溃倒塌的边缘,反倒是让天子刘宏越发的自信。 纵观天子刘宏的人生轨迹,由于先帝无嗣,本仅是汉室宗亲解渎亭侯的刘宏于十岁登基称帝,届时还是窦氏外戚把控朝政,便是连天子刘宏都仅是窦氏外戚扶持的傀儡罢了。 而天子刘宏在这种处境之下,却是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很快就解决了外戚专权的问题,掌握大权之后,更是将朝中的宦官、士人换了一撮又一撮,杀了一批又一批。 以着帝王之道而言,天子刘宏无疑是合格的,对于朝堂之内的把控能力强得惊人,甚至公然大肆卖官鬻爵。 只是,天子刘宏在享乐之上的追求,却是比李隆基还要来得极端。 卖官鬻爵,仅为享乐。 且目前来看,在天子刘宏的观念之中,恐怕就是连卷席大汉七洲之地的百万黄巾都在顷刻之间被解决,天下已然是固若金汤。 ‘又或许,天子刘宏亦是看出了大汉弊端,但更是明白无力改变,所以先爽死再说,不管身后洪水滔天?’ 李基转而又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且不得不说,李基没有记错的话天子刘宏纵情声色,乃是于三十二岁就彻底被掏空身体而病逝,某种意义上确实是爽了半生直到死。 可惜天子刘宏大概想不到在他死后,董卓不仅会成为他的同道中人,还会顺便当了他的便宜女婿吧? 也就是窦太后死得早,否则董卓说不准还要当天子刘宏的后父也说不准。 而天子刘宏目前来看,似乎也没有戒酒戒色的打算,反倒是对于如此平衡把控朝政自得其乐。 这对于李基而言,某种意义上却是一件好事。 作为权力金字塔最顶层的天子刘宏不变的话,短期内整个大汉的权力架构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或许,刘备想要在天子刘宏驾崩之前争取“扬州牧”几乎不可能,但是扬州刺史兼吴郡郡守的官职还是相当之稳固。 且待朝廷政令一到,由刘备督察扬州各郡收纳流民,这无疑是通过“大义”将刘备身为扬州刺史的权柄放大到了极点,给了李基真正借此插手掌控扬州其他郡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随着刘备在徐州四处借粮成功,通过徐州通道涌向吴郡方向的流民还在日益增多。 这段时间以来,吴郡北面的长江之上一艘艘船几乎都快划得冒火了,接往吴郡的流民数量早在十天前就突破了十万的数字。 也幸好刘备的仁德与名声,在贾诩暗中的引导下已经彻底在流民群体之中散播开来,方才始终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只是,随着聚集于吴郡北部的流民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安置流民已然成了刻不容缓的要务。 吴郡人口都不足百万,有些略微偏远的吴郡一县之地全部人口都未必有十万之数。 如今随着流民营中的流民数量不断扩大,不仅仅糜竺的能力已经即将不足以把握住状况,便是每日供给流民营的粮食都是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而李基也绝非是做慈善的,不可能耗费了巨量钱粮过后,仅仅是为了将所有流民都送给友郡。 尽管李基已然派人不断从流民之中筛选各种工匠、医师或养殖类人才,源源不断地送往吴郡各处进行安置。 尤其是正在建立的造船工场,更是被李基塞了大量的各类工匠。 即便有部份工匠不善造船,但李基也打算将造船工场进一步打造成某种意义上的“科技”中心。 待有更多精力,再对造船工场进行细分出不同类别的方向。 造纸、攻城器械、刀剑兵器等等…… 可以说,李基此前的脑海之中便有着无数的想法,只是缺乏着足够的人才去为李基研发罢了。 那些工匠,在李基看来便是与宝贝无异。 至于其余的医师、养殖、耕种等人才,也均是目前吴郡所紧缺的。 尤其是医师,更是让李基对于早就有所想法的“军医”体系有了创建的可能。 而养殖类、耕种类人才,同样也是吴郡所急需的。 唯有亲自了解过吴郡的现状,李基方才明白此刻的吴地相对于中原而言,可谓是方方面面都是落后的。 各种养殖、耕种技术,同样也是远远不如中原来的先进。 因此,这段时间李基除了居中坐镇之外,每日几乎没有一刻空闲地紧急做出着一个个简单的体系架构,然后则是不断地从流民营之中筛选出各类人才进行集中塞进去。 而除此之外,流民营之中庞大的青壮劳力,李基也不可能尽数让给扬州其他郡。 须知,那些青壮劳力不仅仅可以作为重要的生产力,更是可以很快就转化为乱世最重要的兵源。 即便吴郡目前完全没有能力消化安置大量的青壮劳力,但是有一种方法除外,那便是“以工代赈”。 尽管,这会让吴郡本就庞大的钱粮支出变得更为沉重。 如今,吴郡仅仅是以着砂石稀粥维持流民们不至于饿死罢了。 可倘若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那么自然不可能不让青壮吃饱,所消耗的粮食必然将剧增五倍之多。 归根到底还是四个字“钱粮不足”! 可一旦当真能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消化掉绝大部分流民,那将能让吴郡原计划可能需要三五年才能彻底完成的水利规划,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彻底挖掘完成。 因此,李基在等…… 等蜀中那边的消息! 等蜀中的粮食! 同时李基也在疯狂地做着涉及整个吴郡的具体水利规划,将原本是在三五年内逐步完成的水利规划细节,一次性地全部做成确实可行的内容。 除此之外,李基也还在通过“仁德书院”不断地储备愿意成为“临时工”的士子。 尽管李基通过“计谋模拟器”的推演,清楚只要赵云将那一份竹简送到刘焉的手中,那么就必然能够有所收获。 只是刘焉愿意付出的钱粮数目,又以及何时方才安排钱粮运出蜀中沿长江而下送到吴郡。 这些都是李基需要考虑,且必须清清楚楚的因素,不能凭借着单纯的感觉以及预估就去实行。 否则,一旦出现了什么预料之外的差池,但凡是误差超出了李基所准备的冗余量。 由吴郡官府所直接供养“以工代赈”的流民、作为“土木劳动者”的俘虏以及由上而下的吴郡郡兵,只需断粮超过一天,后果都将会是不堪设想的! 那不是单纯的欠薪,而是断粮! 可以说,只要吴郡内发生了断粮,那么将会直接导致整个吴郡大好局面瞬间土崩瓦解。 因此,在这种动辄可能会涉及百万百姓的决策,李基纵使心中再如何焦虑,也只能是慎之又慎地等待着蜀中那边的信息,绝不能轻易动摇基本盘。 李基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忧虑与杂念压下,转而则是依然耐心地提笔依据着吴郡水利规划计划的目录完善每一处区域具体的执行内容。 只是,李基一边在书简上书写之余,心中依然不禁下意识地进行着估量,计算着吴郡若是想要进行“以工代赈”所需的粮食缺口。 三十万担! 最低也需要三十万担…… 只是李基不清楚蜀中如今的储粮有多少,根本就没办法通过“计谋模拟器”推算出刘焉为了一个“裂土封王”之策愿意付出的心理价位。 第159章 地上凉 而此刻被李基寄与厚望的赵云,一路上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赶路,也终于赶到了益州面见刘焉。 赵云自知并非是能言善辩之辈,在向刘焉表明身份之后,亲自递上了封泥完好的竹简便退了下去。 此刻已贵为益州牧,真正意义上成为封疆大吏的刘焉接过竹简,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先思索起李基的用意。 对于李基,刘焉自然可谓是印象深刻,甚至多次动了爱才之心。 且刘焉据闻李基将被天子召入朝堂重用之时,刘焉还特意派了使者前往吴郡祝贺李基,为的就是多留下几份善缘。 或许,待李基进入朝堂之后,那一份善缘会发挥什么意想不到的作用也不一定。 只是很可惜的是,前去宣诏的小黄门居然以节杖意外重伤了李基,这反倒是成了震动朝堂的一场笑话。 而后,天子强行压下了这一场笑话,将那个小黄门暗自处理之余,对于宣诏李基入朝之事也便随之不了了之。 起码,在当今天子在位期间,李基显然已经没有了被重用的可能。 或许,李基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任何过错,甚至某种意义上还维护了代表天子与大汉颜面的节杖,但是只要李基进入朝堂之内就会让人联想到居然有小黄门以节杖打人这一笑话。 因此,刘焉深知以着当今天子的器量,是绝对容不下李基出现在自己的朝堂之内。 或许很可笑,明明纵使是刘焉也深知李基有治国之才,但天子的个人喜恶便彻底断绝了李基今后的升迁可能。 但这便是官场,也是政治。 只是令刘焉有些疑惑的是,李基居然会主动以密信联系自己…… 若是说什么此前刘焉仅是一个郡守,李基爱答不理,如今刘焉贵为州牧,李基已然高攀不起,那倒是远远算不上。 刘焉可是深知自己成为州牧,掌握益州12郡118邑的军政大权,李基在其中的功劳可是功不可没,甚至完全是李基在其中的引导而成。 而待刘焉真正坐稳了益州牧的位置,掌握了益州自上而下的一系列军政,方才明白益州于《战国策秦策一》之中被称为“天府之国”当真不虚。 益州之中被登记在册的户籍人口便高达七百二十余万人,倘若算是被世家所隐藏的黑户以及相当一部分藏于山林之中的异族,刘焉判断益州的人口绝对在八百万以上。 “难道是由于老夫那玄德侄儿保不住子坤先生的官途,让子坤先生大失所望,故以来信欲转投于老夫府内不成?” 刘焉抓了抓自己的胡子,眼中不禁浮现出几分期待。 刘玄德是汉室宗亲,老夫也是汉室宗亲; 刘玄德是一郡郡守,然老夫可是一州州牧。 “看来终究是老夫此前多番示好,终是让子坤先生明白明主在蜀不在吴……” 刘焉一边自得地道了一句,一边拆开竹简上的封泥,摊开看了第一眼。 【敢问刘使君欲为王乎?裂蜀中之地,占天府之国,自为王侯……】 霎时间,刘焉的脸色猛然一变,本能地将手中竹简一合,目光如电般扫视了一遍周边,让原本伺候在身旁的两个侍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刘焉原本紧绷着的表情放缓了下来,温声道。 “地上凉,尔等且起来。” “是。” 两名侍女闻言,连忙站了起来。 而刘焉打量了一下身旁的这两个侍女,随意地问道。“尔等适才可在竹简上看见什么?” “没……没有……” 其中一名侍女依然有些紧张地答道。 另一个侍女则是开口道。“我,我不识字。” “原来如此,不过……” 刘焉原本温和的声音一变,猛然地高声喝了一声,道。 “来人!” 当即,原本守在屋外的亲卫便冲了进来。 而刘焉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呆滞在原地的两个侍女,开口道。 “拉下去,堵住嘴,杖杀!” 霎时间,那两个侍女脸上的血色尽褪,连忙再度跪下求饶了起来。 “饶命啊!” “不要,我……” 只是不等那两个侍女继续开口,如狼似虎一般的亲卫便是直接堵住了她们的嘴巴,强行便将那两个娇弱的侍女给拖了下来。 随着屋外响起两声沉闷以及骨裂声,刘焉方才将那竹简藏于袖中背着手地走了出去,目光扫了那两个已经没了声息的侍女一眼,这才重新回到屋内,且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也直至此时,刘焉方才小心地重新将那一份竹简拿了出来,缓缓地摊开…… 【敢问刘使君欲为王乎?】 再度看到那开头一问,刘焉便感觉心脏止不住地疯狂跳动着。 王! 而后,刘焉继续摊开竹简,继续往后看去。 李基在竹简之内所述的内容并不复杂,除了开头一问之外,余者便是在陈述刘焉的出身以及如今刘焉的处境。 或许如今刘焉贵为一州州牧,手握军政大权,然而在朝中的背景并不算稳固,且作为如今大汉第一位州牧,刘焉无疑已然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看上益州牧这个位置之人,也决然不在少数。 【今刘使君为益州牧,不进则退也。然,退半步,无有权势相护,他日恐难有安身之所,念及旧日之谊,特此相告之……】 李基于竹简之中的用词相当之委婉,但刘焉却是仿佛从中读懂了自己的下场。 一旦被他人顶替了益州牧之位,而刘焉没有再往朝堂进一步,那么新任益州牧为了聚拢权力,刘焉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须知,李基可是很清楚原轨迹中袁绍占据了冀州后,韩馥的下场是什么…… 仅是将韩馥架空成一个傀儡且不够,最后韩馥死于厕中。 而刘焉或无前车之鉴,但他的政治嗅觉无疑也让刘焉明白站在浪尖口的自己处境并非是稳妥的。 更重要的是,竹简之中所述的益州牧再进一步裂土封王,更是让刘焉怦然心动,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能自己。 绝大多数男人都拒绝不了色…… 而自陈胜吴广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是没有多少男人能对“王”字毫无波澜。 刘焉就这样紧紧地抓着竹简,坐在屋内陷入久久的深思之中。 直至屋外传来了一阵声音,方才感觉到数个时辰的时间居然就如此转瞬而过,且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 “为何拦我?汝不识我刘季玉乎?” “公子,此乃主公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我都不准吗?” 就在刘璋似是有些嘟囔地道了一句,然后就似乎准备转身离去之时。 刘焉的声音骤然在屋内传了出来。 “璋儿,进来吧。” “是,父亲。” 刘璋应了一声,然后便小心地推门走了进去。 而刘焉看着刘璋那恭敬且小心的模样,心中的数个念头一动之余,开口道。 “把门带上。” “是。” 刘璋连忙转身将门关上,然后方才小心地走到刘焉的身旁跪下。 “璋儿,汝来此处可是有甚要事?” 刘璋小心地答道。“儿仅是一小事,若是父亲有要事在忙,儿先退下,改日再提。” 刘焉没有说话,而是凝着目光打量眼前平日似是有些愚钝的幼子。 与刘璋的三位兄长相比,刘璋的才华能力皆不如,但刘璋平日的品性颇纯且孝,故以刘焉对于刘璋亦颇为喜爱,时常将刘璋带在身边。 而被刘焉那似乎在探究衡量着某事的眼神盯着,刘璋心中不免得紧张,浑身冒汗,丝毫不敢抬头与刘焉直视。 片刻之后,刘焉缓缓地开口道。“璋儿,为父问你一个问题。” “父亲请说。” 刘焉则是紧盯着刘璋,道。“若汝三位兄长皆死,汝该如何?” 霎时间,刘璋本能地猛然一抬头,眼神不自觉地与刘焉对上,目光之中闪烁的是震惊以及狂喜。 然后,刘璋连忙再度伏了下去,道。 “三位兄长如今皆在洛阳之中,天子脚下何人敢加害于三位兄长?便是有人欲加害于三位兄长,三位兄长吉人自有天相,料想也会化险为夷。” “倘若,汝的三位兄长俱死,汝该如何?”刘焉再问。 刘璋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地“砰砰”乱跳,就连呼吸都忍不住出现几分错乱。 这种假设,这种可能…… 唯有刘焉叛乱,朝廷直接下令处死刘焉留在洛阳的三个儿子方有可能。 而倘若三个兄长一死,那父亲的一切可都是我的了。 刘璋脸上依然保持着几分愚钝,然后朝着刘焉磕头道。“璋儿当背负三位兄长之孝心,余生尽孝于父亲膝前。” “若,为父是让汝一并赴死,璋儿又是否愿意?”刘焉眯了眯眼,再问道。 此刻,刘璋如何还不明白刘焉是什么意思,毫不犹豫地答道。 “璋儿,定死于父亲之前。” “好!” 刘焉一手摸着刘璋的脑袋,温声地开口道。“璋儿,地上凉,你且起来说话。” “是。” 刘璋连忙爬了起来,一副乖巧的模样侍奉在刘焉的身旁。 而刘焉则是将手中紧握着的竹简递给刘璋,道。 “璋儿且看此物。” ―― PS:求月票…… 第160章 得孝子如此 刘璋有些紧张地接过竹简,打开看了第一眼,手掌就忍不住一哆唆,险些就连手中竹简都拿不稳。 “父亲……” 刘璋抬头看了一眼刘焉,神色有些惊慌。 此刻,刘璋此前心中的猜测当真是映照现实了。 可事到临头之际,刘璋却是本能地有些退缩。 只是,感受着刘焉的注视,刘璋强忍着退缩之意,努力地保持着沉稳,继续地翻看着竹简之后的内容。 并且,刘璋也清楚此刻或是自己一生中绝无仅有的时机。 不是所谓的“王”,而是越过三位兄长成为父亲继承人的时机。 这个时代,继承家业几乎可以算是嫡长子通吃,余下的兄弟们大多都是需要自力更生的。 刘氏一族,何其多也。 刘璋见过太多太多沦为平民,甚至饿死的刘氏血脉了。 刘璋不想成为平民,亦不想自己的子孙会为三餐温饱而挣扎。 因此…… 刘璋神色沉稳地看完竹简之中的所有内容,然后小心地重新卷起,双手捧起递还给刘焉。 而整个过程之中一直观察着刘璋表情变化的刘焉,将那一卷竹简重新接过之余,心中却是有些满意。 过去时时将刘璋带在身边,不仅是因为刘璋最幼,且平日里亦是最老实且孝顺之人。 倘若带老二、老三在身边,而将老大置于外,必然会引起兄弟相争,反倒是刘璋最不起眼,不会引起他的三位兄长敌意。 只是,刘焉很清楚倘若当真萌生裂土封王之念,那么留于洛阳充当质子的三个儿子就算不死,恐怕也再无回到益州的可能。 届时,继承人便唯有刘璋一人了。 因此刘璋的表现,同样也是刘焉考量如今抉择的因素之一。 刘焉深知自己的房中之乐还能享受不少年头,但是这个年纪再创新号断然是来不及了,那么刘璋这个继承人的能力则是相当重要。 随即,刘焉的手掌摸着刘璋的头顶,一副慈祥之色地开口道。 “璋儿,其实你们兄弟四人中,为父最看好且最疼爱的便是你了,故以留了你的三位兄长在洛阳,独独将汝带在身边。” “儿知道。” 刘璋顺从地靠在刘焉的身旁,心中则是有着无数念头急转。 而刘焉再轻拍了一下刘璋的脑袋,温声地问道。“璋儿,你觉得适才那竹简所言乃是诛心之言,还是诚心提醒?” 来了! 霎时间,刘璋知道属于自己的考验来了! 且刘璋很清楚,以着父亲的性格,既然已经开口询问,那么心中必然已经有所倾心,且对于竹简之中的内容心动无比。 因此,断然不能劝说父亲放弃。 然,如何表达同意的态度? 不管不顾三位兄长的性命,直接赞同,过于功利且有失仁孝之心…… 含糊不清,或许也会招致父亲不满。 而在顷刻之间,低着头的刘璋伏在地上,语气多了几分哭腔地开口道。 “我大汉以孝治国,父亲有难,儿自当倾尽一切支持父亲,纵是有悖忠义亦在所不惜。然,倘若父亲动了裂土封王之念,恐留于洛阳的三位兄长不能全身而退。” “璋儿愚钝,过去未能向父亲尽孝,如今又恐无能帮助父亲。故……” 刘璋双手撑地,上半身则是昂了起来,双目含泪且悲戚地看着刘焉,开口道。 “还请父亲准许璋儿与三位兄弟互换,由璋儿前往洛阳充当质子,让三位兄长归家,想必以三位兄长之能,必然能对父亲大业有所帮助。” “如此,璋儿既能一全孝道,亦可保三位兄长性命,乃是两全其美之策。” 说罢,刘璋脑袋冲着刘焉重重一磕,所发出的声响却是让刘焉的心中都为之一震,看向刘璋的目光也不禁变得完全柔和了下来。 得孝子如此,夫复何求? 此前,刘焉只知刘璋为人孝顺且秉性纯良,不想刘璋居然不惜以身全孝道,甚至愿意前往洛阳将三位兄长换出来。 一时,纵使刘焉也不禁萌生了浓浓的舔犊之情,手掌摸着刘璋的脑袋,感慨连连地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 而刘璋的脸上似是浮现了几分惊喜地抬头问道。“这么说,父亲是答应了吗?” “不,为父又怎么舍得让璋儿再去洛阳冒险呢?” 刘焉摸了摸刘璋的脸庞,慈祥温和地开口道,然后双手主动将刘璋从地上拉了起来,道。 “璋儿,地上甚凉,你我父子起来说话。” 而刘璋顺从地跟着爬了起来,眉头依然紧皱着追问道。 “可是倘若璋儿不去洛阳,一旦朝廷秋后算账,三位兄长该如何脱身?岂不危矣?” 刘焉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叹息了一声道。 “或许,这便是你那三位兄长的命吧。” 顿时,刘璋的心中升起兔死狐悲之感的同时,又有着浓浓的狂喜爆发了开来,甚至在短短的瞬息之间,想尽了人生所遇的悲伤之事方才压制着嘴角不至于上扬的同时,又作势欲跪下,道。 “父亲不可啊,三位兄长何其无辜,不如便让璋儿一试之。纵是失了璋儿,父亲依然还有三位兄长,可倘若失了三位兄长,父亲必然心中悲痛不已。” 刘焉硬拉着刘璋,用力地抓着刘璋的手臂,道。 “若是失了璋儿,为父心中悲痛更甚。” 顿了顿,刘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此事我意已决,璋儿不用再劝了,且为父有一至关重要之事交予你去办。” 刘璋伸手一抹眼泪,似乎还在为三位兄长而悲痛之余,开口道。“父亲请说,璋儿纵是粉身碎骨也定然为父亲办成。” “好!” 刘焉应了一句,然后扬起着手中的竹简,道。 “那便是需要璋儿代为父前往吴郡拜谒李子坤,此人有大才且谋定而后动,既然敢于竹简上如此狂言,心中亦必有定计。” “只是如今你我父子于蜀中根基未稳,此事亦是关乎阖家上下性命,唯有让璋儿亲自前往吴郡详询,为父方才放心。” 刘璋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事不密是什么后果,刘璋如何不知? 前有太平道叛徒唐周告密于朝堂,致使声势浩荡的黄巾不得不提前行事,否则焉会败亡得如此凄惨? 而此事倘若托付于他人之手,被他人告密于洛阳,那么刘焉、刘璋父子定然危矣。 便是以书信传递,如此至关重要之事,刘焉又如何能放心? 唯有刘璋亲往吴郡,以耳听之,以心记之,刘焉方能放心。 体态略有些丰满的刘璋,此刻却也明白这是难得的机会且事关重大,当即开口道。 “父亲放心,璋儿这就下去准备行囊细软,即刻出发前往吴郡。” “不忙!” 刘焉摆了摆手,道。“那李子坤又岂是单纯一心提醒为父?其人腹中有奇谋妙计,所思所为大有深意。” “父亲,莫非是李子坤所求的乃是竹简之中所言的粮食?”刘璋开口道。 刘焉抓了抓自己的胡子,沉吟地开口道。 “或许除了粮食之外,尚有其他深意。” 刘璋闻言,不禁回想起涿县府衙宴会之中的那一道身影。 君子之态,飘然自信…… 而刘焉则是眯着眼不断思索着喃喃道。 “若李子坤所求仅是粮食,那好处理,如今蜀中最不缺的便是粮食,但就怕李子坤所求更大,那方才是让人为难。” 曾与李基合作过一次的刘焉,对于李基有的不仅仅是合作基础,更是有些担忧李基图谋更大,甚至最后自己冒着杀头风险裂土封王,反倒是成了他人嫁衣。 “哼!” 刘焉左右衡量了许久后,终是下定决心,道。 “那李子坤既然所求的是粮食,那便多给粮食,让其没有开口提其余条件的机会。” “父亲,那给多少粮食?”刘璋问道。 “四十万担……不,五十万担。” 坐拥天府之国,清点了蜀中府库粮仓的刘焉可谓是财大气粗地开口说了一个数字,然后说道。 “为父这便调动船只粮食,先期先送三十万担粮食,届时璋儿自长江坐船沿江而下去拜谒李子坤,向其请计,待其道出可行之策,璋儿再应允余下的二十万担粮食。” “是,父亲。” 刘璋默默地将刘焉的吩咐记在心中,然后问道。“父亲,可倘若李子坤要的不仅仅是粮食,那……” 刘焉脸色微沉,然后说道。 “为父的底线是七十万担粮食之内,但绝不可允益州州郡交予刘备为郡守!” 这一点,刘焉最为警惕也是最为担心。 届时,刘焉在前面好不容易裂土封王,结果占据了益州其中一郡的刘备在后面奉朝廷之命讨贼,将刘焉给拱爆了的话,那刘焉感觉自己到时候岂不是成了个冤大头? 甚至白白将整个益州都白送给刘备了,硬生生将刘备抬成了新的益州牧。 这种蠢事,刘焉是决计不做的。 且刘焉也不怀疑在李子坤的辅助下,先行占据了益州一郡之地的刘备有没有拿下益州的能力。 “不过……” 刘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倘若李子坤有意相投于我们益州,为父亦可承诺将政务大权尽数托于其手。” 第161章 太残暴了 因此,刘焉的底线很清晰,那就是粮食可以多给,但是倘若李基的请求是请刘焉赏一个益州郡守给刘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益州,没有可以供刘备住下的土地。 甚至可以说刘备真的进了蜀,刘焉感觉自己恐怕就是夜不能寐了。 而刘焉又与刘璋细细地商议了一应细节,提醒刘璋前往吴郡拜谒的关键之处,刘焉方才将作为使者的赵云再召了过来,言明自己的决定。 待赵云听到益州牧刘焉准备派儿子随着赵云一并前往吴郡拜谒李基,且准备了三十万担粮食作为礼物之时。 纵是沉稳如赵云,整个人都已经有些发蒙,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如今吴郡缺粮到了什么地方,赵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李基与糜竺几乎每隔几天都需要就钱粮之事激烈讨论一番,且前方的流民营也是想尽一切办法减少钱粮消耗。 子坤先生到底在竹简之中书写了什么,居然让益州牧携礼三十万担回访吴郡。 此刻,赵云蓦然感觉所谓的一字千金与子坤先生相比,尚且远远不如。 以一竹简换来三十万担粮食,难以想象…… 直至赵云与益州的护卫一并护送着刘璋有些急促地出发之时,赵云依然感觉如在梦中。 至于庞大的三十万担粮食,自然不是自如今作为益州治所的雒县,更不是自陆路一点点地运往吴郡。 否则以益州四周的道路艰难,恐怕耗费个一年半载都运不到吴郡。 因此,刘焉主要是调动益州南部巴郡一带的粮食,直接自巴蜀入长江,沿着长江一路顺流南下直奔吴郡。 而赵云随着刘璋前往巴郡,目睹着粮食源源不断地装船,心中不可谓不激动。 明白只要这些粮食送往吴郡,那么非但吴郡缺粮之危可解,那诸多流民的命也能保住。 只是三十万担粮草的庞大数量,纵使是以着蜀中之地的丰饶,也需要自各大粮仓之中缓缓调集,并且装船同样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且赵云清楚这些粮食的意义重大,越早让李基知晓这个消息,那么就越能让吴郡有所准备。 当即,除了赵云继续留在巴郡护卫刘璋以及粮食之外,其余跟着赵云前来益州的亲卫尽数被赵云分散到不同船只遣往吴郡,以确保能够及早且尽快将这个消息告知李基。 …… 而赵云的判断没错,李基等的便是这一消息! 随着陆续有赵云的亲卫自益州归来,且向李基汇报这个消息。 相互印证确保消息真实后,纵是李基脸上亦不禁流露出了喜悦与如释重负的神色。 吴郡缺粮之危,已解! 有了蜀中送来的粮食,这些自中原源源不断涌来的流民非但不会成为吴郡的阻碍,反而可以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大大加快吴郡的开发速度。 且赵云行事一如既往的谨慎沉稳,提前派遣回来的亲卫及时告知了这个消息,可算是解了李基眼下的大难题。 如今,聚集在吴郡北部流民营之中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之多。 简雍已经忙得快要坏掉,但也完全管理把控流民营不过来了。 已经开始出现有流民向着周边的丹徒县城扩散,频频开始出现各种治安事件。 二十万之多…… 纵使不是士卒,而是饿了肌无力的流民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管得住的。 甚至可以说如今整个吴郡由上而下,包括李基在内都没有任何人具备轻松统率二十万人的能力。 如若赵云的消息再迟上几天,为了稳妥起来,李基只能选择由张飞开始进行更为高压的巡逻,杜绝毫无秩序的流民冲击吴郡本土百姓之余,也将先行往扬州其余郡分流一部分流民了。 如今随着中原地区的消息不断传来,对于这一次天灾人祸的影响也已然有了初步预估。 这一次的旱灾、瘟疫,直接或间接影响的百姓超过三百万,化作流民为了活命不得不逃难的百姓超过百万之多。 其中,约莫有八十万左右的流民都在南逃。 且由于刘备此前也一直在吸纳流民,宣扬仁德之名,因此南逃的流民几乎都在源源不断地往着吴郡的方向涌来。 因此,如今聚集在吴郡北部的二十万流民只能算是个开头,还有更多的流民正在徐州境内缓缓地朝着吴郡的方向移动,且中原同样也还有流民在朝着徐州方向逃难。 而有了来自于益州的确切消息,且是由刘璋亲自携三十万担粮草来访,那么李基便可以大刀阔斧地动用吴郡储粮开始进行安排了。 随即,李基不再犹豫,直接就准备展开以工代赈计划。 且刘备不在吴郡,那么同时掌握了郡守印信、郡丞印信以及虎符的李基,整个吴郡几乎就是李基的一言堂。 而在早早就准备好一系列工程计划的前提下,且李基亦提前便动员了吴郡上上下下的县城进行了一系列的准备。 包括吴县在内,吴郡上下共计有15个县城,且所有县城的县令均提前就都被李基召到了吴县之内。 翌日,准备了一宿的李基早早便召集所有县令到府衙内进行会议。 一点时间恨不得被分成两点抓的李基,原本并没有跟这些出身复杂且能力不同的县令们多废话的心思。 待李基们抵达正厅之中,目光一扫,却是发现少了一名县令在场。 跟在李基身旁负责着会议一些杂事的顾雍,开口道。 “钱唐县令昨夜宿醉,至今未醒,我已派小吏前往驿馆中叫他。” “不用叫了。” 李基摆了摆手,目光在下方的诸多县令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开口道。 “二十万流民且在北不能饱腹,且令其在城内时刻候命,居然敢宿醉?元叹,你持我手令前往驿馆摘了他的官印,再把他的头颅挂于城门示众七日。” 霎时间,在场的县官们大多脸色几乎瞬间变得煞白起来。 一些自诩在县中各有关系,且私下对刘备、李基多有不满的县官们只觉得混身直冒冷汗。 其中有三五个县官更是吓得藏于袖中的双手都不断打摆,昨夜与那钱唐县官饮酒的正是他们。 同为县官,难得见面相聚,进行一些交流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他们的酒量比那钱唐县官要强上不少,因此早早受到李基的命令下及时地赶到了府衙罢了。 那个宿醉一宿且未醒酒的钱唐县令,则似乎成了一个倒霉蛋。 不过亦有着一个县令壮着胆子,高声道。 “郡……郡丞大人,钱唐县令罪不至死,若是以此为由杀之,恐不能服众,且钱唐县上下亦将人心惶惶。” 李基闻言,目光转向那个开口的县令。 只一眼,便惊得那县令连忙低头,不敢与李基直视之。 “大灾之年,身为一方县令饮酒作乐,杀之何过之有?” 李基反问了一句,让在场的县令们纷纷脸色都白了一分。 若以这一点为由,在场的十四位县令随便抽三个杀一个,恐怕都没有冤死的。 至于昨晚到底是哪些县令聚众喝酒,李基还能不知? 甚至有些县令醉酒之时说了什么,锦衣司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地交到了李基的手中。 “汝是余杭县令吧?” 李基打量了一下开口的县令。 那县令连忙应道。“下官正是余杭县令。” “余杭是个好地方啊,可你昨晚说的话却有些对不住余杭百姓了吧?赵家三女年不过十五,被你强纳为第五小妾,还自诩一夜七次郎,是否有些粗暴了?” 李基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每一言都似是敲打在余杭县令的内心深处,令他的心肝都觉得为之一震。 为何昨夜饮酒所说之话,李基却是如此了如指掌,甚至就连语气都似乎颇为相近,仿佛在一旁听了全过程一般。 一时间,其余的县令亦是吓得纷纷低头,完全不敢与李基直视。 至于这一位自诩一夜七次郎的余杭猛男县令,几乎是汗如桨下,本是青壮体格却是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郡丞大人明鉴,那……那都是吹……吹嘘之言,吾一夜加起来不足七个呼吸,没……没有七次郎。” “呵,原来如此。” 李基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一转看向身旁依然杵着不动的顾雍,问道。 “元叹为何还不去?” 一直等着李基与县令们硬刚分个胜负,免得波及到自己这个执行人的顾雍,此刻却是故作糊涂地问道。 “郡丞大人,那首级挂于城门示众七日,那身体呢?” “刚刚余杭县令不是担心钱唐会因此人心惶惶吗?那身体便直接送回钱唐挂在城门,以震人心好了。” 李基淡淡地道了一句,听在诸多县令们的耳中却是有如惊雷。 残暴! 太残暴了啊! 顿了顿,李基看着那个空置留给钱唐县令的座位,道。 “另外,元叹去看看钱唐县丞许文的酒醒了没有,他便是新的钱唐县令了,让他速速前来府衙听命。” “是。” 顾雍在诸多县令敬畏且惶恐的注视下,拿着李基的手令调动了一队郡兵,便直接离开府衙前往驿馆的方向。 第162章 许文 只是在顾雍离开府衙之后,府衙之内的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在看似不过弱冠之年的李基凝视之下,每个县令都感受到沉重无比的压力,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气氛安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此前,刘备与李基在吴郡之中的声望固然如日中天,且四处巡视的督邮张飞也给诸多县令们带来了不少惊吓。 甚至有个倒楣蛋县令由于被张飞当场撞破欺压百姓,直接就绑了起来当众鞭挞了一顿。 只是,很快不少县令就发现张飞莽而无谋,只需尽量做做表面功夫,不要被督邮张飞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即可。 且在吴郡各地世家豪族或死或迁,这反倒是进一步放大了县令的权力和重要性,自恃郡守刘备稳定民心同样还需要他们这些当地县令的支持。 即便是对吴郡府衙多有敬畏和忌惮,但不少本就行事肆无忌惮的县令也渐渐地放肆了起来。 甚至一部分县令自觉刘备乃仁德之主,李基是君子做派,可欺之以方,只要没有拿捏住什么把柄,刘备与李基也没有什么借口对付他们。 然而,这些县令不清楚的是,自从锦衣司开始在吴郡范围内建立之后,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被记录在册。 刘备与李基对于每个县令的做派都可谓是了如指掌。 只是,此前李基还需要这些县令们稳固当地民心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李基还没有腾得出精力去处理这些贪官污吏,只能让这些贪官污吏多蹦一阵。 而如今这些县令直接撞到李基的枪口上,那李基自然也不会有一丝的犹豫进行杀鸡儆猴,也教他们这些县令大人们知道时代不一样了。 至于民心不稳? 甚至发生什么叛乱? 且不说各地郡兵皆已被刘备牢牢掌握,锦衣司已经完全在整个吴郡范围内建立起来。 便是率兵就驻扎在吴郡南部富春山一带的关羽,只消一日行军便可抵达余杭县和钱唐县。 敢叛乱,那就九族消消乐。 时逢大灾,李基没有心思跟这些县令玩什么尔虞我诈。 找一个丞相之才替代顾雍有点难,但想要成为县令以及具备县令之才的士子,随便往在仁德书院外求学的士子丢块砖头都能砸死俩。 也就是在各地实行“以工代赈”修建水利,还需要各个县城的支持,这些县令尚且还有着自己的价值,临时让其他士子顶上还需要一定的适应时间。 否则,李基说不得现在就秋后算账,直接将其中大部分鱼肉百姓的县令脑袋给拿下来再说。 而在李基如此赤裸裸的杀鸡儆猴之下,其余县令几乎是全部都一下子萎了下来,明明是坐在府衙之内却依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仿佛是生怕下一刻就会如同钱唐县令那样,脑袋还留在吴县做客,身体就先回家去了。 随即,李基略微抬了抬手。 一郡小吏捧着一卷又一卷的竹简鱼贯而入,对每位县令进行着分发,且每位县令面前的竹简数量也是有多有少。 少者,不过三五卷;多者,则是高达十余卷。 县令们不禁悄然地相互进行眼神交流,试图从同僚身上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或答案,但大眼对小眼之间均是迷茫。 只是在李基还没有开口之前,这些县令们心中纵是疑惑好奇,但却没有任何一人敢直接打开自己面前的竹简。 事实上,这些均是李基带领着一众小吏抄录了一晚上的吴郡水利规划计划的副本,并且是根据每个县城的区域进行的抄录,且将对应区域的副本分给各个县令。 至于吴郡水利规划计划的原本,则是被李基特意在府衙内腾出了一个房子进行放置保管,自然不可能将原本交给下面的县令。 直至此时,李基的脸上方才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道。 “各位同僚现在可自行翻阅面前的竹简,具体事宜待新的钱唐县令到了之后,吾再向诸位同僚进行详细说明。” 说罢,李基起身朝着在场的县令们行了一礼,吓得众多县令均是纷纷起身回礼。 随即,李基留了一个小吏在此处伺候县令们些茶水瓜果之类的,自己则是转身离开,前往平日里刘备办公的侧厅内继续处理公务。 如今即便是有着顾雍处理吴郡内部的各项杂务,但那源源不断涌向吴郡的流民处理安置起来,依然可谓是千头万绪。 李基自然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其余县令们浪费,在他们阅读那些竹简的同时,李基还在挤着时间去协调安排诸事。 …… 另一边,领着一队郡兵直奔驿馆的顾雍。 还不等顾雍推开钱唐县令的房门,房门就先一步从里面打开。 打开门的是一个模样有些俊秀的士子,穿着一身有些脱桨发白,有着不少缝补痕迹的士子袍。 而那士子看着门外的顾雍,连忙恭敬地行礼道。 “拜见顾大人。” 顾雍脸上保持着几分似是有些迟钝憨厚的神色,对着这位士子点头回礼。 此前负责与一众县令交接的就是顾雍,因此眼前这名士子顾雍同样也有几分印象,且顾雍也曾在李基交给他的官吏资料之中看到过关于许文的具体记载。 钱唐县丞许文。 出身贫苦,本只是钱唐县令家中少爷的伴读书童,但读书比之钱唐县令家中那位少爷可要强上许多,渐渐显露出了非凡才能。 只是碍于出身,许文根本就没有什么上升空间。 反倒是钱唐县令意识到许文是个可造之才后,将许文一手放到了县丞的位置上,将所有的政务都如同甩手掌柜那样交给了许文处理。 因此,这也是钱唐县令为何多有鱼肉百姓之举,但钱唐县总体的状况反倒是相当不错。 并且与钱唐县令各种敛财不同,许文作为县丞数年却没有暗中收受过任何贿赂,反而多有劝诫钱唐县令之举。 只是,在钱唐县令眼中,许文依然只是他家的一个奴仆罢了。 这种事情,在顾雍看来只能算得上是见怪不怪。 可令顾雍心惊的地方在于,李基明明没有去过钱唐县,为何会对许文的过往如此了如指掌。 并且,顾雍明白许文大体是入了李基的眼,自然也不会对许文托大,而是笑着道了一句。 “许大人,恭喜了啊。” “啊?” 许文略微一怔,却是完全不明白喜从何来,转而继续说道。 “还请顾大人稍候,我家大人马上便整理好了。” 就在这时,一声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催什么催,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就算了,还催得如此急。” 随着话音落下,一位大腹便便,似是特意挺着肚子,迈着八字步的钱唐县令从屋内走了出来。 而在看在顾雍后,钱唐县令的眉毛明显一拧,开口呵斥道。“你这小小一个记事掾吏,不懂半点规矩乎?” “什么规矩?”顾雍有些不解地反问了一句。 “你……” 钱唐县令手指朝着顾雍一指,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之时又似乎有所顾忌,转而一甩大袖,道。 “罢了,本官不跟你一个小小记事掾吏计较,前方引路吧。” “哦,引路没问题,吾此次前来正是送足下前往黄泉路。” 顾雍依然保持着那似是迟钝又憨厚的神色,转而朝着身旁的郡兵微微扬了扬下巴。 当即,在钱唐县令震惊且惶恐的眼神下,几个如狼似虎的郡兵便直接上前将他给控制了起来。 “汝要作甚!汝要作甚!” 钱唐县令不断地大喊了起来。 而顾雍则是拿出了李基的手令,开口道。 “适才足下不是问吾懂不懂规矩吗?足下的规矩,吾确实不是很懂,但是在吴郡之内讲的是主公与郡丞定下的规矩,足下违反了郡丞的规矩,所以奉命前来取足下首级悬挂城门七日,尸身则是送回钱唐城门悬挂之。” 霎时间,钱唐县令的脸色几乎是唰一下就彻底白了下去,再无此前趾高气扬的官威,而是连连挣扎大吼了起来,道。 “开什么玩笑?我乃钱唐县县令,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记事掾吏,便是郡丞李基在此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 这一点,钱唐县令还真没有说错。 汉制之中,郡守秩二千石领一郡军政大权。 而郡丞虽然也是官,但与县令一样仅仅秩六百石。 某种意义上,郡丞与县令是同级的,郡丞是没有对县令的直接处置权。 只是,顾雍打开手令,上面所盖之印不仅仅有着郡丞印信,却是还有着属于郡守的大印。 “这样足够了吗?” 顾雍再问了一句。 “不可能!刘府君根本就不在吴郡,刘府君明明已经前往徐州了,为什么手令上会有刘府君的大印。” 钱唐县令震惊且不解地喊了起来,质疑道。 “假的!一定是假的!李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造伪印,枉顾朝廷法度,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放开我,你们要尊伪令乎?” 第163章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看着钱唐县令似乎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断喊叫着,顾雍似是个老实人那样开口提醒道。 “主公前往徐州之前便已经将郡守印信俱交给了李郡丞,莫说是盖张手令,便是盖在我的脸上都没有问题。” 顿时,钱唐县令的声音一顿,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怎……怎么可能?那可是印信,府君大人为什么会把印信都交给李基,难道府君大人就不怕被李基给架空了吗?” 须知,在消息传递不发达的时代,印信才是自证身份最重要的信物,且印信也是行使权力最重要的信物。 郡守印信在手,李基甚至完全有可能在刘备离开吴郡的时候,将整个吴郡上上下下的官吏换成自己人,继而完全将刘备架空。 “感谢足下提醒,险些都忘了。” 顾雍却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走到了钱唐县令的面前,然后伸手将被钱唐县令绑在腰上的印信给解了下来。 钱唐县令见状,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还,还给我……” “凭什么?就算李基手中有府君大人的印信,他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夺我的官,还要对我进行处置。” 顾雍复述着李基的理由,开口道。“大灾之年,尔等奉命在城中随时候命,妄敢醉酒误事,这已足矣。” 此刻钱唐县令已然没了丝毫的嘴硬,只顾着连连求饶辩解着。 “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本官现在已经醒酒了,且马上就能赶去府衙听命,绝不会误事。” “你说的倒也是,你这一身整洁模样,就算拉你到驿馆外砍头,恐怕也会使百姓多有议论,事后郡丞说不得还要怪罪到我的身上。” 顾雍喃喃地说了一句,让钱唐县令的眼中再度浮现出希冀的光芒。 只是,还不等钱唐县令继续说些什么。 顾雍鼻子略微一动,似是嗅到了房间中还在传出酒味。 而后,顾雍循着酒味走到了屋内的榻上,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赫然是半壶未喝完的酒。 紧接着,顾雍便提着那半壶酒走到钱唐县令的面前。 顾雍脸上依然是那一副老实迟钝的模样,手中的那一壶酒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地倒在钱唐县令的身上。 顿时,钱唐县令半个身子都被美酒所打湿,开始对外散发出着浓浓的酒香。 随着酒壶一空,顾雍的声音随之响起,道。 “这样的话,就足以轻易服众了。” “欲加之罪,本官……” 只是随着顾雍摆了摆手,那两个控制着钱唐县令的郡兵就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巴,然后直接将钱唐县令给拖拽了出来。 下一刻,外面传来了一阵惨叫声,然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这方才让一直懵在一旁的许文,骤然反应了过来,脸上流露出了惊恐之色。 “我,我要怎么被处置?” 许文强打着底气地向着顾雍问道。 而顾雍的脸上多了一分笑容,将手中的钱唐县令印信塞入到了许文的手中后,道。 “恭喜许大人,据郡丞意思乃是由许大人暂时担任钱唐县的代县令,只待府衙将此任命上报给朝廷,朝廷再正式下达任命,许大人今后便是钱唐县的父母官了。” “啊??!!” 惊喜来得有点太快,以至于许文一时居然有些难以理解。 昨晚被上司拽着去赴宴喝酒,被迫表演才艺助兴,今早才艰难从宿醉状态中爬起来叫醒上司去参加会议。 然后还不等迟到的上司出门,上司就被摘了脑袋,我自己反倒升官了? “咳咳……” 顾雍轻咳了一声提醒许文,然后开口道。“郡丞正在府衙内等着你参加会议,宜速动身。” “是!” 如梦初醒的许文来不及慢慢体会心中的复杂,紧握着手中印信之余,几乎是飞奔一般地冲着驿馆朝着府衙的方向而去。 前县令的尸体,可还摆在驿馆外还没有凉透呢! 且许文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前县令的尸体,但经过之时,果真还是闻到了一阵酒香,并且走远一点后,还隐隐约约听到顾雍在当众宣布前县令的罪责。 而等许文飞快地赶到府衙,然后被小吏引导着进入会议所在的屋内之时。 许文的出现,几乎吸引了所有正在阅读竹简的县令目光。 一道道目光向着许文投来…… 然而,当县令们看见许文腰上所挂的印信后,那本就凉了半截的心几乎也是跟着凉透了。 那李子坤,果真不是说说的,单纯地唬人。 钱唐县令恐怕这一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蓦然间,刚刚进到屋内的许文似乎听到了不少吞咽口水的声音,且屋内的气氛似是一下子就紧张了许多。 只是许文来不得多加观察,就被一小吏引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随即,许文刚刚打开一卷竹简,还来不及细看其上的内容,李基也随着再度进入屋内。 顿时,在场心思各异且惶恐不安的县令们,神色均是一肃,纷纷打起所有的精神。 而李基感受着两次进入屋内县令们的不同反应,心中不由得暗笑一声。 杀鸡儆猴…… 永远都是立威最快捷的方式。 其中,李基的目光多在许文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令许文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着紧张。 不过,李基并没有对许文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目光下一刻就略了过去。 对于李基而言,许文是相对特殊的,但还是颇为普通的。 普通的是,许文的能力目前并没有什么太过于出众的地方,特殊的是许文的出身便是连寒门都算不上,甚至是奴仆出身,且许文的心性品德尚且不错。 如若许文是个可造之才,李基便会对许文进行相当的扶持,以向许多出身低微的士人传递一些信号。 更重要的是,李基想要通过许文为贫苦百姓们打造成一个标杆,让贫苦百姓尽可能支持子女读书。 在这个连科举、学堂都没有时代,识字率低得可怕! 文字、学问几乎是完全掌握在世家豪族的手中,底层百姓既不识字,更没有识字的途径。 因此,并非是汉代诸多帝皇想要依靠于世家维持统治,而是不得不而为之。 毕竟,倘若一个人连字都不认识,如何执政一方? 不识字的话,甚至就连成为一个小吏都是不可能的。 “仁德学院”不问出身的规矩,表面看似是利好寒门士子,受到无数寒门士子的追捧赞扬,实则也是李基暗自给与百姓们的一个机会。 只是,暂时还没有士子察觉罢了。 因为无论是在世家豪族,亦或者是士子们的眼中,他们与普通百姓就不是一个赛道。 故以,许文已经算是这个时代罕有的一个特例。 书童出身,一步步展现能力,然后被前钱唐县令当成家臣那样扶到了县丞的位置。 这也算是前钱唐县令唯一的执政功绩了,自知能力不行,便让许文当了县丞。 当然,李基更倾向于前钱唐县令仅仅只是想要抽出更多时间去享乐罢了。 这些念头在李基心中一转亦不过是转瞬之间,表面上李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地坐到了主位上。 “麻烦诸位同僚应邀到此,基在此感激不尽。” 顿时,下方的县令们纷纷谦虚地表示“不敢”。 “适才分发给诸位的竹简,想必诸位也已经看过了一部分,那便是需要诸位同僚接下来所需要对各自区域内重新或疏通、或开掘、或填平的水网规划。” 尽管诸多看了一部分内容的县令们有所预料,但当真听到了此言之时,依然为之大为震惊,一部分县令脸上明显流露苦色。 “不可!” 性格颇为刚正的娄县县令忍不住起身开口道。 “还请郡丞大人三思而行!此水网规划以吾观之,确实于万世而言都乃是大利!” “然,若由各县自行依据征召劳力,且不说钱粮消耗,更恐会引得百姓天怒人怨,纷纷逃离家乡也不是不可能的。” “莫非郡丞大人欲让吴郡百姓也化作北面来的流民那般乎?” 一言蔽之! 那就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并且各县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执行如此庞大的计划,县衙的钱粮有限。 若是为官清平一点的县令,县城的钱粮维持县衙运转与开销都是有点紧巴巴的,一年下来的余钱最多就是招募三五百劳力修缮一下城墙,清理一下河道,那都算得上是勤政安民了。 若是再想要进行些譬如修整道理之类的大动作,过去那便是需要县令向当地的世家豪族请求募捐,得到当地世家豪族的支持才行。 一个字――穷、苦! 因此,娄县县令看到李基派发的水网规划计划后,心中止不住的是忧虑。 生怕李基强征劳力进行水网规划,那可是暴政啊! 百姓们过得本就颇为艰难,家家户户往往就一到两个劳力,一旦被强制去开掘河道,甚至要求劳力自带干粮,余下的老弱妇孺怎么活? 那劳力又是否能在繁重的劳役下活得下去? 恐怕用不了多久,即便河道修好了,当地也将变得十室九空了。 李基看着娄县县令那梗着脖子,一副不怕你杀我头的模样,忍不住赞赏道。 “我吴郡有心怀百姓的贤官也,大善!” 第164章 能者上,庸者下 娄县县令闻言,脸色微缓,但语气依然颇为强硬地开口道。 “郡丞大人既知何为贤,且府君行事亦是多秉仁德,还请郡丞大人收回此命令,恕吾不能奉行。” 而随着娄县县令开了个头,且李基似乎也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其余县令也是纷纷开口诉说着困难。 其中,还有些分不清楚什么状况的许文,在悄悄地打开堆在面前的竹简其中的几卷,粗略地一扫,顿感头皮发麻。 当了数年的县丞,且钱唐县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许文一人处理,许文对于钱唐县不可谓不了解。 也正是因此,许文仅仅是大概估算了一下,就意识到倘若要依据竹简所述那般进行水网改造,恐怕要从钱唐县的百姓之中抽取过半青壮充当劳役不可。 这是暴政啊! 更何况,钱唐县也绝对没有那么多的钱粮支撑劳役。 许文的心中一凛,意识到为何那么多县令纷纷开口反对,这种政令一旦实行,恐怕百姓就算不暴乱也得纷纷逃离不可。 只是,就在许文也准备开口发言之时。 李基的双手抬起略微一压,屋内的声音顿时一静。 旋即,李基接着开口道。 “此政令无须各县城提供钱粮,也须各县城派遣劳役,吾将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自逃至吴郡的流民之中抽调青壮对吴郡各地进行水网改造。” 许文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何为‘以工代赈’?” 李基接着开口道。 “以一户四口计算,一青壮参与水网改造,便每日可获一户一日所需粮食。而劳役期满一年后,当地入户籍分配五十亩田地为报酬,且居住房屋亦可由官府建造借贷于一户之家居住。” 至于真正的银钱,李基自然不会发放给流民。 又或者说,就算发放给流民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第一年中,流民的任务就是――活着与饱腹,就算是给了银钱,他们也只能拿去买卖粮食,这反倒是给了一些人哄抬物价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吴郡内部也未必有如此多的银钱流转。 而且吴郡内部本就人手不足,“以工代赈”的形式自然是越简单越好。 因此,李基在思虑再三之后,这一次“以工代赈”的形式则是提供粮食,再以一年为期分配田地作为报酬。 自然,现在的吴郡自然是还没有那么多土地分配,但在完成了吴郡水网改造之后,可耕种的田地面积就会随之暴涨。 可以说,李基这完全就是拿未来的饼喂给现在的流民。 当然,以一户四口人的量发放粮食,青壮需要参与水网开发之余,家中其余老弱妇孺也需要进行相对轻松的一些其他劳作。 修缮房屋、煮饭熬粥、送达物资等等…… 总而言之,那便是相对于现在靠着砂石稀粥勉强续命不同,吴郡官府以着吃饱为代价,以着未来分配田地为报酬,让流民们对吴郡进行开发且建造属于他们以后的家。 正是因此,李基同样需要吴郡的各个县城全力合作与支持。 各个县衙需要大量抽调人手,统筹物料,调和当地百姓与流民的关系,甚至水网开发同样也可能会影响到一些当地百姓的房屋、田地之类的。 这些同样也是需要各地县衙需要去调和处理的。 并且,各地的情况显然也是各地县衙最为清楚不过,即便李基已经在大量组织士子与已经积累了一部份经验的小吏前往各地指挥水网开发,但同样也是需要各地县衙提供大量协助。 若是以“治大国如烹小鲜”的说法来形容。 李基所担任的是总厨,水利规划计划则是菜谱,流民们则是材料,各地县衙、士子以及小吏则是属于真正上手的厨子。 最终吴郡这一锅菜能熬成什么样子,可谓是跟方方面面都息息相关。 而在李基耐心地将以上内容以着相对官面的言语对着县令们解释了一遍,顿时县令们无疑都明白了李基的意思。 劳力,府衙解决;钱粮,府衙同样解决…… 各地县衙的任务是依据着分发给各县的水网开发计划,协调流民们进行“以工代赈”。 一时间,一些颇有能力的县令不禁对于李基的这个计划大为惊叹! 这几乎是将原本只会是吴郡沉重负担的流民,完美地转为了开发吴郡的重要劳力。 且县令们更为清楚的是,做到这一点难的不是这个想法,而是分发到他们手上的具体水网开发计划。 没有一个具体可实施的计划,就算想要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安置流民,那也只会出现一个结果――劳力过剩。 寻常的州郡,完全不需要那么庞大的劳力。 并且即便是动用大量劳力,劳力的投入又是否在民生经济上能产出足够的回报? 只是,不少县令的脸上依然是一脸苦涩之意! 即便府衙自行解决钱粮与劳力的问题,但是协同如此庞大的劳力,那对于县衙而言无疑也是沉重到极点的工作。 过去准时点卯上班,灌一肚子茶酒,这逛逛那看看就能按时散值,当个俸禄小偷,每天就是跟当地豪族商户吃吃喝喝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诸位同僚,此事关乎吴郡数十万百姓以及无数流民,还望诸位同僚莫要有任何松懈懒怠之心,谁要是出了差池,可勿怪于基!” “能者上,庸者下,如是而已。” 只是,这句话听在诸多县令的耳中,只觉得或许那庸者下,恐怕下的是黄泉。 旋即,李基的脸上露出了温润如玉的笑容,道。 “当然,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是哪位同僚自认能力不足以为一县县令,亦可趁此请辞之。” 或许有大才之人,不在乎县令之职,但大才者更不会觉得此政令难于达成。 至于庸者,他们更是不舍得放下那一身官衣以及象征着权力的印信。 因此,随着李基说完停顿了十余息依然没有县令开口请辞。 “善!既然诸位同僚没有异议,那便如此决定了,还请诸位同僚尽快赶回县衙之中进行筹备,一应劳力、钱粮均会在三日内开始送往各县……” 顿了顿,就在李基起身准备离开之时,李基停了下来,再度补充了一句。 “另外,诸位同僚离开吴县之时,最好自南门而出,毕竟与前钱唐县令也是同僚一场,顺带祭拜一番前钱唐县令再走,且基甚是不希望他日需要前往城门祭拜尔等。” 霎时间,在场的县令只觉得心中一紧,直至李基的身影消失了片刻,依然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些原本估算了一番,就意识到了此番府衙动用的钱粮之巨令人难以想象,萌生了一些从中偷偷伸手的想法的县令,更是觉得后颈有些发凉生痛。 那李基,是当真会杀人的啊! 那刘备更是平定黄巾发迹…… 一群以仁德之名伪装的屠夫,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不过纵使一些县令兔死狐悲之下,心中对于李基暗骂不已,但心中一时却也是消了伸手的贪念。 旋即,各个县令纷纷离开府衙,且不约而同的避过南门离开吴县。 只是,李基很清楚这一时的威慑并不持久,一部分习惯了的县令、小吏必然会忍不住伸手。 不过对于李基而言,这也已经足够了。 只要度过最为麻烦的前期,那么后面的一应县令官吏的位置空了出来,反而更便于提拔自己人上去,继而更能深入地掌握各县状况。 且,正好顺手清一清那些此前顾不上的蛀虫。 而在大体捋顺了“以工代赈”的一应钱粮安排,将余下的钱粮计算运送等都交给糜竺处理后,李基便准备离开吴县,亲往吴郡北部的流民营坐镇指挥。 简雍已经快控制不住流民营,即便有着贾诩的协助,但贾诩也只能压下流民们暴乱的可能。 真正涉及到流民们方方面面的协调之上,贾诩并不擅长,简雍的能力也不足以协调聚集在一起超过二十万的流民数量。 且随着“以工代赈”的开始,还需要在流民营之中开始不断筛选出适合的流民送往各县。 假如李基不亲往流民营的话,简雍根本就没有余力再去大肆筛选流民。 而在离开吴郡之前,李基在府衙内忙碌着与糜竺商议钱粮上的一应细节与安排,不知不觉待糜竺离开之时,早又已至了宵禁时刻。 尤其是随着大量流民入境,其中不可避免混杂着些盗贼土匪之类的恶人。 因此,吴郡各个城池的宵禁在李基的命令下都严格了许多,为的就是避免有人想趁乱当个法外狂徒。 而以着李基的身份,宵禁自然是管不到李基的身上,但是李基看着昏暗的天色也就熄了返回府中休息的念头。 否则,这段时间同样忙碌大量调动郡兵的赵云,说不得又要尽职尽责地保护李基一路返回府内。 不过随着吴县之内的事宜暂且安排妥当,接下来的事情大多都是前往流民营处理,这让李基一时反倒是有些闲了下来,感到一阵不适应。 第165章 家国之事 自中原大灾,刘备决意赈灾救民以来。 莫说是李基,可以说自刘备之下的文臣武将几乎就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 便是在富春山一带镇守的关羽。 在李基的命令之下,抽调了周遭县城的五千郡兵前往支援,关羽也开始对山越进行反击与扫荡,以及关羽再一次清扫一遍吴郡南部可能还藏着的些许山贼土匪之流。 避免随着“以工代赈”开始,那些山贼土匪或山越异族之流的趁乱生事。 因此,感受着这难得的空闲,李基干脆放下公务在府衙后院走了走,放松一下心情,缓解着紧绷了许久的精神。 骤然间,李基觉得似乎加入到刘备麾下以来,惟一一段悠闲的时间反倒是装病的那段时间。 每日除了看书以及推演水网规划之外,便是听着蔡昭姬那清脆悦耳的声音背书。 而在想起蔡昭姬之时,李基骤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好歹蔡昭姬也算是自己的未婚妻,且此前还答应了会定期给她写信来着。 结果这两个月来一直忙这忙那的,别说是书信之事,便是蔡昭姬都差点被李基完全抛于脑后了。 倘若不是这空闲了一阵,李基还真想不起来自己具体还有个未婚妻。 旋即,李基拿来一卷空白竹简,正欲书写,又觉得以竹简传信是否有些过于正式了。 想到这里,李基拿出一块锦帛,欲书又停。 锦帛所书文字不便于保存,昭姬平时似乎更喜欢保存竹简多一点,用竹简书写更长久。 最终,李基还是决定以竹简为载体,可当真提笔之时,李基不禁有些犯难该写什么了。 如果不是觉得太过于简单,李基觉得似乎写两字“勿念”就能概括心中所想了。 ‘真只写那两字,会不会比情书更像休书多一点?’ 李基拿着笔杆子敲了敲自己的头,一时觉得自己没有被安置几十万流民给难住,反倒是在这么一封书写中犯了难,迟迟都犹豫不决该如何下笔。 且李基的大脑现在依然满是各种公务的余韵,实在是没有半点风花雪月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李基也没有什么写情书的经验可言。 最终,李基意识到自己的关键,乃是似乎需要稍微解释一下为何如此迟才写信。 随着李基提笔落下,便是写了自己上次见面之后需要处理的繁重公务,借此隐晦表达解释了一下不写信不是主观意志,而是客观因素影响。 最后,李基述明了一番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将离开吴县,请蔡昭姬多加珍重。 李基下笔如走龙蛇般迅速写完,再检查了一遍有无错字,方才颇为满意地将这竹简卷了起来盖上封泥。 除了李基对于自己的书法水平还是不太满意之外,自诩写得已经相当不错了。 该解释的,也隐晦地解释清楚了,再聊表关心,说明去向。 大体便是这样了。 李基将这竹简收了起来,直接唤来一个锦衣司之人,让对方明日将竹简通过保护蔡昭姬的李琴转交到对方手上即可。 …… 翌日清晨。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的李基,直接就率领着加起来百余名的小吏以及“临时工”士子,在上千郡兵的保护下朝着流民营的方向而去。 而张飞则是被李基召回了吴县内驻守。 尽管吴县身处吴郡腹地,四周没有任何威胁,但是考虑到可能存在的风险,李基强行将张飞留在吴县守家。 毕竟,刘备集团几乎所有的钱粮都被李基集中在了吴县之内。 真被偷家焚没了钱粮,那可当真是炸裂之极,这种事情不可不防。 而在李基出发离开吴县的同时,蔡昭姬的纤纤素手也打开了那一卷竹简,眸光在竹简上流转了一阵。 旋即,一向在外人面前可堪高冷的蔡昭姬,却是忍不住轻笑了出声,道。 “这呆子,又并非是向府君大人禀报,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紧接着,蔡昭姬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忧愁。 自从与李基定下婚约后,蔡昭姬对于府外的动向也多了几分关注。 尽管为了避免吴郡本土百姓过度恐慌,李基动用了不少力量阻隔关于流民的一应谣言在吴郡内部宣扬。 只不过中原大灾,爆发了大量流民涌向吴郡的事情太大了,这是不可能完全遮掩得了的,蔡昭姬亦是有所耳闻。 而作为整个吴郡核心人物的刘备与李基,相继离开吴县,足可见情况料想相当危急。 如今,李基也将前往吴郡北部安抚流民,坐镇指挥,这让蔡昭姬不禁对于李基的安危颇有些担忧。 旋即,蔡昭姬拿出了一块锦帛,让侍女李书研墨,然后则是提笔回信。 先是感谢李基送来的侍女李书与李琴,称赞了几句李书与李琴的能力,言明自己一切安好,然后则是表达着对李基的关心,又写了几点对于安置流民的建议。 随即,蔡昭姬手中的毛笔略微一顿,眼眸流露出几分迟疑,神色亦是浮现了一抹嫣红。 蔡昭姬抬眸,看着身旁伺候着磨墨的李书,道。 “书儿,你且转身,莫要看。” “是,小姐。” 在李书转身背对着自己后,蔡昭姬方才满怀羞意地写着。 【自古贤臣能者,家国难两顾,难两全。妾身亦是明理之人,君百忙之间,妾身能收到君之来信,心中实乃欢喜甚之。 然,君之来信与公文无异,字里行间未言是否想念妾身也。 情长书短,不尽依依。】 等蔡昭姬有些慌乱地补上最后一句之后,甚至没有勇气回眸再检查一遍,匆匆便是将锦帛给卷了起来用红绳绑好,装入一个精美的布包之内。 随即,蔡昭姬才将布包交给李书,让李书将布包送去府衙转交给李基。 等李书离开之后,蔡昭姬方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浮现着一阵燥热,走到院中的水池旁边一看,水面中映照的影子甚至都能清晰地看到两颊飘红。 直至了良久过后,蔡昭姬方才感觉自己的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然后,蔡昭姬则是前往蔡邕另一处珍藏着一些特别存在的书库之内,寻了一本珍贵的兵家典籍看了起来。 此前,蔡昭姬虽爱看杂书,但对于兵书阵图之类的,特别提不起兴趣,自然是少于接触。 只是随着与李基定亲,且在李基接触的那段时间中,蔡昭姬亦了解到李基尤爱看书,尤其是各种与兵家有关的典籍,李基时时手不释卷。 ‘且,君似乎更爱听……背书……’ 蔡昭姬默默地想着,将手中过去不太感兴趣的兵家一一地背了起来。 …… 对此,李基自然是不甚清楚。 尽管李基往蔡昭姬的身边安排了李书与李琴,但是李书与李琴的任务更多的是保护蔡昭姬。 除非蔡昭姬出现了什么怪异举动,又或者是有什么怪人想要接触蔡昭姬,李书与李琴才会主动通过锦衣司的渠道联络李基。 只是蔡昭姬平日里可谓是一个典型的看书宅女,以至于李书与李琴在蔡昭姬身边伺候了两个多月,愣是找不到半点东西可以向李基汇报的。 这让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立功,又或者能够通过汇报再次见到李基的李书与李琴,心中还萌生了几分郁闷。 而在李书将蔡昭姬的回信表面送去了府衙,实则通过锦衣司的渠道朝着李基传递之时,李基已然抵达了流民营。 人未靠近,一股颇有些刺鼻的恶臭就率先传入到李基的鼻子中,让李基的眉毛不自觉地一皱。 不过李基对于流民营的状况一直都是高度关注的状态,明白这并非是简雍之过。 简雍已然依据李基提出的种种卫生在流民营内进行执行,各种排泄物也是定点定时处理。 只是在这一处简陋的流民营之内,随着流民的数量不断增加,再者许多流民都不知多少时日没有洗澡了,自然难免会导致各种味道混杂,形成一股臭味。 等李基进入流民营之后,尽管处处可见清理痕迹,但地面大多数地方都可谓是一片泥泞。 流民营中心地带的流民还算得上是有遮风挡雨,可越是往外便是越是简陋,一些流民往相对没有那么泥泞的地上铺些干草躺在上面休息都算是条件好的了。 有些干脆就是直接坐着在地上,身上的泥巴都不知干了又湿了几层,甚至保暖都是靠着那一层泥巴。 而尽管李基在这个时代早就见过许多流民,但看着一个个百姓如此模样,依然忍不住暗自垂泪,心中多有不忍怜悯。 只是,李基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动摇,而是沉稳地率领着一众士子、小吏,在上千郡兵的保护下朝着流民营中心的大帐而去。 李基很清楚自己绝不能流露出任何软弱的女儿态,否则且不说容易让目睹的流民解读出一些别样的意味。 便是李基作为吴郡上下的支柱,也绝不能露出任何软弱的姿态。 刘备作为主君有收拢民心的必要,可以对流民们仁慈怜悯! 可,李基需要保持的是绝对的自信与沉稳姿态,甚至在必要的情况下处置一些心怀不轨的暴民,以威慑人心都在所不惜。 第166章 一撮清澈又愚蠢的嫩葱 而不等李基抵达流民营中心,听闻李基消息的简雍与贾诩便是匆匆迎了过来。 过去时时注意形象,行事做派亦是有着几分洒脱意味的简雍,此刻看上去就算是混进流民群体之中都毫不违和了。 可想而知这段时间简雍的忙碌劳苦,与简雍对视之时,便是连眼中血丝都清晰可见。 李基见状,不等迎了上前的简雍行礼,便直接扶住简雍,丝毫不嫌简雍的混身泥垢,率先开口道。 “宪和,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那些俗礼就免了。” 倘若是顾雍,便是再累也会秉礼而行。 李基的关怀归关怀,作为下属官吏的礼节不能有失,继而成为他日被攻讦或敌视的缘由。 不过性子可谓洒脱又老实的简雍,则是没有推辞,反而是冲着李基大吐苦水了起来。 “子坤先生,这二十余万流民你可必须要尽快安置处理,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长江北岸运送流民过来,用不了多少时日,聚集在这里的流民数量便能达到三十万之多。” “宪和放心,此事吾已有决断,此次前来便是解决流民去向的问题。”李基以着让简雍为之心安的语气应了一句。 “那便好,那便好。” 简雍尽管不知道李基该如何安排如此庞大的流民,但随着李基说出此言,却是觉得压力一下子便消退了许多。 旋即,李基方才看向着贾诩的方向。 平日里有如温润君子般的贾诩,此刻看上去也是颇为狼狈,身上多有泥泞。 只是李基观察了一下贾诩的指甲缝,耳后,发根以及眼睛,发现与简雍那是真狼狈不同,贾诩这纯粹就是为了避免自己显得过于突兀的干净,恐怕是故意将自己收拾成这个样子的。 “文和也辛苦了。”李基开口道。 “为了主公的大志,诩自当万死不辞。” 贾诩口号喊得相当有精神,再加上那看上去似乎跟简雍相差无几的狼狈模样,不知道的当真还以为贾诩付出了多少。 不过李基却是仿佛是深有感触地顺着开口道。 “文和,很快你便不用继续留在流民营之中了,我给你换一个略轻松一点的任务,让你顺便调养一下身体。” 贾诩的神色隐隐凝固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李子坤会有这么体贴? 明明是当记事掾吏的顾雍,已经快要积累到不少当丞相的经验了。 狗路过李基的面前,都得被李基绑在军营门口充当一下警卫发挥余热,李基就不是那种会特意让人歇息之人。 “不用了,子坤。” 贾诩正色道。 “君子行事岂可半途而废?吾既已经负责督察粮食之事,那自当负责到底,不可出现任何差池。” “无碍,督察粮食之事我亲自来。” 李基笑着道了一句。“至于文和后续到何处修养,稍后基再与你细说。” 旋即,不等贾诩再开口推脱,李基便直接转身一边向简雍询问起关于流民营的种种细节,一边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流民营中心区域而去。 尽管李基对于流民营相当关注,但是不少细节是难以见于书面的,无疑还是直接询问简雍最为清楚直接。 随着不断深入流民营,明显越是靠近中心区域便越显得有所秩序,便是给流民们遮风挡雨的地方都好了不少。 而恰好此刻正是分派热粥给流民的时候,看着一位位流民在排队领粥,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米粒可谓是一眼可数的稀粥,然后就宛如是吃着什么山珍海味一般细细地品尝着。 “咔擦!” “咔擦!!” 不时却是从流民的嘴巴中响起着咬到砂石的声音,但许多流民就已经仿佛是习惯了一般。 一些流民会张嘴吐出吃到的砂石,但更多的流民则是习以为常的直接连带着那些砂石一起咬碎了吞下去。 终于,那一群被李基自吴县带到此处的士子们,其中一位看上去与李基年岁相去不远的士子忍不住冲着李基与简雍高声质问了起来。 “李郡丞,简功曹,学生敢问为何要如此对待这些百姓?这些稀粥……能活人乎?又为何会有如此多砂石掺杂其中?可是有贪官污吏私吞了赈灾钱粮?” 随着第一个士子开口,其余士子也是跟着群情汹涌地纷纷喊了起来。 “子礼说得没错!这……这是人该吃的东西乎?” “该杀,当杀粮官!” “还有这流民营简陋至此,这……这哪里是赈灾?” “吾乃闻刘府君以仁德治政,李子坤乃治世奇才,又以仁德书院无私授业于天下士子方才至吴郡而来,焉知吴郡治下竟有如此耸人听闻之事!” “鄙人请李郡丞解释这便是赈灾救民??!!若是如此而为,还请恕鄙人告辞,鄙人不敢自诩君子,但亦不会如此虐待百姓。” 听着那一声声汹涌的质疑怒骂声,李基的脸色不改,反倒是贾诩向李基投来了一个颇有些疑惑的眼神,就仿佛是在询问李基这一撮清澈又愚蠢的嫩葱是李基从哪里拔的? 至于那跟在前来迎接李基的队伍最末的粮官李灿,更是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生怕郡丞李基当真如那些士子所抗议的那般,直接便先将他这个粮官拉下去砍头平息群情汹涌。 反倒是简雍这个老实人见状,眉头一拧,便是开口想要向那些士子解释一番。 只是在李基没有开口的情况下,简雍根本就压不住这些激动的士子,那微弱的声音几乎没有翻起丝毫的波澜。 无奈,简雍只得连忙拉了一下李基,开口道。 “子坤先生,你还愣着作甚,速速解释清楚,可不能坏了主公的名声,否则此事若是被这些士子宣扬出去,主公非得被世人误解唾弃不可。” “不忙,自有他人帮吾解释。” 李基摆了摆手,道了一句。 简雍闻言,沿着李基目光所看的方向望去,骤然发现在那些士子们的一声声质疑怒骂之中,周遭的流民渐渐聚集了过来。 一些士子们见状,还以为流民们是被他们的声势所吸引。 看着那一双双似有些无神的眼睛,士子们亦是觉得心中一酸。 在这个时代所推崇的思想主流,便是董仲舒先圣经典之中扩充而成的五常“仁义礼智信”。 或许这个时代的贪官污吏数不胜数,但亦有着无数为了“仁”死而无悔之辈。 而一路而来目睹了这些流民的惨状,无疑是深深触动了这些士子们的内心。 当即,便是有着士子高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勿忧,吾这便替你们讨个公道。” “那些稀粥,当真是苦了你们了……” “今日倘若李子坤不解决此事,我便是去求见刘府君也在所不惜!” “为仁而死,亦死得其所也!” 只是,还不等这些士子们说完,忽然在围过来的流民之中,有着一老者在手中充当拐杖的木棍狠狠朝着骂得最凶的士子砸去。 “砰!” 清脆的响声…… ‘好头!’ 李基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而这一突兀的变动,也使得怒骂的士子们骤然一滞,不解地看着那怒气横生的老者。 那被砸了个正中的士子懵了一下,转而则是冲着那老者反问道。 “老人家,汝可是砸错方向了,砸吾干甚?” 只是与这些说话都颇为文绉绉的士子不同,大字都不识一个的百姓说起话来可就直接得多了。 那老者更是一副血气上涌的模样,指着那士子大骂道。 “赣哩娘的,谁让你这后生骂府君大人?!” 霎时间,就像是一根导火索似的。 那众多围着近百士子的流民,无神的双目在这一刻都焕发了几分光芒,但却均是带着几分愤怒的光芒。 无论是青壮汉子,还是老弱妇孺均是纷纷冲着士子们怒骂了起来。 “就是,府君大人都跟我们这些人喝同样的粥,你这后生嫌弃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不给我们喝?” “没有这些粥,我们都不知道饿死多久了咧……” “俺一路从家乡往南逃难,也就只有刘府君给我们一口热粥吃吃。” “我,我在逃到徐州的时候,也吃了一碗府君大人沿途设的派粥点,吃了一小碗稀粥才有力气逃到这里的。” “府君大人对我来说就是有活命之恩,怎么能准许你们这些就会张嘴的士人骂府君大人。” “小子,你再敢对府君不敬,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 一时间几乎被指责声所淹没的士子们,均是一副茫然且无所适从的反应。 这些士子尽数都是李基这段时间从想要加入“仁德书院”,但赢不了“四渡红水”的沙盘推演,只能选择在吴郡当“临时工”的士子们挑选出来的。 而能在“仁德书院”的消息出现之后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此处的士子们,大多都是家境不差且消息灵通的士子,否则也不会听闻“仁德书院”的消息就能立刻出发前来吴郡游学。 这一类士子,大多也都有着一类特征,观念依然颇为理想化且有些何不食肉糜,不知真正的百姓疾苦。 第167章 进击的士子 若是要李基进行一番比喻,那这些士子大体就像是一群大学生。 所以,他们或许不太搞得清楚状况,但是他们会为着自己认为的不公而发声和奔走,还不会认为百姓死则死矣。 不像满朝公卿,却罕有为百姓发声者。 而眼看着那群士子完全被周围流民的声讨所淹没,所彻底懵逼,李基抬起手示意了一下。 当即,周围维持秩序的郡兵上前将流民们与士子们隔开,然后对着简雍开口道。 “宪和,这反倒要麻烦你安抚一下百姓了。” “好说。” 简雍应了一句,看着那群士子依然有些怀疑人生的样子,却是明白了李基的意思。 自己解释再多恐怕这些士子们都会心怀怀疑,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反而是那些流民们亲自发声,轻易就能够击溃这些士子们的心理防线,继而维护主公的名声。 只是相当于简雍的想法,更为深谙人心的贾诩眼睛一眯,明白这一幕或许是李基特意安排的都不一定。 特意带着这些士子们进入流民营,甚至就连士子之中最先开口质疑怒骂的士子都有可能是李基自行安排的。 为的,不仅仅是抬高刘备的声音,更是想要借此打造出第一批完全忠诚且仰慕于刘备的士子。 而这些士子后续加入到“仁德书院”后,也将会成为标杆,继而一代又一代地影响着后继学子。 ‘当然,恐怕李子坤也是想要将这些士子们当成免费劳力,又怕他们不用心,所以先给他们一点小小的心灵震撼?’ 贾诩暗自琢磨着,觉得这种一箭多雕的做法,还当真是典型的李子坤风格。 而李基等郡兵们将流民隔开,且简雍亲自将那些流民安抚了下来后,方才走到那些已然有些怀疑人生的士子们面前,缓缓地开口道。 “诸位,首先尔等恐怕误会了一点,那便是朝廷并没有赈灾!” “被你们所嫌弃的砂石稀粥中的每一粒米都是出自于吴郡的粮仓,这些流民也俱是自北而来,并非是吴郡百姓。” “而这每一粒米,主公原都可以让他们留在粮仓之中继续呆着,又或者是像许许多多的贪官污吏那般,将那些粮食用于自己的享乐用度。” 闻言,不少士子惭愧垂首,不少士子瞳孔巨震,不少士子更是暗自垂泪。 一时间,在这些士子们心中,只觉得刘备原本就仁德的形象无限地拔高。 言语能骗人,但是百姓们的反应却是证实了一切。 刘府君的仁德,当真是践行到了百姓的身上。 而李基则是继续开口道。 “或许,诸位的出身都颇为不凡,自是看不上这些对于流民们而言可以活命的稀粥,但这已然是主公所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包括这看起来凌乱不堪的流民营,也是主公不惜派遣了大量人手为流民们建设起来的些许容身之所……” “因为为何他们会是流民,乃是在家乡已无容身之所,不得已四处流走,以图寻一处可以安身活命之所。” “此处虽简陋不堪,却已是难得可容身之处,且亦并非是主公不愿给与这些百姓更多的地方,而是主公仅仅只是一郡郡守,力有不逮。”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自嘲地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且诸位欲拜见主公,却也是不可能的。由于吴郡钱粮不足,眼见百姓挨饿受寒,主公已亲往徐州各郡借粮去了。” 那一声笑声,那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就像是一下闷锤轻轻地敲击在了士子们的心灵之中。 令人震撼的,并非是亿万富翁捐了一百万,而是百万富翁捐出了所有,还动用所有的人脉募捐。 蓦然间,在场的士子们纷纷反应了过来。 刘备……仅仅只是一郡郡守啊! 便是连朝廷都没有赈灾,却是要求区区一位郡守去赈灾乎? 骤然,一位士子自人群之中走出,朝着李基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 “刘府君与子坤先生曾言欲以‘一郡而治天下’,初闻之,只觉得可笑;再闻之,深感震撼;今以吾观之,刘府君与子坤先生已正欲以一郡而救天下也,所言所行,可谓之合一。” “后学晚进襄阳马缓,拜服之!愿追随于府君,供其驱策,践行仁德之道!” 顿时,诸多士子们只觉得心胸激荡难平,更是觉得刘备实乃是大汉数百载难得一见的仁德宗亲,心中的仰慕憧憬之情难以自拔。 在看着马缓如此做派后,一位位士子纷纷向着李基折腰俯首,齐声道。 “愿追随于府君,供其驱策,践行仁德之道!” “愿追随于府君,供其驱策,践行仁德之道!” 李基见状,连忙上前扶着一位位士子,似是颇为欣慰地开口道。“若主公知晓此事,定然感慨‘吾道不孤,仁德之道不孤也’。” “于今日,吾便向诸位送上一句话,与诸位共勉之,以不忘此志,砥砺前行。” 当即,李基令人送来笔墨,又寻找一块长白布,然后在其上书写了起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随着李基书写完毕,周围的士子读上此句只觉得一阵酸麻之感直冲大脑。 或许“横渠四句”在李基看来,已然是后世再司空见惯不过的句子了。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横渠四句”言简意宏,几乎是完美总结了儒家所该有的精神标识,更是进一步升华了儒家所该穷极一生践行的境界。 它所带来的冲击,不仅仅是让在场的士子不能自己,便是连贾诩的神色都为之激烈波动了起来,呼吸都变得多了几分粗重。 直到片刻后,贾诩方才似乎平复了下来,但眼眸依然有着几分激荡地低声道。 “子坤,你可当真是写了句不得了的东西啊!” “如何?看到此言,文和可有不惜一死以行此事的冲动?”李基笑着反问了一句。 而贾诩这一次却是沉吟了良久,那目光紧盯了“横渠四句”不断打量着,方才悠悠地道了一句。 “有。” 李基闻言,不禁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贾诩。 “子坤,汝这是什么眼神?吾曾亦有心中之志,只是……” 说到这里之时,贾诩的声音一顿,又继续闭口不谈。 不过,仅是从贾诩的反应,李基便知道这一句话对于士子们的杀伤力是何等的巨大了。 “文和,吾打算将此言作为‘仁德书院’的院训。” “此举于仁德书院而言,善;于主公而言,亦是善;便是于天下而言,也是大善。”贾诩表明着自己态度。 而后,李基让简雍在流民营之中安排了一场区域作为这些士子的临时住所,那环境自然可以称得上是极差。 只是在经历了一阵洗脑后,再加上李基将书写着“横渠四句”的白布往着那处区域一插。 那些大多过去家境相当不错的士子们,非但没有嫌弃环境脏乱差了,反而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一副随时要遵循“横渠四句”之道赴死的姿态。 毫无疑问,士气可用! 吴郡的人手无疑是相当紧缺的,此前就连正常通过“土木劳动者”慢慢施工的进度,李基都将主意打到这些士子的身上,想要招募“临时工”。 如今想要大规模地在整个吴郡范围同时进行水利开发,可想要如果仅仅凭借着吴郡本身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 因此,想要实行“以工代赈”的话,这些士子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没有这些能够读懂水利规划方案的士子指挥劳力,纵使劳力们有着一身力气,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而当真是大规模开展水利开发,可想而知条件必然会是异常艰苦。 在方方面面都异常紧凑的情况下,这些士子说不得要跟诸多劳力同吃同住都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若是这些士子们没有先经历一番心灵洗礼,而是直接就像个工具人那样给他们指派任务,恐怕用不了几天时间就得跑得差不多了。 毕竟这些士子原本的目标仅仅是参加“仁德书院”的入学考核而已,就连俸禄都没有,甚至是自带干粮的,还能强硬要求他们拼命不成? 现在…… 恐怕这些士子们就算死在了吴郡开发水利的土地上,也会无怨无悔吧? 而后,几乎是争分夺秒的李基,也没有给那些士子多少休整的时间,直接就召集着这上百位士子以及二十余名勉强抽调的小吏讲解“以工代赈”! 其中,首要任务则是让这些士子们,各自去挑选适合进行“以工代赈”的流民。 也便是……还有劳动力的青壮! 这也是必须筛选的,否则为了一口饱饭吃,恐怕就算是老弱妇孺也必须会主动参与到其中来。 只是,且不说老弱妇孺在艰苦的水利开发中能发挥多大作用。 更重要的是,老人与孩子肯定会死! 所以,分派了各自任务的士子与小吏按照要求自行挑选还具备劳役能力的青壮,无疑是很有必要的。 第168章 所烦恼者唯二 等李基初步将小吏以及士子们的任务安排妥当,已是日落时分。 而全程都跟在李基左右充当一个隐形人的贾诩,或许依然有一部份士子不太明白“以工代赈”的意义,但旁听的贾诩却是完全明白了李基如何安置流民的思路。 待贾诩陪同着李基返回安排给李基的营帐之时,贾诩忍不住开口问道。“子坤果真是大才也,此法可是出自于《晏子春秋》?” 倘若是过去,李基还当真不知道贾诩指的是什么。 不过为了防备某个痴迷春秋之人,李基对与《春秋》有关的典籍如今都可谓是了如指掌。 “以工代赈”,最早确实记载于《晏子春秋》:饥,晏子请为民发粟,公不许,当为路寝之台,晏子令吏重其赁,远其兆,徐其日,而不趣。三年台成,而民振。故上悦乎游,民足乎食。 而对于李基那略表谦逊的笑而不语,贾诩则颇为感慨道。 “晏子为救民,为使齐景公愿赈灾,使灾民为劳力为齐景公修筑享乐所用高台,灾民修缮三年,复渡过灾年得而活命。” “此事,吾曾翻阅《晏子春秋》之时,所感慨者皆多是齐景公贪图享乐而蔑视灾民,视享乐之事高于百姓利益也。” “不想,在子坤眼中却是看到了治国之策,吾远不如子坤也。” 第一次被贾诩如此当面拜服,李基心中不禁有些惭愧。 毕竟“以工代赈”更多的是来自于后世的经验,李基不过是站在了后世的角度眺望罢了,还当真没有贾诩所佩服那样自《晏子春秋》之中悟出了治国之策。 只是,李基对此也无从解释,且“以工代赈”的形式确实最早就出现在《晏子春秋》之中。 不过某种意义上,这对于李基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完完全全超脱时代的政策,未必会被人所接受。 但是基于先贤典籍脱胎而出的政策,不但不会受到质疑,反而会被吹捧赞赏,贾诩的反应便是可见一斑。 聪明人,有时候就是容易自行脑补一些细节。 且,今后同样作为主君,同为“以工代赈”,齐景公是为了享乐,刘备则是为了开发水利,相互对比之下,更是就越能凸显出刘备比之齐景公要仁德爱民,这无疑又是在宣传的高地上再度添砖加瓦。 须知,舆论与宣传的高地,自己不去占领,别人自然就会去占领。 待刘备的仁德名声彻底成为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潜意识之时,往往都不用亲自出手,敌对势力内部就自然会诞生大量的带路党。 当然,如今真正的乱世都尚未至,说这个还太早了,但谋士自当远虑,早早积累方方面面的优势…… 这些念头自李基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道了一句。 “文和过誉了。” 旋即,李基邀请贾诩上榻,然后检查了一下营帐内的茶叶,发现居然是自己平常所喜欢喝的那一款炒茶茶叶。 “宪和倒也是有心了。”李基感慨了一句。 贾诩看着李基姿态优雅且熟练地开始煮水泡茶,随口地答道。 “那大概是宪和自己的茶叶,只是宪和大体是到了这边才发现根本没有时间泡茶,所以给子坤安排营帐之时让人也送了点过来吧。” 听着贾诩那略带几分调侃的声音,李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 “贾文和啊,你可当真是没有心!宪和好歹也是一番好意,怎么到你嘴里就是幸灾乐祸了。” “请!”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给贾诩倒上一杯香茗。 些许飘起的茶香味,让李基疲惫的精神都为之放缓了不少。 “嘶~” 贾诩轻吸了一小口茶水,细细地品尝了一下,道。“果然还是子坤泡的茶,更为好喝上三分。” “主公泡的,文和大体就得赞扬好喝上五分了。”李基笑着说道。 “那不是……” 贾诩眯着眼,答道。“主公所泡之茶,那必须是七分以上。” 说罢,李基与贾诩都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或许,贾诩与李基的年龄相差许多,李基尚未有二十,可贾诩都已经是近四十岁的年纪。 然而在刘备集团之中,李基与贾诩之间却是难得的相知之人。 当然,李基与贾诩都不同意相知之点是在于“君子”,在于“毒计”,完全就是基于对方的能力罢了。 而些许品茶的闲暇过后,李基继续为贾诩添茶之余,开口道。 “以工代赈一旦开始实行,大量聚集在流民营之中的劳力都能够发挥作用,每个士子都将率领大量劳力前往吴郡不同区域进行水利开发。” “届时,待水利开发告一段落后,那些劳力也将会携着家眷在当地落户,且有着为当地开发水利之事,也更容易被当地百姓所接纳。” 贾诩点了点头,道。 “以工代赈自然是良策,只是子坤应该有考虑到粮食消耗的问题吧?仅凭吴郡如今的粮食,恐怕有些不足,子坤应该已经有所对策。” “粮食,正在来的路上了。”李基笑着说道。 “徐州?” 贾诩皱着眉,提醒道。“主公便是面子再大,也不可能从徐州借出多少粮食。” 李基摇了摇头,手指朝着西面指了指。 贾诩的神色略微一凝,目光闪烁思索之色,很快就锁定了李基的所指的地方,道。“吴郡往西,莫过于荆、益两州,且均可沿着长江迅速运载粮食顺江而下抵达吴郡。” “只是,荆州内部的世家斗争严重,形势复杂,说动世家借粮之事难如登天。” “而益州……新任益州牧刘焉可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提出‘州牧之策’这等贻害无穷之计,刘焉之心非蠢即毒,如何愿意为了百姓借粮乎?” 说到最后,贾诩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怀疑。 只是,李基的脸上不免闪过了一分不自然,被人当面说“州牧之策”是贻害无穷之计,这跟被贾诩指着鼻子骂非蠢即毒有什么区别。 且,李基也不好解释那“州牧之策”是自己提出来跟刘焉进行利益交换,换取到了刘焉对于刘备的倾力支持,方才让刘备真正拥有了一支可用之兵南下征讨黄巾的。 此事知晓者唯有刘焉与李基二人,便是刘备都完全不知其中细节,仅仅以为是李基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刘焉对于征讨黄巾的支持。 “粮食之事,文和便无须多虑了,如今吾所烦恼者唯二。” 李基悠悠地道了一句,但此刻贾诩则是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似的,装聋作哑地低头就看着杯中茶叶打转。 听不到…… 勿q…… 李基尚且烦恼之事,就定然不是什么轻松之事。 倘若不是贾诩知道跑路也没用,早就拔腿就跑离开营帐了。 只是,李基对于贾诩这种无言的拒绝也仿佛是看不到似的,贾诩没有接话,李基也继续往下说道。 “水利既成,吴郡可耕种之地便会随之剧增,但吴郡本土的耕牛却远远不足,仅凭人力开垦……难难难!” “届时纵有水利、良田,恐百姓耕地效率也是颇低。” 提起这个问题,李基的眉头几乎是紧皱的。 耕牛可谓是贯穿了华夏上下五千年的种田史,重要性不言而喻。 有没有耕牛,对于百姓们种田效率的影响是极大的,且充足的耕牛也能促使劳动力的进一步解放。 否则在这个人均需要耕田二十亩以上,才能保证在缴纳赋税之后来年还能养活自己的时代,完全仅凭人力,百姓们几乎要天天埋首于良田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空闲所言。 此前,李基的计划是逐步开发吴郡水利,逐步增加吴郡良田,一点点吸纳流民增加人口之余,再慢慢通过各方渠道收购耕牛。 只是,计划显然没有变化来得快。 只要“以工代赈”顺利实行,那么吴郡水利将会在一年之内就接近完全开发完毕,无数的流民也将能在吴郡安家落户且拥有自己的屋田。 这反倒一下子便将耕牛紧缺的问题给凸显了出来,且同样也是急需解决的,可以明显改善民生的。 然而,这无疑是个难题,对于贾诩而言更是难上加难的问题。 尤其是这种民生治政的难题,贾诩一时间可谓是毫无头绪,反而回想起了曾经吃牛肉的美味,那可当真是绝了。 可惜在这个时代,吃牛肉那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甚至官府往往还会追究。 所以无论是什么人问起,贾诩非但不能跟他人分享感慨一下牛肉的美味,甚至坚称自己不吃牛肉。 而李基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贾诩的神色变化,转而继续道。 “另一个问题,则是通过各方渠道消息所进行的估算,通过徐州通道一路往南朝着吴郡而来的流民数量超过八十万之多。” “这个数字,太多了!吴郡本土百姓的数量也大体是这个数量,即便是通过‘以工代赈’进行水利开发,大幅增加了吴郡可以安置流民的田地,但这个数字还是太高了。” 并非是吴郡经历水利开发之后的耕地不足,而是李基还需要考量的是安置流民且待流民恢复劳作耕种中间的那个时间段! 第169章 上当矣! 在流民初步通过水利开发后开垦的良田进行安置,再到良田之中产出第一批粮食的这一时间段,那些流民可同样是需要官府进行资助的。 那些流民本身没有存粮,倘若官府不养着他们到第一批粮食成熟,那么流民同样也只有被饿死的份,死在粮食成熟的前夕。 这一段时间的消耗,同样也是李基所需要考虑的,且同样也是个异常庞大的支出。 因此,李基的计算之中当真完全将吴郡的耕地完全开发出来,所能安置的人口数量是如今的五倍之多,彻底超过如今的汝南郡和南阳郡超两百万人口的体量,达到四百万人口左右的数量。 并且,基于江南地区所特有的气候优势,吴郡所产的粮食还会富余极多,真正初步接近理想之后的“太湖熟,天下足”的地步。 然而,基于现实的情况…… “目前,吴郡最多只能容纳六十万流民,以保证钱粮在来年不会崩溃,因此最少也需要分流二十万流民到扬州其他郡。” 李基说出着问题所在,然后看着面前低着头似乎听不到的贾诩道。 “文和,如今吾需要坐镇以工代赈,此两个难题惟有交给你去解决了,想必以文和的能力,料想反掌之间便能达成。” “您太抬举我了……” 贾诩再也憋不住,开口道。 “子坤可太抬举我了,倘若吾能生牛犊子,还能给主公生几头牛出来,但让我在一年内凑到供六十万流民耕地所用的耕牛,怎么找?” 耕牛,这玩意可是稀缺东西。 无论是在大汉的哪个乡里之中,那可都是被十里八乡供起来的宝贝。 倘若是跑到乡里之中去偷人,就算被发现了也还能被扭送去见官,但倘若是跑去偷牛被逮到了,那绝对是要遭老罪直接被打死的。 若是要个百十头,贾诩还能想想法子,但那可是六十万流民耕地所需的庞大数量。 即便是三百人共用一头牛,让那头牛干得口吐白沫地耕,那最少也需要两千头牛的庞大数量。 搞不了! 毫无疑问的搞不了! 贾诩直接躺平摆烂,反正就绝对不接受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免得到时候完不成还有什么坑等着自己。 “真没办法?”李基叹息着问道。 “没办法。”贾诩答道。 “就连贾文和也无能为力?”李基再问。 “实在能力有限,无计可施。” 贾诩就差躺着说出这句话了。 这让李基的脸色看起来愁苦不已,起身在营帐之内来回度步,叹息连连不已,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不断喃喃地说道。 “如此,可该如何是好?” “尤其大多数耕地都将是首次开垦,没有耕地,仅凭人力开垦良田何其难也?” “有田无牛,苦哉苦哉……” …… 这一句句念得,听在贾诩的耳中,也是让贾诩颇为无奈。 只是考虑到种种因素,这题根本无从解决。 或许,靠近北地那一带会有不少耕牛,但那些耕牛如何能收集起来送到吴郡? 一路上且不说盗匪横行,便是沿途官府所设关卡看到庞大牛群,谁不在上面扣一部分下来。 层层剥夺之下,便是在北地勉强收集了一两千头牛,等到了吴郡也就剩个一两百头牛了。 就在贾诩心中越发无奈,准备向李基告辞之时,李基骤然开口道。 “唉,罢了,耕牛之事吾再缓缓图之便是,必然有解决办法,就不勉强文和了,不过如何想办法将那二十万流民妥善安置于扬州其余郡,文和可勿要出了什么差池。” 贾诩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答道。“此事亦是颇难,但未必没有破局之法,且容吾回去思虑一阵。” “文和放心,朝廷已然下令由扬州安置逃难流民,且命令身为扬州刺史的主公督察之。”李基提醒道。 贾诩闻言,脸上顿时一松,道。“‘大义’在手,那便好办许多了,吾有的是法子让那些郡守主动来求着安置流民。” “那便劳烦文和了。” 李基拱手道了一句,贾诩也是回了一礼,然后方才颇有些心情沉重地离开营帐。 毕竟,耕牛之事确实是个大难题,且事关来年安置流民后整个吴郡的收成问题,可谓是事关重大。 只是,在贾诩踏出营帐,一阵流民营内特有的臭风吹来。 贾诩骤然醒悟了过来,一拍大腿,直呼上当! “李子坤一开始就不是想将耕牛之事交给吾来处理,而是故意如此说,继而让我主动接受说服扬州各郡接纳流民……” “好一个狡诈的李子坤,上当矣!” 而就在这时,营帐之内则是传出了李基爽朗的笑声,哪里还有适才那愁眉苦脸的状态,道。 “文和,路上小心,待你明日交接了流民营内分配粮食之事,可就要尽快前往扬州其他郡解决此事,可勿要耽搁了。” “哼!” 贾诩闷着脸,只觉得适才李基刻意装出的苦闷,这下子倒是完全转移到了自己的脸上。 只是事到如今,贾诩显然是没有什么反悔的机会了,便是再回到李基的营帐之中也只会是迎来一阵更加爽朗的笑声。 当即,贾诩只能是迈着大步就直接离开,且心中将那些怨气都转移到扬州的其他郡守身上。 而听着贾诩离开的动静,营帐之内的李基脸上的笑容几乎是掩盖不住的。 对于关羽、张飞而言,激将计自然是百试百灵;对于赵云则是详细解释,便不会推脱分内之事;至于对于贾诩嘛…… 那就需要先提出一个相对过分的要求,然后再略微收一收,拿出一个没那么过分的要求,贾诩自然就会容易接受了。 且心中有怨念的贾诩,想必会比平时更为勤勉些许才是,不至于像是在流民营之中那样装着狼狈,实则天天躺平摸鱼当俸禄小偷。 自刘备尽收流民营之内的民心之后,贾诩在流民营之中的任务,实则就是暗中监控引导一下内部舆论动向就足以避免发生暴乱,可谓之悠闲。 想起锦衣司时常禀报贾诩天天就呆在营寨之中喝茶,喝得肚子涨了才到流民营之中四处转转,这等悠闲小日子李基如何能忍? ‘摆烂不能一起摆,那就大家都不用摆了。’ 李基暗道了一声,然后方才从袖子中掏出自己常用的记事竹简,在其上写着“耕牛”两个大字,然后又在“耕牛”的下方备注上“海船”。 贾诩推辞耕牛之事的缘由,李基知晓得一清二楚。 以着如今大汉各方的黑暗程度,一对鸳鸯路过关卡都得有一个下锅! 想要运大量耕牛过境,便是恳请天子下令,天子说不准都得先拿走一半送入皇庄耕地。 不过,贾诩下意识基于人性与现实去考虑,想不到如何解决。 但对于李基而言,答案本身就已经存在。 那就是海船! 只要造船工场那边的海船一成,那么完全可以通过海运绕过层层关卡自北地直达吴郡,甚至只要打通这一海道,吴郡就连一直存在的战马难题也将完全解决。 相对而言,反倒是贾诩觉得这个难题中最为简单的在北地收集耕牛部分,成了李基所需要解决的最难的部分。 除此之外,李基还在耕牛的一侧,又补上“曲辕犁”三字。 如今大汉所使用的是长直辕犁,甚至李基亲自下田试着使用过,发现这种长直辕犁转弯不灵活,起土费力,效率相对颇低。 而李基记得存在着一种“曲辕犁”,且李基也还记得大体的构造与轮廓,完全可以将其中的概念交由工匠完善,对长直辕犁进行改善,继而提高耕牛的耕地效率。 不过,李基将种种考量都简明扼要地写在记事竹简之中,免得今后出现什么遗漏之余,却也没有急着解决,而是早早就进行歇息。 如今最为紧要的始终是“以工代赈”。 明日起,李基就需要指挥着那诸多小吏以及士子开始在流民营之中挑选合适青壮,然后开始对流民营内的流民进行分流,正式开始“以工代赈”。 大量方方面面的繁琐问题,都需要李基去一点点解决。 类似于耕牛这种重要但不急之事,李基仅仅是记录一下,便将它往后推着待空闲再逐步落实解决便是了。 随后的三五天里,李基一方面亲自在流民营内处理着种种要务之余,一方面更是亲自走遍了整个流民营,监督指导着士子们挑选流民。 很快,一批一批的流民就在士子们各自的带领下离开流民营,整个吴郡自上而下也几乎是高速运转着配合“以工代赈”的开始。 而随着一批又一批的流民离开流民营,流民营内部的流民数量也终于开始快速下降。 等所有士子、小吏都挑选了首批适合“以工代赈”的流民离开,整个流民营内部的流民数量在极短时间内下降到了四万人左右。 这让简雍的压力一下子骤降无数,甚至有些任性地连睡了四个时辰。 而剩下的这些流民俱都是些孤零零的老弱妇孺,一起逃难到此处家人中也没有青壮存在,自然就不适合参与到“以工代赈”之中。 第170章 还想后撤步跑路? 随着流民营内的流民数量减少,一连也跟着忙碌了许久的李基也方才渐渐腾出些许时间,并且暗自地略微舒了一口气。 对于“以工代赈”而言,如今最为困难且麻烦的框架,也算是初步在整个吴郡范围内搭建了起来了。 剩下的除了不断对各处开始进行水利开发的流民们遗漏补缺之外,便是通过流民营这个中转点,将接下来陆陆续续抵达吴郡的流民进行筛选分类,将合适的流民源源不断地分散到吴郡各处。 可以说,只要等益州送过来的三十万担粮食真正入库,那么李基最起码也能保证基本盘不崩,且通过那源源不断的流民给吴地带来中原的先进技术以及蓬勃生机。 至于预期之中将散至扬州其余郡的二十万流民则是有些无可奈何,考虑到为了避免各种突发状况所需要保留的冗余量。 倘若没有分散二十万流民到扬州其余郡,在李基看来潜在风险还是有的。 并且,在李基看来,扬州其余郡早晚也将会是自家的地盘,将一部分流民暂时送出去本质也是肉烂在锅了。 某种意义上,这何尝又不是先让别人帮忙养一养孩子? 更何况,那一部份深感刘备仁德的流民分散到扬州其余郡,必然也会主动宣扬刘备的仁德之名,让刘备纵使还没有真正完全掌控扬州全境便能先一步拥有一定基础的民心。 除了这种种的好处,还有一条流民必然要分散一部分到扬州其余郡的原因,那就是吴郡凭借一郡之力完全消化了所有流民太过于扎眼了。 但,倘若光明正大地分流一部分出去,具体分流的数字可以做文章的空间就大得太多了,有的是办法不会引起朝堂以及有心人的注意。 当然,类似于此前李基在推演之中以“大义”去压扬州其余郡以及世家,强行将所有流民均分给扬州各郡,引起剧烈反弹的结果,也让李基为之警惕。 尽管在推演之中,李基同样也凭借着“大义”以及扬州刺史的监察权,暗中掌握了扬州其余郡的话语权。 但是,没必要这么急! 即便没有推演之中隐隐的那一句暗示――“或许也因此留下了某些隐患?”,李基出于整体大局的考虑也不该如此急。 这一举动,并不符合李基没有向刘备明言的战略“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所在。 当今天子刘宏可还没有驾崩,天子刘宏对于大汉还是具备相当的掌控能力的,一旦刘备以着扬州刺史身份表现得过于强势绝非好事。 这可能也是推演之中所指的真正“隐患”? 这也让李基明白了“计谋模拟器”推演的局限性所在,推演过程之中只会以着此计谋所对应的目标为第一优先,且一切判断都将会基于绝对理性状态。 只考虑吴郡现有的钱粮,如何最大效率且妥善地安置中原而来的流民。 以此而论,“计谋模拟器”所采取的“由上而下”的方式进行推演的线路,无疑已经是极好的。 可计谋的成功,对于战略却未必是有益的。 不过在李基解决了粮食窘迫的问题,以及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在吴郡内部消化了六十万流民,那么自然便不需要由整个扬州各郡均分消化安置流民。 原本可能每个郡都需要安置十余万左右,现在则是由五个郡共分二十万流民。 计算下来,每个郡消化四万流民并不困难。 在损坏利益并不大且掌握有“大义”的情况,其余郡自愿接收流民的可能性自然也便随之提升。 无须再如推演那般,通过“大义”强行逼迫其余郡接受。 当然,如何能让其余郡“自愿”接受,这也是一门技术活。 不过以着贾诩的能力,这种事情料想不难。 汉末顶尖谋士,贾诩必然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在贾诩掌握了“大义”的情况下,假如还是不能让扬州其余郡“自愿”接受二十万流民,那么李基所需要斟酌琢磨一下的,反而是贾诩的用心与忠诚了。 是不是内奸露出鸡脚了? 因此,李基只是跟贾诩具体交待了想要的结果以及划了一条不许败坏刘备名声的底线,剩下的也便交给贾诩自由发挥了。 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贾诩所能发挥的能力还在李基之上,李基也没有必要多提醒什么。 而李基一连埋头忙碌了数天“以工代赈”之事,也是如今也有了几分闲暇,开始处理其余积压了数天的公务。 不过整个吴郡不重要的繁琐公务几乎都是顾雍处理,唯有一些大事才会将文书传递到李基的手中。 因此,李基更多的是在翻阅锦衣司这几天传递上来的情报。 主要的则是吴郡各个县令的动向以及反应…… 倘若当真还有县令在这个时候敢伸手,李基不介意三族消消乐。 或许大汉律法里罪不至三族,但李法官用的就是大汉律法,先斩后奏,以儆效尤…… 先屠了三族,将凶手定性为土匪山贼一流,然后将此事传递于各县县衙,懂的自然也就懂了,且李基还能以此为借口进一步对各县城进行戒严,彻底断绝那些县令们逃跑的可能。 总而言之,之前当官享福贪污的时候没跑,现在需要他们做点事了就想卷着钱财后撤步跑路? ‘还当真有天才诞生了这种想法啊,真以为有这等好事?’ 李基看着锦衣司所上报的信息之中,余杭县令在离开吴县后的一系列举动,明面上开始动员人手筹备物资,暗地里则开始不断地变卖自家私产。 显然,余杭县与钱唐县作为邻居,前钱唐县令与余杭县令想必不仅是酒友,还经常是同道中人。 以至于前钱唐县令的下场,几乎是吓破了余杭县令的胆子,已经开始准备后撤步跑路了。 想必,余杭县令的想法是反正如今大汉的官花钱就能买,既然在刘备与李基的手下当县令如此危险,还不如卷了钱跑路到别的地方再买官来当。 略微琢磨了一下余杭县令的想法,李基忍不住冷笑了一下,拿起桌案上的另一支沾了朱砂的毛笔在竹简上批写了一句话。 【遭强人所害,因公殉职,三族俱灭,宣扬之。】 当然,李基知道现在余杭县令还是完整的,但是当他卷着钱财带着全家老小后撤步跑路,踏出余杭县城的第一步,李基就教他什么叫做分头行动。 魂可以走,人留下;心可以走,钱留下! “让吾看看你怎么跑?” 如若没有锦衣司,说不准这些县令偷偷摸摸还真能给跑了。 只是有锦衣司已经全面渗透到吴郡方方面面后,余杭县令别说是变卖家产,便是一日上几次茅房,每天和小妾几日,锦衣司都可谓是清清楚楚。 这种情况下,就算余杭县令是什么猛将,冲出了锦衣司所设的伏杀圈,后面也还有关羽封锁着吴郡南部各处重要关卡。 因此,李基在以朱砂写下那一句话之时,便已经明白除非余杭县令幡然醒悟,否则下场已然是注定的了。 而后,李基还陆续翻阅了关于其他县令的锦衣司回报,神色微缓。 总体而言,还有一部分县令不是不想跑,而是捞得没有余杭县令那么多,终究还是舍不得县令的位置,所以打算再观望观望。 且或是由于心虚,那一部分县令倒是相当积极地配合着“以工代赈”。 想必,等余杭县令的三族皆因公殉职的消息传到那些贪官污吏耳中,他们料想会更加积极地表现。 只是,随着李基不断翻阅着锦衣司的回报,却是骤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刺绣精美的布包。 李基入手摩挲了一下,只觉得一阵清香飘入鼻子之中。 “这不是锦衣司传递的情报,为何会混杂在这里?” 李基略有些疑惑地喃喃道了一句。 如今锦衣司的体系已经是初步建立了起来,桃园众出身之人作为骨干以及负责在各个区域建立联络点,然后通过单线联系的方式发展下线收集情报。 只不过作为锦衣司指挥使的夏侯博,仅有对锦衣司的管理权,但自四方源源不断传回的情报却是不会直接经过夏侯博,以确保夏侯博不会完全控制锦衣司这个“眼睛”和“耳朵”。 锦衣司所有经桃园众判断有价值的情报都将独立汇总到位于府衙后院的独立房间之内,每一份情报都将再由两个不同的人在竹简上进行各自抄写一遍。 而后,情报原件方才会给到夏侯博浏览后归档保存,另外由两个不同的人抄写过的情报竹简则是直接递交给刘备与李基。 可以说,这种方式,乎杜绝了锦衣司指挥使隐瞒不报或者篡改情报的可能。 也正是因此,刘备与李基所看到的的锦衣司情报应该都是统一的竹简规格,然后笔迹只有两种才对。 李基略有些疑惑地捏了捏布包,觉得这像是那种女儿家的亲手绣出来的物件,且里面似乎装着布帛。 第171章 想 不过,既然是可以经过锦衣司层层传递上来的东西,来源必然清晰,且还是刘备或李基亲自下过命令的。 ‘难道是主公?’ 李基脑海里浮现了这个念头之余,则是伸手拆开了绑起来的布包,取出里面的布帛翻开看了起来。 下一刻,随着一手娟秀且熟悉的字体出现在了李基的眼前,李基方才骤然反应过来这是蔡昭姬的回信。 只是与李基那近乎公文汇报的书信不同,蔡昭姬的遣词造句之间流露而出的是淡淡的关心,那娟秀的字体似能直接读出几分少女心思一般。 当李基看到蔡昭姬所写的那一句【然,君之来信与公文无异,字里行间未言是否想念妾身也】,莫名地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是酸甜感涌上心动,甚至嘴角也不自觉浮起了弧度。 直到片刻之后,李基才骤然有些醒悟过来,眼睛略微睁大了些许,喃喃道。 “我,我这算是被撩了吗?” 李基的手指在布帛上的文字轻轻划过,却似是跨越了距离与时间触碰到了几分蔡昭姬书写此信之时的心意。 书信一封值千金…… 骤然间,李基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或许由于这个时代的交流不便,这更是让每一封书信之中都寄托着沉甸甸的情感。 蔡昭姬似乎……亦是如此。 因为下一次回信不知何时,所以写信之时纵使羞涩万分,却也不禁于文字之中流露情意。 李基细细品味着这种陌生又让人愉悦的感觉,甚至在脑海里默默地构想着该怎么给蔡昭姬回信之时。 “子坤!子坤!!” 骤然,刘备的声音自营帐外由远到近地飞快传来,吓得李基猛的一激灵,下意识便是有些慌乱地将手中的布帛往着袖子里塞去。 也就在李基刚刚藏好布帛之时,刘备那满脸欣喜与疲惫的身影直接拉开营帐的帘子冲了进来,道。 “备多日不见子坤,甚是想念子坤也……” 只是,李基此刻却是莫名有着一种上课递情书险些被老师逮住的错愕与慌乱,有些无措地起身朝着刘备回礼。 “主公怎回得如此之快,且不派人通知一下,也好让吾前去迎接。” “备知子坤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万分,怎能劳烦子坤再特意迎接一番?那‘以工代赈’当真是治国良策也,既可安顿流民,亦能借此治理开发吴地,妙不可言。” 而说起李基的事情,刘备脸上的疲惫就似乎是一扫而空,满脸春风地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一副大汉第一基吹的模样。 只是,刘备说得正起劲之时,却是骤然注意到了摆满竹简的桌案上那个突兀的女性化布包,正下意识伸手拿起。 不想,李基就像是应激那般先一步地伸手一夺,直接将那布包拿过来塞入袖子之中。 “子坤,你这是?” 刘备眨了眨眼,确定自己刚才肯定没有看错,那绝对是个女性所用的布包。 且向来淡然沉稳的李基,脸上此刻更是多出了几分羞耻之色。 李基的道德底线灵活,可不代表李基平日里就是个厚脸皮之人,被刘备恰好撞破传递情书什么的,简直是太社死了。 而刘备也渐渐回过味来了,问道。 “子坤,那个……备来得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 李基轻咳了一声,自然不可能说请主公出去,容臣下先把情书写完再进来,只能是硬着头皮地开口道。 “不,主公,你来得正是时候。” “嗯?” “恰好,基有要事与主公相商。” 李基如此说着,脑子几乎是飞速运转着是什么“要事”。 幸好,揣着答案找过程并不算难! 尤其是如今吴郡越是不断求变,就越会在求变过程之中产生多如牛毛的需要解决的问题。 当即,李基正色地开口道。 “主公,倘若‘以工代赈’顺利的话,非但基所规划的水利开发计划可以在一年的时间内完成,并且预估将能随之安置高达六十万的百姓。” 此言一出,对于刘备而言适才那等小事几乎是瞬间抛之脑后,神色振奋地说道。 “如此,可当真是利国利民之大好事,百姓幸哉,吴地幸哉,大汉幸哉。” 而李基点了点头,则是接着说道。 “主公,只是纵使水利开发完成,可使吴郡多出无数可供开垦良田,但百姓们亦难以仅凭双手进行开垦耕种,急需大量耕牛也。” 这让大喜过望的刘备,眉头也是渐渐拧了起来。 出身穷苦的刘备可不是什么“何不食肉糜”之人,且刘备的耕田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对于农事颇为了解,自然清楚耕牛意味着什么。 尤其是需要开垦新田的话,耕牛更是重中之重! 刘备沉声地开口说着。“备会尽力联系各方商贾,不惜钱粮,全力求购,务求不会误了百姓们的耕种大事。” 然而,刘备同样清楚身处吴地,便是想要买几匹可用战马的价格都贵得吓人,更别说是价值更高的耕牛。 想要在一年时间内从商贾手中求购到满足六十万百姓需要的耕牛,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是刘备纵使知晓此事极难,但亦不是会放弃之人,便是多购得一头耕牛,那也能使不少百姓受益,得以饱腹。 “主公,依基拙见,此事主公或可写信求助于幽燕之地的故友。” 李基温声地提醒道。 “中原战乱灾害不断,耕牛也是越发紧缺不假,但是幽并在黄巾之乱波及不大,且两州北接草原,各种马牛流通频繁,以一年时间缓缓图之,料想不难。” 刘备点了点头,作为土生土长的幽州人,自然清楚李基说得没错。 类似于张世平之类的马贩子,在幽州并不罕见。 又或者说,几乎所有马贩子都是往着幽州并州钻,干着倒卖战马赚取差价的生意。 且或许在别的地方马牛之类是希罕物,整个扬州都凑不出一支成建制的三千骑兵队。 但是在幽州,公孙瓒可以因为单纯由于喜欢白马,就豪横得凑了三千纯色白马来组建“白马义从”担任禁卫亲军,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子坤,幽州买卖马牛确实不算困难,但是如何运至吴郡可是个大难题啊。” 刘备有些叹气地说着,显然也是清楚运送的困难。 “主公莫非忘了造船工场乎?” 李基笑着开口道了一句,然后在桌案上翻找出了一份竹简递给刘备,道。 “主公,请看。” 刘备翻开竹简看了起来,发现上面的赫然是关于造船工场的消息。 在吴郡始终不遗余力的支持下,造船工场可谓是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建立了起来。 尤其是李基这段时间一直源源不断地从流民之中挑选工匠往着造船工场进行安置,这更是让造船工场的各项进度有了飞一般的提升。 在“相互协作”这一方面,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可太擅长了。 人手充足的情况下,往往会爆发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奇迹。 尤其是那些自中原难逃而下的工匠,对于刘备更是可谓感恩戴德,几乎就能拼了命似的,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回报刘备的活命之恩。 因此,非但造船工场已经建立了起来,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根据刘备收集到的船只图纸开始打造第一艘海船。 “如若顺利,只消三五个月便能建成第一艘作为试验的海船。” “而后待那些工匠积累到一定经验后,就能让他们对海船进行一定的改造,将其改成适合运载马牛或各种货物的海船,用于往返幽州之地进行贸易。” 刘备闻言,只觉得心中振奋之余。 刘备亦不禁感慨李基于治国之道可堪是一步十算,那原本只图前往海外寻找稻种、金山银矿的海船,反而是解决了一个当下的大难题。 只是,唯有李基清楚海船的出现,将会是何等的重要。 只要完全掌握了海上的优势,那么今后看似占领江南之地的刘备是偏安一隅,实则却是将大汉漫长的海岸线完全都控制在手,随时都能调兵于中原或北地的任何一处地方登陆。 “倘若那海船当真能如子坤所言那般运送耕牛,那备这便联系尚在幽燕之地的好友,恳请相助之。” 刘备有些欣喜地开口说着。 “那便麻烦主公了。”李基拱手道。 刘备也不含糊,当即就起身告辞离开,急匆匆地去准备书信联系去了。 而待刘备离开之后,李基方才略微舒了一口气从袖子中将布包和布帛取出来。 随即,李基又先拿出那记事小竹简,在竹简之中的“耕牛”画上一个圈,方才重新拿起那布帛再度细细地浏览了一番。 又莫名觉得似有蜜水自喉而入,润于心中。 只是,待李基思索起如何给蔡昭姬回信之时,这倒是让李基给犯了难。 琢磨了好一会,愣是只写下了一个字――“想”! 与蔡昭姬这等才女相比,李基的文学素养显然是不够看的,在写情书这方面更是赤裸裸的小白。 可是,除了写“想”之外,还能写什么? 第172章 宁可药材蒙尘 李基思索了良久,一句句流传千古的绝美情句不断在脑海之中闪烁,下笔来回犹豫之间,最终还是选择自己最为擅长的。 旋即,李基再度拿来一张新的布帛,又寻了个炭块,然后就在固定好的布帛上画了起来。 作为落榜的美术特长生,那自然要有点美术特长生的样子。 落榜归落榜,但是基本的人物素描,李基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或许此刻的蔡昭姬并不在眼前,但是李基也不得不承认自蔡府之中的那惊鸿一睹,蔡昭姬便在李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良久过后,随着李基在布帛之上完全最后一笔,一个栩栩如生的典雅美丽女子就恍若是在布帛之中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基一般。 “水平非但没有下降,反而还增长了几分……” 李基相当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之余,却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假如前世有这水平,哪里还会落榜啊。” 旋即,李基便将自己的素描作品小心折好放入布包之中,正想要封好布包时。 想了想,顺便还是将那只写了一个“想”字的回信,也顺便装入其中。 待李基反应过来之时,骤然发现自己赫然浪费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这让李基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女人,果然只会影响争霸天下的速度。’ 一个时辰,足够自己做多少正事了? 李基心中三悔己过,决定自今日起……戒画! 画画什么的,实在是太耗费时间了。 随即,李基略微收拾一番心情,重新着手处理起积压了数天的公务,一份份公文或汇报不断地被李基过目,且做出着必要的批示。 围绕着“仁德书院”的无墙之城初步集市已经建造完毕,糜家所汇报的集市相关内容; 关于挑战“四渡红水”的士子战绩汇总; 关于名医的寻找,华佗依然未发现具体行踪,只知其一月前游走于青州一带医治瘟疫,不过孝廉张机已经在南阳寻到。 看到外派到中原地区确认大灾与瘟疫趋势,以及寻找名医的锦衣司所发回的内容,李基的脸上也不禁为之一喜。 华佗云游四海,四处医人治病,想要找到的话难度确实不低。 不过张仲景显然要比华佗容易找得多,张仲景乃是南阳人士,并没有四处云游乱跑的习惯,更重要的是张仲景本就是世家出身,还被当地官府举为孝廉。 如此一来,事情可就简单得多了。 李基当即就以刘备的名义下了一份文书,征孝廉张仲景到吴郡为官,这既符合大汉的流程,更是让张仲景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要张仲景到了吴郡,那么医学院院长不就有了吗? 且扬州一地之中的吴郡还好,密林占比不高,但是出了吴郡之后越是往南就越是瘴气横生。 李基很清楚这个时代所谓的瘴气,实则大多就是疟疾、痢疾、黄疸等等疾病,这也是需要足够的医学支撑才能一点点去消灭的。 再者,这一次中原地区发生瘟疫,这也算是给李基提了一个醒。 这个时代致使人口数量锐减的直接因素,往往便是饥荒和瘟疫。 其中饥荒,李基还有能力可解,但瘟疫这却是在李基的能力范畴之外了,需要的是张仲景、华佗这些名医方能解决。 因此,这一次在逃难至吴郡的流民之中,李基还特意从中寻找落难医师,便是打算成立一个医学院大规模的培养医师。 张仲景或华佗,则是李基构想之中最好的院长人选,且李基最为看好的还是张仲景! 华佗最为擅长的各种外科手术,张仲景则是恰恰相反,更精于内科。 而如今的吴郡最为需要的,则是张仲景这等内科人材。 故以,确认了张仲景的状况,李基心中无疑落下了一块巨石。 且如今吴郡大规模进行“以工代赈”,那些逃难至吴郡的流民说不准也会出现各种疾病,这些都是需要足够的医师去解决的。 或许,当下还没有人注意到这种可能存在的问题,但作为总揽事务的李基却是需要尽早准备。 并且,此前李基就让糜家发动自身的渠道,尽可能地从荆、扬、徐三州之中收购各种药材,之后吴郡官府再以官方的名义购买。 想到这里,李基特别先行翻找了一下与药材相关的文书报告,确认了药材收购的事宜还在稳步推行,并且大量的药材都已经在许多医师的处理下入库保存。 不过纵使如此,李基还是有点不放心地进行批复,要求继续加大力度进行药材收购。 李基宁可耗费不少钱财让药材蒙尘,也不允许出现药材不够用的情况。 随即,李基再度打开下一个公文,这反倒是让李基陷入到深深的思索之中。 刘璋即将抵达吴郡…… 只是,对于刘焉、刘璋父子的态度,李基如今也尚未完全明确。 如何接待刘璋,这是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那三十万事关重大的粮食,可还在跟着刘璋随行而来的船队之中。 刘璋其人,李基此前没有什么机会真正地深入接触。 历史之中对于刘璋的能力与性格记载也是相当的模糊,大体只是表现了刘璋性格懦弱多疑以及有几分心怀百姓。 只是,李基从来都不会小视任何一个能名留青史的人物。 再者,此刻的刘璋比李基大不了多少,尚且年轻得很,说不准性格与历史记载的益州牧同样存在着差异。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那便是不宜让刘璋发现吴郡缺粮的现状,否则主动权反倒是要当了刘璋的手中。” “且,教唆刘焉如何在益州裂土封王的事情,也不便被主公知晓。” 李基喃喃地说着,心中大体也已经有了思路。 总而言之,那便是要让刘璋远离难民营进行接待,免得被刘璋发现了什么端倪,拿捏住了如今吴郡的命脉。 只要那三十万担粮食到手了,那么其余的事情都可以慢慢细说。 ‘说起来,吾记得某次模拟之中,刘璋子承父志,同样也对美人流连忘返来着……’ 李基的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桌案,然后迅速手令锦衣司自桃园众中护送萌姬前往位于流民营往西的丹徒县。 此前曾在“计谋模拟器”之中出现过的美姬、萌姬、纯姬,李基或许并不清楚她们具体是什么样子,但这并不影响李基同样在流民之中挑选出了几个美人坯子放在桃园营之中培养。 她们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桃园众一员,给她们的赐名也是根据她们的外形气质特点以什么姬进行赐名。 并且,对于她们的培养也与这个时代世家普遍培养美女的风格不同,李基用上的更多是自己前世记忆中的那一套。 甚至,李基还在里面特意培养了一个对曹老板专攻的御姬,就是那种熟女人妻气质还需要几年时间慢慢沉淀沉淀。 至于萌姬,可谓是人如其名。 那双似是会说话的大眼睛,萌得能让人出血。 随即,李基便前去向刘备汇报关于刘璋到来之事。 主要也是此事一味地瞒是不可能瞒得住的,且刘备拜刘焉为叔父,某种意义上刘璋与刘备是同辈,刘璋完全算得上是刘备的臭弟弟。 至于为何历史之中刘璋会称呼刘备为皇叔,那完全是天子刘协自认刘备为“皇叔”后,世人自不该自认辈分在天子之上与刘备同辈,故以均是随之尊称为刘备为“皇叔”。 而刘备听闻李基以书信向刘焉求粮,然后刘焉派遣幼子刘璋亲自送粮前来吴郡,一时可谓是又惊又喜又疑,道。 “子坤,刘焉叔父的性格,备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心中未尝会是如此爱民之人,其中或是有什么……阴谋?” 刘备的语气之中透露出一丝凝重,喜悦也是渐渐被疑惑所代替。 显然,刘焉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物,也给刘备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一时间就产生了怀疑。 李基闻言,则是顺着开口道。 “主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使刘州牧有什么用心,那送来的粮食却是吴郡当下所紧缺的。” “那倒也是。” 刘备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答道。 在刘备前往徐州借了一圈粮食,尽管琅琊王刘容开了一个好头,让徐州其他郡守也没了太多推脱的借口,只得是纷纷慷慨解囊,但却也让刘备深刻地体会到了借粮的不易。 且绝大部分的郡守还是不同意粮食外借,仅仅是答应了以自家郡守的名义调动一批粮食赈灾,尽量保障途径徐州的流民可以顺利南下抵达吴郡。 在刘备看来,或许那些郡守的本心就不是想要救济流民,单纯是碍于面子之余,不想那些流民死在自己的地盘上,到时候说不得还得动用人手进行清理,否则可能会有瘟疫风险。 这让刘备颇感到几分心灰意冷以及疲惫之余,更是颇为感慨幸好自家的子坤与自己同心同德,皆为不惜代价救民爱民、忠君爱国的仁德之人。 第173章 巴郡甘兴霸 至于刘焉,刘备如何不清楚那是什么人物,故以刘备对于刘璋会亲自运送粮食抵达吴郡才会惊疑不定。 而刘备或许没有李基那样的能力,可以对于吴郡上下的钱粮用度了如指掌,且坐镇调度大量士子和小吏轻易开展大范围的“以工代赈”。 不过,刘备却是清楚如此一来恐怕吴郡的钱粮颇为不足。 只是基于对李基的信任,刘备没有去怀疑或驳回李基的决策,而是选择默默地支持。 刘备很清楚自己冲锋陷阵不如关羽张飞,用计治政也不如李基,所以能做到的事就是给与他们足够的信任。 “那子坤可是已经有所决断?还是需要备亲自去迎刘季玉?”刘备开口问道。 “主公与刘季玉虽有同宗兄弟之名,但刘璋来者目的未明,且主公更宜留于流民营之中坐镇收拢民心……” 李基摇了摇头道了一句,然后才接着补充道。 “刘季玉三日后便会抵达吴郡,吾打算将刘季玉安排在丹徒接待,然后基亲自与之一晤,确认其目的。” 刘备闻言,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此事便麻烦子坤费心了,且若是刘季玉代表刘焉叔父提出什么要求,子坤可全权代吾临机决断。” 这个权力,可谓是相当之大。 几乎可以说李基在与刘璋的商议过程之中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刘备也会认可,完全没有给李基做出任何的限制。 这让李基怀疑恐怕自己做了让出吴郡的承诺,恐怕刘备咬咬牙,也不会否认。 “请主公放心。” 李基心中感动于刘备的信任之余,心中不免有些惭愧自己的隐瞒。 尽管这一份隐瞒是碍于时势,明白一旦全盘托出刘备纵使碍于百姓不得不同意,却也会让刘备自觉背叛朝廷有愧天子,继而内心饱受折磨,故以李基才特意地瞒着刘备。 但,这终究让李基心中不免有些许的惭愧。 …… 而一路沿着长江而下的刘璋,此刻站在甲板上看着江景,双目之中浮现的同样也是万分的忐忑。 或许,一开始乘船而下之时,刘璋对于长江两岸的美景还颇感新奇,但渐渐习惯了那种景色后,刘璋心中的惆怅犹豫不自觉地涌上心头。 父亲刘焉所托付的任务有二。 一:以着粮食为交换,自李基的口中问出于益州裂土封王的万全之策。 毕竟,天子刘宏刚刚平定黄巾之乱未久,威望正盛,这让刘焉纵有野心,对于天子刘宏同样心存敬畏。 且这等大事与造反叛乱无异,一旦失败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尤不得刘焉也需万分谨慎对待,甚至不惜送来大量粮食就为讨得一策。 二:自然就是与李基交好,甚至最好就是能够将李基拐回益州。 随着李基的名声越来越大,刘焉自然是越发清楚李基是何等奇才。 且刘焉甚至怀疑李基之所以怂恿自己裂土封王,未尝没有此前天子与朝廷在节杖之事上对李基的不公,继而引发了李基的不满所谓。 因此,刘焉可谓是万分渴望李基进川入蜀辅助自己,如此当可谓是万无一失。 而身处其中的刘璋,同样也是有着几分自己的小心思。 三位兄长不死,刘璋睡不着啊! 刘璋想要向李基讨教的是如何巧妙地送三位兄长归西,让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进川。 否则纵使最后当真让刘焉顺利裂土封王,一旦那三位兄长返回益州,尤其是作为嫡长子的大兄进川,那么刘璋很清楚自己做的一切都将成了大兄的嫁衣,甚至自己的余生都将会被囚禁至死。 除此之外,刘璋对于交好李基之心亦是颇为急迫。 倘若与李基交好,李基再随之入川进蜀为父亲臂膀,那么刘璋自认有着李基的支持,自己的位置方能稳固万分。 ‘只是,该如何与李子坤交好?’ 想到这个问题,刘璋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刘璋亦曾想从赵云的口中询问试探,但赵云却可谓是守口如瓶且滴酒不沾,这让刘璋就算是想要灌醉赵云都没有丝毫的机会。 而就在此时,一个脸色有些谄媚的巴郡郡丞江值朝着刘璋走了过来,小心地提醒道。“公子,江面风大,还是不要逗留太久为好,须小心免得染了风寒。” 刘璋闻言,丝毫没有自恃身份的意思,拱手谢了一句,道。“谢了,江郡丞,只是璋心中有所苦虑未解之事,故以欲借江风冷静冷静。” 江值忍不住赞叹地说道。 “不愧是公子,眉毛一皱,所虑的便是长远之见,纵使身在远渡长江,心中装着的依然是蜀中数百万百姓的生计。” 此言一出,令刘璋都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明刘璋心里所想的是怎么去舔李基,但被江值这么一说,似乎又未尝没有几分道理。 倘若作为治国大才的李基愿意入蜀,那确实影响着蜀中数百万百姓的生计。 “还是你懂我。” 刘璋有些自得地应了一句,让江值脸上的谄媚之色更甚。 只是这一幕却是看得跟在江值背后的一个穿着小吏装扮,但是体格却是相当魁梧的青年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和鄙夷。 “对了,公子,小的怕你着凉了,为你准备了一件御寒所用的披风,还请公子披上,可勿仅顾着治下百姓且忽略了身体。” 江值一边说着,一边则是朝着身后的那个青年示意。 那青年见状,则是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双手还捧着一件有着精美刺绣的蜀锦披风。 “兴霸,还愣着作甚,快快帮公子披上啊。” 江值催促着道了一句,然后小心地向着刘璋开口道。 “公子,小的这侄子刚刚及冠不久,如今在府衙内为一计掾,不过非但处理公务少有纰漏,还尤善勇力,就是还有些不懂规矩,还请公子勿怪。” 刘璋闻言,打量了一下身后这个正在给自己披上蜀锦披风的面无表情的甘宁,自然也明白了江值这是在趁机推举自己的侄子。 而刘璋打量了一下甘宁的体格,发现那宽松的小吏衣袍却是被他的肌肉撑得紧紧的,看上去确实是有着几分武勇的样子。 刘璋考虑到此次运送粮食,确实也多有麻烦江值这位巴郡郡丞之处,且江值的表现也让刘璋多有满意的地方。 不仅颇为能干,那嘴巴也是让刘璋时时都觉得相当受用。 一念至此,刘璋便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兴霸便在吾身边暂且充当一亲卫如何?待吾返回蜀中后,再向父亲推举大才。” 江值闻言,可谓是大喜过望,连忙就拉着甘宁向刘璋行礼道谢。 随即,江值离开之时,依然不忘小心提点着这位侄子,开口道。 “兴霸,汝可要勿要辜负了公子厚望。” 毕竟,别人或许不知,江值可是相当清楚甘宁平日是何等嚣张高调的性格,明明是一世家公子,却愣是聚了一群乡勇自号“锦帆贼”四处游荡。 也就是甘家在巴郡还有几分关系,方才不至于让官府调动力量打击“锦帆贼”,却也让甘家为了帮甘宁擦了无数次屁股。 直到近期甘宁似乎听闻了“黄巾之乱”有关的种种事迹,骤然像是幡然醒悟那般开始读书之余,还有意进入仕途,然后在江值的手下作为一计掾小吏,倒也算是干得有声有色。 如今,作为州牧之子刘璋的出现,方才让江值萌动了心思,明白这是一个推举甘宁的难得机会。 甘家仅仅是巴郡之地的一个小世家,在巴郡之中或许还有几分薄面,但放眼整个益州可就排不上什么号了。 若是能够攀附刘璋,甚至成为刘璋的心腹,那么无论是对甘宁自己,还是对于甘家的帮助都是相当巨大的。 就在江值相当兴奋且识趣地离去,独留在甘宁护卫刘璋相处之时,看着眼前出现那一位吴郡门下督贼曹赵云,连忙主动地行礼。 尽管门下督贼曹在江值眼中,也仅仅是个小官小吏,但是刘璋对于赵云的态度不一般,这自然也让江值对于赵云也尤为客气。 而赵云连忙向着江值回礼之余,迈步朝着身处甲板之上的刘璋走过去。 忽然,赵云注意到了那站在刘璋身后的甘宁,那种无形散发的气势让赵云的眼眸略微一凝。 这是自赵云入蜀以来,第一个引起赵云注意的高手。 ‘居然是小吏打扮?’ 赵云心中略有几分惊奇之余,就迅速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而甘宁也是似有所感地扭头看向赵云,不过甘宁看着赵云那与寻常士子一般的模样,却也是没有太过于在意。 ‘看来还有些稚嫩,云或是有意偷袭的话,已死矣……不过,未来可期!蜀中看来也是强者如云,不容小觑啊!’ 赵云暗暗地评判了一下甘宁的水准,然后才越过甘宁走到刘璋面前,拱手行礼道。 “刘璋公子,云已收到子坤先生回信。得知刘璋公子亲自前来吴县,主公与子坤先生都颇为高兴,如今子坤先生已在丹徒设宴,静待刘璋公子前来。” 第174章 遇到高手了 刘璋闻言,精神为之一震,追问道。 “那距离丹徒尚有多少路程?” 赵云不卑不亢地答道。“顺流而下,酉时左右便能到丹徒。” 刘璋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判断着时间,发现距离酉时还不到两个时辰。 刘璋有些焦急地开口道。 “诶呀,如今甚急也,吾需快快沐浴更衣。” 一旁的甘宁见状,忍不住拱手道。 “公子,你乃益州牧之子,所代表的乃是益州颜面,去见的也不过是区区一个郡守,如此是否有些抬举对方,也是落了益州的面子。” 此言说得明面上还有几分客气,实则内里的意思显然是有些不满。 李基是郡丞,吾叔江值也是郡丞; 江值在刘璋面前如此卑微,以讨得刘璋的几分重视而推举甘宁,这本就是让甘宁心中自觉堂堂男儿有堕志气。 如今,那被巴郡郡丞小心对待着的刘璋,如今居然为了见吴郡郡丞而准备隆重地沐浴更衣,一副似乎要讨好对方的模样,这如何不会引发甘宁的不满? 这无形之中,无疑是更一步地贬低了江值,乃至于让甘宁感觉自己亦被贬低了数层不止。 只是,甘宁此言却是让赵云的眼眸一凝。 赵云表面谦逊,实则心中傲气与胆魄却也是天下无双之辈。 作为时常被刘备安排在李基身边担任护卫之人,赵云很是清楚李基平时的举止。 且不论李基的能力便是当世罕有的治世大才,更重要的是李基为了一方百姓所做的一切,让赵云心中可谓是钦佩不已。 身为郡丞,为了治理一方,亦是为了百姓,李基没有选择呆在府衙,而是亲自去各地考察,风餐露宿且完全不顾身份地时常与吴郡各地百姓平等交流。 这看在赵云的眼中,可曰之为贤! 如此贤丞,焉能容许此人如此蔑视之? 赵云心中愠怒,表情亦是渐渐冷了一分,提醒道。 “足下,还请勿要妄言。” “你……” 甘宁闻言,本能地扭头看向赵云一眼,正想要开始说什么之时,声音骤然卡在喉咙之中,隐隐从赵云的身上嗅到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原本,甘宁是嗅不到这种味道的。 直至两年前,甘宁率领着“锦帆贼”意欲做点大事,自巴郡沿江而下途径荆州长沙之时偶遇一面相平平无奇的中年钓鱼佬。 行事高调的甘宁,自是秉持着路过的狗都得扇一巴掌,抓到的鱼都得往嘴吐上两口唾液,好教江上江下都知甘兴霸的威名。 然后,甘宁自然就上了…… 然后,甘宁就被干废了…… 那中年钓鱼佬凭借着一根钓竿抽得甘宁嗷嗷叫,打得是没有一点脾气,甚至手下的数百“锦帆贼”见状想上前帮忙,都依然被那中年钓鱼佬随手缴了把钢刀就拿着刀背全给干翻在地了。 幸得甘宁行事嚣张高调,却本也没什么伤人杀人之心,所以那中年钓鱼佬也就教训了他们一顿就放他们离开了。 被揍了一顿的甘宁始终不知道那个中年钓鱼佬的名字,但却是记住了那中年钓鱼佬的眼神与气势。 与此刻赵云的眼神与气势有着几分相似! 时隔两年的阴影再度笼罩而来,让甘宁下意识地选择了闭麦。 只是说出的话就如泼出的水,甘宁那一番话同样引起了刘璋的些许不满,道。“甘兴霸,汝欲教吾做事乎?既为护卫,那便当好一个护卫便是了。” 甘宁心中一怒,但又只能忍了下来,拱手道。 “是,公子。” 随即,刘璋一甩袖,匆匆便往着船舱内而去,迅速进行一番沐浴更衣,以便与李基见面之时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等运载着足足三十万石粮食,且有着足足五千郡兵护卫的船队浩浩荡荡地抵达丹徒县城附近的渡口之时,已是黄昏时刻。 而经历了一番沐浴更衣的刘璋,装扮亦是显得相当正式隆重,身着华服,腰配润玉,就连那小圆脸都显得白白嫩嫩了许多。 看在前来渡口亲自相迎的李基眼中,像极一条大水鱼扑通到了岸上。 “季玉……” 正当李基正准备向刘璋开口表示亲切的问候之时,刘璋却也是同时开腔,且急匆匆地快步朝着李基奔了过来。 “子坤先生!!今日再见,可算是解了吾心中近一年的思君之苦矣!” “自那日于涿县一见子坤先生的风姿,璋便惊为天人之姿,日日夜夜皆在心中浮现,盼望着子坤先生早日平定黄巾之乱归返涿县,以便璋可于子坤先生座下秉持弟子礼节,继而可聆听一二教诲。” “不想,子坤先生却是随玄德兄一路前往吴郡治理一方,却是让璋心中遗憾万分,久久尚且觉得进食都有如嚼蜡,难以下咽。” “今能再遇子坤先生,实乃苍天有幸,怜恤于吾也……” 这一刻,看着刘璋那兴奋又激动得不像是演出来的模样。 不仅是李基略微一怔,便是连跟在刘璋身后一并下船的巴郡郡丞江值都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遇到高手了”。 而看着刘璋那一副热情又兴奋的模样,反倒是将李基略微给整不会了。 此前在涿郡府衙之时,李基也未见刘璋有什么激动可言,而是一个安安静静的乖巧小胖。 ‘演出来的?’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刘季玉还果真不能小觑啊……’ 李基心中的念头闪过,一副温润君子做派地开口道。 “季玉一路舟车劳顿,却也是辛苦了,如今季玉已至吴郡,当也让基略微一尽地主之谊,请。” “好好好。” 刘璋一副见到偶像乐和和的模样,李基如何安排便是如此做。 随即,刘璋吩咐着江值安排好船队事宜,则是仅带着十余名亲卫就跟着李基上了马车,朝着丹徒县城而去。 一路上与李基同坐于一辆马车之中的刘璋,依然还是那一副单纯又兴奋的模样,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是如何从涿郡到益州,然后又讲述着益州的风土民情,描绘着蜀中与中原的不同之处。 整个过程,李基始终保持着笑容作为一个旁听者,只是偶尔地搭着几句话。 很快,丹徒县城便出现在了刘璋的眼前。 丹徒并非是什么大城,甚至整个吴郡也唯有吴县的城池相对较大。 至于丹徒县城的城内常住人口仅仅只有七八万罢了,这甚至在吴县十余个县城之中已然排在了前列。 可想而知,原本的吴郡到底是何等的地广人稀了。 与刘璋目光带着几分新奇地打量着吴地特有的景色不同,李基此刻看着城内略显稀稀落落的人流,眼中浮现的是淡淡的希冀。 待吴郡逐步消化了还在不断前来吴郡的六十万流民后,那么吴郡的人口密度将会随之增加一倍。 再大力地鼓励生育,很快吴郡便能进入一个良好的循环。 纵使是想要成为整个大汉人口最多的郡,也用不了多久了。 而随着抵达丹徒县城内的县衙之时,丹徒县令早就率领着一众小吏在县衙门口恭候已久,浩浩荡荡地迎着李基与刘璋入内。 或许李基本身并不是很在意所谓的排场,但是所需要招待的是作为益州牧之子的刘璋,那自然还是需要表示出足够的隆重。 更何况还是刘璋这一位带着三十万石粮食而来的大水鱼? 甚至李基为了表明对刘璋的重视,还特意将宴席上刘璋的座位与自己并列而坐。 在双方都有意调和气氛的情况下,宴席很快便是变得热烈了起来。 李基一边与刘璋欣赏点评着宴席上的歌舞表演之余,一边指着面前的精美菜肴道。 “季玉,这些菜肴可都是幽燕之地的特色菜肴,这可是吾费了许多功夫才找到的厨子,为的就是避免季玉吃不惯,且尝尝味道正宗否?” 刘璋闻言,也不客气,一连便是将面前的菜肴都尝了一个遍,颇为惊奇地开口道。 “味道果真与此前吾在涿郡之时极其相似。” “那便好,那便好。” 李基笑着道了一句,然后捧着酒盏朝着刘璋敬了一杯满饮之。 至于什么特意找的厨子,那自然是笑话。 厨子完全就是从吴郡府衙内带出来的厨子,平日里刘备与李基所吃的饭菜也是这个厨子所做的。 毕竟吴地一带,确实称得上是“美食荒漠”。 李基倒是有心用吴地的特色美食来招待一番刘璋,又怕刘璋吃不下去,干脆便将自家府衙的厨子拉了出来客串一番。 反正刘璋此前在涿郡也呆了不少时日,做些幽燕之地的特色菜肴定然无有过错,反而修饰一下用心,更显重视的用心。 而刘璋也似是颇为感动,不时地大口大口吃着菜之余,与李基则是大谈起曾经呆在幽燕之地的种种趣事。 只是,刘璋那一颇为软弱且带着几分讨好的做派,却是让陪于末座的甘宁感觉不忿在不断积蓄。 堂堂州牧之子,如此公然讨好区区一个郡丞。 倘若此事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以为益州远不如扬州乎? 第175章 宴中剑舞 就在一以着吴侬软语唱着吴地特有小调的女子结束表演,自缓缓退下之时,还不等下一个被安排的节目出场,甘宁豁然起身,高声道。 “吾尝闻李郡丞乃是在黄巾之乱中立下莫大功勋,怎么安排的尽是些吴侬软语的节目,没有一丝阳刚之气,不如让吾为诸位舞剑,且看看我益州武风,如何?” 此言一出,原本颇为热闹的宴席略微一怔。 坐在宴席之中的丹徒县令最是惊慌,生怕自己破坏了李基的安排,自己的脑袋就得挂在丹徒城门上了,几乎是连连以着眼神向着县丞示意: ‘这难道是你安排的节目吗?’ 同样也是一脸茫然的县丞,眨着眼,以眼神回应着一个信息。 ‘我不造啊!’ ‘那还不赶紧让人将这个愣头青给请出去?!’ 丹徒县令气得眼神都快要会说话了,疯狂地朝着县丞使着眼色。 毕竟,自从项羽给高祖设了一次鸿门宴且安排项庄舞剑之后。 尽管自汉以来宴席之上舞剑助兴依然还是主流节目,但是在两方不同势力上主动舞剑,已然成了一个相当敏感的举动。 至于那陪坐于李基下方的赵云,手掌已然暗自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不仅是在警惕着甘宁,更是在警惕着刘璋是否会做出什么举止。 时下,大汉崇武,遑论是官吏还是士子,平时腰间多有佩剑,以彰显武风! 因此,此刻不仅仅是李基腰间佩剑,就连刘璋腰间同样有着佩剑。 而李基在巨鹿之时,尚且每日能抽出一些时间练习一下剑技,可随着抵达吴郡后,李基早就已然没了这个空闲时间。 故以,随着甘宁的起身,赵云的神经几乎是一下子就绷紧到极点,生怕这些益州来人有什么不轨举动伤到李基。 不过相对于赵云的紧张,李基倒是脸色如常。 并非是李基深知刘璋的用心与想法,而是李基清楚刘璋纵使有杀他之心,也不会冒险地在此处发难,甚至是刘璋本人尚且坐在此处。 李基若是遇刺,第一个走不出吴郡的便是刘璋。 故以,李基举着酒盏,打量着起身发言的甘宁,饶有兴致地向着刘璋问道。 “这一位是?” 此刻,刘璋亦已然后悔收下甘宁,不想其人却是如此桀骜,只得回答道。 “此人名为甘兴霸,乃是巴郡一计掾小吏。” 这一句,可谓是将自己与甘宁之间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更是让甘宁的心凉了个透澈。 或许,甘宁不知刘璋前往吴郡拜访所为何故,但甘宁清楚谈判交流是万万不能一味软弱的。 故以,甘宁起身是对于刘璋的举止有所不忿之余,同时那也是有意作为益州的一份子向吴郡示威,以作为刘璋谈判的底气,也可教吴郡知晓益州并非无人。 然而,刘璋的这一句显然是否了半天前才将甘宁收为亲卫之事,那公然迫不及待与甘宁撇清关系的举动,无疑是对甘宁的一种巨大羞辱。 这让甘宁的脸色几乎是当场就气得涨红了起来! 反倒是李基听着“甘兴霸”这个名字,萌生了几分兴趣。 尽管甘宁性格上存在着一定缺陷,举止之间也颇显高调嚣张,但好歹也是个历史留名“百骑劫营”的狠人,完全算得上是个有勇有谋之辈。 且在刘璋公然与甘宁撇清关系后,甘宁如今无疑是处于一个相当难堪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涨红不已。 李基见状,心中一动,却是主动给了甘宁一个台阶,道。 “基早便听闻蜀中有着‘天府之国’的美誉,只恨今生未有机会进蜀一睹之,不过若能自甘兴霸身上见识一番蜀中风采却也是一桩幸事,还请甘兴霸舞剑,基亲自为汝拍鼓助兴。” 此言一出,甘宁的眼中不禁闪过一分感激之色。 在这般难堪的境地,反倒是被自己有意挑衅之人拉了一把,这完全是甘宁所没有想到的。 而有了李基的开口,甘宁接下来便是舞剑也不至于没了理由只得尴尬退下。 只是这个理由已并非是为刘璋助威而舞,而是为了宣扬蜀中武风而舞。 随着李基接过一手鼓,轻拍了起来,甘宁亦是拔出腰间佩剑随之而舞。 舞剑! 这个时代士子武将几乎俱会,只是每个人的剑术以及风格大为不同。 甘宁的剑舞,尽显勇烈高调,大开大合,别有着一番观赏性。 随着赵云学过一段时间剑术的李基,也同样具备着一定的欣赏能力,拍着手中的手鼓与甘宁的剑舞呼应了起来。 而刘璋看着李基似乎完全没有因为甘宁的无礼生怒,反而是颇有兴致的模样,却也是渐渐放松了下来,坦然地欣赏起甘宁与李基合作的剑舞。 更重要的是,刘璋已然在脑海之中开始酝酿稍后该怎么夸赞李基的拍鼓技艺了。 如若可能的话,刘璋感觉自己未尝不能拜李基为义父,如此双方的关系可就稳固得多了,再接着顺利邀请李基入蜀,何愁大事不成,地位不稳? 只是,刘璋完全没有注意到甘宁一边舞剑,却也是身形一边渐渐靠近了刘璋许多,偶尔看着刘璋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凶光。 ‘刘璋小儿如此辱我,身为大丈夫,安能忍之?’ ‘不如以剑杀之,再聚集船队之中随行而来的锦帆贼,直接在扬州落草为寇,那益州牧刘焉纵使恼我,又能奈我何?’ 甘宁越是想着,心中杀意越盛,原本展现而出大开大合的剑舞也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骤然,就在甘宁靠近到刘璋一定距离后,那剑光徒然一变朝着刘璋掠去。 只是不等剑光靠近刘璋一定距离,早就有所提防的赵云震惊于甘宁刺杀的居然是刘璋,而不是李基之余,手中动作却也是丝毫不慢。 “嗖!” 沉浸于自己思绪中走神的刘璋只是听到一阵破空声,然后就看到两柄汉剑在自己的眼前碰撞到一起。 “甘兴霸,一人独舞岂非只见益州武风,不若让我赵子龙陪你舞一段,如何?” 赵云口中说道谦逊,动作却是丝毫犹豫,直接震开了甘宁手中的汉剑,然后起身挡在了甘宁的面前。 旋即,赵云手中的汉剑便是朝着甘宁刺了过去。 震惊于赵云出剑速度的甘宁,已然丝毫不复此前对于赵云的轻视,连忙抬剑格挡。 一时间,赵云与甘宁于宴席中间那方寸之地,伴着那越来越急的鼓声,双方出剑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两柄汉剑之间的碰撞所展现的剑技之妙,更是让在场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精彩绝伦。 只是场面看似是势均力敌,然而唯有甘宁暗自叫苦,知道自己实际上已然被赵云所牢牢压制。 明显的实力差距,让甘宁有种再度对上了那个中年钓鱼佬的感觉。 而随着越发激昂的鼓声骤然一停,赵云与甘宁碰撞到一起的汉剑亦是随之停了下来。 “真是精彩绝伦的剑舞!” 顿时,随着李基率先放下手鼓,轻轻地鼓掌道了一句进行定性,其余在场众人也是纷纷附和赞赏了起来。 唯有刘璋跟着拍掌之余,心中却是闪过一抹惊疑。 刚刚尽管刘璋走神了,但是甘宁的剑离他太近了,近得让刘璋心中害怕。 那个距离只消甘宁的汉剑再稍微往前一递,刘璋便要血溅当场。 而在那一众喝彩声之中,与甘宁有些气喘吁吁的表现相比,赵云依然还是那一副泰然谦逊的姿态且主动拱手道。 “承让了!” 旋即,赵云与甘宁各自收剑归鞘坐回自己的座位之中,仿佛这一切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剑舞助兴。 宴席,也是如常地继续进行。 只是等宴席散去,刘璋在李基安排的人手保护下离开县衙,朝着城中驿馆而去入住歇息之时。 刘璋那小眼睛浮现着几分凶光地转身看向身后的亲卫,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然而,甘宁并不在其中。 这让刘璋更加肯定了某个猜测,追问道。“甘兴霸何在?可有看见甘兴霸去向者。” 然而,那一众亲卫皆没有注意到甘兴霸是何时消失的。 “哼!” 刘璋冷笑出声,下令道。“立刻前去将巴郡郡丞以及一应心腹全部控制关押起来。” 尽管刘璋不知那甘宁为何要刺杀于他,但甘宁借舞剑行刺失败且畏罪潜逃是不争的事实,其心可诛! 甘兴霸能跑,那推举了甘宁的江值能跑乎? 巴郡甘家又能逃乎? 刘璋一甩袖子,眼中的恨意更甚。 …… 而在县衙之中,随着宴席散去,刘璋以及作陪的丹徒县官吏散去,李基则是直接入住县衙后院简单歇息。 只是,在李基刚刚离开宴席的正厅往着后院的路上走去。 原本跟在李基身后的赵云忽然越过李基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一手将李基护在身后,喝道。 “还不出来?!” 旋即,在前方一处阴暗角落之中,甘宁缓缓走了出来,然后却是直接跪倒在李基面前,道。 “甘兴霸一时冲动犯下大祸,还请子坤先生救我!” 第176章 益州也有高手? 李基看着跪倒在面前的甘宁,手中握着一卷竹简轻轻地拍在手心,凝望着眼前的甘宁。 “汝犯何祸?吾又何以救汝乎?” 甘宁咬着牙地开口道。“季玉小儿辱我,我一时兴起杀他之心,事后悔恨不已,明白犯下祸事,还望子坤先生搭救,他日必报此恩。” 李基的手指朝着甘宁一指,喝道。“子龙,将此行凶贼人绑了给季玉送去。” 赵云闻言,几乎是短短两步间就跨到了甘宁的身后,不等大惊失色的甘宁反抗就擒住甘宁将他摁倒在地。 甘宁惊怒交加之间奋力挣扎,却是感觉赵云那双大手宛如钳子一般死死地锁住他动弹不了分毫,只得连声喝问道。 “子坤先生,吾敬你在宴席之中的解围,特来请你相救,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李基拿着手中的竹简指向甘宁,道。 “汝于吾宴请贵客之席上行凶,又可曾将我李子坤放在眼里?” “焉知汝险些行刺刘季玉成功,可是要坏了吾的大事!吾没有下令将汝当场拿下,已是不忍看到血溅当场坏了氛围,汝这等贼人安敢再出现在吾面前。” 甘宁被骂得完全不敢吭声,深知此事无疑是自己的问题,只得低声地开口道。 “吾已知错矣,还请子坤先生相救。” 李基的眼睛略微一眯,道。 “汝非知错,乃是知杀刘季玉不成,巴郡家中必遭大祸以及在船队之中的叔父江值、一应锦帆贼都将危在旦夕,故以不得不求救于吾罢了。” 甘宁闻言,不自觉地瞪大眼睛看着李基,下意识地震惊道。“子坤先生如何知道?” 李基撇了撇嘴,对于甘宁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一开始听闻甘兴霸之名,李基对于甘兴霸还是抱有几分期待的,不想他却是屡屡做出这等出人意料的蠢事,实在是让人失望无比。 且不说宴席之上欲因怒杀人也就罢了,这个时代崇尚武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之事屡见不鲜。 然而,甘兴霸居然在宴席结束之后,还敢逗遛在县衙之中请李基相救。 李基倘若不立刻与甘兴霸划清界限,那外界岂非要解读成是李基暗中指使甘兴霸刺杀刘璋? 如此一来,李基可就被坏了大计。 甘宁再有能力,当下也远远比不过三十万担粮草的价值。 李基不可能不惜与代表着益州的刘璋交恶的风险,而死保甘宁。 “甘宁,吾不知救汝的理由何在……” 李基道了一句,然后则是挥了挥手,道。“子龙,将甘宁拖下去关押起来,明日再交给季玉发落。” 随着赵云强行将甘宁拖了下去,李基这才拿着那一卷竹简往着后院内的房间走去。 待进了房间,李基在房间内点了油灯,继续打开着手中的那一卷竹简。 其上所记载的,正是与甘宁有关的种种情报。 在宴席上甘宁自爆姓名且欲借舞剑做行刺之举后,李基就暗中指使锦衣司前往船队之中打听与甘宁有关的情报。 甘宁行事张扬,且便是当了个计掾小吏后,也依然借着巴郡郡丞江值的身份,给他的那三百锦帆贼兄弟谋了个郡兵的差事。 因此这一趟护送钱粮的郡兵,甘宁的三百锦帆贼兄弟也尽在其中。 人多言杂之下,锦衣司几乎就在宴席结束的同时,就通过那毫无戒备之心的锦帆贼将甘宁的情况打探得差不多,且将相关情报给李基送了过来。 而李基看着竹简上记载的关于甘宁过去的一桩桩往事,李基的表情恍若间像极了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甘宁这货原来是一直脑子缺条筋以及有毛病的啊! 野史记载之中同为世家子的袁绍与曹操最野的事迹,也不过是闹洞房的时候抢走了新娘子。 但,甘宁那才是真的野。 明明是个世家子,居然跑去当聚众为贼,而且还是大张旗鼓完全不避人的那种。 恐怕也就是甘家只有甘宁这么一个儿子了,就等着甘宁继承家业,并且甘宁的爹恐怕也没有再练一个小号的能力,否则甘宁早就被逐出家门了。 而甘宁在这一次宴席上的表现,也让李基明白了为何原轨迹之中甘宁也是在刘璋上位益州牧后被迫逃离益州,辗转投到荆州刘表麾下也是待不下去,最后才归于孙权麾下。 可谓是三易其主! 只能说李基本以为吕布已经是在坑爹这方面天下无敌,没想到益州也有高手。 尤其是现在甘宁在宴席上一怒之下的作为,倘若甘宁当真刺杀成功也就罢了,甘宁凭借着信息的滞后性,还有机会能够通知甘家逃离巴郡。 现在,甘宁则是完全弥补了此前还没有气死自己爹的bug,可以一次性把全家都给抬走了。 就在李基思索着此事之时,一道身影缓缓走到了李基屋外,以着三短三长叩了一下房门。 “进来。” 李基道了一声。 然后,一个穿着衙役服饰且看上去还颇为稚嫩的身影走了进来,却也不走近,而是恭敬地低声汇报道。 “子坤先生,渡口有动静,刘璋命人将巴郡郡丞江值、十余名巴郡小吏以及那三百锦帆贼都拿下关押了起来。” “嗯。” 李基点了点头,示意其退下之余,只能说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刘璋或许并非是什么大智大勇之人,但却是相当之惜命,在甘宁做了行刺之事后,刘璋必然会拿下江值等人。 旋即,那锦衣卫从怀中抽出了一份竹简递给李基,道。“这是关于巴郡计掾小吏甘宁进一步收集到的详细情报,请子坤先生过目。” “辛苦了,刘进。” 李基满是鼓励地道了一声。 而在被李基准确地道出了名字后,刘进脸上全然是激动与亢奋地说道。“没……没想到子坤先生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李基温声地开口道。 “当然,桃园众的孩子,那便是主公与吾的孩子,吾会记住你们每一个人,你们所做的一切也是对主公的大业重要的支持。” 刘进闻言,双目有泪水止不住地激荡而出,也不多言,双膝跪地冲着李基重重一叩,然后就迅速地退下了。 而在刘进退下后,李基方才打开着锦衣司所收集的更为详细的情报。 与之前相对简略的不同,这一次所记载的情报明显详细许多,甚至就连甘宁建立锦帆贼后何时劫掠,何时又曾杀人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又以及巴郡甘家之中有几口人,巴郡郡丞江值与甘家、甘宁之间的具体关系,这些亦尽数记载于其上。 这让李基对于锦衣司所展现的能力倍感欣慰。 或许,这也跟是李基亲自吩咐的任务,让锦衣司拼了命地想要做到尽善尽美,但不可否认的是,锦衣司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通过一系列手段将甘宁的情报都收集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旋即,李基则是拧着眉,将与甘宁有关的情报细细地重新看了一遍。 而甘宁过去的所作所为,亦是映射出了甘宁更多的性格细节。 越是解读,李基就越是发现甘宁果真是个十足的奇葩。 甘宁有着一套自己的行事观念,所作所为有着不少似乎相悖且矛盾的地方,忽略家族却是重视地缘,爱护士卒又嗜杀残暴,做派高调奢侈又多有分钱于乡里之举。 ‘典型的以自我为中心,对自己认可的群体极尽维护,对于不认可的群体则是残暴蔑视。’ 最终,李基默默地评价了一句。 如此一来,李基倒是完全能够理解甘宁在宴席上所作所为的动机了。 一开始,甘宁将刘璋视作益州代表以及自己将要效忠的主君,但刘璋的做派显然过于谄媚软弱,故甘宁欲以剑舞壮其声威; 在刘璋故意与甘宁撇清关系后,甘宁心中顿起杀心,欲以刘璋之血洗去所遭之辱。 而在事败之后,甘宁倘若想要一人逃跑却是不难,但赫然也意识到他一个人能跑,但刘璋不死的情况下,巴郡郡丞江值、三百锦帆贼以及巴郡甘家跑不了。 所以,甘宁方才不顾颜面,跪倒于李基的面前恳请相救。 李基所思考的是……此事对于吴郡的影响,还有甘宁的价值。 总而言之,甘宁鲁莽自傲且不爱动脑子之余,却是个对内极度护短,对外却是尤为残暴凶狠之人。 这种性格倒是比李基想象中要好上不少,且若是能使之完全归心,倒也有着独特的用处。 而在李基陷入思索之余,赵云也返回汇报将甘宁关押妥当之事。 “甘宁可有什么反应?”李基问道。 赵云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 “一直在恳请云转告子坤先生,望子坤先生相救之,来日必有厚报,其状甚凄,让人动容。” 李基见状,开口道。“子龙动了恻隐之心?那便去将甘宁给放了吧。” “云不敢,亦不会!吾手中涯角枪所指唯有主公的方向,断然不会因心中之念而行徇私之举!” 赵云神色一凛,连忙答道。 第177章 养寇自重 看着赵云那一板正经的模样,李基自然知道赵云不是徇私的性格。 又或者说整个刘备集团之中,包括刘备李基在内都有可能徇私,惟独赵云绝对不会有徇私的念头。 “子龙,吾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偷偷将甘宁给放了。”李基道了一句。 赵云闻言,方才明白了过来。 只是,赵云想起甘宁的表现,开口道。“子坤先生,只是恐怕就算将甘宁给放了,恐怕他也未必会跑。” “且试他一试。” 顿了顿,李基接着开口道。 “若是甘宁跑了,那便由他去吧,正好也能撇清此事与吴郡的关系,权当甘宁没有在吾面前出现过;若是甘宁没跑,那说不得还有被拉一把的价值。” “是。” 赵云点了点头,转而则是下去安排此事去了。 直接放走甘宁,那自然是太明显了。 不过只需让看守甘宁的衙役给甘宁一个机会,凭借甘宁的武勇想要逃出牢笼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很快,赵云就过来给李基回报:甘宁跑了! “那便如此吧。” 李基没有再说什么。 甚至,李基心中未尝没有着一份疑虑与紧张。 倘若甘宁依然忠于刘璋,而甘宁所做的一切都是刘璋所指使来试探李基的呢? 尽管李基并不认为刘璋能有这种水平,但与贾诩接触久了,深知贾诩做派的李基还是下意识选择对这种可能防上一手。 故以,甘宁顺水推舟跑了也便跑了,李基便没有太过于在意。 即便以着长远考虑,吴郡在水军将领方面依然有着巨大的缺口,但也绝非一定要折服甘宁。 故以,李基倒也未觉得有什么可惜可言,在放下了手中借着些许零碎时间在阅读的兵书后,也便安寝入眠了。 只是,翌日李基习惯性地早早起身推开房门之时,却是见甘宁就跪在院子之中。 赵云则是守在了李基的房门旁,默默地注视且戒备着甘宁。 而在李基推开房门后,赵云连忙朝着李基行礼。 “子龙在此守了一夜?”李基有些诧异地问道。 赵云答道。 “昨夜甘宁三更到此,云便醒了。为了防止甘宁有什么不轨举动,云方才守在子坤先生门外,应该没有给打扰到子坤先生入眠吧?” “子龙做事,果真是让人放心。” 李基感慨了一句之余,接着说道。“辛苦子龙了,不如子龙先下去歇息一阵。” “谢先生关心,不过云无碍,莫说是一夜未眠,云曾被师父命令不休不眠持续舞枪以寻求突破极限,却足足舞了两天两夜依然神采奕奕,反倒是师父老人家困得不行了,只能作罢。” 赵云提起这一件往事之时,语气还包含了几分无奈,仿佛对于自己没能突破极限而深感愧疚。 只是这一番话听在李基的耳中,脑海里不禁浮现一句话:人与人之间的体质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赵云那体格看着跟李基相仿,但到底藏着什么怪物啊。 难怪能在百万大军之中七进七出,倘若没有这等充沛到难以想象的体力,恐怕累都先累死了。 一念至此,李基也作罢了劝赵云去歇息的想法,转而看向跪在前方的甘宁,沉声道。“甘兴霸,昨夜既然你已经逃了,又为何回到此处,当真以为我李子坤的刀不利乎?” 此刻的甘宁双目已满是血丝,身上各处也多了些伤口血迹,显然昨夜经历过了一番厮杀,双手撑着地,开口道。 “吾知昨夜乃子坤先生故意放吾离开,吾亦非是逃命,而是想返回船队通知叔父以及一应兄弟逃跑……” “只是,叔父以及弟兄们早已被擒,且那刘璋小儿设下埋伏,吾奋力斩杀十余人跳入江中方才逃脱。” “然,甘宁能跑,叔父、弟兄们以及尚在巴郡的家人如何能活?” “只求子坤先生怜悯之,只要能救下叔父、弟兄们以及尚在巴郡的家人,甘宁余生甘愿为先生驱策,为奴为婢绝无二话。” 说到最后,甘宁脸上已然满是悔恨之色,然后冲着李基叩首不言。 片刻后,李基走到甘宁的面前,开口问道。“这么说,汝后悔行刺刘季玉了?” 甘宁沉吟良久,方才咬着牙道。 “不悔,那刘璋小儿如此辱我,视吾有如弃履,不杀之,吾甘兴霸妄为大丈夫!” “吾所悔恨者,乃是借剑舞而行刺之,这般刺客小人之事,焉是吾甘兴霸所该为之事,吾应当召集部众,再趁夜袭杀之。” 李基闻言,忍不住骂了一句,道。“汝可当真不愧为锦帆贼,所思所想,行事做派与贼子何异?” “吾甘兴霸,正是巴郡锦帆贼!” 提起这个名字,甘宁依然颇有些自傲地开口道。 李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吐槽甘宁到底在骄傲什么,当一个贼子很值得自豪吗? 而甘宁自豪过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顿时不敢再度吱声,而是默默地再度低下头。 如今,甘宁已然想了种种可能,却也明白似乎唯一可以在刘璋手下保住江值以及三百锦帆贼兄弟的方法,也便是求这个让刘璋谄媚的李基相助。 否则,甘宁只能再度尝试去袭杀刘璋,以图袭杀刘璋成功,接着趁乱救出江值以及三百锦帆贼,然后再返回巴郡各自接走家人远避益州。 只是甘宁深知在刘璋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想要袭杀刘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远低于请求李基。 所以…… 就在甘宁感觉自己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之余,李基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道。 “我不会收你,主公也不会收你,吴郡更没有贼子的容身之地,但是巴郡太小,既然容不下你,你还不如带着你那三百锦帆贼到大海上折腾。” 甘宁愣愣地抬头看着李基,却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只是,李基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越过甘宁走出小院。 待李基的背影即将消失在眼前之时,甘宁方才连忙冲着李基的方向叩首。 能带着三百锦帆贼到大海上折腾,这无疑说明了李基愿意出手相助…… 只是倘若吴郡不想与益州交恶,那么吴郡显然不可能收留甘宁。 不过,李基原本的计划就是让甘宁到大海去折腾,闹出一点动静来。 没有贼,那么自然也就没有兵的必要。 此前李基意欲建立海军,却是容易遭人口舌,并且也很可能会引发一些猜忌。 不过,倘若甘宁到大海上肆虐,那么吴郡建立海军防备海贼,那么就显得相当理所当然了。 这并非是吴郡另有野心,仅仅是为了守境安民,防止百姓遭受海贼的劫掠骚扰罢了。 至于这是否存在吴郡养寇自重的可能性,那更是不可能了! 甘宁可是益州巴郡人,与吴郡根本不存在一丝联系,并且甘宁此前在益州就常常自号“锦帆贼”作恶,又曾在李基宴请刘璋之时公然行刺…… 这种恶贼,逃至了大海之上自甘堕落为海贼四处为祸,那不是顺理成章吗? 一个个念头在李基的脑海之中不断浮现,明白甘宁便是吴郡通过“养寇自重”的方式,名正言顺地发展海军最好的棋子。 并且甘宁相当重视所认可之人,只要将甘家安置于吴郡之内,那便不怕甘宁会萌生反叛心思。 而接下来的问题,则在于该如何撇清吴郡与甘宁的关系之余,劝说刘璋放过江值、锦帆贼以及甘家了。 正在李基思考之时,便有着小吏来报刘璋前来拜访。 旋即,李基吩咐锦衣司将甘宁从县衙的后门带走,暂且将甘宁安置于城内隐秘之处,方才匆匆地带着赵云前去迎接刘璋。 而刘璋一见到李基,那热情的劲头就像是看见亲人了那样,连连问好,又关心着李基昨夜的作息睡眠如何。 这让李基都不免得有些吃惊,这大清早便过来问候,恐怕就算是刘璋平时孝顺刘焉的每日请安都做不到这么勤快吧? 孝顺! 太孝顺了! 纵使李基与刘璋的年岁相仿,这种孝顺让李基略有些不太适应,但不得不说却是让人难以拒绝的。 而李基一路引着刘璋到屋内就坐后,李基顺便关心了刘璋一句昨夜睡眠之时,刘璋骤然有些惊恐不安地开口道。 “子坤先生,昨夜可吓煞我了,返回驿馆之后吾越想越不对劲,那甘兴霸看似舞剑助兴,实乃欲行荆轲之事也。” “昨夜那恶贼甘兴霸还潜回船队之内,又连杀十余人,可谓残暴凶狠,故以吾早早过来便是想请子坤先生广发文书通缉这等恶贼。” 李基故作吃惊地开口道。 “哦?竟有此事!那甘宁不是季玉的近卫乎?吾昨夜宴席之间还以为那是季玉特意安排的剑舞,便是那意欲行刺之举也纯粹是为了一时节目效果,不想还有这等内情。” “是极是极!” 刘璋也是满脸不解地开口道。 “那甘兴霸当真可恨,我待其亦算不薄,不知其何时生出那等险恶心思。若不是子龙及时出手,说不得我昨夜就已然血溅当场,故以我今日早早过来亦是想向子龙道谢。” 第178章 清君侧? ‘这刘季玉……是认真的吗?’ 李基的脑海之中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仔细地观察着刘璋的神色,发现他似乎当真没有发现自己随口道出的那句话之中所隐藏的毛病。 刘璋,竟然真的觉得自己待甘宁不薄。 这算是把李基给整得有点无语了。 且不说据李基所知的,刘璋除了一个近卫之外,并没有真正给甘宁赐下任何东西,便是在宴席之上的那一番举动就已经相当离谱了。 这个时代颇为流传的《孟子》言: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为寇仇。 更何况,刘璋跟君王远远还没有沾边,怎么会如此心安理得地认为部下被他主动撇清关系后,还必须死忠到底。 倘若是刘备的性格,宴席之上绝不会如刘璋那般撇清关系,而是会奋力维护之。 因此,李基昨晚既对甘宁的愤而刺杀震惊不已,又不禁感慨于刘璋的这种蜜汁自信。 难怪刘璋原轨迹之中被张松给卖得干干净净的,还毫无所觉,他在某些方面可谓是天真得让人意外。 ‘不过,这对于吴郡而言不是好事吗?’ 李基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也完全没有打破刘璋的那种自信的想法,而是顺着刘璋附和了两句,且轻描淡写地越过了这个问题。 而刘璋看着李基似乎完全没有主动替甘宁开口的心思,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随之完全放了下来。 尽管刘璋昨晚辗转反侧之间,也判断此事应该与李基没有什么关系。 甘宁乃是巴郡人,李基也从未去过巴郡,自己收下甘宁充当近卫也是临时起意,且李基也完全没有谋害自己的理由。 再兼之昨夜甘宁又逃回船队试图救人,这更是显得吴郡在其中完全是旁观者的身份。 否则,倘若吴郡一心强行保住江值以及甘宁,完全不需要甘宁如此冒险地独自潜回船队。 只是,事关自己的性命安危,刘璋对此自然是慎之又慎,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什么差池。 毕竟,刘璋若是死了,刘焉同样也有足够的理由向朝廷请求放一个儿子回到益州,以求有儿子在身边尽孝。 但凡涉及到自己的三位兄长有关之事,刘璋总会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小心。 而随着刘璋放下最后一丝疑虑,神色也是随之略微一肃,目光却是往着大开的房门看了一眼。 会意的李基见状,明白刘璋料想是率先按捺不住了。 旋即,李基朝着赵云挥了挥手,赵云当即躬身退下,将房门关上之余亲自守在门外戒备。 随着房门关上,刘璋还不忘再三观察一番周围的环境,确认隔墙无耳后。 下一刻,刘璋骤然拜倒在李基的面前,带着几分哭腔地开口道。 “还请子坤先生救一救吾父!” 李基佯做吃惊地问道。“嗯?刘益州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一刻,刘璋知李基这是在装腔作势,李基也知刘焉的狼子野心,但是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想当年咱大汉高祖皇帝,还知道斩白蛇起义,讲究一个名正言顺,且不说能不能说服别人,起码说服了自己。 后世子孙,自然也是将那一套学了个七七八八。 名不正言不顺的事,那不能干,遮羞布还是要有的。 刘璋不能直接说我爹刘焉想裂土封王,甚至还想当天子,那刘宏本来就是个小小的解渎亭侯,也就是看着像个好控制的小白脸才被扶持着当了个大汉天子,那为何我爹刘焉不能当天子? 而李基也不可能直接一开口就教刘璋怎么回去造朝廷的反,那不是成乱国奸贼了吗? 所以,尽管双方都心照不宣,但是表面功夫和流程还是需要走一走的。 “吾父为大汉牧守一方劳心劳力,只为使大汉中兴,再现繁华盛世,不料朝中奸佞当道,已多次有人中伤吾父的忠君爱国之心。” “如今,为使我大汉疆土永固,平息叛乱。吾父提出州牧之策,且舍身远去益州担任一方州牧,跨越蜀道之难,远离故土与朝廷,如此用心,忠臣孝子闻之无不潸然泪下。” “然,这亦成为无数奸佞攻击吾父之处,那些奸佞容不下吾父这般忠臣孝子。如此下去,日益良久,纵使天子一时不被迷惑,时日渐久,吾父亦定当沦为秦商君下场矣!” 不得不说,论不要脸,李基自认恐怕比刘璋都不如。 这是多厚的脸皮,这才敢拿刘焉跟商鞅相提并论啊? 而且那“州牧之策”是什么个情况,刘焉又是如何成为益州牧的,李基还能不清楚吗? 然而,在刘璋的口中,那刘焉完全就是一个大大滴忠臣啊,牧守益州非但没有一丝私心,反而全都是为了中兴大汉。 看来起码“不要脸”这一点,在老刘家是成了传统。 不过李基也没有戳破刘璋的意思,而是拧着眉毛,感慨地说道。 “今朝中确是奸佞横行,天子亦多遭蒙蔽,方才导致天下不仅忠君爱国之官难有作为,且百姓亦可谓曰:民不聊生。” “是极。” 刘璋小胖连连点头,赞同之余,试探地道了一句。 “家父念及此事,每每痛恨不已,夜夜展转难眠,蹉跎于大汉之命运,恨不得手提三尺剑怒向奸佞,以血溅朝堂,清君侧。” 李基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清君侧? 这话可不兴说啊! 你那是清君侧吗?那分明就是冲着皇位去的。 李基原本还以为刘焉的野心上限是裂土封王,没想到他居然还想当天子。 而不等李基开腔,似乎早有准备的刘璋就急声道。 “璋知子坤先生乃是世之大贤,只是时势如此,天子遭奸佞蒙蔽而不得重用,为之奈何乎?” “不若子坤先生随璋入蜀,辅助于吾父,他日吾父若能清除天子左右奸佞……” 说到这里之时,刘璋声音变得多了几分期待与激昂地开口道。 “届时朝堂恢复清明,以子坤先生之才莫说是三公,想必天子感慨子坤先生之功劳能力,再设丞相之位由子坤先生担任之,亦是常理。” 李基闻言,表面上似是陷入了沉吟意动,实则李基暗中却是冷笑不已。 这一番话,李基不相信是还颇为稚嫩的刘璋所想出来的,十有八九就是刘焉教刘璋如此说的。 倘若是刘备如此承诺,李基会相信! 可承诺的是刘焉,李基只能说清君侧之后朝堂能不能恢复清明不好说,但刘焉成为天子之后,十有八九的来年同一天就是李基的清明祭日。 而李基悄然地观察了一下刘璋的微表情,发现他那激昂与自信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压根就没有那种真正的底气与气魄。 对此,李基只能评价:你也想当太子?你有那个演技吗? 相比之下,李基如今可比初出茅庐之时要老戏骨得多了,脸上明显流露出挣扎意动之色,甚至其中还似乎间杂着几分对当今天子与朝廷的愤怒。 这不是当真意动,而是讲究的一个人情世故。 人家对你掏心掏肺地讲清君侧的谋反大事,假如李基连一点表情都不奉献一下,如何能有说服力,又如何能够让人心安,说不得刘璋就会认为李基单纯是在忽悠和坑他。 是! 李基承认自己就是在忽悠刘璋,但是这同样也是不能表露出来的。 李基想要粮食,难道低声下气地恳求刘焉,刘焉就会给了吗? 所以,李基想要粮食,但不能明着说想要粮食,而是要说其他的,且在说明吴郡需要粮食的情况,还不能表现得吴郡极度缺粮,才能让益州主动地送粮给李基作为礼物。 这其中的细节分寸,都是需要李基面对着刘璋的时候去进行细致的拿捏。 尤其是不能表现得吴郡极度缺粮这一点,否则该被刘焉和刘璋拿捏的就是李基了。 在这个存在着大量信息差的时代,吴郡真正的钱粮状况,纵使是在刘备集团内部也只有刘备、李基以及糜竺三人完全清楚。 因此,纵使吴郡正在收拢大量流民,可吴郡缺粮的现状同样也是可以遮掩得住的。 尤其是刘璋没有亲眼见过那无数饥肠辘辘的流民以及那只能加入砂石的稀粥的情况下,纵使是有些许信息传到了他们眼前,他们没有亲眼看见也意识不到情况的严重性。 一如……“何不食肉糜”乎? 而在安静的屋内,李基沉吟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旋即,在刘璋带着几分希冀的目光中,低声地道了一句。 “季玉知暴秦是如何被推翻乎?” “那自然是……” 作为汉室宗亲,刘璋对于那一段历史自然是了如指掌,只是不等刘璋开口回答,李基就接着道了一句。 “时有霸王分封诸王之时,高祖封地在何处?霸王封地又在何处?” “高祖封汉王,封地乃是巴蜀一带;霸王自立为西楚霸王,封地自然是故楚一带,也便是……” 说到这里之时,刘璋彻底反应了过来。 刘邦与项羽曾经的封地,所对照的不正是如今的刘焉与刘备的位置吗? 第179章 五步成计 霎时间,如此的巧合,如何的现状,由不得刘璋不因此浮想联翩。 当下,随着天子卖官鬻爵越发明目张胆,甚至都已经开始不带一点遮掩的,这也导致天下不满朝廷之人越多。 且在“黄巾之乱”后,天子依然没有半点收敛,反而此势有越演越烈之风,这也让不少有识之士都渐渐回过味来,开始判断朝廷的能否长久。 刘焉,同样也是越琢磨越觉得大有机会。 刘璋此刻,在李基的一句提醒之下,更是浮想联翩不已。 “子坤先生的意思莫非是吾父在蜀,先生于吴,伺机而动?”刘璋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 李基高深莫测地摆了摆手,只觉得自己手中欠了把羽扇,不然忽悠起来料想应该更有格调才是。 旋即,李基接着开口道。 “不过季玉须知益州之地占尽蜀中天险之利,自成一国,易守难攻,但亦是难以出蜀。” “便是蜀中发生叛乱,朝廷也只需派遣一军封堵汉中,再令荆州锁住长江,蜀中纵有百万大军,钱粮无数,亦是难有丝毫作为。” “因此,蜀中若无外援,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说到最后,李基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欷与感慨。 所唏嘘与感慨的,便是诸葛亮的七出祁山! 莫非是诸葛亮不知胜算极低,出蜀之难乎? 只是诸葛亮深知不能放弃,纵使只有那万分之一的机会,为了中兴汉室,为了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也唯有北伐北伐再北伐。 否则一旦蜀汉也放弃了,那也便代表大汉彻底成为历史名词。 汉不是亡于189年董卓乱政,也不是亡于220年曹丕继位,而是亡于263年刘禅投降。 只是此言听在刘璋的耳中,却是感觉李基所唏嘘与感慨的乃是益州的困境。 顿时,刘璋似乎完全明白了为何李基会如此作为! 想必,李基亦是对天子与朝廷大不满,只是李基深知仅凭吴郡难有作为。 而益州一地或许民富粮足且易守难攻,但仅凭益州亦是难以出蜀,需要着盟友在外相迎呼应。 一时间,刘璋只觉得自己的眼界似乎骤然拔高了许多,整个人从棋盘之中跳了出来开始纵观大汉这一盘棋,发现蜀中最好的盟友莫过于扬州一地。 双方可通过长江相互联系起来,既能交汇于荆州合力向北,又可各自分开于汉中、徐州一地攻伐,三路齐出,大有作为! 渐渐想明白了不少的刘璋,连忙躬身向着李基行礼道。 “受教了,子坤先生。” 李基点了点头,也不管刘璋到底领悟了什么,而是直接问道。“如此,或许吾亦有心入蜀,但季玉料想应该明白吾为何要继续留在吴郡一地也。” “子坤先生深谋远虑,纵观全局,令璋佩服。”刘璋答道。 随即,刘璋顿了顿,接着问道。“只是,不知玄德兄的意思可也是如此?” 李基笑了笑,道。“我主与刘益州俱为汉室宗亲,同为高祖血脉,所思所想,皆莫过于中兴汉室,勿多虑也。” 这一点,倒是说到了刘璋的心坎里。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肉烂在锅里。 “子坤先生所言极是!” 刘璋拱手道了一句,然后轻声问。 “子坤先生,只是吾父亦有意为陛下清君侧,扫清奸佞,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只是具体该如何作为,还请子坤先生教之。” 李基沉吟了一番,久久没有开口,这可让刘璋的心中为之一紧。 如今自认已经纵观全局的刘璋,所担心者莫过于李基会提出什么过分条件,乃至于届时双方同时起势,乃是以刘备为主。 这是无疑是刘璋与刘焉所完全不能接受的。 当真以为是单纯的清君侧乎? 那冲的可是皇位去的,难道真的单纯去斩杀奸臣乎? 造反都是杀头的大罪,反正作为汉室宗亲又不怕会被追究夷九族,都是一样的罪名和处罚,刘焉与刘璋自然是更想要大义的名头。 刘璋一咬牙,直接就抛出了底线,开口道。“子坤先生,吾知玄德兄在吴郡立足未稳,愿资五十万担粮草,以表支持。” 李基表面没有一丝波澜,则是只觉得心脏都随之大跳了一下。 五十万担粮食? 当真吗? 哥! 李基的底线那就是捞到刘璋带来的三十万担粮食,然后再想办法忽悠忽悠刘璋,想着伺机多骗一点是一点。 没想到,刘璋这个狗大户一开口就加码了二十万担! 不愧是坐拥天府之国的刘益州之子,一时间李基只觉得原来让人有点生厌的刘璋,现在哪哪看着怎么就那么可爱讨喜呢? 这哪里是什么小胖啊,这分明就是咱从蜀中过来的国宝啊! 这圆嘟嘟的肚子,圆嘟嘟的小脸,圆嘟嘟的眼睛嘴巴…… “五十万担粮草?” 不过李基的养气功夫倒也了得,表面依然是那波澜不惊地再念了一遍刘璋所说的数字,免得是刘璋自己口误了不认账。 只是,李基那平淡的声音听在刘璋的耳中,却仿佛像是隐隐透露着一丝不满。 这让刘璋一咬牙,沉声道。 “子坤先生,六十万,益州愿资六十万担粮草予吴郡,这已经是璋的能力范畴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了。” 李基的眉毛隐晦地一挑,又迅速地压下了眉眼间闪过的一丝喜意,平静地答道。 “也罢,吾如此亦感受到了刘益州的一番用意,或许这些粮草对吾而言无甚作用,但吴郡地广人稀,兵少粮缺,将之存放起来,他日料想能有用处。” “谢子坤先生!” 刘璋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说道。 “子坤先生,如今随我而来的船队之中便存放着三十万担粮食,这便算是交付给吴郡的定金,余下三十万担粮食,还需待吾返回益州禀明父亲后方能逐步运来。” “刘益州的信用,基还是相信的。” 李基摆了摆手,似乎对于区区六十万担粮食并没有太过在意,所在意的而是整个大局罢了。 “那……” 刘璋搓了搓手,示意道。 “你且附耳过来。”李基开口道。 顿时,刘璋连忙凑到了李基的面前,竖起耳朵靠了过去。 而随着李基开口,刘璋的神色也随之不断来回变幻。 等李基说完后,刘璋依然久久没能完全消化其中的内容。 而后,刘璋冲着李基俯身一拜,大赞道。 “先生果真大才,若以此计而行,吾父既能自保,又不失忠臣身份,退亦可据守一方,进更可出汉中清君侧。” 只是,刘璋骤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脸色却是变得难看了起来。 此前,刘璋与刘焉所考虑的乃是完全被朝廷定义为叛贼,直接裂土封王的那种。 可在李基之计中,局面无疑是缓和了许多,让朝廷完全失去对刘焉的控制之余,且又能保持一定的面子。 如此一来,朝廷自然不会直接下手斩杀刘焉留在洛阳的三个质子。 这对刘焉是个大好事,可刘璋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假如那三个兄长回到了益州,那岂不是要害得他们兄弟阋墙,这是作为孝子的刘璋所不想看到的局面。 一时间,刘璋的脸色变幻不断,可谓是精彩之极。 李基见状,开口问道。“可是有甚不解之处?” “子坤先生之计自然是甚妙,只是……只是……” 刘璋嘴巴蠕动了一阵,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洛阳乐,三位兄长不该思蜀啊! 旋即,刘璋一咬牙,再度拜倒在李基面前,道。“子坤先生,我心中尚有疑问,若子坤先生能帮我解之,他日必有厚报。” “季玉何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有甚难题直言便是了,基定当知无不言。”李基连忙将自己的小国宝给扶起来,开口道。 只是,刘璋那一坨愣是趴在地上,李基拉都拉不动,然后抬起头小心地问道。 “那便是……璋有意继承父志,该如何为之?” 这话,刘璋说得客气。 什么叫继承父志? 既然是叫继承父志,那自然是需要把父亲的遗产都一并继承过来,否则怎么能叫继承父志呢? 所以,李基自然是瞬间就明白了刘璋的心思。 李基松开了搀扶刘璋的双手,摩挲着下巴。 而后,在刘璋有些紧张的目光中,李基在屋内来回踱了五步,骤然停住,开口道。 “此事易耳。” “还请先生教我。”刘璋狂喜不已,连忙道。 李基缓缓地开口道。 “刘益州虽贵为益州牧,手握益州军政大权,但对于益州世家而言终究是外来者,因此想必刘益州为了进一步稳住益州世家,恐怕已经在为季玉着手安排与益州世家的联姻。” 刘璋闻言,只觉得李基果真厉害。 此事也便是刘璋在出发之前,刘焉随口地提了一句,没想到李基远在千里之外却是预料得如此准确。 “如此,季玉尚且不懂乎?如若季玉能尽取益州世家支持,那欲继承父亲之志自然是轻而易举。”李基接着说道。 “所以……多联姻?”刘璋有些懵,也觉得腰隐隐已经开始提前痛了。 “非也!” 李基有些无奈地道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此刻,便是有一个极好的机会摆在季玉的面前。” “机会何在?”刘璋连忙问。 “刘益州为了尽快掌握益州军政大权,那自然是需要多向世家立威,那季玉只需多施恩德,如何不能尽收益州世家之心?” 李基先是定了一个调子,方才接着说道。 “今,有贼子甘宁欲行刺于季玉,这反倒是一个施以恩德的机会。季玉只追究贼子甘宁,而不涉及甘家与旁人,甚至可以稍微以钱货拉拢一番甘家。” “如此一来,在益州其他世家眼里,就连意欲对季玉不轨的世家,季玉都能如此厚恩,那忠心追随于季玉者,岂不是有千倍万倍的回报?” 第180章 父亡母病弟体弱 这一刻,在李基的眼中刘璋就宛如是地主家的傻孩子,激动得整个人直打摆,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金玉良言一般大彻大悟了。 “施以厚恩!施以厚恩……” 刘璋喃喃地念着,那小眼睛几乎是直冒光。 过去待在刘焉身边的言传身教所学的东西,让刘璋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如此做的种种好处。 刘焉为了完全掌握益州的军政大权,那必须是要打压世家。 然而,政治无疑不是一味的压制,在这种情况下,刘焉本身就想要通过联姻的方式对世家进行示好。 而刘璋若是能趁此机会广施厚恩,那么非但刘焉会对刘璋多加赞赏,刘璋同样也能将大量的世家聚拢在自己的麾下。 这样一来,在益州世家眼中,刘璋会成为他们的靠山与希望;在刘焉眼里,刘璋同样也是维系稳定益州内部世家的重要支柱。 “只要尽收益州世家之心,那么纵使三位兄长自洛阳回到益州,毫无根基的他们又凭什么跟我斗?” 刘璋脸上露出着一个有些肆意的笑容,然后意识到什么,又迅速收敛了下去,恭敬地朝着李基拜道。 “谢过子坤先生指点,此恩刘季玉必不敢忘,他日定有厚报。” “无妨,季玉为人颇贤,吾亦甚喜,自然不会吝啬些许取巧之言。” 李基谦虚地道了一句。 至于如此一来是否会养虎为患,李基却是没有丝毫的担心,相反,这算是李基给刘璋小小地挖的一个坑。 或许,如此会助刘璋万无一失地稳妥上位,但却是会给刘璋留下重重后患。 驭下之道,不仅在于多施厚恩,更重要的还需要做到赏罚分明,方能服众。 然而,以着刘璋那种部下理所当然对自己死忠且视部下如弃履的心态,如何能拿捏到施恩赏罚的分寸? 而人终究是个本能地想要得寸进尺的生物,刘璋尚未上位益州牧之前无脑广施厚恩,无疑会让益州世家渐渐膨胀起来。 一旦刘璋真正上位后,没有了继续广施厚恩的必要,那么感受到巨大落差的益州世家必然不满。 这就如同婚前如胶似漆,婚后马上就各种家暴冷战,提起裤子不认人,这必然只会让双方的矛盾以着更为激烈的形式爆发开来。 刘璋终究不是刘备、曹操,自原轨迹之中被多位臣子联合卖了个好价钱且不自知,便可知其能力性格存在必然的大缺陷,他从根本上就没有牢牢控制一州大权的能力。 不过被刘璋所把持的益州,相当符合着刘备的利益。 让这种地主家的傻孩子守着益州,总比一直在野心勃勃且精于算计的刘焉这类枭雄手中要强。 而在李基的夸赞下,刘璋整个人都已然有些飘飘然。 这一刻,刘璋只觉得此行前往吴郡尽管没能将李基带入蜀中,让李基为刘焉的大业所效力,但是刘璋自觉本人已经完美拉拢了李基。 更重要的是,与李基的一番交谈下来,刘璋顿感自己茅塞顿开,不仅仅是刘焉的大业前途光明,便是连自己如此继承父亲之志的道路也变得明朗无比。 旋即,刘璋再无一丝疑虑,便是当着李基的面喊了一个近卫进来,道。“汝即刻持吾手令,令人将船上的三十万担粮食给子坤先生搬下来了。” 对此,直到那近卫领着手令下去安排之时,李基方才笑着道。 “季玉,那种事情不忙,汝难得来吴郡一趟,合该多体会一番吴地所特有的吴侬软语。” 随后,李基拍了拍手掌,不仅仅有着小吏送上一应瓜果甜心,一身明黄衣裳,肤如凝脂,看上去就宛如是一个粉雕玉琢的俏佳人。 且在李基的指导之下,萌姬无疑是将一种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明确的“萌”的概念发挥到了极致。 而被萌姬那双俏生生的双目似是有些羞涩纯真地以着余光盯着,刘璋只觉得整个人都莫名地打了一个激灵,脸上也浮现了一阵红晕。 旋即,萌姬竖起着手中的汉琵琶,一阵琵琶声随之响起,萌姬则是以着吴侬软语悠然地唱了起来。 此刻,吴地还没有形成评弹,但吴侬软语那种音调特意放缓放慢唱着莺莺燕燕之语。 那对于此前长期生活在幽燕之地以及川蜀之中的刘璋而言,无疑是小胖猪骤然品到了细糠,让刘璋霎时间有着一种推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以至于原本被刘璋拿在手中的酒盏斜了,那美酒沿着刘璋的手腕缓缓下流都丝毫不觉。 尤其是萌姬那一边温温柔柔地唱着小调,那双似会说话的双目不时流转地与刘璋的视线擦过,更是将刘璋整个人都撩得有些晕头转向,似是刹那间腾上云端。 直至萌姬一曲唱罢,然后微微躬身行礼退下之时,刘璋居然还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留,仿佛萌姬的离去连带着刘璋的魂都一并抽走了。 “季玉?” 李基轻轻地道了一句,刘璋方才随之缓缓回过神来。 这让李基对于自己所培养出来的这一群“姬”初登场的魅力效果,还是颇为满意的。 或许以着单纯的颜值而言,这些“姬”大体也就是八十多分到九十分的程度,但是只要将她们各自独特优势发挥到极点就已经足矣。 古有吕布被貂蝉怒扣绿帽而爱意不改,今有皮带组建歌舞团拉拢人脉。 可见好色从来就与时代、地位没有必要的联系,又有几人能堪破红粉骷髅? 起码,刘璋不行…… 萌姬的惊鸿一现,那似是勾走了刘璋的魂,让回过神来的刘璋忍不住问道。“子坤先生,刚刚那位是……” “那人啊!” 李基轻叹了一声,道。 “那女子被主公赐名为‘萌姬’,原是吴地一良家女,不幸家中糟了灾,一场变故之下,原本的四口之家却是父亡母病弟体弱,为了让父亲下葬,不惜在市集之上卖身为奴。” “正好被主公碰见,主公仁德又怜悯其孝心可嘉,便将萌姬带到了府中为一舞姬,想着待其到了宜嫁的年龄再为她安排一个婚事。” 倘若是听到一个丑女如此的经历,刘璋或许不会萌生丝毫的共情。 但此刻刘璋的脑海里完全都还是萌姬的影子,这一番话无疑是瞬间就激起了刘璋浓浓的保护欲,让刘璋只觉得世道多艰,却是让如此绝美佳人蒙受如此不幸。 刘璋忍不住小声地道了一句。“子坤先生,你且看我,看看我如何?” “季玉?” 李基闻言,反倒是装傻充愣地认真打量了一下刘璋,道。“季玉有英杰之姿,心胸广阔,他日必能有一番大作为。” 顿时,刘璋表情有些涨红起来。 只是刘璋终究还是顾忌着几分颜面,没好意思说出让李基将适才那个舞姬转让给他,主要是刘璋自觉不可通过如此粗俗的方式侮辱了那惊鸿一现的佳人。 随后,李基有意地略过这个话题,与刘璋谈论起其余事情。 只是刘璋始终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失神,就连在告辞离去之时目光都似乎还在四处找寻着萌姬的身影。 而目送着刘璋离去的背影,李基一脸笑容之余,心中却是骤然萌生了一个有些邪恶的念头。 假如以刘备的名义将萌姬送给刘焉,然后再让萌姬暗中勾搭引导一下刘璋,刘璋会不会…… 嘶~ 太恶了! 有伤天和。 吕布干掉的也不过是义父罢了,刘璋要是果真做掉了刘焉,那无疑将会成为大汉往前数三百年而未有的大瓜。 当然,往后数不行,两晋南北朝要更变态一点,这种事情可不算什么太新鲜的事情了。 不过,李基可是深谙什么叫做越是得不到,越教人渴望的心理。 萌姬可以成为刘璋的白月光以及女神,但不能成为一个轻易交换出去的货物,那样的话萌姬可就没什么价值了。 或许,刘璋对于这一次与李基的接触甚感满意,李基其实亦然。 借由刘璋,暂且先埋下一系列或许可用的后手。 他日或有意取益州,李基可不会寄希望于张松献图,他若是想要益州,自己亲自取就是了,何须寄希望于他人之手? 李基轻轻一笑,暗暗鄙夷了一下自己玩弄人心的卑鄙,又声讨了一下贾诩,必然是贾诩把自己给带坏了。 曾几何时,李基自认还是颇为纯良的…… …… “阿欠!” 坐在马车之中,正在前往着庐江的贾诩骤然打了个喷嚏。 这让同在马车之中的贾诩之子贾穆,顿时便有些紧张起来,连忙关心道。 “父亲可是染了风寒?可需到就近县城之中寻医师看看。” “无碍。” 贾诩揉了揉鼻子,道了一句。“大体又是吾在被谁在中伤,所以心有所感打了个喷嚏罢了。” “可父亲向来与人为善,谁会中伤父亲?” 尚未及冠的贾穆有些不解地道了一句。 这让贾诩心中下意识地浮现了李基的模样,然后瞬间就锁定了怀疑对象。 毕竟,整个大汉知道贾诩具体是个什么君子的人,都不会超过五指之数,便是连贾穆心中关于贾诩的形象那都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君子只需腹藏浩然正气,自然不惧些许中伤风言,无须在意。” 贾诩温声地教育着贾穆道。 “是,父亲。” 年不过十五的贾穆恭敬地拱手听教。 第181章 父亲何故叹息? 说罢,贾诩便继续拿起手中的竹简,一手轻轻捻着细须之余,细细地读着竹简中的情报。 任谁如此看上贾诩一眼,都当真觉得贾诩真乃名士君子之姿也,让人下意识地心生好感。 只是,贾诩手中的竹简所记载的乃是扬州各郡的情报,一个个“毒计”几乎是跟雨后春笋一般从贾诩心中冒出。 “唉……” 片刻后,贾诩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父亲何故叹息?”贾穆问道。 贾诩答道。“却是那李子坤的要求颇多,让为父有所顾虑,心中纵有不少更为便捷的良策亦不能用之,故以无奈。” 或许,李基明面上基本没有给贾诩划上太多的线,但贾诩亦知此事不宜办得太绝,亦不能伤及刘备的仁义之名,这可就难上许多了。 而这,也是贾诩刻意将贾穆往着真正的君子方向培养的原因所在。 贾诩所擅乃毒计,终究不是堂皇之策。 过于玩弄人心,突破底线,这反而让贾诩明白自己此生的桎梏所在,并且须万分谨慎小心,否则必会死于非命。 幸好,贾诩知自己对于李基而言有着足够的价值,且刘备乃是仁德君子,兔死狗烹之事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刘备如此,并不代表今后刘备的后继者亦是如此。 故以,为了贾穆今后的前途安危着想,贾诩所教贾穆的乃是君子之道,而不想让他接触学习所谓的毒计。 忽然,贾诩的眉毛一拧,看着低头不言的贾穆,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穆儿,为何提及子坤之时,你便闭口不言。” “是,儿不敢有瞒父亲。” 贾穆连忙答道。 “乃是此前儿曾与子坤先生相遇,子坤先生考究了一番儿,断言父亲……父亲藏拙于儿,儿本该有名谋之姿,应多向父亲指教或入仁德书院深造之。” 贾诩闻言,脸都可谓隐隐绿了几分,喝道。 “竖子!” 顿时,贾穆吓得连忙跪了下来。 贾诩见状,扯了一下贾穆,道。“为父骂的不是你,而是那李子坤,居然如此卑劣地离间你我父子感情,端是可恨。” 顿了顿,看着贾穆这才乖巧地爬起来,贾诩忍不住磨了磨牙,道。“今后汝对李子坤该避让三舍,勿要与其多加接触。” “是,父亲。” 贾穆顺从地应了一句,藏于袖子之中的手指却是忍不住摩挲着一块硬物。 那是代表着锦衣司身份的一块小铁片。 并且,贾穆脑海里不禁回忆起那日在府衙之中,与那位名声如日中天的李子坤相见的场景。 一如传闻那般风姿绰约,明明比贾穆大不了几岁却已经名扬大汉,成为无数人不得不仰望的谋士天花板。 那“四渡红水”的沙盘推演,贾穆亦是亲自去见识过。 破不了! 惟有站在那沙盘面前,贾穆方才明确地感受到自己与李三千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 明明是同龄人,为何李基却是能如此的……似站在云端。 这让从小就在贾诩的严令之下,只学经学的贾穆心中产生了浓烈的艳羡与崇拜。 男儿,不该在方寸桌案之中穷经皓首,而是该如李子坤那般年少成名受万千士子追逐挑战。 不知不觉中,贾穆甚至觉得过去所崇拜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父亲贾诩,与李子坤比较起来都已经黯然失色了。 有一句话,贾穆刻意地瞒了贾诩。 那便是那一日在府衙之中的相遇,并非是李基主动询问贾穆,而是贾穆按耐不住心中景仰主动上前与李基交谈。 在道出了想要追随于李基左右效力的想法后,李基静静则是凝视着贾穆看了一阵。 【有兴趣成为锦衣司吗?暗中监察一切,成为主公与吾的耳目。】 此时此刻,贾诩并没有注意到低着头的贾穆脸上完全没有平日的乖巧,反而嘴巴咧开着一道有些兴奋的笑容。 瞒过了过去看似能看破一切的父亲,让贾穆心中升起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暗中检察记录着一切,更是让贾穆有着一种满足感与充实感,而非过去那空洞地只会背诵经学的工具人。 ‘父亲大人,你有你的道路,吾亦有吾的选择。’ 贾穆默默地想着,心中对于贾诩的孝顺依旧,却丝毫不妨碍贾穆通过自己的双眼将贾诩的一举一动尽数记录,然后汇报于锦衣司的系统之内上禀给刘备与李基。 包括刚刚贾诩怒骂李基为“竖子”之事,贾穆都不会有一丝徇私瞒下的念头。 甚至,贾诩所不知道的是,便是连他手中那一份由李基令锦衣司整理出来的情报,整理者实则就是贾穆。 多年的经学熏陶,或许让贾穆不擅谋略治政,但贾穆却深知如何更像一个经学君子,更符合世人眼中无害的君子形象,且贾穆所拥有的过目不忘能力,亦是能将所见的一切悉数无误地记录出来。 对此贾诩一无所知,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眼中以着君子模板培养的长子,早就已经投入到李基的怀抱之中,并且将他给卖得干干净净。 甚至,李基都还没有来得及勾勾手指,贾穆就主动投到了李基的怀抱之中。 而在上百士卒的护送之下,贾诩很快就抵达了庐江郡治所舒县的所在。 庐江郡守陆康则是亲自率领着庐江郡一众官吏提前在城门等候,可谓是给足了刘备的面子。 毕竟刘备除了吴郡郡守的身份外,还是扬州刺史,且陆康本就是出身于吴郡陆家。 如今偌大的陆家都还在吴县之中呆着,陆康自然不会落了刘备的面子,甚至主动率领一众官吏在城门等候。 而陆康的年纪尽管已是六旬左右,在这个时代已算得上是长寿,但状态却依然相当不错,一言一行之中所表现的活力看似与寻常中年男性无异。 因此,虽说贾诩或许口舌之利并非所长,但也可谓是长袖善舞的人物,双方交谈片刻过后,便是兄来弟去地称呼,仿佛是久未相见的老友再聚一般。 随后,在陆康为贾诩所安排的宴席一番尽兴结束后,陆康方才开口询问道。 “文和代表刘府君而来,不知可是有什么正事?” 贾诩脸上似是尚有几分醉态,脸色驼红地开口道。“非是主公之事,实乃朝廷有令,吾不得不来。” “哦?不知朝廷有何政令?”陆康再问。 “那中原大灾之事,季宁兄可知?”贾诩问道。 “自然知晓,更是清楚刘府君大肆赈灾救民,大有仁德之风,令人钦佩有加。”陆康感慨地开口道。 “正是此事。” 贾诩晃了晃脑袋,道。“一味赈灾,那些流民亦是无法安置,因此朝廷知晓此事后便下令由扬州内部安置流民,主公身为扬州刺史督察之。” 顿了顿,不等陆康消化这个消息,贾诩便直接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道。 “主公已然估算过流民数量,加上后续陆陆续续还能逃到吴郡的流民,合计也就是八十万之数。” “因此,扬州各郡各领十三万流民安置也便解决了。” 十三万?!! 这个消息,几乎是彻底将陆康给炸懵了。 扬州完全称得上是地广人稀没错,但是并不代表扬州现下的耕地就足够多。 庐江郡也不是吴郡,先是将郡内的世家直接灭了七成,腾挪出了大量被世家都占有的土地充公分给流民,后又动员巨量的人力物资开始大肆开发水利,开垦良田。 倘若较真起来,庐江郡那可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耕田就等着分配给流民的。 而纵使陆康有意让安置过来的流民开垦荒地,再行安置,庐江郡的府库那也是空空如也。 “不妥!” 深知庐江郡的能力有限的陆康,急声开口道。 “文和,并非是吾有意不响应朝廷政令,实乃庐江郡完全不具备安置十三万流民的能力。” 顿时,贾诩将手中的酒盏一掷于地,怒声道。 “那为何主公所领的吴郡就能安置十三万流民,季宁兄所领的庐江郡便不行?同为扬州地域,有何差异可言?” 这一句话,可谓就将陆康的任何推脱之言都给堵得死死。 同为扬州郡守,刘备上任郡守亦不过是一年时间,为何吴郡就可以安置十三万流民,庐江郡就无能为力? 在撇除掉一切外在几乎一致的条件下,那最大的变量不就出在了陆康这个郡守身上了吗? 这让陆康的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起来,心生怒气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而贾诩则似乎是真的醉了似的,站起来的身姿都晃了晃,然后一甩袖子,道。 “总之,这……这是朝廷之令,若是季宁兄毫无作为,可就勿怪主公以刺史身份上禀此事,将季宁兄这郡守之位给拿了,换一个能做到此事的郡守上位。” 一时间,原本好意相待贾诩的陆康脸色一阵变幻,方才起身拱了拱手,朝着左右示意了一下,道。 “文和醉了,还不扶文和下去歇息。” 当即,有两个小吏连忙要上前扶住贾诩,但坐在贾诩身后的贾穆见状,先一步连忙扶着贾诩就离开府衙朝着城中的驿馆而去。 待贾穆扶着贾诩返回驿馆关上房门后,贾诩的眼中几乎是瞬间恢复清明,哪里有一丝醉意。 第182章 对策 “父亲,你没醉?”正倒了一杯水准备给贾诩醒醒酒的贾穆见状,不禁有些怔住,问道。 贾诩的眼睛眯了眯,理所当然地答道。 “出门在外,焉能酒醉?” “父亲,喝水。” 贾穆将那杯水放在了贾诩面前,然后问道。“那父亲适才在宴席之上所说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自然。” 贾诩这一次之所以特意将贾穆带在身边,本就是想要趁机指导一番贾穆。 此前,贾诩一人在外自保有余,却是不可能有机会将贾穆带在身边教导。 如今贾诩归于刘备麾下,且贾穆年岁已渐近及冠,安全性跟过往自然是大不相同。 即便贾诩不愿贾穆习得毒计,但也不希望贾穆过于天真单纯,故以这一次前往庐江才带上了这一位长子顺便教导一番。 “醉酒之言,最易有回旋余地,宜借此试探或传达信息。”贾诩答道。 贾穆似是有些后怕地说道。“适才儿还真的担心那陆府君会当场翻脸。” “不会。” 贾诩笑着开口道。“那陆康有君子之风,自不会做这等事情。” “难得父亲将希望寄托在对方的品性,足可见陆康之高洁。”贾穆有些感慨地说道。 贾诩晒然一笑,道。 “主要是陆康的绝大部分族人都还在吴县之内,纵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断然不会敢对我们动手。” 顿了顿,贾诩似是有些感慨地从袖子中抽出那一份记录了扬州各郡郡守相关情报的竹简,道。 “传言中,李子坤手下有一支司职于情报收集的特殊组织,想来并非是空穴来风,否则便不会有如此准确的情报记录其上。” “为父正是知悉了庐江郡守陆康的一应情报,方才肯定陆康无论如何被激怒,都断然不会冒着族人被报复的风险与我等翻脸。” “不得不说,李子坤的目光确实可堪之远见万里,如此一支专司情报收集的组织,在方方面面所能发挥的作用巨大。” “假如能插上一手……” 只是,贾诩正当下意识地道出了这个念头,转而又摇了摇头,否定道。 “吾非李子坤,他与主公共起于微末,这等情报收集组织在李子坤手中遥遥控制着主公可以安心。可假若是在我的手中,必遭忌惮……早日死于非命。” “沾不得,沾不得……” 几乎是转念之间,贾诩就意识到这是个大坑。 且不说手握锦衣司,极易遭受到主君以及同僚的层层忌惮,便是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了,可未必是好事。 恐怕就算是在刘备的麾下,恐怕也唯有关羽、张飞以及李基三人沾一沾,依然能被刘备所完全信任。 而贾穆默默地听着贾诩的喃喃自语,尽数将言语都暗自记录之余,再度给贾诩空了的杯子添水。 “穆儿。” 贾诩抛掉刚刚的念头,转而继续道。“你可知为父适才在宴席如此说的用意何在?” “还请父亲指教。”贾穆拱手道。 “李子坤给我的目标乃是将二十万流民分入除了吴郡的扬州五郡,也便是每一郡约莫四万人,不过这二十万人之中没有青壮男性,其中妇孺孩童占了约九成,剩下的一成则是年纪偏大的老人。” 对于这些信息,贾诩可谓是了如指掌。 尽管流民们还没有全部汇聚到吴郡,但是从流民营之中筛选所剩下的流民比例,贾诩只需稍微调查一下,也便大致清楚最终那需要流入其他扬州五郡的流民成份了。 “那为何明明只需接纳四万流民,父亲要说是十三万?且那陆康过去所作所为亦多有君子之风,忠君爱国,对百姓亦多有仁政,倘若是能力范畴之内的四万流民,陆康料想不会推脱。” 贾穆这倒是有些迷糊了,这个数字的差距之人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陆康其人不说治政能力有多高,但在当地的官声也算是不错了,可安置十三万流民确实远远超出了庐江郡的承受能力。 并非是每一个郡都能有着子坤先生那般经天纬地的郡丞,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吴郡产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为父自然知道陆康对于安置四万流民不会太过于抗拒,那其余郡呢?九江、丹阳、会稽、豫章四郡呢?” 贾诩反问的这一句,让贾穆陷入了深思之中。 各郡的形势不同,各个郡守的想法也大为不同。 仅凭朝廷的一张政令,便可以让各地郡守完全遵从的话,那么大汉也不会走到如今摇摇欲坠的地步。 尽管如今大汉各地依然遵循朝廷政令乃是大义,但是落实到地方上具体执行多少,往往朝廷也是无力查证。 更何况,上上下下这种事情,素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儿,还是不明父亲宣称各郡皆须安置十三万流民的用意何在。”贾穆拱手道。 贾诩沉吟了一下,问道。“倘若穆儿乃是庐江郡郡守面临眼下这种状况,该如何是好?” 贾穆思索了一阵,有些无奈地说道。 “无计可施。” 没错,这便是陆康的处境! 君子可欺之以方。 陆康本就是忠君爱国之人,再兼之族人俱在吴郡之内,救济流民也是仁德之举,于公于私陆康都没有能够拒绝的借口。 然而,现实陆康却又深知庐江无力承担如此多的流民。 这样一来,陆康自然便是无计可施。 “那倘若陆康知道了一个可以将安排到庐江郡的流民数量从十三万降至四万的法子,他又该会如何抉择?”贾诩再问。 “那自然是牢牢握住!” 贾穆本能地道了一句,骤然间却是恍然大悟。 贾诩笑了笑,接着说道。 “而有着庐江郡的例子在前,其余四郡在斟酌违抗‘大义’与安置能力范围内的流民之间选择,又是否会纷纷主动效仿之?”贾诩再度开口道。 此法子,无疑又是贾诩所惯用的直指人性的计策。 这就好比官府一上来就说要拆你的屋子且没有任何补偿,你必然是不乐意,只能以命相抗的。 可假如在这种情况下,你多了一个可以拿钱去某个衙门疏通疏通一下关系,然后拆了你的屋子后还能有新房子以及一笔钱补偿的选择,那么只要不是死脑子都自然会全力去疏通关系,而不会愣头愣脑地以命相抗。 “父亲果真是洞悉人心啊。”贾穆感叹地道了一句。 “略施小计罢了。” 贾诩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然后开口道。 “穆儿,那到了明日,你便可借故去拜访陆康,暗示其偌大的吴郡政事均为李子坤一人把持,完全可通过李子坤的关系调整分配的流民数量。” “届时,陆康作为一官场老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的了。” 贾穆点了点头,神色越发的孝顺恭敬地再度朝着贾诩添水。 而贾诩则是取来一份竹简,然后在上面书写了起来,再交给随行的士卒,派遣快马将这份竹简尽快送到李基的手中。 当三日后李基收到这一份竹简之时,目光扫了几眼其上的内容,忍不住哑然失笑道。 “要论奸滑,贾文和当真是古今未有之人。” “他跑去庐江郡当了一回大大的忠君爱国的直臣,一副只知将朝廷政令执行到底的死脑筋,最后反倒是又将麻烦都给我又丢了回来,还让我调动锦衣司将庐江郡府衙的消息在其他郡扩散一下。” “到头来,他像是去扬州各郡旅游打卡的,我反倒是成了可以被其他郡守攻略而擅改规则之人了。” 李基有些无奈地连连感慨,贾诩果真是连一点亏都不吃。 或许,“大义”在手,再兼之不过是各郡安置区区四万流民的数量,贾诩腹中尚有能够更妥善解决此事的法子,但贾诩绝对是选择了一个他最能脱掉自身干系的决策。 这样一来,反倒是李基接下来说不得要跟各郡郡守派来的官吏虚情假意一番,最后收下大量礼物,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更改安置过去的流民数量问题。 一时间,这原本妥妥的政策矛盾,反倒是要成了官场潜规则了,李基还是成了潜规则别人的那样。 不过,李基略微斟酌了一下,又翻了翻贾穆汇报上来的内容,却也没有否了贾诩的这个选择。 捏着鼻子地接受以及自诩占了便宜地接受,各地郡守的心理不同,对待那些流民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的。 这种情况下,只要吴郡这边多派监督,其他郡不说会妥善安置每一位流民,但起码能保证基本的活计。 在绝大多数都是妇女孩童的情况下,恐怕其他郡基本都能通过安排嫁给当地的单身男性就直接解决了。 而除此之外,在这个选择里李基看到了一个极大的可操纵空间。 吴郡一口气消化了六十万流民,比扬州其他郡加起来所消失的流民数量都要高出三倍,这个数字已然有些可怖了。 略加掩盖,无疑能够避免相当一部分的麻烦以及目光。 除了吸引人才的高调之外,理论上李基希望整个吴郡是保持着相当低调的节奏进行发育的。 第183章 天下不识我者,多也! 而倘若扬州各郡配合的话,那上报给朝廷的数字完全可以汇报为各郡安置了十三万流民。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远在千里之外深宫之中顾着酒池肉林的天子会知道吗? 不会! 那满堂顾着争权夺利的公卿大臣,会在意流民安置之后的情况吗? 不会! 地方上的种种变故,汇聚到朝堂之上也只是一份竹简,几个小字罢了。 只需各郡郡守配合不言,那么便是扬州各郡都安置了十三万流民,然后其他各郡郡守自认占了便宜,还会以此为功绩宣扬大汉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 李基的嘴角咧开了些许笑容,然后便是给贾诩的回信中写了一个“可”字,顺便让贾诩巡视各郡之时,勿忘了观察一番各郡的军备状况。 随后,李基则是传令给锦衣司,令锦衣司开始在扬州各郡之中渐渐开始按照贾诩所想要的进行宣扬,确保这个消息能够传到各郡郡守的耳中。 如今,锦衣司已经渐渐开始朝着扬州全境以及徐州开始发展,或许将各郡大小官吏的情报详细掌握有点困难,但是宣扬些许消息自是不难的。 而有了贾诩的回信,李基对于贾诩的进度倒是有了个清晰的轮廓,解决那部分流民的安置问题已是胸有成竹。 “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进!”李基道了一句。 赵云推门而入,拱手道。“子坤先生,已到了时辰,益州牧之子刘璋即将准备起程返回益州了。” 李基点了点头,将桌案上的重要竹简都封存了一下,然后方才整理一下衣袍,在赵云的护卫下朝渡口而去。 刘璋自益州而来时,足足十来艘大船,装载着满满的三十万担粮食。 此刻在丹徒县待了近五天左右的刘璋返回益州在即,秉承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李基除了送上百十来斤太湖鱼干作为特产之外,还赠送了数卷经学古籍作为回礼,以算聊表心意。 只是,刘璋对于李基亲自来送自然是相当的欢喜,但刘璋那小眼珠子依然不时地看向着后方,似乎还寄希望于某道身影的出现。 “季玉,汝可是在寻何物?”李基故作不解地问道。 而刘璋略微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道。 “何不见萌姬小姐?” “原来季玉欲在离别之际再度一观吴地歌舞,哈哈哈……” 李基笑着拍着刘璋的肩膀,就恍若是什么挚友一般,道。 “待下次季玉再度来访吴郡,基定再好生安排吴地歌舞招待季玉,让季玉能够欣赏个够。” 刘璋张了张嘴,愣是半天没能将肚子里的话给完全说出来。 吴地的歌舞确实美妙,但更让刘璋为之流连忘返的无疑是萌姬本人。 只是,刘璋也深知自己如今还不是享乐的时候,且需事事表现得让刘焉满意,因此刘璋亦不敢开口主动索要萌姬。 然而,刘璋亦有些担心恐怕自己下一次来吴郡之前,萌姬就已经成为别人的形状,被刘备送给了他人。 因此,刘璋咬了咬牙,暗自提示着自己对萌姬的重视,然后开口道。 “下次,吾可要再好生欣赏一番萌姬小姐的小调。” “放心,基定交代萌姬,让她好生练习,静待下次季玉到来再表演一番。”李基言笑晏晏地应承了下来。 刘璋再度道。“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基再度肯定的答复,让刘璋安心了不少。 而后,刘璋方才踏上着返程的船只,沿着长江逆流而上返回巴郡。 等刘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李基返回到县衙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赵云将甘宁带过来。 五天时间的焦急等待,让坐卧不安的甘宁整个人都似乎瘦了一圈,甚至就连散发的那种急躁的气质都似乎被消磨了大半。 在见到李基的第一面,甘宁整个人居然能忍得住没有直接开口询问。 李基也没有特意绕弯子的意思,径直地开口说出了结果,道。 “甘兴霸,刘季玉不会追究甘家人,巴郡郡丞江值被革职但没有牢狱之灾,你那些锦帆贼部下则是被遣散。” “另外,稍后只需你手书一份书信,我便令人前往巴郡将书信带给甘家,让巴郡甘家尽快搬离巴郡,今后纵使刘季玉有意秋后算账也无后顾之忧矣,” 可以说,刘璋在这方面算是被李基给忽悠瘸了。 除了巴郡郡丞江值由于所推举之人行刺客之事,自然需要被追究到底,革去官职,但没有牢狱之灾显然已经是刘璋相当大度了。 若无李基的忽悠,恐怕这些与甘宁有关之人由上到下都要被处理一个遍,最好的结果也便是男的杀头或流放,女的改为奴籍充为奴婢。 而听到这个结果,甘宁整个人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躬身朝着李基一拜,道。 “甘兴霸今后纵粉身碎骨亦难报先生厚恩。” “粉身碎骨就不用了。” 李基道了一声。 对于李基而言,在刘备麾下既没有结党营私的想法,更是没有这个必要。 并非是说李基担心结党营私会引来刘备的忌惮与怀疑,而是考虑到李基当真结党的话,刘备反倒要主动加入自己的这一党,那结不结党还有什么区别? 随即,李基将一份竹简丢到了甘宁的面前,开口道。 “在刘季玉离开之后,我已经暗中将你那些原地被遣散的锦帆贼兄弟聚集了起来,江值也在其中。” “而我需要你率领着这些锦帆贼前往大海成为海贼,依据竹简之上所记述的目标好好地闹腾一番,我要你将‘锦帆贼’的威名宣扬得徐扬两州沿海无人不知。” 甘宁拿起竹简,神色之中多了一丝兴奋之余,恭敬地应了下来。 对于甘宁而言,当“贼”那可算得上是梦想所在,否则此前甘宁也不会在巴郡那样的环境之中,还不惜自堕身份号称“锦帆贼”了。 而在远离益州,没有甘家的时时敲打,对于甘宁而言那无异于放飞自我。 “只是……” 甘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没有船,还请子坤先生告知哪里有船,我领着兄弟们先去抢船。” ??!! 李基。 李基一开始还担心甘宁会不会有所抗拒,没想到甘宁都还没有离开自己的眼皮底下就已经完全融入自己的角色了。 抢船! 还果真是个贼头! 若不是对于李基而言,甘宁还有相当的用处,说不准李基当真要将甘宁给拉下去砍了。 甘宁的这种习惯,一辈子都吃不上正规军的三碗白米饭,麾下的锦帆贼军纪作风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纵使李基的本意是让甘宁去伪装成海贼,可没有让甘宁去超越。 这让李基忍不住开言敲打道。 “甘宁,勿忘了你名义上是海贼,实则已是主公麾下将领,若行滥杀无辜之举,可莫要怪军法无情。” 感受着李基那似是几分玩味的眼神,甘宁莫名地打了个激灵,连忙应道。 “是。” 而就当李基准备让甘宁下去先安顿一下那三百锦帆贼之时,甘宁骤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却是让李基都有些犯懵了。 “子坤先生,敢问阁下姓名,也好教我时时刻刻冥记于心感怀恩德。” ??? 李基。 这一次,纵使是李基都足足愣了好一会,方才问道。“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甘宁摇了摇头,耿直地答道。 “那你刚刚怎么称呼我的?”李基再问。 “子坤先生啊。”甘宁再答。 “那你试着只称呼两个字。”李基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子坤……” 骤然,甘宁有些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先生并非是号‘子坤’,而是先生的字就是‘子坤’。” 顿了顿,甘宁方才接着问道。“那请问先生的姓氏是?” 李基总算是明白了,甘宁敢情是完全没有听说过自己,且在初见之后,甘宁不是在奔波就是被关在房间里不准外出,以至于甘宁至今就连李基的姓名都不知道。 “在下姓李,名基,字‘子坤’,添为扬州刺史兼吴郡郡守刘玄德麾下郡丞。” 李基干脆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番,方才将甘宁给打发了出去先去处理一下锦帆贼的问题。 待甘宁离开后,李基忍不住朝着赵云感慨了一句,道。 “过去,吾还以为李子坤之名已传遍大汉,不想却是自以为是了。天下不识我者,多也!” “先生之名,早晚必不输于留侯,使无数百姓传唱千年。”赵云一板一眼地答道。 李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着几分笑容地说道。“子龙倒是不用安慰吾,吾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 说到底,李基的名声大体也便是在中原地区的士子圈扬了起来,除此之外也便是在“仁德书院”建立后再度以着扬州为中心发散。 只是益州位于蜀中,本就地处偏僻,有些小地方甚至就连年号改了三五年都不清楚,更遑论是李基区区一位郡丞的名声了。 至于甘宁本就不是什么士子圈的,且还身处远离中原的巴郡之中,想了解外界信息除了朝廷文书之外,也便是商贾往来以及世家相互传信这两个渠道了。 不识李基之名,李基细细想了想倒也不意外! 第184章 命不该绝 甘宁在心中不断地默念着“李基”的名字,将这个恩义的名字牢牢地记在心中之余,愣愣地走出了县衙之时,骤然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大街,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忘了问那三百锦帆贼具体被安置的位置了。 就在甘宁心中纠结要不要返回县衙询问一下李基之时,一个坐在县衙斜对吃着东西的中年人站了起来,然后冲着甘宁招了招手。 甘宁伸手指了一下自己,那中年人则是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甘宁略有些疑惑地朝着那中年人大步地走了过去,心中却是非常肯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只是等甘宁靠近后,那中年人用衣袖擦了擦嘴,然后就直接开口道。 “跟我来。” 旋即,那中年人没有多废话,径直起身领着甘宁往着东边走去。 甘宁略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大步地跟了上去。 而在跟着中年人兜兜转转了一阵,甘宁很快就出了城,来到了一处位于城郊外的庄子。 随即,那中年人上前与庄子的门房交流了两句,然后手中似乎拿了一笔赏钱,就心满意足地笑吟吟离去了,留下甘宁还在门口处有些茫然。 一时间,甘宁被这不明所以的情况弄得甚至不知道该进这个庄子,还是要跟着那个中年人离开。 就在这时,在那庄子门房处却是走出了一个少年郎,目光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甘宁,然后行礼道。 “甘兴霸,请吧,江值与你的那三百弟兄都在里面了。” 甘宁闻言,心中疑虑方才随之散去,大迈步地随着那少年郎朝着庄子里走了进去。 只是,甘宁依然忍不住好奇地确认道。“你们是吴郡官府的人?为何要弄得似乎如此隐秘?” “准确来说,是主公的人。” 那少年郎神色平静地答道。 “子坤先生应该也与你提过才对,你虽实为主公麾下将领,但明面上与吴郡不该有半点干系,我等亦是如此。” “因此,江值与汝的三百弟兄们自然不宜由吴郡官府进行接触,所以此事便被子坤先生交给我来负责联系。” 顿了顿,少年郎的脚步随之站定,脸上依然仿佛没有任何表情,生硬地开口道。 “吾名刘洋,今后汝跟一应部下与吴郡的联系,皆是由我所负责对接,汝可以记住我的脸,只有什么时候我死了,才会换人与你对接。” 甘宁的神色流露出几分惊异,眼前的刘洋在说出“死”字之时,表情平静得让甘宁觉得对方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没有字吗?”甘宁随口地问了一句。 直到这时,刘洋的神色才有了些许的变化,道。“吾的功绩,还没有值得被主公或子坤先生赐字。” 这让甘宁的心中为之略微一紧。 甘宁在许多方面堪称神经大条,在对某些细节却也是观察得极其仔细。 眼前这个名为刘洋之人,对于自身的生死尚且蔑视,让甘宁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从小就特意压制情感培养出来的死士之类。 只是,令甘宁颇为意外的,却是刘洋那细微的神色变化又似乎透露着在渴望被认可的荣耀,足以左证他有着正常人的情感。 怪异! 自走入这处庄子,甘宁就觉得颇为怪异。 不过,随着甘宁走进庄子的练武场之中,看着自己的那一票面孔熟悉的兄弟们正百般无聊地以练武场的器具打磨力气,表情骤然化作狂喜。 “哈哈哈哈,小的们,你们的船长回来了!” 伴随着甘宁的一声大吼过后,让整个演武场的气氛都陷入了顷刻的死寂,那一个个呆在练武场的汉子们纷纷扭头看向甘宁。 下一刻,整个练武场就宛如是一大群猴子那样“噢噢噢噢”地叫唤了起来,且一个个汉子疯狂地朝着甘宁包围了过去。 “哦哦哦,老大,你原来还没有死掉啊……” “老子听说你刺杀那刘璋,然后就没动静,还以为你已经被做掉了!” “就是,老子给你虚空哭坟都哭了半天,还想着这一次肯定是要凉了,要跟你到黄泉之中团聚了,没想到还能活着看到你。” “不过这样一来,老大那鸟吏肯定是做不成了,以后是不是又能再当锦帆贼了?” “起航起航,只要还活着就又能跟着老大启航了。” …… 看着演武场之中甘宁那满头大汉的模样,听着那一句句粗鄙放肆的话语,刘洋缓缓地后退了半步,然后则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锦帆贼! 在刘洋被收到今后将负责这些锦帆贼之时,便已将短时间内收集到的锦帆贼情报都看了一遍。 所谓锦帆贼,那便是披服锦绣,奢侈高调,平日里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腰系铃铛,步行则陈列车骑,水行则是接连舟船。 用街溜子或游侠来形容他们,也不太妥当。 若是按照李基的话语来形容,那便是一群中二病且有着自己那一套独特行事风格的水贼。 论高调与嚣张,整个大汉的土匪水贼当论甘宁为最了。 只是锦帆贼罕有杀良事迹,再兼之甘家在巴郡也有着几分影响力,这才保着这一支四处游荡不过三百人的锦帆贼一直没有被剿灭,甚至随着甘宁当了个计掾小吏后,其余三百锦帆贼也跟着从良当起了郡兵。 ‘这些人,果真能当得起子坤先生的厚望吗?’ 刘洋面无表情的脸庞之下,浮现着这个怀疑。 而经历了一番生死,好不容易才再度与这些弟兄们再见的甘宁足足在演武场闹腾了一刻钟,直至闻讯而来的江值一把将甘宁从人群之中扯了出来。 将甘宁拉到一相对僻静角落的江值,急声追问道。 “兴霸,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传言你刺杀璋公子?” 这五日来所发生的变故,让江值迄今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先是稀里糊涂地被当做刺杀刘璋的同党抓了起来,本以为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没想到又稀里糊涂地直接被释放赶下了船队。 然后,刚出了渡口的江值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对策,又被一伙人无缝衔接地绑着送到这一处庄子之中呆着。 而面对江值的追问,甘宁神色不由得多了几分惭愧。 对于这一位多有照顾自己的叔父,年少之时甘宁或许不以为然,但如今已知这一份的情谊之重。 如今,尽管江值安然无恙,但却是被连累得把郡丞的官职都给丢了。 这可是江值奋斗了半辈子,以及甘家在背后推动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拿到手的郡丞之位。 倘若是那群锦帆贼部下们,甘宁与他们同生共死便是了,甘宁没有什么愧疚可言,但甘宁现下无疑有着几分不敢面对江值。 只是面对着江值的连连追问,甘宁也只得含糊地答道。“叔父,那季玉小儿辱我,我便欲杀之而后快。” 顿时,江值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是哀嚎痛哭出声。 “叔父因何而哭?”甘宁连忙问道。 江值悲呛不已地开口道。 “兴霸啊兴霸,你我能活命与否也就罢了,可怜甘家尚在巴郡,你那叔母与族弟亦俱在巴郡,璋公子返回益州之后焉能放过他们?” “自此,甘家可就只剩你我二人了!痛哉哀哉!” 甘宁连忙答道。“那子坤先生说季玉小儿不会追究甘家。” 江值的哭声一顿,追问道。 “谁?” “子坤先生。”甘宁再答。 “可是吴郡郡丞李基,李子坤?”江值有些紧张地追问道。 “正是。” 甘宁肯定地答一句,然后也跟着莫名多了几分紧张地问道。“叔父,莫非其中有什么问题?” 江值的脸色一阵变幻过后,开口道。“兴霸,你将所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详细陈述一遍。” 旋即,甘宁便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尽可能具体地说了一遍。 等甘宁说完后,江值方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道。 “兴霸,看来乃是你我与甘家命不该绝矣,却是遇到了贵人,承蒙子坤先生相救,得子坤先生如此肯定的语气回答你,看来性命都俱是保全住了。” 说到最后,江值不自觉地拿袖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 此刻从第三者的角度去听,江值方才真正意识到其中的凶险所在。 尽管江值也完全猜不到李基到底是如何说服刘璋放弃追究此事,但有一点无疑是可以肯定的。 那便是倘若甘宁没有及时求动了李基,江值恐怕自己早已经是身首异处,便是连在巴郡之内的族人都将受到莫大牵连。 随即,江值重重地拍了一下甘宁的肩膀,沉声道。 “兴霸啊兴霸,今后汝可莫要如此冲动行事,纵是当真要杀谁,也定要有绝对把握方可出手,否则一旦失败,后果往往都是不能承受的。” “而如今能得子坤先生看重,今后于前途而言,或许是福非祸也不无可能。” 作为一个原本毫无根基的寒门士子兼甘家赘婿,江值可以在三十余岁就借由甘家的人脉爬到了巴郡郡丞的位置,自然不仅仅只有拍马遛须的表面功夫,实则暗地里的手腕亦是狠辣果断。 第185章 比之叔父如何? 听着江值言辞之中对李基的推崇,这反倒是让甘宁颇为好奇了起来,向着江值发出灵魂一问。 “子坤先生很有名吗?” ??? 江值。 这一问,可算是将江值给问懵了。 甘宁见状,再度开口问道。“同为郡丞,能力比之叔父如何?” 毕竟,在甘宁的眼中,自家的这一位叔父尽管对外颇有拍马遛须之嫌,但甘宁实则对于自家这位叔父的能力也是相当认可的,且心中亦是颇为尊崇。 否则,甘宁也不会因刘璋蔑视江值,却又对李基摆出极低姿态而心生不满。 只是,面对着甘宁的追问,江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道。 “焉有可比之处?纵是同为郡丞,子坤先生若为夜空皎皎明月,那吾不过是田野渺渺萤虫罢了。” “叔父言过其实了。”甘宁却是有些不太相信。 “兴霸,你当真需多加留意外界信息,而非是自困于巴郡这小小的方寸之地。” 江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李子坤其人,出山不过一载左右,便与本只是织席贩履的刘玄德共起于微末,且起兵之初,其兵不过二千,粮不足十日,却是大胜于数十倍之敌……” “又自幽燕之地一路往南转战千里,连战连捷,横跨百万黄巾腹地如闲庭散步,与北中郎将卢公东西呼应,一举将太平妖道张角截杀于薄落津,最终逼迫妖道张角自焚而死,一举彻底奠定平定黄巾之乱的胜势。” “再之后,子坤先生又于巨鹿以沙盘推演五战五胜,使卢公折服得喟然长叹: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敌手,后子坤先生又随刘玄德一路南下治理吴郡,短短半年有余的功夫,偶有耳闻吴郡已有翻天覆地之变化。” 江值越说越是亢奋,言语之中对于李基的推崇让甘宁都感到不可思议。 甚至,江值说着说着,还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布帛,道。 “据闻子坤先生得仙神指点,梦中悟道,得一名为‘四渡红水’沙盘,可以之称量天下士子的兵法水准,而吾前段时间可不容易方从一商贾手中以五十金购得的‘四渡红水’沙盘布置的简略图。” 江值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着那一份布帛,指着上面只是粗略地以线条描绘的地形变化和双方兵力布置,道。 “据闻,迄今为止未有人能突破到子坤先生所衡量的第三标准,吾若此生能达到‘四渡红水’的第三标准成为子坤先生的座上宾,此生足矣……” 骤然,江值意识到了什么,厉声地冲着甘宁开口道。“兴霸,汝可万万不能与你叔母提起吾以五十金购得此图之事。” 全程一直没有机会插嘴的甘宁,只得连连点头。 而江值有些痴迷地看了几眼布帛上的线条,方才再度视若珍宝地将这一份布帛重新包了起来收入怀中。 至此,甘宁终于意识到了似乎李基比自己所以为的要出名一点点,便是自家的叔父都对李基推崇备至。 “这么说来,子坤先生可当真是一位天下奇才!” 甘宁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了一句。 江值则是缓缓吐了一口气,方才接着开口道。 “兴霸,汝非士子,不知子坤先生之名倒也不足为奇,更非寒门出身,更不懂子坤先生所走过的道路让无数寒门赞叹有加。” 这个时代,某种意义上是世家的时代。 钱粮,可以买官! 可这个时代的钱粮,无疑都集中在世家豪族以及商贾的手中。 只是一介商贾纵使买了高官之位,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背景,又如何能坐得稳那个位置? 至于寒门,那更是既无钱粮家资可换一官位,更无人脉背景可做支撑。 因此,寒门的出路……艰难无比! 求学难,仕途更难,实现心中抱负更是难上加难。 惟有李基,一朝乘势而使天下知! 当真是做到了无数寒门士子所不敢想的一切,江值听闻“仁德书院”的建立,更是忍不住为过去历经艰辛难求一书的自己而泪流满面。 因此,李基在士子圈之中的名声极大,在寒门士子们的心中更是威望如日中天。 或许,甘宁以为江值是为了跪舔刘璋以图升迁,方才明明作为巴郡郡丞却是一路随行伺候于刘璋左右,实则江值随船而下,更多的是听闻此行刘璋乃是拜访李基而去,为见心中敬仰的李基一面而至。 而听着江值言语之中对李基的推崇备至,甘宁骤然开口道。“叔父,不如汝随我一并出海吧?” “嗯?” 江值有些诧异地看向甘宁,不解其意。 “叔父今后原本是何打算?”甘宁问道。 江值沉吟了一下,答道。 “待甘家迁至吴郡,要不代汝打理甘家产业,要不便尝试寻找渠道成一小吏,要不就去‘仁德书院’看看以解心中向往。” 甘宁目光之中闪过几分睿智,开口道。 “那叔父不如随我出海,吾闻子坤先生之意,实乃暗使我为贼人,必然图谋甚远,今后何愁没有建功立业之机?” 世人皆以为甘宁不过是莽夫水贼,实则甘宁自认一点都不莽,只是有时候喜欢纵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但对于局势时机的把握从来都是极其果断敏锐的。 袭杀刘璋之时,甘宁的判断是大不了宰了刘璋,然后借着信息差召集三百锦帆贼趁乱劫持船队,有粮有兵有船,纵横长江也大有作为。 且益州船只十有七八都在甘宁的手上,便是大摇大摆返回巴郡接上亲属族人,有谁能阻拦,自此成为长江一霸,不比窝在巴郡当个小世家来得强? 只是赵云的出现,无疑是打破了甘宁的设想。 而后,甘宁并没有轻举妄动,更没有鱼死网破,而是深谙局势之不利,唯一的希望反而是寄托在那个让刘璋低声下气的李基身上。 且李基在宴席上,亦是有意帮甘宁圆了一阵,这更是让甘宁敏锐地察觉到那一丝善意,继而牢牢地把握住了机会。 如今,甘宁冷静下来不断静思局面,且在江值对于李基的不断赞叹之中,甘宁骤然意识到了恐怕让他到海上为贼,宣扬名声,断然不止寻常思维那般只是为了打击政敌或是劫掠一方那么简单。 机会! 或许是大有作为的机会!! 甘宁一手摸着下巴,越发地感觉这或许是个绝对不容错过的机遇。 而以着赘婿身份由一介寒门成为一郡郡丞,此前身份地位名义上与李基等同的江值,更非是那种碌碌无为之辈。 在甘宁的提醒下,江值也察觉到了关键所在。 “子坤先生,可有什么特别交代?”江值问道。 “子坤先生只给了我一份竹简,命我依照而行。”甘宁应了一句,然后从袖子将那份竹简取了出来,正想要打开之时,却是被江值拦住。 “事以密成,焉能在这等人多眼杂之处打开?” 江值轻喝地教训了甘宁一句,然后令甘宁先去将麾下的锦帆贼都先安抚妥当,这才拉着甘宁进自己的房间之中。 这一幕,俱被刘洋看在眼里。 不过刘洋并没有任何的反应,除了默默的记录之余,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专业的事情便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汝等今后若被命令去监督某人,但只要不与军令相悖或有损主公利益,决不允许任何阻拦或多言之举。’ ‘尔等牢记,尔等是锦衣司,并非是小黄门!’ 这些俱是来自于李基所编写的教材之中的教导,刘洋自不敢忘。 甘宁与江值进入房间打开竹简后,发现竹简并非是什么秘密命令,反而是一份手令,一份可以通过此到造船工场带走若干船只的手令。 不过在竹简之中夹着一块布帛,此布帛之上则是书写着令甘宁出海的一个月内迅速适应大海,且需要在一个月绘制出吴郡沿岸具体海图。 海图? 甘宁的眼睛骤然睁大,作为有智商但不动脑的典型代表人物,甘宁对于绘制海图可谓之一窍不通,反倒是巴郡的大小水域河网,甘宁对于其中有几个皱褶都尽数了然于心。 旋即,甘宁抬头看向过去心中除了武力外万能的叔父,问道。 “叔父可懂绘制海图乎?” “略懂一二。” 江值砸了砸嘴,道。 “过去年少之时正儿八经的经学典籍难觅一卷,反倒是游学四方的时候,对于不少杂学有所涉猎,海图也略懂。” “叔父,所以子坤先生不会一开始就将汝也算到船上吧?” 甘宁骤然提出了这个假设,第一次觉得李基似乎有些可怕。 不过,江值的眼睛瞪大,神色激动地开口道。“当真?子坤先生果真注意到我?” 旋即,不等甘宁回答,江值就继续自言自语了起来,道。 “是极!是极!以子坤先生那运筹帷幄之智,料想早已将一切都尽数掌握,恐怕吾对绘制海图有所涉猎之事也早就被子坤先生所知晓。” “如此一来,吾可定然不可让子坤先生失望,早日便将吴郡附近海域的海图绘制出来。” 第186章 他们当得起更好的 李基自然不知道甘宁的叔父居然还是自己的真爱粉,锦衣司的业务也远远还没有发展到益州,对于江值的信息知之甚少。 在李基安排妥当了那三十万担粮草的运输问题,离开丹徒县返程吴县之时,倒是从刘洋所汇报的信息之中得知了甘宁与江值时时讨论海图绘制之事,继而得知了江值居然是个罕见的懂得绘制海图之人。 这对于李基而言,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毕竟,海图绘制在这个时代可谓是冷门到极点的杂学,想要找到一个懂得绘制海图之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李基原本的打算是返回吴县派人询问蔡昭姬可有相关藏书,再想办法从桃园众之中临时培养几个懂得如何粗略绘制海图的少年,然后派那几个少年随甘宁一同出海的。 然而,问题不在于制冰是否麻烦,而是运输效率的局限,让就算可以大规模制冰对于渔获进行保鲜也没有意义。 李基碍于形象与面子,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不适,脸色平静地站在马车旁望远方。 而在“以工代赈”之中,单纯的五谷粮食是不足以补充青壮劳力每日的消耗的,甚至就连军中士卒想要每日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同样对于肉食有着相当的要求。 李基思索了一下,开口道。“这里往西二里地,吾记得便是吾规划的一条需要挖掘的河道何在,且去看看。” “不用了,莫要弄出太大动静,免得打扰了正常的挖掘进度,远远看上几眼便是了。” 李基从不质疑人力所能创造的奇迹,就如同滇缅公路的奇迹便是二十万包含老弱妇孺的民工在横断山脉中挖出的。 或许,冰鲜都知道是一个极好的选择,甚至制冰的话对于李基而言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尽管李基的体质比以前强得多了,但是坐在舒适性极差的马车之中颠簸了半天,又长时间深陷于思考之中,似乎……晕车了。 李基一直站着看,直至看到一群老弱妇孺做好了饭食给他们送来,那群青壮劳力们方才进行歇息与用饭。 大量的流民南迁,让吴郡迅速积累了大量的工匠。 二里地,对于李基而言也同样需要不了多少脚程。 “停!” 顿时,整个朝着吴县折返的车队随之停了下来。 “此处是毗陵县往西约十里外吧?”李基相当肯定地道了一句。 李基平静地摆了摆手,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 渔业码头,自然是为了与造船工场那种机密场所分开,总不能天天捕捞了回来在造船工场下货吧? 因此,再度打造出一个专用的渔业码头也是很有必要的。 而赵云则是走到了马车旁,问道。 大汉缺盐且贵! 赵云见状,朝着在周边警戒的亲卫骑兵喊了一句。“二三子,牵马过来。” 此刻已是近六月时分,太阳已然相当毒辣。 “无碍,一些时局上的小问题罢了。” 后续的造船工场则是依据着试验性海船的经验迅速改造出一批渔业海船,并且将整个吴郡的零散渔民集中进行规模化捕捞。 灯塔、渔业码头、道路铺设这些自是无须多言,这些都是必须要打造出来的。 很快,随着李基越过一处小坡,映入眼帘的则是远处一处约莫有着数千人正在不断挖掘河道的场景。 “距离吴县还有多远?”李基开口问道。 可以说,往往只要给与这些工匠们一个方向,他们就能给出相应的满意成果。 只是,腌制过程中需要大量的盐…… 因此,鱼肉无疑成了最佳的选择。 一一四.四一.七八.一八四 等李基回过神来之时,蓦然发现自己的眼眶不知为何却是泛起了泪。 灯塔、渔业码头、腌制场所、道路铺设…… 李基道了一句,然后掀起马车的帘子钻了出来。 在连地动仪这种黑科技都能制造出来时代,你可以鄙夷工匠们不会炼钢,但是他们却能在越王勾践剑上用铬晶格蚀刻镀铬技术。 而腌制过的鱼肉,在运输上的难度可就大为下降。 “先歇息一阵再赶路吧。” 至于腌制场所,则是一个基于时代的无奈选择。 赵云见状,连忙扶着腰间佩剑跟了上去在左右护卫,且令一队留在原地保护马车,另一队则是远远跟在后方保护。 至于真正的盐场建造问题,李基则是第一时间想到后续由贾诩去负责比较妥当。 只是赵云注意到李基那铁青的脸色,关心道。“子坤先生,真的没事吗?是否需要叫随军医师?” 对于李基这种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人而言,这种此前考察吴郡水网而经过的道路是不可能会忘记的,几乎瞬间就判断出自己所处的问题。 而如今下了马车走了走,李基感觉自己原本有些晕车的状态迅速恢复了不少,目光也不时地打量着周围。 且在这个没有什么重型机械的时代,所能依靠的唯有人力。 “感恩、勤劳又朴实,他们当得起更好的生活,他们该安居乐业,而不是颠沛流离……” 李基尽管知道海水之中有的是盐,但是私下制盐可是形同造反,是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之事。 “子坤先生,可是有什么状况?” 造船工场的首艘试验性海船,李基早已经准备划给甘宁所用,让甘宁率先出海航行绘制出吴郡沿海的海图。 还是那句话:九族的羁绊,不容小觑! 且在天子刘宏尚未驾崩的阶段,由海水晒盐而成的海盐无疑是不能流入市场的,李基只准备用于内部腌制鱼肉所用。 只要渔业足够发达,从大海之中捕捞的鱼足够养活无数人。 只是在只有沿岸零星渔民捕捞的大汉之中发展出成规模的渔业,那么李基就不得不建立出成套的相应配置。 李基站在树荫下,也是觉得颇为闷热,下方那数千正在挖掘河道的青壮劳力们,大多更是光着膀子在干活。 只是,李基看着看着那数千青壮劳力们明明并没有什么监工鞭挞着他们,但他们却几乎是没有怎么停歇,勤勤勉勉地依照着同样也是在工场上来回奔波的士子所要求的方向与深度进行挖掘。 赵云闻言,心中为之震动。 如今,有了江值的存在,这倒算是省了李基的不少事。 “约莫还需半天路程。”赵云答道。 李基摆了摆手,率先朝着西面走去。 吴郡本就运力不足,效率也低,李基又怎么可能采取那种想当然的方式。 如果是采用冰鲜的方式,在基本是通过人力进行运送的三百斤货物之中得有一百五十斤是冰块。 因此,腌制防腐也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粮可饱腹,但想要真的养出力气,肉食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大汉的养殖业并不发达,如今的吴郡也暂时还没有可以大规模养殖鸡鸭猪羊的条件。 与如今整个大汉对于大海都基本是陌生的不同,李基明白如果大海之中真的存在着什么秘宝,那么大海本身无疑就是一个可以不断被开发的秘宝。 等坐在马车之中朝着吴县返回的李基一桩桩地将维系“以工代赈”之余,想要一件件去迅速推进的事宜捋顺,回过神来之时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喊了一句。 如今的吴郡之中的流民多的是没有去向安排的妇女,腌制工作完全可以交由妇女进行。 纵使距离极远,但李基偶尔却是能听到那群在用饭的青壮劳力们,不时响起的爽朗笑声以及对未来的期待。 李基则是以食指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泪迹,语气充斥着感慨地道了一句。 “他们没有负了我们,我们更不该负了他们。” 而眼下最为麻烦的,反倒是其余与渔业配套的东西了。 没有灯塔,渔船返航将是个大问题。 注意到李基状况的赵云,轻声道了一句。 略微沉吟了一阵,李基将灯塔、渔业码头、腌制场所、道路铺设等一系列配套设施的推进计划在竹简之中书写完毕,然后则是再另行下写密令,准备让二三工匠沿着李基所知道的思路迅速研究出晒盐之法。 至于规模化捕捞所需的各种工具,这对于如今的吴郡而言反倒是小问题。 不是李基不想动,而是李基不敢动,生怕一动则牵全身。 “子坤先生?” 绘制吴郡周边的海图,意义便是迅速摸索出可以迅速进行捕捞的区域,为后续的大规模渔船制定航线,以免出现触礁、迷失等问题。 并且就算是这样,运输途中冰块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就会融化,鱼肉也将会随之迅速腐败。 尽管李基所言的并非是什么豪言壮志,但那朴实的话语之中所流露的却是真真确确的仁心,且让同样也不过是穷苦平民出身的赵云心中大为感触。 “云,亦愿为主公与子坤先生所创造的安居乐业盛世而效死力!” 赵云沉声地道了一句,甚至蓦然感觉心中凝聚出了某种信念,比之过去一味的忠诚更为强大的信念。 第187章 下次一定? 随即,李基没有去打扰远处那群在用饭的青壮劳力们,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用饭完毕,且整个过程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矛盾,也就转身离开了。 尽管李基调动了大量锦衣司的力量去暗中监督,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以工代赈”过程中会出现什么腐败而不知,继而导致大量青壮劳力被饿死乃至产生暴动。 不过,既然眼下的那一群青壮劳力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李基自然不会特意现身。 收买人心什么的,由作为主君的刘备去一点点做就行了。 李基在停歇了这么一阵后,也便再度返回马车之中继续朝着吴县赶路。 由于耽搁了这么一阵,等李基一行的车队抵达吴县已是深夜。 赵云原本就管辖着吴郡郡兵,光靠刷脸就足以自证身份打开城门。 不过李基没有直接返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直奔着府衙而去。 对于李基而言,府邸再如何豪华也只是一个落脚之处,与府衙相比大抵也便是睡得舒服些许,无甚区别。 而李基手上还积攒着不少公文急需处理,干脆便准备在府衙之中处理完毕就在府衙中的侧院睡下就是了。 只是,在李基路过府衙的正厅之时,发现一应官吏早已下值的正厅之中还有烛光与动静,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莫非元叹已经进步到晚上自觉加班了?’ 李基暗暗一想,干脆地转身朝着正厅走去看看。 只是,等李基走到正厅门口往里一看,只见正厅之内坐着的是张飞! 然而,那在李基离开吴县后便被召回来坐镇吴县,防备吴县事关重大的府库与粮仓出现意外的张飞,磁轭手中却是捧着一个酒坛子在猛猛地灌酒,冲天的酒气就连站在门外的李基都清晰可闻。 这让李基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去,直接就带着赵云大迈步地走了进去,怒喝了一声。 “张翼德!” 喝得双目迷离的张飞勉强地抬起眼皮子,看着似乎有两道人影靠近的同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谁?谁,谁这么大胆敢直呼俺的大名?” 怒不可遏的李基一脚踹翻了张飞面前摆满美食的桌案,怒声道。 “那钱唐县令的脑袋才刚从城门上摘下来不久,汝就敢枉顾法令酗酒?张翼德,你好大的胆子!” 面对着踹翻的桌案,张飞几乎瞬间暴怒,整个人霍然站了起来就欲将这无礼之人给撕了。 只是随着那熟悉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却是让张飞一个激灵间清醒了不少。 旋即,迷迷糊糊的张飞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强行将自己的醉意抽散了不少,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就是李基与赵云。 “子坤先生?子龙?” 张飞略微一怔,然后也不敢因自己的桌案被踹翻而生气,连忙便是上前大咧咧地笑道。 “子坤先生,你来信说预计今日下午便能抵达吴县,结果你迟迟不归,我还以为推迟了,没想到你这么迟才回到。” 李基依然沉着脸,冷声道。 “基也是没想到翼德敢如此酗酒,甚至还是在府衙之内,是否要让主公在府衙内开个酒馆专门伺候翼德?” “这个,这个……” 张飞意识到李基恐怕是真的怒了,一时心中莫名升起怯意,连忙开口道。 “子坤先生,你听俺解释,俺可以解释的……” 骤然急了起来,张飞还本能地打了一个酒嗝。 “俺原本是想要设宴迎接子坤先生回来的,只是子坤先生迟迟不回,那开了的酒坛子总不能又封起来吧?俺就想着酒坛子开都开了,不能浪费啊,所以就小尝了一点点,真的,一点点。” 张飞生怕李基不信,还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比画一下。 只是李基的目光一扫,看着张飞左右摆放着的五六个酒坛子,大体也就猜到了是什么状况。 张飞的前半句或许不假,但张飞的用心绝对是被禁酒多日,便想着借设宴迎接李基为由光明正大地解一解肚中馋虫。 只是李基迟迟未归,这反倒是让张飞一时把控不住喝起来! 一时间自然也就是喝都喝了,那就一次性喝个够,以至于出现了李基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张督邮,汝应该还没有忘了禁酒令吧?”李基冷声地道了一句。 听着李基首次直呼自己的职务,那过去总是沉稳儒雅之态的李基如今这副阴沉模样,莫名地让张飞底气一弱,有些不敢吱声了。 “倘若有贼寇正好趁着汝酗酒之时袭击吴县,焚烧了府库粮仓,汝又知道是何后果否?” 李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质问道。 张飞爱酒,亦爱酗酒,李基自然是相当清楚。 这本不是些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是在身负公务之时饮酒即可,过去李基也常常在这一点上敲打张飞,这让张飞平日里的表现也节制了不少。 只是令李基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对张飞多了几分期望的李基,碍于已无人手可用的情况,只能是调张飞回来坐镇吴县,避免出现了什么变故。 且李基对此可谓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张飞万万不能酗酒,张飞那也是拍着胸膛地保证了下来。 眼下却是出现了这一幕,这如何能让李基不恼? “一旦府库或粮仓遇袭被焚,不仅仅是主公的大志以及宏图俱都化作灰烬,便是吴郡如今上百万的百姓来年的生计都成为问题!” “张督导,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喝,可能会付出的代价是何等沉重?” 李基连连怒斥着张飞,自知理亏的张飞不敢反驳,只得是咧着那张大嘴连连赔笑起来,道。 “下次一定不会,下次一定不会?” “汝还想有下次?” 李基怒声地开口道。 “看来那‘禁酒令’仅仅是钱唐县县令的首级还是不足以惊醒吴郡上下官吏,那便借张督邮的首级一用!” “子龙!” “在。”赵云应道。 旋即,在张飞不可思议的眼神之中,李基朝着张飞一指,喝道。“将张督邮押下去关入大牢,十日后问斩!” 张飞震惊地道。“子坤先生,你要斩我?” “押下去。” 李基没有多言,扫了一眼那满地的菜肴酒坛,一甩袖子道了一句便直接离去了。 赵云则是走到了张飞的面前,拱手道。“三将军,得罪了,这是子坤先生的命令,希望你不要违抗。” 张飞一时气急,脸色变幻不止,胸膛更是明显地起伏着。 而赵云也是心生戒备,做好了张飞反抗而强行镇压的准备。 若是常态下,赵云想要拿下张飞无疑是相当艰难的,但如今张飞处于醉酒状态,又是赤手空拳,戴着佩剑的赵云自问纵使张飞反抗,十合内制住张飞亦不算困难。 只是令赵云略有些意外的,却是张飞仿佛完全没有反抗的心思,束手就擒之余,似是有几分伤心的开口道。 “子坤先生居然要斩俺祭旗,俺过去可是在战场上那样护着子坤先生,生怕他在战场上受到丁点损伤……” 这让赵云张了张口,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作为时常跟在李基身边之人,赵云明白李基看似儒雅温和,实则手腕完全称得上的是杀伐果断。 若是李基当真想斩张飞,那么张飞的脑袋绝对现在就得搬家,绝对留不到明日正午,就算是有人想要劫狱都绝对不留机会。 而对于张飞的处置是先关入大牢,十日后再斩首,这分明是给别人劝说李基保住张飞的机会,并且这也是李基不得不而为之的选择。 “禁酒令”是经由刘备与李基共同发布的禁令,期间吴郡上下大小官吏不许喝酒,以免误事,违者重罚。 可张飞身负重任,又在府衙之内公然酗酒,此事一旦传出去,对于刘备与李基俱有着莫大影响,所谓的“禁酒令”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因此,张飞是必须要处置的! 赵云无奈之下,也理解不了张飞为何身负重任居然敢酗酒,只得提醒一句。“翼德,你醉了,且先到牢里醒醒酒。” 旋即,赵云亲自将张飞押入大牢之内。 而考虑到李基为了摆出处理张飞的姿态,未必适合主动联系刘备,赵云又派了一匹快马携上书信连夜赶往流民营向刘备禀报。 不管如何说,张飞乃是刘备的义弟,亦是刘备集团起家的003号股东,再加上张飞酗酒却还没有误事,罪不当死! 但在需要摆出足够公正姿态的情况下,无疑唯有刘备速速归来方能劝住李基轻轻放下。 而那信使带着赵云的书信,连夜奔往流民营,在尚未天亮之际便已抵达。 此刻,刘备尚未还没有起床,原本刘备的亲卫不愿惊扰刘备,但碍于刘备曾下令凡是有急信,无论刘备在做什么都必须及时禀报。 因此,亲卫只能拿着来信在营帐外喊道。 “主公,吴县来了一封急信!” 顿时,原本沉沉地睡着的刘备猛然惊醒,“吴县来信”这四个大字就仿佛是瞬间触动到刘备的神经。 旋即,刘备甚至来不及穿鞋,急匆匆地冲了出来拿着信件看了起来。 而看着信件之上的内容,刘备的神色一阵变幻,然后急声道。 “备马,快!” 第188章 鞭打督邮? 而在吴县之内,待大清晨府衙的官吏过来当值之时,两个劲爆的消息可谓是震得一众官吏头晕目眩。 郡丞李基昨晚深夜已经归来,以及督邮张飞由于违反了禁酒令已被李基下令丢入大牢斩首。 尤其是后一个消息,可谓是让官吏们让之面面相觑。 在整个刘备集团之中,有着三个人的地位明显是比其余官吏要高上许多的。 那便是关羽、张飞以及李基,且从他们的官职以及权力便可见一斑。 关羽手握兵权,坐镇于富春山;李基则是掌管政务,于吴县总览全局;至于张飞身为督邮,而被允许四处巡视吴郡大小官吏。 此三人分别掌握着兵权、政权以及督察权,这也可谓是刘备的一众部下中真正的核心。 如今,作为刘备义弟的张飞居然被下狱准备处死,这无疑是让不少官吏为之一震,开始对于李基所下达的种种命令心生敬畏之余,也是顿感风雨欲来。 若是李基与张飞之间发生权力斗争,很可能整个吴郡都会随之分裂。 只是与府衙之中知晓此事的官吏们忧心忡忡不同,昨夜在府衙内歇息了一晚上的李基大有一种神采奕奕的状态,早早便召集了府衙内的大小官吏开了一个小会,交待了一些问题后,就如常地离开了。 顾雍与糜竺见状,连忙朝着李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李基看着匆匆跟上来的两人,问道。 “嗯?子仲,元叹可是有什么急事?” 糜竺则是一把抓住李基的手腕,忧心忡忡地开口道。“子坤先生,张将军可是万万杀不得啊!” “正是,吾赞同子仲所言。”顾雍也跟着劝道。 李基闻言,目光从糜竺身上扫过,然后又看向了明显在装糊涂的顾雍。 糜竺或许是当真担心李基会杀张飞,但顾雍显然又是在装糊涂,顺便向张飞示好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五音难正六律。若是人人都如督邮那般违反了禁酒令而无罪,那府衙所发布种种命令岂不成了笑话?前钱唐县县令可杀,督邮亦可杀之!” 李基沉声地道了一句,然后不等糜竺与顾雍继续开口,先一步打断道。 “子仲、元叹勿要劝我,我意已决……” 顿了顿,李基的手指朝着顾雍一指,道。“到时候还是由元叹负责监斩!” “啊?我?!” 顾雍懵了,手指下意识地朝着自己一指。 “自然,上一次前钱唐县县令之事,元叹不是处理得很好吗?这一次也是由元叹负责好了。”李基笑眯眯地道了一句,让顾雍的脸都差点绿了。 完了! 这装糊涂,装出事了啊! 且不说顾雍自认李基只是打算借张飞立威,并无真斩张飞之意,但是顾雍成为监斩的,这可是裤裆掉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事后以着张飞与李基之间的关系,张飞未必会记恨李基,但顾雍这个监斩的绝对会被张飞重点照顾。 原本顾雍是想着顺便给张飞卖个人情,也好让顾家在吴郡更好混一点,这下子好了,恐怕是得彻底得罪张飞了。 而李基瞥了顾雍一眼,心中则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顾雍那世家作风还是有点改不掉,作为一个文臣,在隐隐猜测到内情的情况下想要趁机拉拢示好武将,你想要做什么? 旋即,李基没有给顾雍与糜竺再说什么的机会,径直便朝着府衙外而去,准备快马前往造船工场。 作为吴郡后续一系列发展的重点所在,造船工场关乎了太多太多了,且如今安置在造船工场的工匠超过千人,接近整个吴郡的九成以上的工匠。 因此,李基也有一系列的想法需要去亲自与一些工匠交流,引导着那些工匠依据李基的想法将一些东西弄出来。 纸张、曲辕犁、晒盐以及各式各样李基所了解的捕鱼器具…… 这些东西通过文字进行交流,未必能做到词意一致,故以李基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匆匆赶往造船工场与工匠们进行面对面的深入交流,以免出现什么大的偏差。 甚至为了便于交流,李基昨夜还特意根据记忆描了几张草图带去造船工场。 除此之外,准备用于渔业的码头也需要尽快确定位置开始一点点地先行建立起来,不能等渔船造出来了,结果没有合适的码头停泊那种情况。 而受够了马车的李基,这一次直接选择骑马,在赵云的护卫下直奔造船工场的位置而去。 幸好,造船工场的位置距离吴县的位置并不算远,也就二百里的路程。 骑着快马早早自吴县出发,以着李基的马术同样也能在黄昏未至前抵达造船工场,顺便还蹭上了一顿孙策下海摸回来的海鲜。 嗯? 孙策下海?! 李基总觉得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不过看着孙策那黑了不少的肌肤,目光中倒是闪过几分欣慰。 据安插在造船工场的锦衣司回报,孙策这小子倒是相当积极地每天进行训练。 尽管由于年岁小,但孙策率领着那一众从附近招揽而来的半大小子们,每天都是训练得有板有眼,水性也可谓是大涨。 李基一边吃着海鲜,一边听着孙策一脸兴奋地述说这段时间的趣事,倒也有着几分养成的乐趣。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显然孙策已经爱上了大海。 旋即,李基惯例地鼓励了孙策几句,然后便是带着挑选出来的一众工匠到造船工场中一一进行交流商讨。 不过李基明显没有什么高深的物理、化学或机械水平,所能提供给工匠们的除了一些尚且记得的图画之外,大多都只是笼统的思路。 毕竟,曾经的李基连艺考都天天烦恼过不了,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天天研究适合穿越的工艺与技术? 纵使如此,李基也是与一众工匠讨论至深夜,方才初步将自己的想法和思路都让工匠们了解清楚。 而李基在造船工场内歇息了一晚,早早就起身在工匠的带领下去参观那一艘即将完工的试验性海船。 此前,造船工场关于打造海船的技术,完全来源于向扬州各个世家所换取而来的造船技术。 工匠们需要通过那些图纸打造出一艘试验性海船,方能将图纸上的技术慢慢转变为自己的,继而积累出从试验性海船的基础上改造出符合李基要求的船只。 而接下来最为重要的海船改造,无疑就是改造出一批适用于捕捞的巨型渔船,开拓吴郡的海洋捕捞产业,为吴郡大量的劳力提供足够的肉食,进一步减缓吴郡的粮食压力。 除此之外,还有适合运载耕牛的海船以及远航寻找粮种的海船,更是再往后一点需要打造出来的。 如果说,如今吴郡的粮食主要是用以维持“以工代赈”,那么吴郡的钱财绝大部分都是源源不断地投向造船工场这一个吞金兽。 等在造船工场李基转了一圈,且暗中将甘宁、江值以及三百锦帆贼也在附近安排妥当后,也便是匆匆离开开始返回吴县。 造船工场虽重要,但是李基留在此处的用处也不大。 在李基给工匠们提供了所能提供的思路情况下,李基也没有任何可以帮忙的地方了,专业的事情唯有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向来都是李基的思维。 只是对于李基这么一位士人而言,这来回奔波的,却也是将身体给颠得不要不要的。 在吴县县城遥遥可望之时,李基甚至干脆翻身下马走路,缓一缓被摩擦得酸爽之极的双腿。 在没有“马具三宝”的情况下,李基骑在马背上稳住身形可完全是要靠双腿夹住马腹,难度比有马镫要难得多。 也正是因此,这个时代时常骑马之人,双腿几乎是没有髀肉可言。 然而,就在李基慢悠悠地走到城门之时,一匹快马从城中冲了出来,迅速地从李基的身边经过。 李基看着马背上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有些诧异地道了一句。 “季常?” 夏侯博同样也注意到李基以及赵云一行,然后猛然地一拉缰绳,翻身下马,整个动作可谓是流畅之极。 这让李基忍不住赞叹了一句,道。 “季常的骑术大涨啊!” 须知,过去夏侯博尽管也懂马术,但是更擅步战,马术与关羽、赵云等人相比可就相差甚远了。 而刚刚夏侯博所展现出来的马术,却是让李基都不禁有些赞叹。 起码,李基做不到这等急停,然后还能稳稳地同时翻身下马。 然而,夏侯博脸上却满是急色地朝着李基奔了过来,甚至连李基的称赞都顾不上谦让,道。 “子坤先生,吾正欲出城找你,快随我而来。” 李基闻言,脸色也是为之一肃,急声道。“嗯?可是城中出了什么急事?” “没错!” 夏侯博满脸焦急地一把拉着李基上马之余,开口急道。“主公正在鞭打张督邮,都快要打死对方了,谁都劝不住。” 刘备鞭打督邮?! 这一句李基莫名地觉得耳熟,但结合现实,愣是让李基迟迟都没能将这句话给理解透彻。 第189章 别打了,还是斩首吧 督邮是谁? 那不是张飞吗? 所以,原轨迹之中的历史典故刘关张鞭打督邮之事还是出现了? 只是,刘备在鞭打,张飞在挨打? “走!” 李基尽管有些想象不出这是何等的画面,但却丝毫不影响李基的动作,迅速地骑马进城朝着府衙的方向而去。 而还不等李基踏进府衙门口,就先一步听到了张飞的惨叫声以及鞭子破空之声。 “啪!” “啊~~~” “啪啪!!” “啊啊啊~~~” 除此之外,还有着一连串有些混乱以及焦急的劝说声。 “别打了,主公别打了!” “三将军已经挨了二十多鞭了,再打下去三将军真的会坏掉的……” “别拦我,放开,放开我……” 随着李基疾步走入府衙之内,只见张飞赤裸着上身被绑在府衙门内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且张飞的上身密密麻麻都是血肉模糊的鞭痕,看上去凄惨又狼狈。 而刘备则是手中拿着一条鞭子,正被顾雍、糜竺死死地拦住从后面抱住。 只是顾雍与糜竺都只是文臣,哪里拦得住武力值实际上一点都不低的刘备,扬起的鞭子又一次冲着张飞的胸膛便抽了下去。 “啪!” 又是一声闷响! 甚至鞭影落下打在张飞的身上,肉眼可见地溅起一片汗与血混在一起的水雾。 这一幕,看得李基的嘴角都忍不住连连抽搐。 也就是张飞的体魄惊人,挨了这么多鞭还能痛得在嗷嗷叫。 换做是李基挨这种鞭子,一鞭下去还能喊一句,两鞭恐怕就没声响了,三鞭就能直接开席了。 这一刻就连李基都有些被吓住了,还真怕刘备将张飞给活生生抽死了,连忙冲了过去大喊道。 “主公且慢!主公且慢!!!” 看着李基拦在了张飞的面前,刘备原本已经再次抬起的鞭子硬生生地停了下来,道。 “子坤,你回来了?你且让开,可勿要伤到你了。” 李基自然不会让开,反而是快步上前从刘备的手中将鞭子给抢了下来,问道。 “翼德有何过错,以至于主公如此鞭打?” “难道还无错乎?” 刘备怒气冲冲地开口道。 “子坤所颁之令,便是连备都需时时遵守,自禁酒令以来不敢沾上一滴酒气,生怕误了什么事!” “翼德倒好,让他坐镇吴县是何等重任?他居然敢在府衙之内酗酒,简直……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气煞我也!” 说罢,刘备居然又硬生生地迅速抢过鞭子,跨过李基,又冲着张飞狠狠地抽了一鞭。 “啪!” “啊~~~” 张飞忍不住再度痛呼出声之余,道。“大哥,俺错矣,俺错矣,你打俺吧,打在俺身上,俺也痛快许多。” “好好好!” 刘备连道三声“好”字,接着说道。“长兄如父,今日汝犯错,吾作为长兄鞭打教训汝,汝服还是不服?” “服!今日就是被大哥打死,俺也不怪大哥,是俺酗酒有错在先,违反了子坤先生的禁酒令。”张飞大着嗓门应了一句。 而眼看着刘备又要举起鞭子,且双方的对话就跟配合好了似的,一唱一和的,比听相声还要来得带劲。 李基见状,连忙上前双手抓住鞭子,道。 “主公别打张督邮了,再打下去张督邮说不准真的要被你活生生打死了,纵使张督邮有错,却也没因此酿造什么大祸,也没有误什么事,不该如此鞭打至死,还是直接拉下去砍头就是了。” 原本听着前半句,那下颌满是虎须的张飞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窃喜,等听完后半句之时,整个人都有些蒙了。 子坤先生这到底是怜惜俺,还是生怕俺死不透啊? 而在刘备与张飞均已愣住之时,李基冲着身后同样懵逼的顾雍道。 “元叹,还愣着作甚,快快将张督邮推下去砍头,可勿要让主公再鞭打下去了。” “啊……这……” 顾雍的脸色已经是肉眼可见地泛起苦色,只觉得自己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甚至顾雍宁愿自己被绑在树上挨上两鞭,也好过现在左右为难。 就在顾雍无计可施地磨磨蹭蹭挪动脚步之时,刘备道了一句。 “且慢!” 这让顾雍顿生如释重负,瞬间就停了下来。 刘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 “翼德所犯之错,合该斩头,备亦是认可之,只是备曾言翼德于桃园结拜,义同生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且长兄如父,翼德违反禁酒令公然酗酒,备又无错乎?不若便斩我头,以替翼德之过。” 这一番话刘备说得真诚而伤感,包括慢了一步赶至的赵云、夏侯博在内的众人无不泪目,张飞那铁塔般的汉子更是哭了出声。 “大哥,是俺之过,不怪你,俺不怪你,就怪俺管不住那张嘴……” “勿要说了!” 刘备猛然拔出腰间佩剑横于脖颈之前,道。“今日便由备来代翼德之过,以备之血一正法度禁令。” 霎时间,在场众人看着刘备似乎即将要横剑自刎,无不震惊呼喊了起来。 “主公,万万不可啊!” “大哥,不要啊,让子坤先生砍俺的头,不要啊!” “主公一人身系吴郡上下百万百姓,万万不可伤及自己。” …… 而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刘备双目缓缓闭下,一副决绝不听劝的模样。 李基看着火候差不多,这才猛然高声道。 “主公且慢!禁酒令看似为规范吴郡大小官吏作为,实则所为乃是赈灾救民,若是主公身死,岂不是使尚未安置的数十万流民无所依?那正在进行的‘以工代赈’更是前功尽弃。” “主公之命,非是一人之命,而有着百万百姓生命之重,岂能轻伤之?若为禁酒令而自刎,那更是顾此失彼,因小失大也。” 刘备闻言,神色微动,原本决绝的眼神之中多出了几分动摇与挣扎,缓缓地开口道。 “子坤,那又该如何是好?法度禁令不可违,备焉能枉顾之?” 这个问题,无疑也是有些问倒在场的其余人。 若是当真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与笑话何异? 而刘备一咬牙,似是想到了什么,道。 “吾一直视翼德如手足兄弟,既是替翼德受过,那吾便去一指,以正法度。” 说罢,刘备举起手中佩剑便要朝着左手手指扬起! 这一次,可当真是吓得李基差点当场变形,连忙就冲了刘备扑了上去。 前面很可能是刘备有意作秀出来的,但是这一次李基看得出来刘备这是真的想砍啊! 也幸好李基距离刘备足够近,还不等刘备当真砍落一指,李基就先一步牢牢地拦住了刘备,道。 “不可!不可啊!主公……” 只是这一次刘备似乎已经有所决断,连连挣扎之余,反驳道。 “这有何不可?区区一指与法度禁令相比,与翼德性命相比,何足贵?” “今日备碍于性命身系百姓不能损之,那便以一指来保全翼德性命之余不损法度禁令,也可教吴郡上下大小官吏知晓子坤的法度禁令不可违!” 只是李基哪里肯让刘备砍自己的手指头,总不能让刘备今后当个九指皇帝吧? 且皇帝肢体有缺,这定然也会成为无数人攻讦的目标。 总而言之,无疑还是刘备比曹操来得要老实得多,曹老板自己违反了自己的禁令就耍一遭割发代首,刘备那是真真切切为保手足兄弟就打算砍自己的手足。 “主公,主公,既欲砍手指正法度,何不割发代首?” 李基连连急促地说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主公之发便已与首级无异,且割下头发,亦可矣!”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期头发是被异常看重的,否则原轨迹之中的曹老板割发代首也不会使三军信服,甚至形成典故流芳百世。 因此,在李基提出此建言后,刘备的神色闪过几分犹豫,也便是随之答应了下来。 旋即,刘备以手中之剑割下了一缕长发,向着在场众人开口道。 “督邮张飞违反禁令,本该处斩,备本欲替督邮张飞自刎谢罪,然又身负重任,为正法度禁令,今割发代首,以儆效尤!” “他日,若督邮张飞再犯法度禁令,备定要自刎以谢天下,请诸位监督之。”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无不拜服,绑着的张飞更是泪眼摩挲,悔恨交加,自责不已。 “季常。” “在。” 刘备将手中那一缕头发交给夏侯博,道。 “此前钱唐县县令违反禁酒令被斩下首级,悬挂于城门七日,今季常也将备的头发悬挂于城门处,且于下方立碑铸文,言明此事经过,以警示吴郡上下大小官吏。” “是。” 夏侯博小心地接过头发,眼神之中全然都是悸动。 而观察着在场众人的表现,便是连平日里最爱装糊涂的顾雍也是一脸拜服憧憬的模样,这让李基知道此事也算是完美解决了。 割发代首,足以说服世人。 就是让刘备先一步抢了曹操的版权,有点不太好意思。 而且这种事情往往首创者能让人信服,后继者都是拙劣摹仿者,也不知道曹老板假如不小心违反了自己的禁令,这一次要割下些什么代表自己的头呢? 第190章 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 大头不砍,砍小头? 李基的意思是指学刘备那样砍手指头? 不过李基料想以曹老板的奸猾以及真实程度,大概率是断然不会真的做这种事情。 而随着夏侯博奉命捧着刘备的头发前往城门悬挂起来,张飞也随之被赵云给放了下来。 那遍布上身的鞭痕,让张飞痛得龇牙咧嘴,但却是第一时间跪在了刘备面前痛哭道。 “俺知错了,俺对不住大哥啊,大哥不该割发代首……” “你我兄弟桃园结义早已言明生死与共,翼德犯错,备又如何能没有责任乎?只希望今后翼德行事可痛改前非,时刻遵从子坤所颁布的法度禁令。”刘备情深意切地开口说道。 “俺戒酒!俺戒酒!!!” 这一刻的张飞哭得可谓是鼻涕横流的,显然是对于刘备以割发代首为他受罚而悔恨交加。 或许,对于张飞而言就算是砍了他的头,他也不一定愿意戒酒,但是砍刘备的头,张飞那就差跪着求着愿意戒酒了。 “割发代首”对于张飞以及一众部下眼中的寓意,已然仅亚于自刎了。 “好!备相信翼德既然开口,那必然能够做到。” 刘备的脸上带着几分欣慰以及期许地说道。 男儿好酒本无错,但张飞爱酒之余,还尤爱酗酒,且醉酒之后脾气尤为火爆,时常还喜欢鞭挞士卒作乐。 这一点刘备可谓是多次训斥于张飞,李基更是多次私下与刘备言及张飞长此以往必会因此生祸。 可以说,张飞与甘宁类似都是有脑子但是不爱用的类型,尤其是当张飞醉酒之后,那更是完全跟着身体本能就行动。 只是刘备再如何严密的监督,也只是让张飞不太敢在军中或当值期间喝酒,但私下依然时时酗酒,甚至醉酒之后便爱鞭打奴仆。 旋即,刘备转而朝着李基问道。“子坤,那你看对翼德的责罚?”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李基沉吟了一下,接着开口道。 “去了翼德的督邮之位,让翼德去与流民劳力们一并挖一阵子河道,待什么时候吴郡的河道挖完了再回来吧。” “翼德,汝可有异议?” 对于此刻的张飞而言,眼睁睁地看着刘备代为受过,内心本就饱受折磨。 李基的这个处罚,反而是让张飞内心顿感轻松了许多,抱拳应下道。 “俺愿意受罚!” 李基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张飞那满身的鞭痕,心中亦是大为不忍。 不管如何说,或许一开始李基与关羽、张飞之间不算和谐,但随着关羽和张飞逐渐对李基信服后,关羽、张飞对于李基也可谓是相当照顾,尤其是在战场上更是时时相护。 只是,李基也并非是有意为难于张飞,而是正因为重视张飞才会如此大发雷霆,不惜以此为借口给与张飞一个难忘的教训。 原轨迹之中,张飞醉酒导致了多少严重的后果? 且不说张飞曾因醉酒失徐州,那可是整个徐州,同时也是刘备颠沛流离十余载才有的一处安身之地,硬生生地因此丢了。 更重要的是原轨迹张飞的结局还是因醉酒而被下属趁睡梦之时而斩下头颅,继而让原本勉强还能保持一两分理智的刘备彻底失了智,不惜倾尽全国之兵为张飞报仇,最后一场大火烧连八百营,让桃园之梦俱做了灰。 “翼德且先在府中休养一个月,待伤愈之后再去充当劳力即可。”李基温声地开口道。 “谢子坤先生。” 张飞大着嗓门地应了一声后,却是接着说道。“不过俺既是受罚,自当要有受罚的姿态,焉能休养再去。” 顿了顿,张飞再度冲着李基拱手道。 “子坤先生,此事俺在大牢之中也是反思了许久,确实是俺做的有问题。大家俱为吴郡而劳心劳力,大哥奔波于徐州借粮,子坤先生也是时常忙碌得通宵达旦,甚至为了深夜都尚且匆匆赶回吴县不敢懈怠片刻。” “俺做的事最轻松,却还背地里为了一时口腹之欲而酗酒,愧对了大哥,也愧对了子坤先生。” 说罢,张飞一脸羞愧之色分别朝着刘备与李基一拜后,便是转身大踏步朝着府衙外走去。 显然,张飞恐怕打算回府换一身衣物,不等身上鞭痕痊愈就直接去接受自己的责罚。 这让刘备同样大为不舍地下意识朝着张飞的背影伸了伸手,但最终还是强忍着没有叫住张飞,转而喃喃道了句。 “或许,翼德真的因此成长了……” 而随着对于张飞处罚已定,这一事件也可谓是随之定性。 以着结果而言,李基无疑是相当满意的。 张飞得到了教训,刘备尽显了仁义,李基同样也维护了吴郡的法度禁令之严。 对于张飞的处理,已然足以使天下人信服,甚至奉以津津乐道。 唯一可能有些怨气与不服的,或许只有前钱唐县令了,不过他都没有开口提出异议,那自然无须在意。 而随着李基与刘备两人回到府衙中的侧厅之时,不等刘备开口,李基就先一步朝着刘备躬身请罪道。 “基肆意妄为,却是让主公为难了,还请主公责罚。” “子坤何过之有?快快起来!” 刘备不容分说地将李基给拉了起来,开口道。“相反,子坤的所做所为,无论是于公亦或者是于私都无可挑剔。” “于公,子坤所维护的法度禁令不仅仅是备的威严,亦是整个府衙的威严所在。倘若人人枉顾法度禁令,那又与当今朝廷……” 说到这里,刘备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闭嘴。 显然,刘备同样清楚如今的朝廷弊病丛生,朝令夕改,以至于威严可谓是江河日下。 只是刘备不愿做那等贬低朝廷,贬低汉室之人,他想做的是身体力行地去慢慢改变那些弊病。 顿了顿,刘备方才接着道。 “于私,翼德时常酗酒,屡教不改,备作为长兄亦是颇为忧患,且此前翼德亦未因醉酒而犯下什么大错,也不好责罚于翼德。” “如今子坤如此严加处置于翼德,反倒是帮了个大忙,希望翼德能够以此为戒,不再酗酒。” 李基点了点头,道。“吾所想亦是如此,若是翼德能够就此不再酗酒,今后未必没有独领一军的能力。” “只是,备有些不解子坤为何还要让翼德去充当劳力挖掘河道?如今吴郡上上下下正是用人之际,翼德所担任的督邮对于一众大小官吏的威慑力颇足,正是需要用到翼德的时候,这……是否有些不妥?” 刘备温声地询问着。 李基闻言,却是转而开口道。“主公,汝可知翼德最大的两个问题是什么?” 刘备犹豫了一下,答道。 “一个是酗酒无度,另一个是……鲁莽?” “非也!” 李基摆了摆手,道。 “鲁莽有时并非是坏处,有些时候正是需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鲁莽方能逆转局势,且鲁莽之人偶尔用计,敌人很可能会毫无防备,这算是一种风格,而非是问题。” 刘备思索了一下,觉得李基所言颇有道理。 尤其是张飞的形象太具有欺骗性了,过去李基用计之时便时时利用张飞那看似鲁莽无脑的气质,屡屡让敌人上当。 相反,倘若是让关羽那一举一动自带威势之人替代张飞,同样的任务关羽未必能够做得到。 “那还请子坤明言。”刘备问道。 “云长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翼德则是恰恰相反,其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 李基带着几分感慨地开口道。 从这一点上,明显能看出其实关羽与张飞的性格有着极大的差异。 关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这一点,故以颇得军心,且也让关羽的统率能力在如今的刘备集团之中可谓是遥遥领先的。 当然,这也导致了一个小问题,那就是关羽与同僚之间的关系颇差,有时候呆在府衙之内看待其余同僚,那都是斜眼看人。 整个府衙之内让关羽正眼相看的只有四个人,刘备、张飞、李基是其中三个,夏侯博与赵云各占半个,合计为四个。 至于什么糜竺、简雍之类,关羽口里就一句话:阁下比子坤先生如何?敢叫关某正眼相看? 可谓是得罪人的事,算是让关羽给干明白了。 因此李基为了内部和谐,干脆早早就建言刘备将关羽在富春山一带驻守顺便练兵。 至于张飞,那却是恰恰相反。 张飞看似粗犷鲁莽,实则由于平日豪爽仗义,又不斤斤计较,所以与同僚之间的关系都相当不错。 既能打成一团,又能打成一团。 只是,张飞却是个典型的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的性格! 此处的小人,并非是指卑鄙小人的意思,而是指地位远低于张飞之人。 除了燕云十八骑这些与他同生共死之人视作手足兄弟之外,其余呆在张飞麾下的小吏、士卒、奴仆俱是动辄打骂。 而对于李基所总结出来的这句话,刘备暗自思索了一下,发现对于关羽、张飞的性格体现可谓是丝毫不差。 第191章 白马将军公孙瓒 对于自己的两位义弟,刘备自然是时时关护且注意。 也正是因此,刘备对于李基所总结出来的那一句话可谓是深以为然,道。 “子坤所言极是,云长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翼德也确是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这乃是云长与翼德的性格缺陷。” 此前,从李基融入到刘关张这个小团体之时,便是张飞态度最恶劣但又是转变得最快的,几乎是在李基展现能力后毫不犹豫就表示了信服。 相反,关羽则是轻慢了许久,直至大兴山一战大胜过后,方才对李基心悦诚服且越来越敬。 “云长的问题暂且不谈,关于翼德不恤部下一事却是需要多加重视,否则他日必遭背叛。”李基沉声地开口道。 “所以,子坤才以着责罚为由头,让翼德到下面充当劳力挖掘河道?”刘备询问道。 “没错。” 李基点了点头,道。 “翼德其实心中亦有仁德,关怀百姓,但对于部下少有体恤,动辄打骂,原因或可归咎于翼德下意识用身边人的标准去衡量部下了。” “试问,主公、云长、翼德皆算得上是出身微末,便是随张飞冲阵转战千里的燕云十八骑,本也只是寻常乡勇义士。” “如此一来,翼德或是下意识地认为部下凡是达不到这些标准者,皆是懈怠之徒,该打该骂该罚。” 听着李基的分析,刘备顿生恍然大悟之感,明白了为何张飞本就是重义轻声,又是在乎仁德之人,为何会对部下时有暴虐之举,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归根到底,那就是张飞见过太多的能人了,遑论是关羽、赵云都只是平民出身,这让张飞下意识地拿身边之人的标准去衡量部下的能力。 只是,关羽、赵云那都是些什么人物? 便是李基,在经过与贾诩的接触比较后,李基大体也明白自己即便没有“计谋模拟器”,自身的能力或许也能与勉强沾边顶级文臣这一行列了。 然而,这些人又不是大白菜,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冒出来。 可在张飞的眼中,却是导致看着麾下的那些部下哪哪看着都不满意,觉得并非是他们能力不行,纯粹就是懈怠偷懒。 “子坤分析得极对,备与云长算是真正的草根出身,但翼德原是涿县一豪族,见我与云长之能力,却是以此为标准衡量部下,以至于显得翼德苛刻而暴虐。” 刘备带着几分赞同地说道。 李基点了点头,道。“没错,故以吾有意让翼德到最底层走一遭,真正经历一番底层百姓之难,如此翼德自然明白此中道理了。” “原来如此……” 刘备闻言,这才彻底地放心了下来,脸上随之露出几分笑容。 实际上,刘备之所以有此一问并非是纯粹担心张飞吃不了这个苦,而是有几分担忧李基会因张飞违反禁酒令而心有芥蒂,自此便不太待见张飞。 对于刘备而言,张飞与李基那完全算得上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故以,刘备如此询问之,实则是想要了解一番李基对张飞的看法,再想办法劝说一番李基,为张飞说上些许好话,保持内部的和谐友爱。 “不想子坤如此安排却俱是为了翼德着想,希望翼德能理解子坤的一番良苦用心才是。”刘备赞叹地道了一句。 当然,纵使张飞一时想不通其中关节也无妨,刘备打算寻个机会就去亲自给张飞打通这个关节,让张飞明白李基背地里对于他的期望以及看重。 而彻底放心了下来的刘备,骤然意识到李基匆匆自造船工场赶回,那风尘仆仆的模样自然是还没有来得及吃饭。 随后,刘备便与李基一并在侧厅之内吃饭。 虽说这个时代吃饭的主流是分餐制,也便是一人一个小桌案各吃各的,但是私下在李基的影响下,刘备与李基那都是一个桌子吃饭。 而趁着吃饭的时候,李基也顺便向刘备汇报了一番刘璋、甘宁以及发展渔业等有关的事情。 听着李基一桩桩地条理清晰道出种种安排以及分析用意,刘备暗自感慨‘幸得子坤,胜过千军万马’之余,连连点头表示着认可。 惟有其中让甘宁伪装成海贼一事,让刘备的眉头微微一皱,道。“子坤,此事是否还需要稍微考虑一番,养寇自重,并非忠臣所为。” 李基早就猜到刘备对于此事会有所异议,但这种事情是瞒不过刘备的,且李基也深知该如何说服刘备,道。 “主公,并非基有不臣之心,实乃欲开辟自吴郡通往幽州之航线,若是高挂吴郡旗帜沿岸绘制海图,定会引来层层窥视,甚至会引发许多不必要的联想。” “而倘若是让甘宁挂着海贼的旗号,那么便是四处游荡,也只会让人敬而远之,不会深究为何甘宁在各州海岸皆有身影。” “因此,想要迅速绘制出沿岸海图,找到一条可行的运输航线,那么此举是相当有必要的。” 刘备闻言,思索了片刻后,也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毕竟,刘备亦非是什么迂腐之人,只需要简单思索一番,便明白确实是以着海贼的身份去绘制海图,开辟航线要方便许多,可以避免大量不必要的窥视以及意外。 “对了,子坤……” 刘备点了点头赞同了下来之余,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 “吾联系了尚在幽州的一至交好友公孙瓒,如今伯圭兄已升迁为幽州的骑都尉,他已回信可代为收集耕牛,但需要时间。” 李基闻言大喜,此前少有听闻刘备提及公孙瓒,李基也不便主动询问之,不清楚双方的私交如何。 如今看来,刘备与公孙瓒的私交果然是甚好! 有着公孙瓒的鼎力相助,那么收集耕牛一事料想便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 只要开辟出一条通往幽州的航线以及造成相应的海船,那么便能够迅速地缓解吴郡耕牛紧缺的问题,并且只要这一条航线稳定下来,那么吴郡还能从幽州源源不断地购入战马。 扬州缺马! 只要刘备组建起一队精锐骑兵且在合适地形,便足以在扬州横行。 并且如此一来,公孙瓒后续同样也能通过贸易获得吴郡源源不断的钱粮。 以着公孙瓒记载于历史对异族的仇恨与杀性,在有了充足钱粮的支持下,恐怕幽州边疆的异族都得跟着遭老罪。 “有着公孙骑都尉的支持,吴郡缺牛之状况可解矣。”李基舒了一口气道。 而刘备则是笑着开口道。 “说起来,伯圭兄的回信中,还担忧吴地乃是贫苦之地,备一时难以把控局势且钱粮俱缺。” “所以伯圭兄是准备送一千头耕牛,且伯圭兄还言及这已是他当下的能力极限,其余的耕牛就需要钱粮换取才能想办法收集了。” 这让李基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且也在心中对公孙瓒有了个豪爽大气的形象。 一千头耕牛啊! 就算耕牛在幽州的价格相对较低,也就是比马要贵上一点,但也是相当庞大的一笔财富了,公孙瓒居然是说送就送。 不过,李基深知这种便宜是不能占,想要保持吴郡与幽州之间的贸易渠道,维系好与公孙瓒的关系是相当重要的。 而人情与私交……总归有消耗完的一天。 故以,李基略微思索了一下吴郡的财政,开口道。 “还请主公回信于公孙骑都尉,吴郡可以高出幽州耕牛价格两成进行收购,多多益善。” “好!” 对此,刘备自然也是相当支持。 如果可以的话,刘备自然不想一味地让公孙瓒照顾,但是对于吴郡的财政,刘备也不敢轻易插手,生怕破坏了李基的什么安排。 因此,刘备提出此事,本就有询问后续耕牛贸易之事如何安排的用意。 而在李基给出了可用高于幽州耕牛价格两成价格收购后,刘备心中不免为之一喜。 如此一来,那可就不是刘备在向往日的挚友求施舍,而是想到了好处分给往日挚友的一份,完全称得上是刘备发了也不忘分润点好处给公孙瓒。 这种面子上的争光,让刘备的眼神都似乎明亮了几分。 “子坤,汝似乎还没有见过伯圭兄吧?”刘备问道。 “没有。” 对于在原轨迹之中大名鼎鼎的白马将军公孙瓒,李基确实还无缘相见。 或许,公孙瓒同样也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甚至行事作风完全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主君,但是作为一名边疆将领,公孙瓒由始自终都没有亏过气节,对于异族的抵抗与反击也是从来没有过一丝犹豫。 甚至就连原轨迹之中的赵云,也是被公孙瓒那马踏边疆,使无数异族闻白马义从之名而丧胆的豪气所折服,不惜自冀州常山国远赴幽州边疆投效到公孙瓒麾下。 而原轨迹之中的公孙瓒对待刘备,那也完全是大哥时刻照顾小弟的姿态,借兵借钱借粮,无不允之,且从未要求过刘备归还。 就连赵云这等猛将,公孙瓒借给刘备同样也是不带皱眉头的,可见其豪迈大气。 刘备则是带着几分期待地开口道。 “改日,备定要亲自向伯圭兄引见一番子坤,也好教伯圭兄知晓,备如今亦有远胜其所爱的白马的宝物。” 第192章 且看我如何? 宝物? 对于刘备的夸赞,李基感受着沉甸甸的信任。 君臣相知! “主公,基不才,但也定不负主公的宝物之誉,使天下人羡慕主公!”李基答道。 对此,刘备却是有些得意地开口道。“哈哈哈,无须今后,如今恐怕便有无数人羡慕吾有子坤在身侧。” 刘备略微一怔,目光下意识地随之落在李基的脸上,然后便明白了李基的意思。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因此,此刻的张机或许表面上只不过是个年近三十,名声不显的孝廉,但实则却已经有了二十余年的学医履历且经验丰富的名医。 因此,李基感觉自己如今的名声大体也就是在士子圈之中转一转罢了,距离真正的闻达于诸侯可能都还有些许距离。 为了避免出现什么变故,也是为了收拢民心,刘备自然是需要返回流民营坐镇。 而在刘备离开之前,李基不忘督促刘备务必要注意流民营之中的卫生问题。 对于李基,刘备自是信任的。 “主公,且看我如何?” 中原大灾的骤然爆发,几乎是打了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张机出身于南阳世家,由于自小便见过了许多官场黑暗以及朝政腐败,故以张机完全不像绝大多数世家子那般追求官身,反而萌生着学医救民的愿望,因此自幼便追随名医张伯祖为师学习医术。 其中所描绘的,赫然是李基在蔡府之中背对着蔡昭姬听书的场景,栩栩如生,且其中通过高超的画技所传递的那种美好意境是让李基拍马都追不上的水平。 大兄每次听闻吴郡相关消息总是暗自感叹连连,方才会迅速地下定决心要一次性解决济南国内部的吏治问题,还济南国一个海晏河清,定然要将吴郡给比下去。 只是随着锦衣司将张机的信息归纳到刘备的面前,刘备发现张机也不过是未有三十的青年罢了,这与刘备潜意识之中觉得医术高超医师形象大为不符。 李基也未到二十,能力又如何? “倒是备着相,不该以年纪论能力。” 李基点了点头,提醒道。 济南国本身就有一部分县城遭遇到旱灾与瘟疫的波及不说,更为要命的是由于曹操刚刚才罢免了大量官吏且与当地世家的关系颇为紧张。 以工代赈、发展渔业以及准备接待扬州各郡即将派来的使者…… 在蔡昭姬收到那一份素描画后,等李基再一次收到回信之时,里面也附上了一幅画。 “发生了什么变故乎?”李基问道。 刘备点了点头,听着李基再三的交代,也彻底明白了李基对于张仲景的看重程度。 不过再度被李基提及这个问题,刘备忽然想起什么,道。 旋即,刘备亦交代了一番李基留于吴县内需注意身体,不可操劳过度后,方才在夏侯博的保护下返回流民营。 而在刘备离开之后,李基便再度投身到忙碌的公务之中。 然而,蔡昭姬倒是对李基那种新颖的素描绘画颇有兴致,来信之中不乏请教之言。 自大兄曹操上任济南国国相后,夏侯渊可是心知肚明大兄就时常刻意地留意吴郡那边的动静。 而,济南国内有旱灾且不断有着周遭的流民涌入之余,原本在青州就还残留着的大量黄巾残党,更是为了活命四处攻掠觅食,进一步加剧了乱象。 只是,这倒是苦了时常在中间传递书信的李书与李琴,完全不明白为何子坤先生与昭姬小姐明明都在吴县之中,却不上门相见,而是一直来回地传递书信。 因济南国内部的种种问题已然满脸憔悴疲惫之色的曹操,脸上全然都是复杂,忍不住重重地一巴掌拍在竹简之上,道。 “届时主公若见到张仲景不可以富贵动之其心,而宜以仁德相劝,且言明吴郡有意建立类似于‘仁德书院’的医学院,请张仲景为医学院山长,以发扬医术,治病救世。” “主公,张仲景身为世家子且一心钻研医道,可见其对医道之虔诚,对病患之善心。” 而此刻当曹操接到关于蔡昭姬即将嫁于李基,不久将会进行大婚,邀请曹操前往观礼的来信之时。 而这一趟难得的与刘备不急不缓地吃上一顿饭后,刘备也没有在吴县多加逗留,在匆匆地送别了张飞后,刘备就迅速地返回流民营之中。 “那张仲景当真有子坤所说的那么医术非凡乎?” 且常胜将军赵子龙征战一生,年近七旬之际,还差点被姜维喊上两句老匹夫。 一一一.二五三.二一七.五六 中原大灾,同样也对济南国的影响颇大。 这让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李基的李书与李琴,暗地里可谓是相当的苦恼,甚至怀疑她们两个会不会已经成了子坤先生与昭姬小姐PLAY的一环。 刘备连忙说道。“待那张仲景到了吴郡后,备定然会好生招待且劝说张仲景留在吴郡。” 这让李基不由得感慨蔡昭姬也是个“双标女”,明明要求自己要背对着她不许看,结果她自己倒是看得个仔仔细细,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刘大耳当真是有什么强运命格乎?好事都让他给沾上了!” 吴郡几乎是来者不拒地招纳流民的消息以及刘备的仁德之名,甚至都传入到远在济南国的夏侯渊耳中。 不过,李基倒是没想到蔡昭姬原来对于这个场景是如此深刻地铭记在心中,否则断然不可能仅凭着记忆便能画出如此一副画。 可见,这个时代信息传递到底有多困难。 尤其是身为济南国国相的曹操初上任之际,一如既往延续着自己曾经身为洛阳北部尉设置五色棒的风格,几乎是大力整治吏治。 与此同时,青州济南国。 “子坤放心,锦衣司那边已有消息先一步传回来,那个张仲景已经正在前往吴郡的路上,只是……” 如此一来,这也让李基与蔡昭姬之间的书信交流多出了不少共同话题。 尤其是甘宁曾经的反应,使得李基明白自己的名声远还没有到响彻大汉每个角落的地步。 尽管如今流民营内的流民数量已经暴降,且滞留在流民营之中的基本都是些老弱妇孺,但是考虑到渡口还在源源不断地运送流民。 一件件公事几乎是占满了李基所有的时间,唯一的放松时间便是隔三差五与蔡昭姬的书信交流。 原轨迹之中便是于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子龙与喝断当阳桥的张翼德,在零陵上将邢道荣看来还不是视之为土鸡瓦狗? 在吴县的城门处,听着李基的一再叮嘱,刘备没有丝毫的不厌其烦,所感到的是李基浓浓的关心。 刘备略有些不解地问道。 对于刘备作为“大汉魅魔”的能力以及亲眼见证流民们对于刘备的维护,有着刘备的坐镇,李基丝毫不担心会出现什么暴乱问题,唯独有些担忧的则是流民营之中的恶劣环境会不会滋生出什么疾病。 …… 或许许多琐碎的杂物都可以抛给每日几乎双倍经验成长的顾雍,但是有着更多是需要李基亲自操刀才能处理的事情。 让李基没有想到的是,蔡昭姬在画道上的水准也是异常惊人。 毕竟医者事关重大,倘若是将吴郡上上下下的各种病患托付给一庸医,那与草菅人命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对于汉末三神医:张机、华佗、董奉,除了董奉名声相对不显,李基了解得不多之外,对于张机与华佗的事迹,李基还是记得一二的。 然而,还不等曹操逐步提拔亲信,打压拉拢当地世家,开始慢慢收拢整个济南国的军政大权。 李基闻言哑然一笑,却是没有丝毫的自傲之意。 因此自中原大灾爆发以来,曹操几乎就是一个焦头烂额,疲于奔命的状态,几乎是倾尽全力地勉强维持着济南国内部的稳定。 同时这也让李基意识到自己这么个落榜美术生玩艺术,跟大才女蔡昭姬相比,是万万弄不赢蔡昭姬的。 不到半年的时间,曹操便将原本济南国内官场腐败,各种贪赃枉法的大小官吏直接撸掉了十之七八。 先是吴郡七成世家被当地匪贼所灭,然后刘备反手又将那自号“江东吴王”的严白虎所掀起的叛乱覆灭,轻轻松松地将整个吴郡都纳入了掌控不说,还似乎得了巨量的钱粮。 常理而言,类似于张机的这个年纪恐怕还有不少是个学徒罢了,只能是帮着抓一下药。 此复杂且饱含着几分艳羡的发言,让站在曹操身旁的夏侯渊不敢做声。 李基闻言,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却也明白刘备的顾虑。 不想,这边大兄用计刚将济南国的大小贪官污吏一次性合理合规地撸了个干干净净,正是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天灾人祸接踵而来。 让夏侯渊都觉得离谱的是,朝廷居然没有丝毫赈灾救民的打算,完全就是撒手不管,一副让各州郡自理的姿态。 第193章 缓称王 这一桩桩的事件,无疑是完全没有给曹操一丝喘息的机会。 “哈哈哈哈……” 骤然,曹操发出着一连串的大笑,这让夏侯渊懵逼之余,却是不禁开始担心曹操的精神状况了。 “大兄,没事吧?”夏侯渊有些紧张地关心道。 只是曹操说得洒脱畅快,可对于曹操颇为了解的夏侯渊,总觉得似乎那一番话之中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可以说,曹操上任的前半年完全就是与济南国当地世家相互角力,清除贪官污吏的过程,这也让曹操见识到了当地世家的影响力之大以及能够造成多少麻烦。 曹操依然是大笑不止地说道。 这一下的动静,吓得夏侯渊夹着即将到嘴的肉脯都松了,直接掉到了地上。 而等刘焉看到那刘璋那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眼中果然是多了几分触动。 “自是有的,否则孩儿安敢返回益州面见父亲。” “吾这是高兴呢!” 刚刚还是似乎在大口吃饭的曹操,猛地将手中的饭碗倒着往桌案重重一盖。 而看着向来养气功夫十足的刘焉都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神色,刘璋丝毫不敢卖关子,连忙开口道。 “粮食珍贵,不可浪费。” “此乃大喜事,吾为何不笑?” “子坤先生所提建言,实则乃是九字:‘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只是,还不等夏侯渊刚刚夹着一块肉脯准备送入口中。 当然,刘璋更清楚的是刘焉亲自倒茶并非是因为自己劳苦功高,而是因为刘焉所想要知晓之事俱在自己腹中。 “也好!处理政务许久,不觉已是这个时分,腹中可谓饥饿不堪,快快让庖丁准备饭食。”曹操开口道。 再加上自中原大灾以来源源不断积压在曹操身上的压力,两相对比,无疑是成了曹操心态失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璋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匆匆地回到了雒县,甚至来回奔波于吴郡之间,让刘璋整个人看着都黑瘦了不少。 夏侯渊不禁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头疼,犹豫着到时候是否返回谯郡的时候,顺便将自家婆娘孩子们一并带上似乎更为妥当,免得一个人去参加李基的大婚无所适从。 因此,当仆从给曹操与夏侯渊各自送上饭食,分桌而用之时。 “是,大兄。” …… 相对比一个去吴郡日日听萌姬表演,险些乐不思蜀的儿子,刘璋相信刘焉应该更愿意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因此,夏侯渊还是泰然自若地夹起掉在地上的肉脯塞入口中,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可以说,自秦国置都江堰后,益州便是秦汉的大粮仓所在,年年皆有盈余,累积多年下来益州的多个粮仓几乎都是满的。 “妙才,你到时候回谯郡一趟,好生多备礼物,到时候代吾去参加一下昭姬师妹的婚礼,再抄录一份‘四渡红水’回来。” ‘昭姬小姐之事,只是一个诱因,实则这段时间大兄恐怕是一直逼迫着自己忙碌于稳定济南国内部而不去多想,如今却是……’ “啪!!” 夏侯渊闷声地应了下来。 故以,六十万担粮食足以让刘焉重视,但却还不至于拿不出来。 捡与不捡,是个难题! 不过,夏侯渊也是确确实实经历过饥荒之人,甚至就连幼子都因此饿死了。 刘焉兴奋之余,连忙追问道。“子坤先生可有细言之如何实行?” 曹操一顿捶胸顿足地喊着。 “如今,昭姬师妹能嫁予李子坤为妻,以李子坤之才德品性,昭姬师妹余生无忧也。” 刘璋自然知道刘焉想问的是什么,当即沉声道。“儿不负父亲重望,已向子坤先生问得妙计,且知子坤先生如此相助于父亲的用意何在。” 刘璋先是往着自己的脸上贴金,心中窃喜之余,方才神色沉稳地接着开口道。 曹操便有种自己还没有去抢刘备所珍视的东西,反而是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的感觉。 “吾与昭姬师妹相识多年,早前还在蹉跎于昭姬师妹红颜多坎坷,嫁于河北卫家尚在途中,那卫仲道便先逝世了,以至于昭姬师妹多蒙不详之名。”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坐拥天府之国的刘璋,对于粮食根本就不在乎。 然而,一想到蔡昭姬嫁给李基之后,那两个人今后都是刘备麾下了。 夏侯渊深知曹操这段时间所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明明想要在济南国大展拳脚,结果由上到下俱是些与当地世家豪族勾连的贪官污吏。 ‘大兄……似乎有些心灰意冷以及迷茫……’ 原本返回到雒县的刘璋,下意识便想去沐浴更衣一番再前去面见刘焉,但细想了一下,却是主动将身上的锦袍扯得凌乱些许,然后就直接去面见刘焉。 不过夏侯渊同样也对当下的时局深感无奈以及失望,好不容易平定了黄巾之乱,没想到迎来的依然不是大治。 “当真?” 因此,尽管益州年年粮食丰盈,但朝廷也少有直接调动益州粮仓。 “粮食,小事耳!” 不过曹操在夏侯渊噤若寒蝉的表情下,那失态的模样仅仅是持续了数息,曹操的神色便是完全恢复了平静,甚至拿起那个倒盖着的碗又一点点地将盖在桌案上的饭重新扒回碗中。 “仅是此九字,便值粮食六十万担矣!” 而后,曹操好不容易手腕尽出,勉强压制了当地世家清除了大批贪官污吏,又恰逢天灾,且朝廷丝毫没有赈灾的意思,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离开之时,夏侯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着似乎在发呆的曹操,心中暗暗地想着。 毕竟,在如今的济南国之中挨着饿的流民百姓不知多少,这块肉脯丢到外面足以引起一阵哄抢。 沙粒与牙齿研磨着发出阵阵难受的声音,夏侯渊却还是慢慢地品尝着那块肉脯的美味。 只是调运粮食出蜀,唯有两条线路,一则便是走巴郡沿长江而下;二则便是靠人力从汉中而出入司隶之地。 曹操道了这么一句,却是让夏侯渊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面前掉到地上的肉脯。 “那……那大兄高兴就好,要不先吃饭?”夏侯渊努力地尝试着转移话题,建议道。 而直至曹操完全将重新扒回碗里的饭都吃得干干净净后,才接着开口道。 至于为什么曹操没有让夏侯渊直接在济南国准备礼物,那自然是济南国的府库早就能跑老鼠了,甚至就连曹操带来济南国的私库都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哪里还有余钱准备礼物。 “只是,大兄让我代替前往吴郡庆祝?” “如此甚好,大事都慎密为上,那妖道张角事败在昨日,璋儿能深谙此理甚好。” 旋即,刘璋连忙摆出一副孝子的姿态之余,开口道。 “璋儿,如何?” “气煞我也!刘大耳!刘大耳!!!” 只是刘焉顾不得关心刘璋的身体状况,径直便拉着刘璋走进府中一密室,然后开口询问道。 刘璋点了点头,旋即说道。“只不过为了让子坤先生满意,儿自作主张答应了给吴郡送去六十万担粮食。” 只是曹操在曹氏一族与夏侯氏一族中自有威严,夏侯渊与之亲如兄弟,但却是不敢有丁点不敬,自然不会与曹操同桌吃饭。 这两条路线对于朝廷而言都颇为麻烦,前者送至司隶已然是绕了一个大圈,后者则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不可。 而夏侯渊看着曹操似乎光坐着不再吭声,也不再说话,而是招呼仆从上来收拾一下餐具,然后就一并退了下去。 “由于此计关联甚广,因此子坤先生乃是与孩儿耳提面命,未曾落于笔墨,故以还需请父亲听孩子细细道来。” 这九字一出,当场便是将刘焉给镇住了,可谓是将裂土封王的要点给完全总结了出来,一下子就让刘焉的思路清晰了起来。 而在益州的治所雒县。 对于小师妹蔡昭姬嫁予李基一事上,曹操心中有些复杂之余无疑也是相当支持的,认可李基无疑是绝对配得上蔡昭姬的。 那遍及七州之地的叛乱,依然没能让天子振奋乎? 想到这里,夏侯渊也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下,然后替曹操关上了大门,让曹操也能有一个好好自我思考的空间。 刘焉夸赞了刘璋一句,然后便是顺手地给刘璋倒了一杯茶,示意刘璋慢慢说。 这可让刘璋有些受宠若惊了起来,这辈子那么长,这还是第一次让刘焉亲自倒茶。 夏侯渊闻言,当即便让府中的仆从将按时准备好的饭食送上。 “子坤先生言及于蜀中‘广积粮、高筑墙’不难,重点在乎需‘缓称王’!” “今世人对朝廷多有不满叛心,但天子在位多年,且对外征战多有胜果,对内亦是一手压服宦官、外戚、士人,又镇压黄巾乱贼于前,威望可谓是如日中天也。”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194章 地利!!! 你可以评价汉灵帝昏庸,但不能说汉灵帝菜! 汉灵帝的政治手腕便是纵观东汉列帝,无疑都是名列前茅的,从一个傀儡皇帝再到手握大权,还完全将朝堂之内的宦官、外戚、士人尽数玩弄于股掌之间,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只是,汉灵帝同时又是个出了名的昏庸乐子人,光明正大地卖官鬻爵暂且不提了,还史无前例地公开将宦官张让、赵忠比作自己的父母。 所以如今的大汉就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高楼,汉灵帝一边拆着高楼所剩不多的基石,一边又用自己的身躯维系着高楼不至于坍塌。 只待当今天子刘宏一死,谥号汉灵帝一上,所有被汉灵帝压制着的矛盾将会在顷刻之间爆发。 然而,如今的天子刘宏还没有驾崩,还不是乱臣贼子能够冒头的时刻,谁冒头就打谁! 可以说,汉中郡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益州门户,谁掌握了汉中郡就决定了益州是开门还是关门。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是。” 可只要汉中发生叛乱封锁子午道,那么几乎就能隔断益州与朝廷之间的联系。 将刘焉未来的计策卖给现在的刘焉,李基从中赚取六十万担粮食作为中介费,只能说是大汉良心了。 刘焉闻言,一手不自觉地捻着胡子,自得地开口道。 无须刘璋多言,刘焉在一番斟酌之后,便明白了此计到底是何等厉害。 出汉中的难度,实际上一点都不低! 可在荆州丢了之后,诸葛亮从来没有萌生过攻伐荆州的想法,可见益州攻荆州的难度让诸葛亮看了都直皱眉; 同时,荆州攻益州也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难度,不管是刘备最初入川是被邀请进入的,还是东吴一生都没想过主动入川便可见一斑。 这不是推测,而是必然的! 益州的地形注定了面对外敌之时易守难攻,但同时出蜀也是极其困难,仅有两条路线可以选择。 熬不过! 年龄的差距,让刘焉完全没有自信能活得过刘宏。 尽管东汉皇帝几乎每一位的寿命都不长,但是谁又能准确预估天子刘宏还能活多久? 至于从其他方向横跨秦岭的难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刘璋开口说出着一个地名,道。 …… 刘焉询问着其中的关键所在,这个借口可谓是尤为重要,需要充足到可以一定程度上说服天子刘宏,维系天子刘宏的颜面,让益州脱离朝廷的控制且又不至于让天子刘宏的颜面受损。 “楚霸王可逞一时之勇,焉能比之高祖皇帝占尽巴蜀关中之地乎?届时天时一至,若能逐鹿之,老夫必胜玄德侄儿无疑。” 假如天子刘宏能活到七十古来稀,刘焉恐怕早就入土化为泥了。 要么往北出汉中,要么往南出巴郡入荆州。 刘焉更是越看越兴奋,只觉得此法可当真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几乎是完完全全地贴合了他的想法。 这种随时都可能失去手中大权的感觉,让刘焉为之惶恐,否则刘焉也不会被李基的一份书信就挑拨得欲罢不能。 “然,时不待我,天子如今未至三十,正是年壮力强,纵是缓,又如何能缓得过天子?又如何能拖得了下一任益州牧的到来?” 刘璋拱了拱手,连忙将李基拒绝的借口说出来,说明李基乃是欲让刘备、刘焉互为楚霸王与汉高祖,双方静待天时便卷席天下。 而随着吴郡即将踏上高速发展的道路,必然也会逐渐吸引天下人的注意,这种情况下,李基也可谓是恨不得赶紧竖起一个靶子吸引天子刘宏与朝廷的注意力。 既拿捏住了朝廷命脉,又保留了天子刘宏的几分颜面,不至于天子刘宏直接翻脸大肆平叛,又让益州实际上完全沦为刘焉所有。 这自信的语气,说得刘璋都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刘焉有些感慨地道了一句,转而问道。“璋儿,那子坤先生当真无意投靠为父?” 只是,荆州与益州相互之间的关系亦是微妙到极致,双方都是极难进攻对方。 “如何切断联系?” 刘璋看着刘焉的神色变化,连忙开口道。 但也正如李基对刘璋所说的那样,以着益州特有的地形,几乎是天然就拥有了“广积粮”与“高筑墙”的优势,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差别,纯粹就是用来忽悠刘焉父子的。 “如今一来,纵使天子明白益州有不臣之心,但只要维系着明面上的恭顺,再大肆以钱财笼络十常侍,天子也必然不会大动干戈攻伐益州。” 一一一.二五三.二一八.一六六 “子坤先生提及缓称王,尊朝廷,维持臣子名分之余,重点在于斩断与朝廷的联系,继而形成明面上益州依然尊朝廷,但却完全不被朝廷所控制的事实。” 但是天子刘宏太年轻了,年轻得让刘焉为之绝望,天子刘宏十岁登基,如今未到三十岁便已经当了近二十年的皇帝。 更何况,州牧之策被天子刘宏采纳不假,但是天子刘宏向来都喜欢朝令夕改,谁也不知道天子刘宏会不会随意一个命令又取销了州牧之策,又或者用不了多久就将刘焉这个益州牧给换了。 “父亲,此事子坤先生亦有详细提及,且听我细说。” 此言一出,刘焉忍不住霍然站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到挂于密室一侧的地图上看了起来。 进,可等天下大变,出汉中,北占凉州养马之地,然后进关中取司隶,以益州为粮仓,凉州为战马兵卒源头,占尽古秦地利,卷席天下不过顷刻之间; 退,纵使天子刘宏坚挺,那刘焉也可实际上于蜀中裂土封王,享尽余生富贵,无须担忧随时便被朝廷自益州召回朝廷,朝不保夕! 尽管刘焉在兵家之事上的战术能力拉胯,但是刘焉的政治水准以及战略眼光无疑都是相当之高明。 位于益州最北部的汉中郡的地形很独特,完全与司隶贴在一起,但两者的交界处又是完全被秦岭阻断,与司隶之间的通道唯有一条被命名为子午道的狭窄栈道,且在这条栈道还设置了子午关。 刘焉来回咀嚼着“缓称王”这三个字,问道。 “汉中!” 这也是为何原轨迹之中的蜀汉所拥有的荆州一丢,几乎就等于没了半条老命,复兴大汉的梦也随之碎了一半。 唯有这样,方能让朝廷捏着鼻子认了下来,暂且不会直接将益州定义为乱臣贼子。 且在李基的预估之中,待朝廷意识到益州即将完全脱离掌控且刘焉很可能有不臣之心,下一步为了钳制刘焉,那么刘表也将随之被定为荆州牧,用以封锁益州自南面出蜀的路线。 届时,吾……不,孤岂不是太子? “璋儿,看在子坤先生为为父定下此妙计,他日若能俘虏子坤先生,也定要礼遇有加。”刘焉自得地开口道。 “故以,子坤先生建言父亲所遣于心腹暗中控制汉中,然后掀起叛乱割据汉中。” 唯有那“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九字真言,倒是颇有含金量。 诸葛亮与姜维用一生去诠释了北出看似美好,实则这个难度几乎是地狱级别的。 如今刘焉所考虑到的俱是斩断与朝廷的联系,不让朝廷派人进来的想法,但也完全没有看到出不来的隐患。 益州,无疑就是一个最好的靶子。 甚至李基提供给刘焉父子的计策,实则乃是原轨迹之中刘焉自行想出来的,只不过李基将之美化装饰了一下就卖给了刘焉使用。 如此一来,司隶想要干预汉中郡唯有从凉州一侧进去,但难度依然不小,受地形阻隔难以大量用兵。 刘焉闻言,眸光一亮,只觉得此法子大有可为。 静待天时? 只是刘焉父子不知道的是他们盯上的是天下与皇位,李基纯粹只是盯上了益州的粮食,打算骗一波粮食。 这一点,无疑才是刘焉的顾虑所在。 “以着汉中之天险地形,足可轻易外拒司隶凉州,朝廷欲平叛唯有动用益州兵力,届时何时能真正平复汉中叛乱,还不是父亲说了算?” 刘璋语气难掩兴奋地开口说着。 而荆州尚在蜀汉手中之时,关羽却能一路往北打得曹老板差点想迁都。 益州这个地方,刘焉可谓是来了就不想走。 且只要让汉中郡发生叛乱,名义上脱离益州的掌控,那么益州也便能随之实质上脱离朝廷的控制。 届时,再以着汉中郡慢慢拖延时间,刘焉大可静坐于益州之中等待天时。 “妙!妙不可言!!!” “益州通往关中必经汉中,同时这也是益州中一应钱粮赋税送往朝廷的必经之路,只要汉中出现叛乱,那么益州与朝廷之间的联系将会被切断。” 那个天时对于李基而言,不远;只是刘焉没有那个地利可以争夺天时,且刘焉也没有多少寿命可以折腾了。 待刘焉跟天子刘宏前后脚一走,益州交给刘璋守着,李基很是放心。 与刘璋短短接触的这段时间中,李基对于刘璋也有了基本的评价:守户之犬! 第195章 拨开云雾见天日 在刘璋来访之时,李基看似天天就是带着刘璋吃喝玩乐一条龙,实则刘璋完全没有意识到李基已经暗中试探了他千百回之多。 如今刘璋的奋起,完全是碍于有着三位兄长在上,想要继承家业的危机感所导致的。 实则,刘璋毫无大志可言,他的野心就仅限于继承刘焉的家业。 只要是刘璋继承了益州,在益州这个似乎完全不受乱世影响的舒适圈之中,刘璋只会在其中无忧无虑地不断深陷。 所以,刘焉在他的角度看到的是一条裂土封王,静待天时便可逐鹿天下的大策。 但在李基的角度看来,那便是将益州竖起来当成吸引天子与朝廷关注的靶子,以及将益州真正打造成一个舒适圈牢笼,将益州当成困住刘焉父子一生的牢笼。 只待大势一至,作为守户之犬的刘璋自当该迎接刘备这一位主人入川。 而等李基收到来自于益州的信件,上面言及将会在两个月内调集后续的三十万担粮食送往吴郡,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六十万担粮食,足以彻底弥补吴郡所预估的粮食缺口,并且还能留下足够的冗余量了。 “至此,粮食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只要再熬过这一年,吴郡就能彻底不受粮食的桎梏了。” 李基的语气之中不禁多了几分期待。 即便如今依然有着的流民在涌上吴郡的路上,但是李基已然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 如今吴郡的一切事务已经渐渐重新走上了正轨,大量流民的涌入在某种意义上也给原本地广人稀的吴郡带来了生机勃勃。 再加上如今吴郡几乎处处都在兴修水利,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大有一种即将蜕变腾飞之感。 整个吴郡全新的框架已经被李基完全搭建了起来,以着大量“临时工”士子为骨架,涌入吴郡的流民为血肉,充足的粮食作为驱使着士子与流民前进的血液,继而维持着“以工代赈”的良好运转。 后续的问题,也便是在粮食所能支撑的范围内,继续源源不断地吸纳士子以及流民继续填充到“以工代赈”的体系之中,最后将吴郡完全改造成李基想要的形状。 而随着吴郡真正走上了可以良好运转的正轨后,李基的工作量可谓是一下子就骤降了许多,又能恢复到当值之时能够偶尔捧着一壶茶在府衙内的阶段了。 尤其是偶尔调教一下顾雍,更是让李基仿佛找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嗯嗯,元叹大有进步,处理政务已可堪老练了。” “这个不行,一定要尽可能地给劳力们供给肉食,无须担心储量问题,先解决了当务之急……” “吸溜,好茶,元叹要来一点吗?” “元叹,你这发量近来似乎稀疏了不少啊……” 终于,原本最会装糊涂的顾雍也彻底红温了。 若是李基调笑顾雍要多养生护肝保肾,顾雍也就是笑笑,自认自己可以坚持个一刻钟断然不会有这方面问题。 但是发量问题,这可谓是戳中了顾雍的要害了! 近期,顾雍发现自己的发量……骤降,再被李基这么一提,可谓是一下子就戳心戳得顾雍红温。 甚至,便是连李基都被顾雍赶出了正厅。 当然,李基还是能够容纳部下顾雍这一点点小脾气的。 毕竟顾雍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啊,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因为发量问题而暴躁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随着吴郡内部的体系重新走上正轨,李基一下子从似乎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忙碌公务中解放了出来,还真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就连顾雍也不耐玩…… 忽然间,李基自心中略微鄙夷了一番自己,并非是鄙夷自己偶尔调教一下顾雍的恶趣味,而是自己居然嫌太闲。 这不正是吴郡没有什么突发事件的表现乎? 李基实质上并不是那种大小事务都事必躬亲的性子,更喜欢的是放权给下面之人。 只有出现了什么影响到吴郡发展的重大变故,为了避免意外的出现,李基才会行使自己的话语权。 李基越闲,只能说明吴郡的发展越顺畅。 只是府衙之内除了顾雍之外,其余大小官吏对于李基都可谓是毕恭毕敬。 且在经历了督邮张飞被鞭打以及刘备割发代首后,李基在吴郡官僚体系之中的威望可谓是更进一步。 李基在府衙内的所过之处,大小官吏几乎都是下意识地绷紧起来,生怕出现什么差池或者引来李基的不满。 这让李基以着巡视的名义又转悠了一圈府衙,愣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迎着大小官吏那一道道敬畏又憧憬的眼神,李基不禁将捧在手中的茶壶往袖子里收一收,且微微点头回应着一声声问好。 一时间,李基甚至感觉悠闲的自己与府衙内部总体依然忙碌的气氛,开始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旋即,略微散步活动了一下筋骨的李基,又回到几乎已经成了刘备与李基专用小屋的侧厅之中呆着,然后拿起一卷兵书典籍便是细细品读了起来。 而当李基沉浸于书中,时间倒是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 等到了下值的时间,府衙内大小官吏一脸倦色地散去之时,李基倒依然是神采奕奕地离开府衙坐到了马车上。 在马车上的马夫是个颇为健硕的少年郎,在小心地扶着李基进入马车后,恭敬地问道。 “先生,是回府吗?” 这个少年郎看似其貌不扬,穿着一身宽松的麻布衣,实则却是迄今为止桃园众中武力最为出众之人,被刘备赐名为刘武。 而既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又是为了让自己也置于锦衣司的监督之下,刘武自然而然也便是成了李基府上的马夫。 尽管以着李基对于锦衣司的影响力,完全可以让自己不置于锦衣司的监视下,但是李基自然不会谋求这种特权。 贾穆会狂热地尊崇自己以及暗藏反骨是李基没有料到的,也就顺势让贾穆成了锦衣司的一员用以监视贾诩。 相对的,李基也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也脱离锦衣司的保护以及监视。 李基从无反叛之心,又何须做那等会让君臣相疑的事情。 或许,一开始作为黑户的李基追随刘备,未尝没有富贵的念头,但真正走到了如今的这个位置后,富贵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早已非李基的追求。 而纵使贾诩察觉到了贾穆是锦衣司的一员,深谙自保之道以及人性的贾诩,也会明白这对于他而言是好事。 最贴身的身边有着主君的眼睛,方才容易获得主君的进一步信任。 更重要的是,就连李基都给自己安排锦衣司监督,贾诩又能有什么异议可言? 甚至,以着贾诩的智慧必然会料到既然存在锦衣司这种情报机构,就必然不可能不会在他身边安放眼睛。 贾诩或许不会料到的是那颗眼睛,正是他的儿子罢了。 这些想法自李基的脑海之中一掠而过,顺便在马车内坐稳后,方才回答着刘武的询问,道。 “不回府,去仁德书院。” “是,先生。” 刘武一直保持着过去对李基的尊称,稳稳地驾驭着马车出城朝着仁德书院的方向而去。 而坐在马车内的李基则是掀起帘子的一角,观察着沿途的状况。 自宣布“仁德书院”的成立开始通过“军”、“政”两道筛选第一批入学士子已有数月的时间。 “仁德书院”真正开学授课的日子亦将临近,此事亦深远地关乎着吴郡发展以及人才储备。 只可惜的是李基始终忙碌于各种公务,迟迟没能抽出时间关注“仁德书院”的现状,只能是通过一些锦衣司的汇报进行了解。 如今李基难得有了些许闲暇时间,也便打算出城实地看看“仁德书院”。 并且,此前李基与糜家合作所推行的“无墙之城”,李基也颇有兴趣糜家初步已经开拓到什么程度。 而在出城之后,李基颇有些意外前往“仁德书院”的方向上一路倒是人来人往的。 其中士子打扮最多,其次挑着些许买卖的小商小贩次之。 在这个时期,商贩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贱籍,世家允许经商,豪族允许经商,便是平民百姓也是允许经商的。 譬如刘关张三人最初便是各有自己的生意,一个卖鞋,一个卖绿豆,一个卖猪肉。 可见,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商业氛围还是相当不错的。 只是李基打量着来往挑着担子的小商小贩,倒是颇有些意外,明白料想是糜家所推行的无墙之城吸引了这些小商小贩。 而李基的马车虽然没有任何的标识,但是这一架马车却是刘备所赐,豪华大气程度堪称吴郡之最。 因此,一路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不识趣地找麻烦,反而是自觉地让开着道路。 不过尽管一路上李基观察着人流自发维持的秩序相当不错,但身为郡丞的思维,却让李基下意识地察觉其中存在着一定的治安隐患。 城内有着郡兵以及衙役,再加上刘备重视治安,犯罪自然极少。 但是在城外,未必不会有人铤而走险! 第196章 初成规模的集市 自发形成的秩序,很容易就会被不遵守秩序之人所破坏。 只是在没有刘备或李基的手令情况下,就算是糜竺也调动不了一兵一卒,更别说是糜家了。 而此前糜竺每日都需要计算海量钱粮的调度问题,自然是无暇亦无有心思去跟李基讨论这种有备无患的细节问题。 旋即,李基轻敲了三下马车,马车便是随之停了下来。 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方的一个人则是快步地走到了马车的旁边,耐心地等待着。 不过这一处蓝图之中的“无墙之城”,李基倒是没有打算设立“宵禁”。 所以倘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李基振臂一呼,可能便是从者如云,自然也就没有带太多护卫的必要。 李基笑了笑,不忘提醒着刘武一句,让刘武顿时便感觉心中一暖。 “休得多言,快坐下便是了,且茶馆之中客人仅有你一人站着,岂不也是引人瞩目?” 而诸多士子显然也是拒绝不了在渐渐降下的夜色中,与三五同窗好友喝着小酒,吃着夜宵,高谈阔论的感觉。 那锦衣司成员则是小心地将手令收入怀中,然后快步离去返回吴县之内。 显然,除了在府衙之内,这个时代的喝茶方式主流依然是煮茶,且也是被诸多士人多推崇的雅事,否则在仁德书院周边的茶馆也不会如酒肆一般多了。 李基轻呵了一声,刘武这才不敢违逆地小心坐在了李基身侧的位置。 不过,那需要等着“无墙之城”彻底形成一个规模再说了。 相对比城内已经快要进入宵禁时间,这里自然没有宵禁可言,更显得自由畅快,因此才吸引了大量士子宁愿呆在这边也不会选择返回城中的驿馆歇息。 李基摇了摇头,暂且将那个远远还没有完善的收割计划放下,然后直接在马车之中换下了自己的官袍,更换上一身普通的青色士子服,手中再拿起一把折扇便下了马车。 李基随意地摆弄着茶具,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之余,注意力则大多都放在身后夏侯兰一行人高谈阔论的内容之中。 不过,坐在侧面的刘武自然也知道李基在关注着身后那一桌的动静,暗自观察之余,小声地朝着背对夏侯兰等人的李基实时汇报着。 并且,据李基所知,自己的名声在仁德书院周边可谓是响亮之极。 夏侯兰! 且坐在茶馆之中高谈阔论的夏侯兰,面前还坐着足足七八个士子。 治政拖泥带水,从来都不是李基的风格。 “明正兄,这段时间吾有所感悟,明日有意再次一试‘四渡红水’,还请明正兄手下留情,且给我留一下进入‘仁德书院’的机会。” 毕竟赵云本就身兼多职,李基总不能时时出行都要带上赵云,当真将赵云当成一个纯粹的保镖使用。 即便暗处还隐藏着一些锦衣司,但李基还是微微颔首表示允许。 在简单地转了一圈后,李基总体还是相当之满意的,起码这段时间李基即便没有心思关注“无墙之城”,但糜家确确实实是按照着李基所规划的蓝图一步步初步建立了集市。 “没错没错,第三次指令之时,明正兄几乎是提前预判了对方的用兵行动,完全封锁了对方的行军路线,可谓是妙到极点。” 尽管这些谒舍的环境相对简陋,但却大有一种供不应求之感,多间谒舍都已经挂牌无房。 这个时代的士子之中不乏寒门,但是寒门也绝不是一味的穷逼,足以堪称是这个时代的中产家庭了,否则也支撑不起士子求学的高昂支出。 且李基坐在马车绕着这一片初步建立的集市外围转了一圈,发现集市周边也已经建立了不少谒舍作为士子们歇息之处。 至于世家豪族出身的士子,那便是更加富裕了! 而等集市的规划继续扩大一点,“仁德书院”也真正有生源开始入学后,李基就能考虑小小地在这个时代炒一下“学区房”,以着这个方式通过士子们收割一下世家豪族们埋在地下都快要发霉的钱财。 “小心烫。” 只可惜,限于工匠那边的造纸术还没有改良成功,所以这把通过多层纸张糊起来的折扇几乎便是黄色的且折痕也不够明显。 而随着越来越接近仁德书院,明明已近黄昏,但是这片倒是出乎意料的热闹。 刘武的武力不低,放在战场上也比一般的二流武将要强上些许,在吴县附近倒也足够担任护卫工作了。 “假以时日,明正兄必成不逊色于子坤先生的兵法大家……” 深知孙策是怎么死的李基,自然不会疏忽大意。 一九二.三.一二七.一五 吴郡每日的钱粮开支几乎比一个州还要来得夸张,造船工场以及以工代赈几乎就跟两头吞金兽那样,不断地吞着吴郡的钱粮。 “不敢与先生同座。”刘武有些受宠若惊地开口道。 “明正兄,今日你又连败七人,无有一人突破至沙盘边缘,可见明正兄的水平当真是一日千里啊。” 即便这边的价格相对高昂不少,但显然不在这些富哥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不过李基还没有走上几步路,便是在旁边的一家茶馆之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而看着李基似乎是想要亲自去酒肆,刘武迅速地跟了上来,道。 “先生,请允我随行保护。” 锦衣司的汇报之中提及,但凡是呆在仁德书院周边超过一个月的士子几乎都会逐渐分化为三类。 而看着刘武很自觉地站在李基与门口之间的位置,隐隐阻隔着门外有可能出现的刺杀,李基忍不住笑道。 光是这些士子们每日的消费,都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 李基见状,不动声色地从酒馆的侧门进入,然后在茶馆之中夏侯兰身后寻了个座位。 “这是吾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明正兄收下,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就是我太想进步了,还望明正兄成全,今后我……” 听着说到这里明显压低了不少的声音,即便李基距离夏侯兰实则没有超过一丈,但还是听不清后面具体是在说些什么。 不过,李基的神色依然平静如常,将在小火炉上煮沸的茶水先是往刘武面前的茶盏倒上,这让刘武受宠若惊地连忙小心托着茶盏。 李基道了一句。 旋即,李基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示意刘武坐下。 等那个领了手令离去的锦衣司成员迅速融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后,刘武双目时刻警惕地打量着周边之余,再度稳稳地赶着马车沿这条修建不久的官道往仁德书院而去。 集市之中大量的酒肆茶馆绕着仁德书院的外围建立而起,颇有几分李基印象之中大学城美食街的感觉,三五成群的士子们则是分别聚在酒肆茶馆之中高谈阔论。 片刻后,一份调动两百郡兵用以日常维持仁德书院周边秩序的手令被李基从书写加印完毕,然后通过帘子递给马车外等待着的锦衣司。 而也就在刘武坐下后,忙碌地招呼着各个客人的伙计也捧来了火炉、茶具、茶叶、香料等等。 设立“宵禁”的原因很多,对于城内而言无疑是利大于弊的,所以李基是断然不会取销“宵禁”的。 而不少附近百姓临时客串的小商小贩显然也是嗅到了商机,在各家酒肆茶馆附近贩卖着自家所做的特色小吃,好一副喧闹的场景。 不过眼下吴郡的气温已经逐渐热了起来,平日里出行偶尔扇一扇风还是足够的。 甚至,李基看着眼前初显热闹繁华的集市,目光闪烁,心中不自觉地酝酿出一个更为疯狂的收割计划。 “坐吧,仁德书院附近的锦衣司可是相当不少,当真出现什么形迹可疑之人,也早就被监视着了。” 即便李基早就从锦衣司的汇报之中简略有所了解,但是亲眼看着这种热闹的氛围,李基莫名地有种亲近的感觉。 “即刻交给门下督贼曹赵云。” 对于李基而言,调动两百郡兵至仁德书院周边维持治安不过是小事罢了,也便无须等明日返回府衙当值再特意安排,直接手令一份即可。 要么便是颇为狂热地推崇李基的;要么便是对李基多有鄙夷不屑的;又或者是似乎在两者之间左右横跳的串子。 这个时代最为流行的还是羽扇,原轨迹中不管是诸葛亮还是周瑜,实则都是羽扇纶巾的打扮。 因此,这一处集市目前反倒是成了吴郡难得的一个财政开源所在。 只是李基用不惯羽扇,也就顺手将这个时代已经存在的折扇的前身――“腰扇”进行了些许改良,做成了一把折扇。 “先生,是三个金饼……没有收下……” 李基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倒是有些意外夏侯兰的沉稳。 毕竟李基让夏侯兰是主持“四渡红水”是为了历练夏侯兰之余,最重要的也是一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手。 第197章 太想进步之人 只是那个背地里多有跳脱的书童,似乎也比李基预料之中的来得要成长得快。 面对着一众人的吹捧,夏侯兰并没有正面回应自夸一句,便是连贿赂都似乎是轻飘飘地婉拒了。 这对于尚未真正及冠的一个少年郎来说,夏侯兰的心性可谓是相当不错了,起码没有令李基失望。 如果夏侯兰当真接受了那块金饼,那么李基只能考虑将夏侯兰放到一个无关重要的闲职去了。 “诸位,还请自重。” 夏侯兰闻言,这才随之放松了下来,心中又不禁颇为感动于李基的信任。 足足好一会过后,夏侯兰方才满脸尴尬地答道。“兰与先生的差距有如天堑,如何敢心生些许自得?” 一味摹仿是根本行不通的。 差距……太大了。 至于吴郡收纳大量流民之事,即便绝大部分外人不了解“以工代赈”的深层含义,但总体对于刘备的仁德之心是相当认可的。 而李基所改良而来的“四渡红水”沙盘相对象棋要复杂上无数倍,还涉及到地形、行军速度、士气等等问题。 否则……严查! 李基并非是小气之人,但李基自问乃是高洁之士,若是市井流言之中有什么咒骂的声音流传开来,背后大概率是存在着什么推手无疑,必须严查! “先生,我……我可以解释的。” “甄俨豪掷千金捐赠了仁德书院许多东西,只为请我参加茶会,我考虑到如此或能减轻维持仁德书院的财政压力,所以便是答应了下来。” 尽管让夏侯兰都感觉受益良多,眼界大开,但是便是连达到郭图那种战果的都寥寥无几,更别说是触及李基那种完全破解了“四渡红水”的境界。 “感谢各位兄台的相邀,如今吾有急事,还请容吾先行告退,改日再聚。” 夏侯兰吞了吞唾液,小声地开口道。 夏侯兰应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轻声道。“先生,我能否再继续呆在先生身边学习?” 尤其是一众流民自北向南逃亡,一路上不知道横穿多少州郡,却唯有吴郡主动地接纳他们,这更显得尤为珍贵。 郭图在“四渡红水”之中的对弈流传甚广,被大量士子时常研究,但至今依然无人能够复刻郭图坚持二十多个指令,拼掉对方一万余人的战果。 “是,先生。” 不过与李基原本所认为的纨绔子弟不同,显然甄俨在接人待物上实则相当出色,起码这一番话既暗自表明着对夏侯兰的尊重,还传递出了对李基的示好以及结交之心。 “即便是不擅于兵法者,亦可选择‘政’这一选择进行考核,只要有心做实事者,不辞辛苦者,通过考核亦是不难。” 李基思索了一下,道。“中山甄俨?莫非是冀州巨富甄家子弟?” 夏侯兰就这样怔怔地看着李基从身后的茶馆之中走出,然后又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原本稚嫩与沉稳兼备的神色险些便要直接裂开了! 只是还不等夏侯兰反应过来开腔,那原本簇拥着夏侯兰的一众士子眉头均是一皱。 此言一出,令夏侯兰的小脸当即一红,明白刚刚那些士子吹捧自己的话语恐怕是被李基给完完全全地听到了。 而李基则是接着开口道。 初了解之时,夏侯兰只觉得李基之才无人能及,但当夏侯兰不断深入研究后,顿有种蜉蝣钻出水面初见无垠夜空之感。 而眼看着茶会结束,夏侯兰即将又在一众士子的簇拥下离去,李基这才起身走出茶馆追到了夏侯兰的面前,道。 对此,李基自觉还是颇为满意的,起码没有听到什么背后咒骂自己的声音。 当即,夏侯兰转身朝着甄俨等士子拱手行礼道。 旋即,那士子目光打量了一下李基的装扮,一身简单的青衣士子袍倒是显得干净,手中所拿的…… 只是就如同象棋那样,不同的人能走出不同的对局。 这让那士子脸上的不虞之色散去了不少,看向李基的目光多了一两分结交之心,主动开口道。 这段时间以来,夏侯兰从不同的士子身上见识到了无数种解法。 “在下中山甄俨,可能这位兄台初到此处不知我身旁这位的身份,其便是子坤先生的贴身书童夏侯兰,且还是负责主持‘四渡红水’之人。” 其中站在夏侯兰身旁的那个士子神色更是多有不虞,似乎是觉得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士子落了他的面子。 随后,夏侯兰这一边的气氛显然不复适才那般的热烈,在夏侯兰表明了不会接受贿赂之下,话题自然而然就更多都转向当下的时事。 二三.九五.四一.六七 对于夏侯兰而言,他原本不过是常山国一偏远山村的农娃,短短一年之间能有如此地位,夏侯兰自是明白因何而来。 “倘若是有志学业者,可多观他人如何于‘四渡红水’之中执棋,早晚必能达到入学仁德书院的标准,否则若是无心学业,便是入了仁德书院又有何意义?” 这个时期纸张可是昂贵之极,此人居然以纸张糊扇,足可表明此人绝非寒门士子,且细细观察之下,那士子便发现李基的气度异于常人,令人心折。 旋即,不等甄俨等人反应过来,夏侯兰便是连忙带着李基离去,看得甄俨等人有些不明所以。 “家中略有一二分薄财,见笑了。” 李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笑着答道。 “那便解释一下吧。” 那士子神色略微一凛,看着李基手中的折扇眼睛不自觉地一眯。 忽然,夏侯兰的声音响了起来,道。 而夏侯兰带着李基离开后,脸上几乎都是苦色,哪里还有刚刚在甄俨等人面前谈笑风生的沉稳气度,弱弱地开口道。 “不过令吾为之欣慰的,便是明正可在一众吹捧声之中面不改色且无自得飘然,已有几分沉稳也。” 在仁德书院附近行走,无论是谁都会对自己礼遇三分,夏侯兰更是明白那是看在李基的面子上。 此问倒是让李基有些为难起来了。 甄俨谦逊地道了一声,然后拱手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尽管甄家在大汉世家之中的地位与声望并不算是第一档次,但在李基眼中甄家的价值可比绝大部分世家都要大不少,自然不想做出冒昧失礼的行为。 “但是……但是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主公和先生的事情,这么说……先生会相信吗?” 李基不愿暴露身份,以免引发什么骚乱。 但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一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冒称身份既会让人鄙夷,又是一种极度不尊重对方的做法。 这让夏侯兰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一种社死感油然而生。 这一番条理清晰且有理有据的话语,让李基倒是多看了甄俨两眼,并且听出了他便是此前向夏侯兰表明很有进步想法之人。 “这位兄台,吾初到这集市游玩,多有不熟之处,不知可否请这位兄台作为向导?” 这恰恰也是沙盘推演的魅力所在,尤其是“四渡红水”就仿佛是一个怎么解都似乎永远解不出尽头的难题,让大量有志于兵法的士子欲罢不能。 除了与“四渡红水”有关的讨论外,更多的则是关于吴郡范围内轰轰烈烈的“以工代赈”以及流民之事。 李基洒然一笑,道。 作为最早接触“四渡红水”沙以及这段时间以来作为主持“四渡红水”之人,夏侯兰越是深入了解,越是明白自己与李基的差距可谓是遥不可及。 在这种情况下,夏侯兰纵使听到再多的吹捧,又如何能够萌生些许骄傲自得之心? “很好。” 这一番音色稚嫩且语气沉稳的话语一出,原本那不时吹捧着夏侯兰的声音都为之一顿,似乎就连气氛都陷入了尴尬之中。 更何况河北甄家那可是整个大汉都数一数二的巨富,比之糜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随着天色更暗,夏侯兰那边的聚会似也到了尾声,一众士子天南地北地谈论了一番,倒是让李基深入了解了一下当下士子们对于时事的看法与态度。 “为何不信?适才那甄俨不是言汝可是我的贴身书童,这个身份岂是千金可换?明正自然不会如此愚蠢贪图些许金银。” 总体而言,朝廷是要批判的,天灾频发也必与朝廷之中十常侍把持朝政有关,上天才会以着这种方式预警。 而夏侯兰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下意识便想要冲着李基行礼又硬生生地顿住,明白李基有意隐藏身份。 李基赞叹了夏侯兰一句,然后开口道。“接下来你便继续主持‘四渡红水’两年,待及冠后,也便可独当一面了。” “有心了。” 李基笑了笑,却是没有答应下来。 对于李基而言,书童易找,但是刘备麾下依然欠缺将领,让夏侯兰一直充当书童无疑是浪费了。 第198章 老道士 一时间,即便夏侯兰得知了等自己及冠之后就会被重用,但神色之间却是不禁流露出几分黯然,明白今后恐怕自己再也无法像过去时刻在先生的左右聆听教诲了。 “兰,此生都绝不敢忘了先生的教诲。”夏侯兰低着头地说道。 李基见状,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道。 “明正莫要说得如此伤感,仿佛最后一面似的,且不说你距离及冠最快也还有几年功夫,便是及冠后,你我那就是同僚了,相处时间也还有遥遥半生,自当振奋自强,在为主公真正效力之前积累能力才是。” 李基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稚嫩少年模样的夏侯兰,一时甚至有些难以将他与适才在茶馆之中沉稳地与其他士子谈笑风生的姿态联系起来。 多少酒肆、多少茶馆、多少谒舍,以及数个月来进行“四渡红水”沙盘推演的出色士子等等,夏侯兰均是如数家珍般一件件地说出来。 “随着仁德书院的名声渐多,吸引到吴郡的已渐渐出现黄河两岸又或者是远在荆蜀之地的士子,且许多士子均认为仁德书院大有超过颍川的学问氛围,每一个通过‘仁德书院’考核的士子均非是泛泛之辈。” 这让在前面引路的夏侯兰下意识就想退到李基的身后,将李基给凸显出来。 这一幕,不仅是让原本聚在老道士面前的几个士子愣住,便是刘武也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是,先生。” 某种意义上,这已经形成了一个有别于颍川的圈子,自然不乏想要融入这个圈子之人。 只是,在老道士随便看了一眼刘武,然后沿着余光发现站在远处并没有靠近的李基之时,眼神略微一定。 “是,先生。” 政治是平衡调和的艺术。 而夏侯兰一直小心地以着余光观察李基的表情,发现李基所浮现的并非是愠色,这才暗自地舒了一口气,也跟着渐渐放缓脚步。 夏侯兰的声音顿时就显得明朗了许多。 “明正,你拒绝甄俨贿赂一事做得相当不错,仁德书院的入学考核必须看上去要保证绝对的公平,否则将会让仁德书院内部显得乌烟瘴气。” 忽然,李基的脚步一顿,手指朝着前方一指,问道。 被夸奖的夏侯兰,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地答道。 近乎于大学的学院加上培训班的体系,足以摧枯拉朽地碾压现在主流的私学体系。 “多!” “做贼心虚,抓住他!” 即便有人模仿,也注定不可能竞争得赢官方背景的培训班。 只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 “走吧,明正,吾许久没来仁德书院了,且为我好好介绍一番这新建立起来的集市变化。”李基笑着开口道。 待李基从一连串繁琐的事务中闲了下来后,不禁思索而起的是如何对世家进行引导和改造,将世家侵占土地、相互勾结、为祸乡里的属性肢解出来之余,还能尽可能地将世家的人才给使用起来。 夏侯兰闻言,略微一怔,脸色方才有些阴转多云,猛然地反应了过来。 李基随手将此事记在自己的备忘录竹简之中,然后便是跟着夏侯兰继续参观着集市。 夏侯兰应了一句,神色一正,就仿佛是在被老师考究着学问一般,一边开始继续在前方带路,一边详细地介绍着周围的集市。 而事实上,李基对于世家这一群体并不存在偏见,这是时代发展必然产生的产物,且这个时代超过九成以上的人才都是出自于世家。 李基是个纯良体贴的人,这完全就是出于善心去帮助那些急着想要进步且又有钱财的士子。 李基微微颔首,对于这种状况的出现倒是不意外。 随着李基沉声地喝了一句,不仅仅是刘武迅速朝着老道士的方向追去,在李基附近完美融入着人流的三个少年也是动了起来,朝着不同方向朝着老道士的方向包抄了过去。 夏侯兰点了点头,答道。 李基自然不会追上去,而是带着夏侯兰走到那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子身旁,看了一眼士子们手掌中所捧之物。 夏侯兰沿着李基所指的方向看去,入目所见的赫然是一个童颜鹤发,身着白色道袍,散发着飘然出尘气息的老道士。 “明正,那是何人?” 在这个时代之中,最不容小觑的便是道士了,个个不是身怀绝技就是擅长装神弄鬼,用心不明。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仁德书院周边源源不断地涌入着新的士子,知晓李基模样的人就更少了。 “啊?”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不管是将一些寒门士子拉拢到甄家作为幕僚,还是与那些人才结个善缘,对于巨富之家的甄家而言无疑都是绝对不亏的买卖。 刘武的靠近,并没有引起老道士的警惕。 “是,先生。” 可以让那一部分效用于刘备又不太适合成为官吏的士子开设培训班,只要有夏侯兰的站场,那便是最为权威的。 类似于贾诩那般将世家宰了个干干净净,那自然是图了个干净利落的爽快,将可以持续下蛋的母鸡给熬了锅香喷喷的鸡汤,算是给虚弱之极的刘备集团狠狠地奶了一口。 “因此,不少能力有所欠缺,又吃不住参加‘以工代赈’辛苦的士子,或是为了名气,又或是想加入仁德书院笼络有才同窗,自然也就动了其他的心思。” 这让李基不禁暗自感慨世间的主潮流无疑始终都是司马迁所说那般,“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句不仅适用于商贾一流,更是直指人性。 夏侯兰皱着眉地摇了摇头,答道。 夏侯兰愣愣地问道。“先生,那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不过本就是想低调地视察一圈,顺便感受一下普通士子氛围的李基,伸手悄然在夏侯兰的身后一顶,却是阻止了夏侯兰的行为。 且世家之间盘根错节,也并非是没有原因,这种无疑也正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只是说其中的深意,还真没有多少…… 而这个老道士仅仅是看了李基一眼,立刻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跑路,李基如何不会生疑,当即沉声道。 只是夏侯兰的知名度远远比李基预料的还要高上许多,所过之处几乎是时时都有士子朝着夏侯兰行礼。 只是那老道士看着一副老迈的模样,动作却是比寻常的普通人还要来得矫健灵敏,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李基的视线范围之内。 即便甄俨远在冀州中山国,依然远赴吴郡,可见一斑。 什么这都是圈钱的话,那就是过度揣测李基的用心了,那只是顺带为吴郡的财政开源罢了。 只是随着李基的思绪一下子扩展了开来,脚步不自觉地随着眉头皱紧而缓缓放慢。 然而令夏侯兰没想到的是,李基的语气一转,开口道。“不过,甄俨想要进步的心是值得嘉许的,一味强硬地拒绝也有些不妥。” 开创先河又汇聚了诸多大儒名士作为师资的仁德书院,再加上通过“军”“政”两种方式筛选出来的学子,但凡是有些许见识的都明白能够进入仁德书院都是人才。 片刻后,李基方才开口道。 “此前未曾见过此人。” 只要有利可图,那么自然会有人因此而来。 “是……” 一直跟在李基左右保持着警惕的刘武领命,大踏步地朝着老道士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基闻言,拇指忍不住搓了搓扇骨,冲着身后的刘武开口道。“去,且看看那道士在做什么。” 且,这个道士手中还拿着一木杖,上悬挂着“济世救民”四字,面前还聚集着三五个似乎脸上多有信服之色的士子。 且对于李基而言,这还是个近乎于垄断的行业。 而这种事情只要李基稍微开一个头,相信有着商人本色的糜竺自然而然就明白怎么去拓展培训班这个行业了。 然后,老道士猛的将手中的杆子朝着刘武的方向一甩,然后则是脚步矫健地迅速冲着远离李基的方向跑去。 而距离李基上一次出现在仁德书院已是数月前的事情,纵使当时有不少士子见过李基,但是那些士子却少有在原地干等上数个月的。 李基的脸色则是为之一沉…… 类似于甄俨的想法,他想要进入仁德书院钻研学问的可能性不大,更多的无疑是想要笼络人才。 而李基不时地点了点头之余,问道。“那类似于甄俨那般的情况,多否?” 旋即,李基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地解释道。 “既然士子们有进步的需求,那么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一个士子进步呢?所以回头我会出些关于培训班的专业方案,届时明正逐一去站场正名一番。” 黄符、清水、柳枝以及一些灰烬…… 等夏侯兰启用自己的面子询问了一番,结果也果真是如李基意料的那般,适才那老道人正在以符水给这三个士子治病,且这三个士子对于符水的效果也是深信不疑。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199章 妖道!吾誓杀之! 忽然,李基注意到一张老道士遗漏下来还来不及焚烧的黄符上似乎涂着什么粉末。 李基拿起那张黄符细细地观察了一下,眼睛不由得为之一眯。 上面确实是涂抹了一层白中间黄的粉末! 李基的眉头不自觉皱紧,转而朝着那几个士子询问道。“你们此前已经喝过那个老道士的符水?” 那几个士子闻言,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夏侯兰,似乎在确定夏侯兰与李基之间的关系。 夏侯兰则是连忙道。“还请几位兄台如实告之。” 这几个士子见状,方才有一个率先开口道。 “没错,那符水喝罢,能使人精神焕发,思维广发,注意力也能集中许多,身上的病痛也是随之如云散去,当是灵丹妙药无疑。” 李基闻言,神色为之一变,然后幽幽地问道。“持续多久?” “这位兄台如何得知这灵丹妙药亦有持续时间?” 那士子有些诧异地开口问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地答道。“约莫一个时辰功夫。” 第一次! 夏侯兰第一次从李基的脸上看到了赤裸裸的杀意! 过去,便是有着数以万计的贼众冲击吴县,李基都始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 然而,这一次夏侯兰却是从向来儒雅温和的李基脸上看到杀意! “妖道!!吾誓杀之!!!” 李基只觉得心中的怒火险些压抑不住。 这一刻,李基不得不怀疑自己手中的黄符上,所涂抹的是一种类似于“五石散”的玩意。 自秦皇汉武信奉方士,大肆寻仙问道之后,大量方士道士就开始跑偏,开始研究各种各样的丹药。 尽管有不少记载五石散是张仲景所改良用于治疗伤寒病人以及镇痛所用,但早在西汉时期就有关于食用五色散而发疽的记载。 没想到,居然现在就有道士改良了这玩意用来开发全新赛道了。 这一刻,原本只是出于警惕随意地吩咐了一句的李基,可谓是无比希望刘武能够逮住那个老道士。 不将那个老道士千刀万剐,实难解心头之恨! “汝可知那老道士姓名?” 那士子有些不满地开口道。“阁下还请言语多加尊重些许,那老神仙道号于吉仙人……” …… 而在另一边。 于吉看着身后几个不断追着自己的少年郎,心中忍不住连连叫苦。 只因在人群之中多看了李基一眼,于吉便是从李基的面相之中看出了自己早晚要应了自己的死劫。 只是早死晚死,那区别可大到没边去了。 跑! 于吉几乎没有一丝丝犹豫就决定开溜,否则明白自己必会死在此处。 那看似老迈,实则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活力,不断地在人群之中穿梭,试图甩开身后的那几个追兵。 然而,那几个少年郎却是不断在不同方向围追堵截,死死地咬住于吉,并且体能亦是相当充沛。 跑了小一盏茶功夫,于吉都快跑到集市的边缘了,那几个少年郎的速度都没有丝毫的减缓。 不过于吉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赶紧远远避开李基,而且逃离了集市冲入黑夜之中,身后那几个小娃娃再想吊住他可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只是,就在于吉冲出集市之时,不远处刚好看到一队郡兵在缓缓行军。 这让于吉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然后方才意识到那一队郡兵是在赶去市集,与自己无关。 就在这时,那吊在于吉身后的其中一个少年郎骤然高声道。 “前方可是赵将军?” 收到了李基的手令,而亲自率领着一队郡兵赶往市集听命的赵云闻言,目光如电地朝着于吉以及刘武的方向看了过去。 皆是陌生面孔…… 并且几个少年郎在追逐一个老道士,这多少有点冒昧了。 对于这个状况略有些不解的赵云,还是远远地应了一句。 “正是。” 刘武闻言,不由得大喜过望。 双方的距离之远,且身处黑夜,刘武也根本看不清赵云的面孔。 不过赵云那白马银枪的特征在黑夜之中也是相当的明显,这才让刘武远远地呼上一句。 当即,刘武不再犹豫,高声道。 “我乃子坤先生家中的马夫,前面那老道士形迹可疑,子坤先生命我抓住他,还请赵将军相助。” 赵云闻言,心中疑虑顿去,双腿一夹马腹,座下原本缓缓而行的夜照玉狮子当即化作一道白影朝着目瞪口呆的于吉掠去。 而后,赵云猿臂轻舒之余,道了一句。 “老人家,得罪了。” 等这一句话传入于吉耳中的同时,于吉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然后就被赵云直接单手提了起来压在了马背上。 “好马术!” 目睹了全过程的刘武,忍不住赞叹出声。 即便刘武在桃园众之中的武勇出色,但是赵云所展示的这一手,却是让刘武明白自己远远及不上。 而赵云骑着马走到刘武的面前,进一步确认了刘武的身份,这才完全放心了下来。 “感谢赵将军的相助。”刘武连忙开口道。 “小事矣!” 赵云笑了笑,然后就想提着马背上的于吉交给刘武。 刘武见状,心中对于赵云这毫不居功的举动好感大生之余,哪里愿意抢原本已是赵云的功劳,连连推辞道。 “这是赵将军之功,请赵将军亲自将这老道人带到子坤先生面前便是了。” “云不过恰逢其会,若非诸位将这老道士追逐至集市之外,云又如何能抓得住?”赵云谦逊地说道。 “我等没能抓住这个老道士已该向子坤先生请罪,哪里还敢居功?还请赵将军顺便将这个老道士带去见子坤先生。” 刘武坚定地继续推辞着开口道。 赵云见状,也只能顺着应承了下来,然后等那一队郡兵赶过来之后,方才一并在刘武的带路进入到市集之中。 而等刘武领着赵云回到此前于吉开始逃跑的位置之时,赫然发现原本被于吉治疗的士子似乎正在与李基、夏侯兰争执。 更为准确的说,那就是那几个士子正因李基对于吉的轻蔑而连连怒斥,夏侯兰不便透露李基的身份之余,只能是极力地维护着李基与那几个士子争执。 只是,纵使夏侯兰的名声在仁德书院周边相当大,但那几个士子似乎对于吉更深信不疑,容不得李基的些许污蔑,硬生生地堵住李基要求对方向于吉老神仙道歉。 而李基面对着那几个士子狂热的咄咄逼人,一直没有开腔,而是一言不发地听着那一句句怒斥,在心中却是尽数化作对于吉所燃起的杀意的养料。 “让开!” 直至刘武与赵云赶到看到这一幕,当即就上前将那个几个士子隔开。 看着赵云那一身戎装以及率领着一队郡兵而来,那几个士子当即就有些懵了。 赵云先是朝着李基行了一礼,然后打量了一下李基,关心道。 “子坤先生,你没事吧?” 子坤……先生?! 这个称呼一出,那几个原本还咄咄逼人的士子当即就怔住了。 闻名于世的子坤先生,似乎惟有一人! 那便是李基,李子坤!! 一时间,那几个士子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完全堵住,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李基扫了那几个士子一眼,道了一句。“他日莫要再如何轻易被表象所蒙蔽,世间岂有一剂能治百病的良药?” 旋即,李基回应了一下赵云后,然后大步走到此刻已经被捆着放在马背上的于吉面前,道。 “汝很怕我?为何看我一眼便要跑?” “观阁下之面相,老道便知必死于你手,不跑不行。”于吉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基,无奈地道。 “那既知必死于我手,跑又有何意义?又能跑掉乎?”李基反问道。 于吉闻言,满脸灰白之色地苦涩应了一句。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为之奈何……” 李基深深地看了于吉一眼,只是发现赵云率领一队郡兵的出现,已然在市集之中闹出些许骚乱。 旋即,李基先简单地安排了一下这一队郡兵维护仁德书院周边治安秩序,然后则是重新坐回了马车,让赵云押着于吉返回吴县之内。 对于黄符之上那一抹疑似于“五石散”的粉末尤为敏感的李基,甚至等不及第二天,当晚返回吴县后就直接让赵云将于吉押入府衙之中问询。 而经历了返回吴县的这一段时间的冷静,于吉似乎也渐渐反应了过来,面对着坐在上首处的李基,率先开口道。 “老道尝闻吴郡尤重法度禁令,一则禁酒令,一颗县令人头,甚至就连刘府君都割发代首以遵其令,老道却不知如今犯有何罪,以至于李郡丞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将老道押入府衙内以犯人审讯之。” “事到如今,莫非你这妖道于吉还以为能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去?” 李基忍不住冷笑一声,看着于吉的眼神满是厌恶与杀意,然后取出了那一张于吉遗漏的黄符,开口道。 “黄符之上,汝所涂抹的粉末是何物?” 第200章 言准还是不准 “黄符?!” 于吉一捋胡须,好一个道骨仙风的做派,心中念头急转,下意识便想要矢口否认,但手掌暗自摸了摸袖中暗袋,里面还有一大叠黄符。 ‘否认,是否认不了的。’ 于吉明白在李基这等人面前一味否认,意义不大,转而缓缓地开口道。 “郡丞有所不知,此乃贫道山门秘法,借以黄符仙粉方可沟通天地,冥冥乘虚御风,又于顷刻间神游九州。” 顿了顿,于吉看着李基那毫无变化的脸色,打了个稽首,淡然道。“郡丞倘若不信,可一试之,便知贫道所言不虚。” “哦~~~” 李基的声音略有些拉长地道了一句,然后目光向着站在一旁的赵云看去,道。“子龙,麻烦你搜一下这妖道的身。” 赵云拱手领命,然后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时刻戒备,一手则是朝着于吉的身上摸索了过去。 敢动乎? 不敢也…… 亲身体验过一次赵云武力的于吉,很清楚面对赵云这等猛将,不管是十步内还是十步外都没有什么意义。 万军从中可取敌将首级,反抗是毫无意义的。 因此,于吉很是懂事地自行将身上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任由着赵云检查一番。 而于吉摆放在面前的有黄符数十,竹简一份,水囊一个,拂尘一个,小罐一个以及一些零碎杂物。 李基目光从那些零碎杂物扫过,拿起那一叠黄符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其上皆有粉末。 随后,李基打开了那个小罐,里面赫然装着满满的白色泛黄的粉末。 “这个莫非就是汝所说可沟通天地,神游九州之物乎?”李基玩味地问道。 于吉见状,犹豫了一下,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地答道。“正是,郡丞可自行验证之。” “吾就不亲自验证了……” 李基道了一句,然后将那小罐往着于吉的方向一推,道。 “子龙,麻烦你喂妖道食这粉尘,也好教我看看到底有多玄乎,能否羽化登仙!” 霎时间,于吉原本看似飘然出尘的脸色一变,看着捧着手中那小罐子朝他走来,心肝都跟着颤了起来。 这玩意,吃一点自是神游九州,一次性吃多了那可就得魂归黄泉了。 “啪!” 于吉毫不犹豫地选择当场向李基跪下,道。“郡丞饶命啊,这玩意不能这样吃的啊。” 下一刻,终是怒极得忍耐不住的李基随手抓起面前的拂尘便朝着于吉砸了过去,喝道。 “汝既知不能如此食之,又焉敢以此蒙骗吾治下百姓?!莫非汝是见那妖道张角信徒百万,欲以此物蛊惑人心,聚拢信徒,效仿之?” 此言一出,于吉的脸色几乎是随之大变,赵云看向于吉的眼神也是随之充满了敌视。 “不敢,万万不敢啊!贫道也正是见百姓受病痛所扰,知此物可缓解病痛,又恐世人不信,故以通过此法使世人信之,实乃是为了济世救民也。” 于吉连连解释道。 “自北逃至吴郡的流民何其多也?为何不见汝之身影,反倒是出现在繁华集市,蛊惑士子,此乃吾亲眼所见,还欲诡辩饶舌?” 李基冷笑了一声,对于吉的自辩连丁点都不信。 甚至,李基或许相信张角创立太平道教的初衷是为了贫苦百姓。 毕竟太平道教最初对贫苦百姓确有救济行为,且教义也是多教人向善共创大同世界,但随着人员渐渐鱼龙混杂,后面才彻底走偏罢了。 但是于吉的所作所为,如何与济世救民扯得上半点干系,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盯着士子去的,再下一步或许就是达官贵人。 这一刻,李基反倒是理解为何原轨迹之中的孙策不顾劝阻也要杀了于吉。 料想是谁返回家中,骤然发现自家母亲以及城中臣子部属对于一来历不明的于吉虔诚不已,也必欲杀之而后快。 或许,原轨迹之中的于吉以为拿捏住了孙策的母亲吴夫人,那么在这个极重孝道的时代就等于拿捏住了孙策。 可惜万万没想到,孙策是个大逆子,吴夫人根本就管不住孙策。 如今,于吉更是没有料到李基基于一些先知优势,对于他的用心可谓是洞若观火。 于吉恐怕就是个张角的摹仿者,且吸取了张角的教训后,于吉不再选择一味地走下层路线,而是试图通过上层路线吸纳信徒。 且,所用的恐怕还是那种类似于“五石散”,具备有致幻、成瘾等特性的玩意进行传道蛊惑。 以着这个时代的百姓普遍对于鬼神之说的相信程度,于吉这一手无疑是太具备蛊惑性,危害也是极其惊人! “可恨,可恶,可杀!” “来人,将这妖道给我拖下去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李基怒喝了一声,让于吉的脸色霎时间可谓是彻底地白了下去。 “且慢!且慢!!” 于吉连声急呼道。 “纵是贫道用药有误,但所行亦是为治病救人,未有谋害一人性命之举。若郡丞如此杀我,纵使贫道于九泉之下服气,恐世人亦多有质疑,更恐伤刘府君的仁德之名也。” 李基闻言,却是起身缓缓地走到于吉的面前,看着眼前跪地求饶的于吉,开口道。 “看来汝还是不认那有意蒙骗百姓,蛊惑人心之举啊。” 于吉如何敢认,只要开口承认一句,那便是要人头落地的。 “贫道绝无蛊惑人心之念,只会治病救人。” “好!” 李基冷笑了一声,然后开口道。 “汝除了那符水,还曾言洞悉天机,观看面相知汝必会死于我手?那便让我考究你一番,看你所言准还是不准,以辩是否蛊惑人心。” 于吉闻言,精神为之一震。 符水那是糊弄人,但看面相他是真的懂! 这一刻,于吉知道或许那缥缈无踪的生机就应在此处,忙问道。 “郡丞请考究之,贫道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基轻笑了一声,然后从腰间拔出佩剑直接搭在了于吉的肩膀上。 在于吉的寒毛直竖之间,那剑锋在距离于吉脖颈些许处停了下来,李基方才开口道。 “吾所欲问者,便是今日吾是否杀汝也,汝可试答之。” 这一问,彻底将于吉给问懵了,愣愣地抬头看着李基。 且不说于吉观人面相是否能精准到这种程度,更重要的是这已经跟准不准无关了,这赫然是一道送命题。 答“不杀”,李基手中利剑一滑,于吉用生命证明不准,更是给了李基一个所杀乃蛊惑人心的妖道的理由。 答“杀”,那李基手中利剑还是会一滑,于吉用生命证明确实很准,但李基那也完全是顺应天意而为,无可厚非。 这一刻,智慧凌驾于天意之上…… 于吉明白自己回答哪一个都没有用,李基杀他之心坚决得已经可以替代天意了,那搭在自己脖颈上的利剑就是天意。 “答啊……” 李基看着于吉久久没有吭声,平静地开口催促了一句,这却是让于吉额头处肉眼可见地看着冷汗不断地流下来。 这一刻,于吉在心中对于自己进入吴郡的行为可谓是悔恨交加。 与扬州其他郡相比,吴郡传道压根就是送命级别的难度。 “贫道……贫道……” 就在李基脸上已经浮现几分不耐烦之时,于吉的脑海之中猛然灵光一闪,急声道。 “贫道可为郡丞献上除了吴郡外的扬州五郡地形图。” “嗯?” 原本已经打算送走于吉的李基,手中所握着的利剑一顿。 于吉急忙继续开口道。“包括扬州内藏着大量南蛮山越的深山老林地形图,贫道皆能绘制之。” 这让李基的眼神略微一凝,这一点对于李基而言无疑是具备着巨大的吸引力。 扬州数百年来都被南蛮山越所扰,那些人藏于深山老林之中,多以部落的形式生存,不擅耕种,多以采集狩猎的形式获取物资。 也正是因此,每逢山中猎物果实不足之时,南蛮山越便时时自深山老林之中钻出来劫掠物资,甚至还时有劫走妇女的举止。 且李基清楚这个问题还将困扰上千年之久,即便是到了明朝初,扬州一带已经开发得相当繁华,但是在西南一侧依然多有土人如此侵掠。 当然,在这个问题上谈不上谁对谁错。 毕竟南蛮山越之中不乏春秋战国时期的逃难汉人所形成的部落,但其中更多的还是当地原住民,在这个角度上,汉人反倒是积压了当地原住民生存空间的那一方。 不过,以着李基的视角看来那就是一个民族融合的过程,扬、交两州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的一部分,从来就没有什么原住民与外来者的区分,只是一家人双方还没有熟悉而产生的些许内部矛盾罢了。 因此,李基在对待如何抚顺南蛮山越,使之融合到当地之中的问题一直都颇为烦恼。 更重要的是,南蛮山越藏于瘴气丛生且地形复杂的深山老林之中。 纵使南蛮山越侵掠百姓已有长远历史,但却几乎没有当地官员会选择去尝试对南蛮山越深入了解以及沟通。 第201章 天意安有手中之剑好用乎? 当然,这也与霍去病自从封狼居胥之后,汉人就彻底进入武德充沛的阶段有关。 大汉内部再如何混乱是一回事,各种宦官误国,外戚乱政,土地兼并等等问题从生是一回事,但这丝毫不影响大汉持续数百年吊打四方异族的战绩。 大汉对于异族的态度,往往就是一个谁冒头就打谁,自然也就没有跟南蛮山越沟通了解的心思。 这也导致了李基主政吴郡之后,发现吴郡典籍之中对于南蛮山越的相关记载,往往都是:哪年哪季又出现了南蛮山越侵掠,损失多少,哪位官员招募青壮以及郡兵相抗之,胜! 主打一个言简意赅! 李基对于药理知之不多,但也明白这玩意泛滥开来必然贻害无穷之余,或许用以治病救人上也确实会有几分效果。 李基冷笑一声,然后便回到桌案之中书写了起来,令锦衣司开始在扬州范围之内寻找时常钻深山老林的道士。 假如当真找不到,起码还能重新将于吉给利用起来。 所以,于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道。 至于被关押在大牢之中的于吉,为了以防万一,李基现在还不急着杀他,只待找到可以替代于吉作用的道士后,再杀之不迟。 而在李基亲自视察了一趟仁德书院周边的市集后,对于“无墙之城”的规划心中亦是更为明朗。 而在第二天,识趣的于吉便将炼制方法给书写了出来。 不得不说,原本纵使于吉再如何巧舌如簧,言明利害影响,对李基杀于吉之心都不会有一丝动摇,最多也就是尽量杀于吉杀得合理些许。 不过,于吉的辩解倒是给李基提了一个醒。 除了李基、赵云与贾诩习惯性地浅尝辄止,不让自己的思维由于醉酒而迟钝之外,未多久包括刘备在内的众人便已是一片酩酊大醉。 被大起大落不断折腾的于吉,显然已经没了什么隐瞒的心思,只想着老老实实地满足李基所有的要求,以求活命。 于吉,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所以,李基直接便将这个炼制方法以及那一小罐样品转交到在流民营的刘备手中,让刘备找张仲景去研究其中的药理以及作用。 起码……不知疼痛,亢奋异常,那不就是麻醉剂与兴奋剂的一部分功效吗? 只是不知具体副作用如何,但以着李基此前观察的那几个士子,或举止神态有些许异常,但整体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是贫道查阅古籍想要炼制五色散,求制长生药之时,无意中炼制出来的炉灰,然后秉承着炉灰或也有灵性,便将炉灰拌了点米饭喂给狗吃……” 只是令李基有些意外的是,于吉与南蛮山越似乎还多有牵扯,这反倒是让李基有些犹豫了起来。 顿了顿,于吉高声道。“贫道亦愿意献上此物的炼制之法,以表悔过决心。” 因此,这也成了李基的一大烦恼,还是一时不知如何解决的难题。 这一句,反倒是让于吉有些绷不住了。 除了立誓,于吉还能怎么自证…… 只是李基的言辞更厉,但同样也是颇谙人心的于吉反倒是明白李基产生了些许动摇,否则就不会主动说出顾虑所在。 其中,李基不得不怀疑在扬州各郡逛了一圈回来的贾诩,之所以没有直接返回吴县,而是名正言顺地跑到刘备身边呆着,绝对是为了躲避自己,免得自己又给贾诩丢什么麻烦事过去。 旋即,李基重新将佩剑归鞘之余,忍不住继续斟酌起于吉的问题。 如此惨剧的出现,原因未尝就没有“五石散”对整个统治阶层的毒害。 “今日汝能蛊惑百姓,他日未尝就不能蛊惑那些南蛮山越侵掠,仅仅这一点,只会让吾杀汝之心更坚!” 对于南蛮山越的习性等等,几乎是不着笔墨。 在夏侯兰亲自站场宣扬的情况下,在仁德书院周边可谓是引得一时风靡,大量不差钱的士子争先恐后地加入其中。 在“禁酒令”也已经下令取消的情况下,宴席之中的众人可谓是一顿畅饮。 “那便劳烦尊驾了。” 如今随着逃至吴郡的流民基本都已经安排到“以工代赈”的体系之中,在场众人除了糜竺依然苦着脸之外,其余人大多是一片轻松的模样。 医学上能用就谨慎使用,不能用李基便打算彻底销毁之,总之李基是绝不允许这种东西大肆流传出去。 “因此贫道意识到那炉灰或有神异之处,便对此多加研究,发现其若是控制用量,可用以传道吸收信徒,但贫道绝无草菅人命之意,还请郡丞明鉴。” 近半个月里,李基除了居中调控“以工代赈”、造船工场以及建立码头等等大事后,更多的精力皆放在了对“无墙之城”的规划安排上,为初步形成的市集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以便于长远的发展。 于吉感受到李基语气之中的松动,连忙答道。“座上宾。” 六一.二二三.一三八.二二八 毕竟类似于于吉这种道士时常往着深山老林钻并不是什么怪事,与南蛮山越的部落产生交集是再合理不过了。 或许想要解决南蛮山越的问题,可以通过道士作为途径去绘制地形以及进行沟通。 如此一来,某种意义上对于许多寒门士子而言,反倒也是一件好事。 “天意……安有手中之剑好用乎?” “汝与南蛮山越诸多部落相熟?” “不够!” 至于“培训班”,更是已经被李基给雷厉风行地安排了起来。 因此,刘备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流民营的必要,率领着贾诩、夏侯博、简雍返回到了吴县之中。 让那些寒门士子平日里更能靠近“四渡红水”的沙盘目睹推演过程,无须如过去那般被那些出身良好的士子挤到远处,便是连看清沙盘都相当困难。 其中顾雍这个及冠还没有半年的少年郎,更是一改平日的老实人姿态,袒胸露乳地开始舞剑助兴,似乎要将积累了数个月的压力一次性宣泄出来。 “不信!” 旋即,李基思索了一阵,缓缓地开口道。“汝看来今日是不便看相,那便先请到狱中暂住,待来日再相邀观之。” 于吉有意蛊惑人心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蛊惑人心所为的是名?利?财?亦或者是权? 背后的目的才是关键所在,也是判断于吉是否能够控制得住的关键。 因此,李基还给锦衣司留一条命令,那就是长久留意是否出现类似于“五石散”那种具备成瘾性、致幻性作用的东西。 而以着于吉那种忽悠信徒的本事,足以轻松将南蛮山越的部落忽悠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奉为座上宾。 这一句誓言,一旁听着的赵云信了! 只是,李基深知某个老贼指洛水为誓然后就自拉自吃的德行,如何会相信这种誓言,转而道。 谁滥用,李基就一定要销谁的户,绝不容许这种东西流传泛滥开来。 由于流民之事,在场众人大多已经忙碌数月之久而没有时间好好歇息一阵。 或许,这种东西交给张仲景的手中会产生相当的作用。 并且,李基对于吉的这个说法也是信了大半。 而随着越发接近仁德书院真正开学的日子,由于中原大灾而南逃的流民也基本都已经抵达吴郡,还没有抵达的也基本埋骨路上。 甚至此事也给李基提了一个醒,意识到原轨迹之中便是魏晋三国时期出现了五石散,然后一个个达官贵人皆以吸食五石散为荣,以着整个晋国由上到下从精神到肉体皆沦为废人,最后爆发了五胡乱华的惨剧。 “不料贫道家中的狗吃完炉灰后,举止异常,亢奋之极,疯狂奔走似不知疼痛,最终衰竭而死。” 李基道了一声,然后便示意赵云亲自将于吉押下去关起来。 待于吉离开之后,李基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手中佩剑,感慨了一声。 “不难!不难!!!” “只是,扬州可不只有你一个道士,没了你,吾就不信没有道士念经了。” 而在迎接刘备归来的晚宴上,场面可谓是一阵热闹。 沉吟了片刻后,李基眯了眯眼睛,道。 李基简单翻阅了一下,毫无疑问的看不懂。 顿了顿,李基接着问道。“另外,那炼制之法默写应当不难吧?” 而李基想了想,伸手从赵云的手中拿过那个小罐子,问道。“这粉末的做法,是如何做出来的?” 于吉有心要求李基必须答应释放他才默写炼制之法,但是感受着李基那平静的眼神以及搭在肩膀上的利剑,连忙改口答道。 意识到于吉语气透露出来的关键信息,李基问道。 李基只恨手中没有照相机,否则将这一幕记录下来,足够吃上顾雍一辈子的了。 不过…… 李基很快便让人拿来了画画工具,笑吟吟地绘了起来。 第202章 军情急报 一旁的贾诩见状,悄无声息地走到李基的身后,看着李基以着极快的速度将醉酒舞剑的顾雍给绘了出来。 尽管李基的素描画在传神意境上比贾诩所认识的传统画作要差上许多,但它足够还原啊! 看着李基那碳笔之下与此刻的顾雍相差无几的姿态外貌,几乎是完全将顾雍放肆的醉态地印了下来。 而随着顾雍的剑舞结束,李基手中的画作也几乎是随之完成。 最后,李基略微思考了一下,在画作旁边写下:中平二年夏,吴会顾郎席间醉酒舞剑,好友李基所作。 甚至,李基还不忘将自己的郡丞印当做私印给上面盖了一下。 这一幕,看得贾诩眉角都忍不住直抽抽,这是完完全全地一次性将顾雍的黑历史给做实了啊! 这印信一盖,顾雍就连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以着李基的名声,即便不算李基那独特的绘画风格,这一幅画无疑也是值得名士追捧的收藏品。 且假如这一幅画作保留到后世,说不得顾雍在后世的形象那就是醉酒狂生一流,然后还会衍生大量足够野的野史。 联想到那死后很可能会晚节不保的场景,贾诩忍不住咂了咂嘴,喃喃地道了一句。 “今后,吾纵死亦绝不在子坤面前喝醉。” 防火防盗防子坤! 而感受着身后贾诩的视线,李基将这一幅好不容易完成的作品小心地收了起来之余,看向贾诩问道。 “文和,莫非你也要兴趣被我绘于画中?” “大可不必。” 贾诩当即便是严词拒绝,防止名声被败坏的可能。 即便贾诩不是如何在乎名声,但这也不代表贾诩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演变成一些奇奇怪怪的状况。 “说起来文和此前明明受命去各郡游说各郡郡守接纳流民,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将事情又丢回我的身上,可当真是让人痛心且心寒啊。” 李基一副被背叛的表情,悲痛欲绝地开口道。 “为了帮文和应付那各怀鬼胎而来的各郡官吏,我可是劳心劳力,耗费了不知多少心神,文和莫非就没有一丝丝愧疚乎?” 贾诩斜了李基一眼,对于这种说法自然是丝毫不信。 或许扬州亦有大才,但以贾诩游历了扬州各郡一圈的见闻看来,各郡官吏多为碌碌之辈,李基应付这种水准的官吏完全可以当做是悠闲的消食节目。 不过身为智者,心怀警惕之下,贾诩自然不会被李基牢牢地把握引导着谈话节奏,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落入了李基的语言陷井之中,转而道。 “吾返回流民营后,听闻主公提及那耕牛之事,子坤倒是处理得妙,看似是个大难题,实则半点心思没花便解决了,那造船工场之事,子坤瞒得我好苦啊。” “还是说,子坤由始自终都没有信任过我?唉……” 贾诩本就是一副君子姿态,尤其是近来圆润了些许,更显得是个实诚君子似的,故作垂泪之下,让人下意识就感觉到贾诩心中那不被信任的无奈怨愤。 “吾时时将子坤视作最亲的子侄后辈,心心念念所想的都是子坤的好,想着平日里怎么为子坤,也是为了主公分忧,没想到子坤背地里却是事事防备着我,唉……” 那幽幽的叹息…… 假如不是李基手上有着贾诩日常言行的记录,说不得李基就信那么一点点了。 甚至假如贾诩背地里少骂李基两句“竖子”,李基说不得还当真会觉得贾诩的心还没有全黑掉。 不过李基主打的就是一个顺着杆子就上,一副感动莫名地模样,道。 “不想原来文和乃是此心,基……基必不负你也,恰好,基这里有一小事需文和……” 不等李基说完,贾诩的脸色可谓是当场就变了,朝着上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刘备看向,霍然起身,道。 “子坤,失陪了,主公似乎在喊我。” 说罢,贾诩就仿佛是双耳失聪了似的完全听不到李基的声音,捧着一盏酒就朝着刘备的方向走去,心中暗骂不止。 ‘上一次是以进为退,这一次打感情牌是吧,莫非当真以为贾某还会上当?’ 什么小事? 贾诩难道还不了解李基吗? 真要是小事,李基自己就顺手解决了,肯定是什么李基不想沾且多数是会被人暗里戳脊梁骨的麻烦事! 对此,贾诩上一次被李基引着思路忽悠没反应过来,这一次贾诩哪里还会上当? ‘果然,万万不能在子坤面前喝醉……’ 贾诩再一次庆幸自己的选择之时,原本颇为热闹的宴会大厅骤然冲进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斥候,高呼道。 “军情急报!军情急报!!” 霎时间,整个宴席为之一静。 李基更是豁然起身走到那斥候面前迅速拿过竹简,检查了一下封泥无损后,直接打开看了起来。 李基的眉毛,也是随之微微拧了起来。 贾诩走了过来,观察着李基的脸色,心中顿感到微微不妙。 以着李基的沉稳,神色亦是如此,想必事情不小。 “如何?发生了什么状况?” “山越犯境!” 李基简短地说了一下内容,目光扫视了一圈醉倒了一大片的酒宴,明白就算是想要议事都议不了。 自刘备而下的一众官吏不分昼夜地忙碌了许久,难得放松一次宣泄压力,没想到来得倒是如此凑巧。 不过斥候所引发的动静,同样也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就连刘备也是强撑着抬起醉眼迷离的眼皮,看向李基的方向醉醺醺地开口问道。“子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碍!” 李基笑着道了一句,干脆也不打扰其余人的兴致,道。“诸位接着唱歌接着舞便是了,基下去处理一些小事。” 旋即,李基分别朝着赵云与贾诩递了一个眼神。 赵云与贾诩随之会意,跟着李基便朝着宴席大厅走了出来,直奔着平时李基处理事务的侧厅之中。 由于李基平日处理政务以及生活习惯,侧厅之中各处都堆放着一堆又一堆的竹简。 而李基迅速地从一堆竹简之中翻找出一份被夹在其中小心保存着的布革,然后悬挂了起来。 这是一副关于吴郡南部的详细地形地图。 吴郡的整体地图有点像是一个有着脖子的鸟头,中部北部组成着鸟头,占据了绝大部分的面积。 钱唐、富春、余杭这几个县城则是位于鸟头以下的咽喉之处,再往南则是类似脖颈,多是深山老林且延伸极长。 而此前李基所制定让关羽率军所驻扎在富春山的军略,则是因为富春山位于吴郡南部钱唐、余杭、富春一带的县城以南,扼守住后方大片平原,又能防备南部大片的深山老林潜藏的南蛮山越之类。 可以说,以着常理而论,只要关羽能牢牢扼守住富春山,那么纵使有山越想要劫掠吴郡,那么最多只会有小股山越零星躲过了防线进入后方,形成不了气候。 这也是为什么李基敢在吴郡范围内大肆进行“以工代赈”的原因所在。 一者,吴郡范围内的土匪山贼几乎被肃清一空了;二者,那便是只要关羽扼守地形,那么山越便是想要劫掠吴郡都形成不了什么气候。 然而,如今的状况却是…… 李基凝视着眼前的地图之余,将刚刚卷了起来的军报递给身后的贾诩以及赵云,开口道。 “钱唐县令许文急报,周边出现大股山越,初步判断数量不低于三千之数。” 贾诩闻言,神色亦是有些诧异。 对于吴郡的军略安排,贾诩同样也进行过参谋。 同样,贾诩并没有质疑李基安排关羽驻守富春山一带的战略,反而是认为如此有些小题大做了。 相对比大汉在北方草原上的敌人,贾诩对于那些南蛮山越一流是抱有轻视的态度的,认为那不过是芥藓之疾,所能造成的破坏有限。 维持关羽驻扎富春山一带的钱粮消耗,可能比往年山越劫掠吴郡所造成的损失都要多。 只是,李基所考虑并非是单纯的钱粮消耗问题,而是维持住吴郡整体安稳的大环境以及治安,对于民心以及发展而言无疑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钱唐县出现大股山越?莫非是关将军松懈了?还是说关将军所维持的防线崩溃了?”贾诩下意识地开口道。 “不会。” 李基皱着眉思考了一下,率先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在后方军粮不断的情况下,想要悄无声息地击溃一道据地而守的防线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说富春山的地形不算险要,但也能让关羽一部拥有着极大的地形优势,怎么想都不可能被山越给包了饺子全灭,以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 “防线不可能已经崩溃,且云长或性子傲慢,但治军极严,出现这种漏放了大股山越过境的可能性同样也是微乎其微。” 李基开口说出着自己的判断,道。 “最大的可能性,那便是云长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股山越的存在,甚至这一股山越完全没有途径富春山。” 第203章 有备无患 听闻此言,同样也一直在思考的赵云百思不得其解地开口问道。 “没有途径富春山?怎么可能,富春山牢牢封锁扼守住吴郡南部大片的深山老林,往后沿江而下便是平原,若想要进入钱唐县一带,必须经过富春山才是。” 李基摇了摇头,手指则是指向着会稽郡,道。“倘若那一股山越是会稽郡进入钱唐县一带的呢?” “这,真的可能吗?” 赵云还是不解地问道。 “钱唐县一带虽与会稽郡临近,但那一片也多为平原地带,会稽郡治所山阴亦在附近,倘若是有山越犯境,那也必然是会被会稽郡所挡。” “呵呵呵……” 贾诩冷笑了几声,道。 “那还不简单,会稽郡刻意放纵山越进入即可,甚至背后达成了什么交易也不一定。会稽郡郡守郭异在本郡贪婪无度地搜刮之余,看来他派到吴郡的使者向他回报了吴郡的变化,还让他动了别的什么心思。” 对此,李基忍不住撇了贾诩一眼。 引狼入室了这是…… 贾诩则是一副无辜的表情。 毕竟有这么一个贪婪的邻居,就算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过一辈子不成? 早晚也一样会被郭异给盯上的。 本来大家都是在扬州这片苦哈哈的地方,郭异在会稽郡忙碌得不行都刮不出多少油水,自然没心思去理会穷逼邻居。 如今眼看着吴郡莫名其妙就富了起来,郭异哪里还忍得住? “跟在十常侍身后的鬣狗……” 李基喃喃地道了一句,对于郭异的背景,李基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 确实是十常侍郭胜的远亲,凭借着与郭胜的关系捞了这么一个偏远州郡的郡守官位,上任之后一朝权在手,那自然便是鱼肉百姓,狂刮猛捞。 作为刺史的刘备风闻郭胜之事,倒是向朝廷弹劾了几次,可想而知就是石沉大海的结局。 不过在灵帝驾崩,十常侍身死之后,郭异的名字便消失在记载之中,可想而知是没了后台之后大概率是直接被做掉了。 反而是取而代之成为会稽郡新任郡守的则是王朗,也便是那个被诸葛亮骂死于阵前而一战成名的司徒王朗。 这些信息在李基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目光则是不自觉地凝视着钱唐县以及山阴县一带,开口道。 “倘若当真是如此,那么劫掠钱唐县的山越很可能不止三千之数,甚至那一股山越完全就是被当做是试探吴郡反应的……” “必须要予以雷霆之势击溃之,方能威慑山越不敢犯境!” 尽管对于钱唐县一带如今的情报知之不详,但显然这个方向存在的可能性是毋庸置疑的。 一念至此,李基不再犹豫,开口道。 “子龙,你即刻率领一千五百轻骑赶往钱唐县一带,允你见机行事之权,旨在探清战况之余,尽可能地斩杀贼众,威慑山越。” “是!” 赵云接过军令,即刻便是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开府衙,直奔着大营方向召集骑兵。 而在赵云离去之后,李基与贾诩依然在紧盯着地图,各自都陷入到深思之中。 目前而言,判断那一股山越绕过富春山进入钱唐县一带的可能性,惟有从会稽而来! 其中到底是会稽郡郡守郭异无能,放任山越四处劫掠,还是郭异与山越达成了什么交易,这些信息如今依然是不得而知。 只是目前摆在李基与贾诩面前的首个问题,那便是山越的数量到底有多少! 尽管山越作乱大多是部落各自为战而进行的小股作战,最少能有几百人就近冲击村落,但扬州亦曾出现过数以万计的山越联合攻破县城劫掠的事迹。 “不可不防啊……” 李基甚是不喜这种全是未知的局势,其中所能引申出来的可能性太多太多了。 毕竟山越既然能有三千之数悄无声息地进入钱唐县境内,那么所能做到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往北,山越可席卷周遭繁华区域,钱唐、余杭、富春三县俱会被劫掠一空;往南,一旦还有一股山越切断了云长一部的粮道……”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的语气尤为凝重地开口道。 “原本云长一部乃是据富春山地利,背靠平原补给的优势,反倒将会被围困于富春山之中,纵使云长可以率部突围,那么也是将富春山拱手相让。” “如此一来,最坏的状况考虑,那便是丹阳、会稽、豫章三郡境内的山越皆可通过这个口子涌入到吴郡之中。” 贾诩闻言,神色也是不自觉地严肃了许多,明白假如当真发生这种状况,那么以着吴郡的地形将会是无险可守的状况。 仅凭着各县城的低矮城墙,很难据守。 届时,恐怕整个吴郡南部的百姓都将遭劫,且对于吴郡所规划的发展极其不利。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却是不得不防……” 贾诩评价了一句,道。“子坤莫非是想要大规模用兵?” “只有亮剑才能守得住财富……” 李基眯了眯眼睛,道。 “不管是会稽郡郭异的试探,还是山越自发的劫掠,若不能迎头痛击,那只会让吴郡变成一块人人都可以咬上一口的大肥肉。” “并且,吴郡练兵也有一年时间,也确实该真正见见血了。” 并没有与李基真正探讨过战事用兵的贾诩闻言,大为意外! 此前,贾诩私下一直认为自己用兵设谋乃是相当激进的类型,李基平日里的行事沉稳,且过往每次用兵设谋几乎都是有着相当的把握,所以一直以为李基在战事上应该会是保守派。 令贾诩没想到的是,李基居然是觉得贾诩太过于保守的保守派,这么一对比下来,贾诩反倒觉得自己更像个保守派了。 不过,贾诩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给李基泼了一盆冷水,道。 “子坤,须知如今吴郡还有六十万流民在‘以工代赈’,吴郡还能拿出足够的粮草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战事乎?” 要知道,战事一起,供养士卒的粮食消耗几乎是比平时要飙升两倍到三倍左右。 倘若战线拉长的话,这个数字由于后勤运粮上的问题还会继续飙升,即便是达到五倍之多都毫不奇怪。 “文和以为吾拿不出来?”李基反问了一句。 贾诩闻言,下意识就想要开口反驳。 须知,贾诩同样也代理过一段时间吴郡的大小政务处理。 对于吴郡的钱粮储备,即便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但心中大体也有着自己的判断。 而在贾诩的判断之中,屠戮了吴郡七成世家所积累的钱粮用来维持“以工代赈”都是相当之勉强的,再想要保证吴郡可以动用兵力开启战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只是,看着李基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贾诩猛然反应过来李基更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问道。 “子坤,你哪里来的钱粮?” “文和,其实我治政设谋的风格大体是四个字――有备无患,所以我一直都有预留足够用以维持战事的钱粮。” 李基没有正面回答贾诩的这个问题,仅仅是悠悠地道上了一句。 事实上,贾诩的判断没有错,吴郡原本的钱粮确实是只能勉强维持“以工代赈”。 可正因为如此,李基才认为必须要从益州薅出三十万担粮食作为冗余量,才会选择“以工代赈”。 三十万担粮食的作用,本就是李基用以防备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且足够李基动员吴郡上下全部兵力在本土大规模作战两次了。 更遑论,后续益州还有三十万担粮食将会陆续送到吴郡。 只是益州支援粮食一事,除了赵云是参与者之外,就连刘备对于其中细节都知之不详,还以为乃是李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动,通过刘璋说服了刘焉支援了一大批粮食。 这还让刘备私下对于刘璋的感官大好,认为刘璋与刘焉不同,乃是心怀百姓之人。 至于刘备集团的其他人,便是糜竺忽然对于账上多出的三十万担粮食都是懵逼的,更别说是全程不知情的贾诩了。 贾诩闻言,忍不住开口问道。 “子坤,难不成你早在几个月前就预料到这种状况?” “吾是擅长推演,但不是擅长算命,怎么可能提前数月就知道会有山越劫掠钱唐县?不然我早便让子龙率领骑兵设下埋伏,将那一股山越直接半途就给掐灭了。” 李基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只是,我思考事物都是偏向保守罢了,多做了些有备无患的准备,自然无有钱粮之虑。” 被这无中生有多出来的钱粮给干沉默了的贾诩,半晌后才悠悠地道了一句。 “或许,主公此刻体会到的就是高祖皇帝背后有着萧何的那种快乐吧,无论是何时发生战事,始终都能保障钱粮充足。” “萧何能让高祖皇帝继续唱歌继续舞吗?” 李基嫖了贾诩一眼,然后将一卷竹简直接丢到了贾诩的面前,道。 “今夜,你我两人,将大规模调动吴郡兵马的后勤钱粮等都要计算出来,便以明日主公酒醒之后就能即刻用兵。” 贾诩下意识后退半步,一脸苦色地问道。 “子坤,吾忽然觉得适才你在宴席之中所提那个小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第204章 伤我大汉子民者,俱屠之。 如今吴郡的钱粮问题本就繁琐,还要在短短一夜间用兵的后勤问题核算清楚,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而眼下需要核算的,绝非仅仅是粮草,还有各种军械、旗帜、甲胄等等一系列东西。 很多时候光是为后勤筹备,就需要耗费半个月以上的时间都很正常。 当然,李基仅仅是调动一郡之地的兵力,但想要在一夜间将后勤问题都核算明白,那也个巨大的工作量。 …… 翌日清晨。 当李基依然神采奕奕地重新推开侧厅大门走了出来之时,跟在李基身后的贾诩手在抖,身在晃,一副面容枯槁的神态。 对于这一点,李基还真的有所不知。 李基笑着拍了一下小吏的肩膀,有感而发地开口道。 “尔等是大汉的孩子,也是主公的孩子,尔等的性命在我与主公看来同样是珍贵的,我与主公所想要完成的大志,尔等是基石,且也希望尔等能一起见证大志实现的那一天。” “先生。” 而那一股山越人的骤然出现,可谓是打了钱唐县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也怪不了刘备,初步将流民问题通过“以工代赈”安置妥当之后,尽管后续还有着许许多多的麻烦需要一点点解决,但已然是值得大肆庆祝一番。 相对比熬了一晚上依然神清气爽的李基,贾诩觉得或许自己也需要定期抽时间锻炼锻炼一下身体了,否则时常被李基这样折腾一番,贾诩感觉自己大概率会短寿不少。 这一点上,贾诩还是拎得清轻重缓急的,知道这种事情越快越好。 而李基在离开了侧厅后,目光扫过一个站在角落似是在等待什么的小吏后,随即开口道。 李基看着竹简上沾染了大片的鲜血,眉头一皱,看向小吏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询问的意味。 这一刻,贾诩在深深后悔昨晚为何没有喝醉,反而保持着清醒让李基拉着过来当成牲口那样用。 “子坤啊,抱歉,备昨晚似是有些贪杯失态了,以至于子坤到来居然毫无所知。” 不管是为了凝聚人心,还是为了让臣属们宣泄一下压力,基于刘备身为主君的角度来看都是很有必要的。 “好。” 熬了一夜的贾诩感觉自己都已经被当成老头那样熬了,不服老也不行了,脑袋都有些沉沉地踩着有些飘的脚步直接往着议事正厅的方向而去。 如今整个吴郡上上下下几乎都在进行“以工代赈”,以着钱唐县、余杭县以及富春县一带的吴郡南部平原地带更是如此。 而李基没有记错的话,刘信前往的就是钱唐县搭建情报网。 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刘备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神色出现了一瞬的警惕,但发现出现在眼前的是李基后,神色又是下意识地放缓了下来。 刘信,一个瘦小且沉默的少年。 军情急报仅仅提及有一股疑似三千之数的山越,其余的一概来不及探查说明。 而在李基如今这一份情报之中,则是几乎详细叙述了山越来犯的一系列细节,越是看下去,李基的眉毛几乎是不自觉地一拧,神色也是多了一分沉重。 “是的,先生。”小吏答道。 至于钱唐县城外的惨况,在锦衣司的描述之下几乎是字字见血,青壮被杀,妇孺被掠,钱粮被抢…… “不用先禀报一声吗?” 小吏闻言,瞳孔略微一颤,但却是拱手低着头道。 这反倒是让李基的脚步忍不住在门前一顿,询问道。 那在府衙之内不起眼的小吏也是少年模样,恭敬地朝着李基行礼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份竹简递给李基。 与钱唐县许文所发的官方军情急报不同,锦衣司并非是汇报效率慢上一截。 “竖子敢耳!安敢如此伤我民众!!!” 很快,李基就走到了刘备昨晚宴后所歇息的房间。 毕竟李基还是第一次在大清早刘备未醒之前找他,平日里只要听闻李基出现,刘备往往都会主动到门口相迎,以至于李基一直都没有发现这道命令。 不过刘备既然留下这道命令,事态紧急之下,李基也不刻意矫情,急步便往着屋内走去,然后便看到躺在榻上和衣而睡且身上还有着几分酒气的刘备。 即便钱唐县在那股不擅攻城的山越冲击下勉强守住城门,但城外多的是来不及躲入城中的百姓。 小吏明显地身形一颤,垂手一拜,方才离去。 兵贵神速,不仅仅是指行军速度,更多的还是指集合大军的时间。 这一刻,不管是刘备还是李基的内心都感觉是在滴血。 尽管身处于钱唐县外挖掘河道第一线的许文及时做出反应,命令所有人迅速撤回城内,且召集郡兵、青壮协助守城。 这对于年近四十,已经十余年没有熬过夜的贾诩来说,就仿佛是一下子被要了半条老命。 一一一.二五三.二一三.二六 但是在没有任何提前示警的情况下,状况之混乱可想而知。 只是,那主动为李基开门的亲卫却是恭敬地答道。 毕竟,贸闯主公房间无论怎么看都算是大忌,尤其是主公在睡梦之中的时候。 刘备的这一句话,显然也是说到了李基的心坎之中,双目隐隐亦有怒火冒出。 “敢不为主公与先生效死!” 宿醉之后本就口渴的刘备很是自然地拿起水喝了起来,只是刘备刚刚抿了两口,看着竹简上的内容表情都为之顿住了,脸上明显浮现了几分怒火。 “山越匪贼所杀害?” 等刘备强忍着看到竹简的最后,怒火中烧之下,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盛着清水的酒盏就想要往地上一砸。 在门口守着的两个亲卫看到的李基,直接就先一步为李基推开了房门。 “我会竭尽所能让那一股山越尽数埋葬在吴郡的土地上,让他们到地下陪伴刘信。” 这种忌讳,李基自然还是会有所注意的。 李基闻言,将手中的竹简交到了刘备的手中。 李基见状,走到了刘备的身旁,推了推刘备的肩膀,轻唤了两声。 刘备拿过竹简摊开看了起来,李基则是到一旁给刘备斟了一盏水放在刘备榻边的桌案上。 而等贾诩离开后,李基方才朝着那个站在角落的小吏走去。 但随之想到这好歹也是李基给自己亲自倒的水,动作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转而将另一只手拿着的竹简往着榻上重重一拍,宣泄着心中的怒火,道。 而随着刘备清醒了过来,昨晚宴席之上的一幕幕场景也是迅速被刘备记了起来,然后问道。 “请先生万万不可为我等而干扰了决断,我等受主公与先生大恩方能于乱世苟活至此,自当以命报此恩德。” 刘备揉了揉似是有些犯疼的太阳穴,这才从榻上坐了起来。 那小吏说出这句话之时,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悲意。 不过刘信的那双眼睛总是颇为明亮,让李基的记忆深刻。 “主公曾留过一道命令,只要是郡丞大人前来,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阻拦也无须刻意通报,请郡丞大人直入其中即可。” 而在小吏离开后,李基方才打开着手中封泥未损地连夜送到吴县的竹简。 且锦衣司冒死近距离探查之下,发现在那一股山越的领头人身旁疑似站着一身穿长袍的汉人。 一想到这里,贾诩看向李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幽怨。 “子坤,昨晚似乎有军情急报?而且宴席后半段你与文和、子龙都离开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文和昨夜辛苦了,且先到议事厅处歇息一阵,我去把主公和其余同僚喊起来。” 李基一边脚步未停地朝着刘备歇息的房间走去,一边打开着竹简迅速地浏览了起来。 “刘信死了。” 那些流民可是刘备与李基好不容易才安置下来,并且在李基所建立的“以工代赈”体系之下,吴郡与流民双方都在一并奔赴着未来可期的安居乐业。 李基的脑海之中不自觉地浮现起桃园众之中刘信的模样,或许李基去桃园营的频率远远低于刘备,但是李基那过目不忘的能力足以让他轻易记住每一个人。 许文只能是速速写下军情急报通告府衙之余,又遣快马通知周遭县城做好防备。 “主公,主公……” 只是核算大军后勤所需的一系列相关,这是大事,也是正事。 李基的语气不像是说着什么承诺,更像是在陈述着内心的感受以及决心。 而是在确认了官府发的军情急报送出后,锦衣司暗中进行着更为详细的情报调查,然后卡着可以在清晨恰好能将情报送至吴县的时间送达,以便于身处吴县的刘备与李基及时做出决断。 然而,这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刘备仿佛遭受了当头一棒,再一次提醒着刘备这个时代的混乱程度。 “杀!!” “伤我大汉子民者,俱屠之。”刘备沉声地喝了一句。 第205章 子坤知我意也 刘备的这一句,倒是让李基都有些愣住了。 在李基的印象之中,刘备对于百姓的态度都是相当的温仁,以至于李基有时候尚且会顾虑刘备对于异族的态度过于友善的话,或许会有些难办。 可是令李基没想到的是,刘备的用词居然是……屠! 这可是往往动了灭族之念,方才会使用的用词,可谓是完全与李基过往对刘备的印象不符的词汇。 旋即,李基就意识到恐怕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误会了什么。 诸葛亮七擒孟获尽显仁德,那跟刘备可没什么关系,那时候刘备都已经埋在地下了。 而刘备作为公孙瓒那种狠人的挚友,且长期生活在饱受异族入侵之苦的幽燕之地,对于异族的态度怎么可能会是腐儒的那种一味怀柔。 而陷入沉思之中的李基久久没有作声,这反倒是让刘备以为李基心有顾虑,当即起身朝着李基拱手道。 而刘备也很快便明白了李基的想法与担忧,道。 如今刘备麾下能够动员抽调的兵力约为一万二千兵力左右,而算上关羽一部以及赵云的骑兵,吴郡如今所能动用兵力约为两万。 不过当夏侯博、徐盛、蒋钦、糜竺、简雍、顾雍等人纷纷踏入议事厅之时,看着刘备、李基以及贾诩四平八稳地坐在其中,心中的急虑倒是散去了几分。 长久以往,自然也就在山林之中形成了一个个山越部落,或以采集,或以狩猎,或以掠夺为生。 或者说,这应该也是整个汉末诸侯们的诸侯文化,少有诸侯对异族是抱有怀柔想法的。 就算是有着一半羌人血统的马超,攻伐起羌人那也是毫不手软。 尽管这仅是基于最坏的可能考虑,但却是让刘备一下子就彻底警惕了起来。 这让刘备一开口就莫名有些后悔了,纵使子坤再如何有经天纬地之才,不该是这样使的,好歹让子坤歇息一阵再说。 “走,子坤,备这就召开军议,且让备看看到底是何人如何大胆敢捋在子坤治理之下的吴郡虎须,也好教那些山越之人晓得什么叫雷霆手段。” 这么一股山越突兀地出现在钱唐县太过于诡异了,完全称得上是神兵天降。 刘备忍不住称赞了一声,然后又猛然地反应了过来,道。 刘备闻言,有些震惊地摊开竹简,只见上面果真是一条条地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就连如今吴郡所能调集的兵力也是列得清晰明了。 “子坤知我意也!” “基,亦是此念,且为了避免事态失控,昨夜便未经主公允许就擅自命子龙率领一千五轻骑前往钱唐县支援。” “只要主公有意,只需一声令下,无须顾虑后勤问题,即刻便可抽调各城郡兵集合兵力南下。” “此事多亏子坤临机决断,备感激尚且不尽,如何会怪子坤?” “子坤莫非是怀疑有人在背后串联山越诸部落,那一股三千人的山越仅是试探?” 另一部分则是战国先秦时期至今或因战乱,又或因犯事,又或是流放,而隐遁至长江以南山林之中的遗民暴民。 结果,这一顿庆功酒的酒都还没有醒,结果刘备又开口调集大军,妄动刀兵。 刘备眉头拧了起来,不断嘟囔着这个字。 “这竹简,子坤什么时候计算出来的,莫非子坤昨夜一夜不眠不休?” “然也。” 至于“山越”,在刘备偶尔从李基口中或其余当地文献的了解中,则是明白其中更为复杂。 与北方草原上仅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大种族不同,长江以南的状况无疑复杂得多。 昨夜自己在醉酒宴席,然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好梦。 而刘备看着手中的竹简,脸上不由得泛起喜意,道了一声“好”。 因此绝大部分人醉后也便干脆在府衙内将就地睡了一晚上,当亲卫逐一叫醒众人参加紧急军议之时,反应过来的众人几乎人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匆匆便是朝着议事厅而去。 旋即,李基也不过多客套浪费时间,而是结合着锦衣司所汇报的情报向刘备分析起当下的状况。 听到关羽一部可能会被围困于富春山,刘备的眼中不禁闪过一分急色。 “调拨以及供应大军后勤所需的钱粮、军械等已俱核算清楚且记载于竹简之上。” 刘备闻言,心中不禁泛起浓浓的感动与安心的感觉。 不过尽管吴郡的兵力偏向于精简,但战力却远非普通的郡兵可比。 四五.三二.九二.一四八 当然,这是李基此前考虑吴郡的侧重是发展民生,并没有刻意地爆兵,且“以工代赈”的青壮也没有转化为士兵,故以李基在补全了吴郡原本的郡兵空缺后,整体也便仅仅维持着两万的兵力规模。 刘备倘若想要用兵的话,那么只需依据着竹简上的内容直接进行安排即可。 而昨夜宴席除了李基、贾诩以及赵云之外,人人皆醉。 刘备下意识地接过竹简之余,开口问道。 李基笑着拱手道。“这是基与文和昨晚一并核算出来的,料想是主公今早召开军议会有用处。” “山越!山越!!” 刘备并没有许下什么共富贵的诺言,明白那种东西对于他们主臣二人而言早已是无足轻重,而是感慨地道了一句心中的想法。 刘备则是略舒了一口气,道。 “子坤,背后有你,备无忧矣!” 李基点了点头,道。“此事不可不防。” 李基见状,连忙答道。 “子坤,请助备一臂之力,万不可使山越再伤我百姓一人。” 相反,刘备无疑是那种对内温仁,对外强硬的性格。 刘备道了一声,然后也不收拾身上那宿醉后有些凌乱的衣袍,径直就拉着李基出了房间,然后命令亲卫逐一去通知大小文臣武将迅速到议事厅进行军议。 不计算关羽一部,赵云所率领的骑兵,徐盛蒋钦的那一小部分水军以及考虑各县城起码要留下最基本维持治安的郡兵,再加上一部分刘备自北方带过来的嫡系。 经过了一夜的思虑,李基越发肯定那一股山越断然是从会稽郡的方向而来,且会稽郡与那一股山越有所勾结的可能性……极大! 倘若一旦如此,那么很可能事态就绝不仅是数千兵力之间的交锋就能解决的,甚至存在以着钱唐县为中心大片的县城都会沦陷以及关羽一部被断粮道的可能。 虽说大汉官面上将长江以南的异族尽数统称为南蛮山越,实则南蛮与山越是分开的。 可以说,李基已经将准备工作都接近干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忍不住轻笑一声,然后挥了挥手,做出了一个砍人的动作,道。 “否则待备如今酒醒之后再调动兵力,恐怕早已贻误战机,更何况备将兵符交予子坤之手,便是准许子坤随意调动郡内兵力,无须多虑也。” 尤其是刘备那一部分自北方带入的嫡系士卒,原本就经历过高强度的战争,再接受了近一年的训练,已然真正称得上是精兵。 李基见状,原本有些沉重的脸上也多出了一分笑容地应了一句。“承蒙主公看重信任,基岂敢不效命?” 再兼之“蛮”渐渐于不被中原文化所辐射的长江以南的险恶区域生存定居了下来,渐渐也就被统称为“南蛮”。 因此,南蛮实则内部是一个个不同的民族定居于长江以南不同的区域,有甚者内部还有着各自的文化与传承。 然而,李基为了不破坏自己的兴致,也为了避免难得的一场让众人宣泄一下压力的宴席就此中断,却是自行忙碌了个通宵达旦,只为了自己可以醒来之后可以无须多虑地迅速决断。 蛮! 早在舜帝时代便有所记载,名曰:“蛮夷猾夏”,即是蛮夷乱华夏之意。 当然,实际上在那个时期是部落战争,胜者正统谓之“夏”,败者则是被赶离中原,故以谓之“蛮”。 “这是何物?” “子坤所言极是,依备之见,或该召集兵力,做好南抗山越的可能性,就是不知道粮草上……” 说到最后,刘备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小了起来,透露着一股心虚的味道。 只是,刘备的话音刚落,李基便已经从袖中拿出了一卷竹简举在刘备的面前。 毕竟,上一次刘备也是骤然决定赈灾救民,以至于吴郡上上下下忙碌如此之久,方才让吴郡的状况勉强走上正轨。 只是正由于山越的情况异常复杂,更进一步的了解便是吴郡内部的文献都没有记载,刘备自然也就毫无所知。 这几位主都不急,看来事应该不还算很大。 只是,贾诩那光是坐在李基下手的位置处都连连打着哈欠的模样,却是让不少人忍不住投去关注的目光。 尤其是贾诩平时那看起来总是红光满脸的脸庞,此刻也似乎是被熬了几天几夜没睡过似的,以至于有几分枯槁之状,让人浮想联翩。 第206章 师出有名 随着一应文臣武将到齐,刘备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口道。 “有山越犯境,于钱唐县杀我民众,备身为吴郡郡守断不容那一股山越人如此安然离去,昨夜已允子坤命子龙率领一千五轻骑火速驰援钱唐县。” 字少事大! 刘备短短的一句话,让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钱唐县出现山越人的侵掠? 只要是对于吴郡的地形有几分了解之人,都能意识到钱唐县可不是什么靠近深山老林之处,怎么会出现山越人? 作为水军的蒋钦,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主公,莫非那山越人也有船只,进入钱唐县是从海上登陆的?” 只是这个笑话显然不太好笑…… “主公,以吾拙见,此事一静不如一动,区区三千山越不过是芥藓之疾,子龙既已率一千五轻骑南下,料想足以驱逐那一股山越。” “那一股山越人是如何出现在钱唐县的途径姑且不去深究,但既然能有如此一小股山越出现在钱唐县,那么未必就没有更大规模的山越犯境。” “且慢!” “关将军一部,绝不能轻动。” “山越也会用计?” 正猛打着哈欠的贾诩,本想独善其身,装着看不到且看不懂眼神的模样,但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 在诸多文臣看来,如今的吴郡刚刚才勉强安置好流民走上正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且不说用兵钱粮是否充足,更重要的一旦用兵很可能便会打乱吴郡发展的节奏。 刘备与李基的小会基本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这种大会也只是走个流程宣之于众罢了。 糜竺同样也是起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拱手道。 在其位谋其政,简雍主要负责流民安顿之事,糜竺则是负责钱粮,皆是不希望刘备动用刀兵的。 且糜竺与简雍皆不是好战的性格,出言反对才是最正常不过了。 “宪和所言极是,山越不过是芥藓之疾,往年亦常有掠夺之事,但所掠不过是些小钱,一旦抽调兵力,所耗钱粮或是山越所害的十倍有余,如此未必就不是得不偿失。” “且关将军在富春山已经驻扎了五千兵马,只需让关将军分一支偏军自后方切断那一股山越的退路,那一股山越自成瓮中之鳖,如何需主公亲自集合吴郡上下兵力时刻准备南下策应?” 而贾诩年纪大了,当真熬不起。 毕竟,大汉天子还高坐于洛阳的龙椅之上,各州郡皆乃大汉的一部分,贸然讲那种话是影响团结的,是不被允许的。 “因此,吾意即刻集合兵力以随时策应南部,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因此,若想开发吴郡南部,这一战不但不能不战,而是必须要战,完全断了山越妄图劫掠吴郡的念头,方能为吴郡图得发展之机。” “正是因为山越往往不会用计,但此刻却是骤然出现在钱唐县周边才不得不防。”贾诩答道。 旋即,李基隐晦地递给了贾诩一个眼神。 简雍的这一番言语,无疑说得也可谓是有理有据。 “此事所需要衡量的绝非是一时得失,而是让长江以南的南蛮山越皆知我吴郡之威名!唯有亮出吴郡之剑,方能护得吴郡之地的安宁!” “倘若当真期间另有阴谋,备亦要以堂皇之师击溃之,以教山越敬畏之,保吾治下百姓无有山越之患。” “如此一来,吴郡南部诸县莫说维持‘以工代赈’安置流民,便是本地百姓也将会是如过往那般惶惶不可终日,只能时时躲于城内。” 因此令简雍与糜竺没想到的是,贾诩的言辞居然如此厉害,且说得……相当有道理。 只是简雍与糜竺可俱是能言善辩之辈,在强行以嗓门压制对方的张飞不在的情况下,几乎是三言两语间就都被简雍与糜竺驳得不敢吭声。 李基见状,明白以着自己的威望只要进一步坚决表态,那么简雍与糜竺也只能是不得不服从,但那种以势压人之事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项。 故以在所有人眼中,若是要在刘备麾下划分党派,贾诩那妥妥的就是坚定的子坤党,就算是贾诩投诚到别的党,同样也会被认定为子坤党派来的奸细的那种。 刘备如此果断的话语一出,在场的武将们脸上均是浮现了几分兴奋之色,文臣们的神色则是微微一拧,下意识地朝着李基的方向看去。 因此在简雍看来纯粹只为防备山越,随时准备策应钱唐县的话,如此完全就是大题小做。 这让在场的文臣们自然是下意识地萌生反对的念头,且料想主管吴郡大小政务之事的李基亦会反对才是。 李基见状,则是开口做出着最后的总结,道。 只是如何抽调,如何安排粮草,如何整兵等等,这些需要耗费的不仅仅是大小官吏的精力,同样还会给各地带来影响。 毕竟李基与贾诩的关系之好,那可是懂的都懂,据闻那可是离李基拜贾诩为义父都只差一步之遥。 一一四.四一.八三.三三 这让简雍和糜竺下意识地将此事联想到了李基的身上,暗暗想着这不会是李基教贾诩如此说的话,那贾诩便是李子坤的嘴替罢了。 作为吴郡本土世家的顾雍闻言,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以至于原本一直装傻充愣的他也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道。 而面对着那简雍与糜竺的反对,武将们自然则是纷纷出言反驳。 “吴郡与百姓所想要和平发展、安居乐业,绝非是一味的退让所能换来的,且我大汉素来都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岂容这等宵小掳掠一番就轻易退走?” 刘备忍不住抚掌长赞道。 “如此实乃小题大做,且徒耗钱粮之举,还请主公明鉴之!” 更重要的是关羽一部只需派遣一偏将领一两兵马断那一股山越退路,配合一千五轻骑,甚至就是全歼那一股山越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是李基事事皆搞一言堂,那么欲置刘备于何地? 且即便最终李基是对的,那同样也会不知不觉地被其余同僚所孤立排斥,影响团结。 “主公仁德!为护治下民众而动刀兵,非是好战,实乃以武治戈之举,基附议用兵,且宜……” 刘备集团一众文臣武将几乎都年轻得吓人,大多都是十余二十岁的年龄,贾诩这不过年近四十的年纪已然是最长者。 总而言之,那便是在简雍与糜竺看来,大肆调动兵力之事得不偿失,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只是关于山越疑似跟会稽郡有所勾连之事,目前终究还是李基对于现状的一种猜测,在没有证据之前是不便于宣之于口的。 如今吴郡的兵力主要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关羽所率领驻扎在富春山的五千兵马,一部分则是留在吴县周边拱卫治所的嫡系兵马,还有一部分则是分散在各个县城之中的郡兵。 “富春山乃是扼守吴郡南部密林的要处,同时也阻隔了山越人对于吴郡南部诸县掠夺的通道。” 对于糜竺与简雍的反对,李基亦是有所预料的。 山越一群在深山老林之中以采集狩猎为主的部落,发展出什么造船技术,然后还特意从什么别的地方划船到钱唐县袭击,想想都是不现实之事。 “富春山一失,吴郡南部诸县再无屏障可言,诸多山越便可随意进入吴郡南部诸县掠夺。” 尽管看着李基亲自下场辩论也是件趣事,但贾诩还是想早点解决这问题。 所以,刘备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对于山越的出现提出别的合理推测后,便是开口道。 贾诩先是一锤定音地否了简雍此前的提议,开口道。 常言道:师出有名! “那一股山越大张旗鼓地袭击钱唐县,未尝就没有诱使关将军分兵一部前往救援,然后再全力攻破关将军在富春山所布置的防线的可能。” 毕竟,在刘备的决心已定的情况下,能够劝住刘备之人不多。 只是,迎着其余文臣们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基拱手发言道。 可以说,刀兵一动,便已不是小事。 贾诩平日里给人的形象便是个温润君子,且行事作风皆像是个老好人那样,奉行着和其他同僚的关系都不好不坏,谁都不去得罪。 不等李基说完,简雍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断,然后站了起来先是躬身向刘备行礼,这才接着拱手道。 “子坤之言,恰恰正是备之所想!此非是得失利益的计较,而是关乎百姓安宁与否,纵使今日仅有那一股山越,而未有后续,亦可使山越知我刘玄德护卫百姓之决心所在!” 这让贾诩暗中直呼在精力上卷不赢这些人。 一旦刘备想要集合兵力,那么则是需要大肆从各个县城抽调郡兵。 小会定大事,大会说小事。 其中的意义所在并非是单纯的遮羞布,更是为了凝聚出一个信念与决心。 这无疑等同于一个给己方叠buff的过程。 第207章 只为压倒李子坤而来 护我百姓,抗击外族,图吴郡的长治久安…… 这一连串的buff叠下来,纵使是原本持有反对意见的糜竺与简雍都觉得一阵热血沸腾,一众武将更已是尽数兴奋了起来。 且这个口号即便是传递到底层士卒们,也必然会大大提高士卒们的士气。 旋即,等刘备掏出李基彻夜做出来的竹简,然后依照着其上所计算的开始调动三军之时,简雍与糜竺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敢请子坤连调兵都一应细节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甚至就连各县城抽调到具体郡兵数量也是清清楚楚。 若不是李基早有准备,刘备纵使是个再如何勤政的郡守,也不可能对于这些了如指掌。 更何况,吴郡大小官吏谁又不知刘备是个最典型的甩手掌柜,吴郡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由郡丞李基所代行,甚至就连郡守印信都在郡丞的身上放着。 不过这反倒是让在场众人为之安心了不少,起码这足以说明刘备并非是仓促用兵,而是经过了李基的一番计算的。 后勤粮草方面,经过了李基的计算必然会有所保障。 而随着刘备根据李基提前计算好的竹简逐一进行安排,整个府衙以及大小官吏也随之忙碌起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尤其是兵力一旦过万的情况下,每日需要消耗以及运输的粮草都是需要经过大量提前准备和安排的。 毕竟兵力达到一定规模后,所携带的粮草过多,必然会严重拖慢行军速度。 可一旦粮草不足,士卒挨饿,纵是再如何的精锐也会原地溃散。 除此之外,向吴县周边的县城抽调郡兵同样也是需要时间。 一时间,一个个传递命令的信使同时朝着不同方向离去,这让一些进出吴县的士子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传递命令的信使频繁自治所离开前往各处,要么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么就是抽调兵力的前奏。 或许每日忙于生计的普通百姓还没有察觉得到什么,但一些嗅觉的灵敏度士子已然感觉到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气息,暗中倒是忍不住猜测讨论了起来。 而也在此刻,一个面相稚嫩且又有着几分狂傲风流之感的少年抵达了仁德书院周边的集市。 少年自马车中钻了出来,站在马车的车辕上眺望着眼前集市的分布以及仁德书院的方向,然后将腰间的葫芦拔开塞子,然后灌了一口酒,心满意足地开口道。 “不知吴地可有美酒……” “这位公子可以到前方集市中去问问必有美酒,里面不仅有很多精于学问的大贵人,而且各种美食美酒也是应有尽有,据闻这可是郡丞大人所建立名为‘无墙之城’的集市,为的就是招待从各地而来的贵人咧。” 赶车的马夫操着一些口音地向着那少年开口道。 “哈!无墙之城?那李子坤好大的口气,莫不是自诩建成之后无人能威胁到此地安危,所以不准备修建城墙乎?” 少年晃了晃脑袋地说了一句,语气之中的轻蔑便是连马夫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这可让马夫的神色略微一变,带着几分不满地说道。“这位公子,还请你莫要对郡丞大人不敬。” 马夫的反应,令少年倒是有几分意外。 能够获得百姓们自发的维护与支持,这对于大汉官吏而言可算是希罕品了,这让少年的神色微正地道了一句。 “这么看来那李子坤还是有一二分本事的,起码能赢得治下百姓支持便不算是身居郡丞却失职失责,比那一群尸位素餐之人要强上许多了。” 说吧,那少年便是从车辕直接跳了下去,然后取出钱袋随手额外打赏了马夫一些钱财。 这让马夫原本有些绷紧的脸色当即就多了几分笑容,道。“谢谢公子,公子若是在集市之中未有落脚住所,我可以帮你安排。” “那倒是不用了。” 少年摆了摆手,随口推脱了过去。 马夫见状也不勉强,只是暗自可惜这样可就少了一些回扣。 不过这方面官府本就有明文规定不可强行推销,否则便会直接剥夺这当车夫的活计,所以马夫也不敢再言,只得提醒了一句道。 “未问公子前来此处可是为那‘四渡红水’沙盘而来?若是想要见识一下那沙盘的话,进入集市后一路往着仁德书院正门方向而去即可。” “哈!” 少年再度拿着葫芦美美地喝上一口,大有着几分狂生姿态地开口道。 “吾这次前来可不仅仅是为了那沙盘,而唯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压倒李子坤!” 马夫见状,看在刚刚这少年多给的钱财份上,没有开腔说什么扫兴的话,而是咧着大嘴笑了笑,还冲着少年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种人啊,马夫可见多了。 从渡口往仁德书院而来的方向上,从来不乏这种口气猖狂之人。 不过从仁德书院返回渡口的方向上,坐车的士子们几乎就没有再说这种话的了。 旋即,在那少年的注视下,那马夫并没有赶着马车直接沿路返回,而是朝着集市的某个方向而去,且隐约能看到那个方向上整齐地停着大量的马车。 “有趣!” 少年再度喝了一口美酒,道了一句。 再自渡口抵达仁德书院的路上,少年也曾与马夫交流了过一阵,知道在数月前这马夫还是个实打实的农民。 而后,吴郡府衙似乎发布了什么公示招募马夫。 刚刚搭着他的马夫恰好进城卖点自己所捕的鱼,听着衙役在宣读公示的内容,听闻每月皆有足够一个六口之家食用的口粮作为报酬,马夫一下子就心动了。 反正家中田地也有三个儿子打理,正愁没有活计,也就尝试着报名,然后经过了官府的考核培训顺利地成了一名马夫。 而类似于这样的马夫在吴郡北部的渡口与仁德书院周边都有相当不少,所主要搭载的便是渡过长江的士子。 毕竟,人可以轻易渡江,士子们的马车想要渡江可就不可能了。 因此除了一部分囊中羞涩的寒门士子之外,绝大部分的士子到了渡口之后都不吝钱财选择搭乘这种马车前往仁德书院。 且少年也细细观察了这种马车所用的马匹,几乎都是在战场上淘汰下来不适宜继续作为战马的马匹。 “若此乃李子坤所实行的治政之策,以小见大,倒也佐证了那李子坤治政一途绝非浪得虚名。” 少年带着几分赞赏地道了一句,然后便是转身慢悠悠地朝着市集走去。 只是,这少年并没有急着前往“四渡红水”的沙盘所在,而是逛着逛着就先钻进了酒肆之中给自己的葫芦灌满了酒。 不过,正当少年准备离去之时,却是被酒肆之中几人的谈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前两天频繁有信使进出吴县,或许当真出了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可出?我看你就是杞人忧天,吴郡之中的匪贼早就被刘府君给清得干干净净,不说吴郡可堪所路不拾遗,起码比中原那边乱糟糟的要强得多。” “那倒是,中原如今太乱了,一路南下时可见尸骸倒于官道两侧无有葬身之地。” “若无刘府君大肆收纳流民,恐怕这次中原大灾死得百姓不知道要多上多少……” 后面的内容,少年没有再去听。 而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未长胡子的下巴,陷入到思索之中。 信使频繁往来,却是集合兵力的预兆。 ‘南面!莫非是有山越犯境?’ 少年略加思索了一下,也便猜出了最大的可能性所在。 ‘而若是前天便开始派出信使,那么……’ 想到这里,少年将葫芦往着腰间一挂,也不去仁德书院那边了,转而却是直奔集市的车行位置,恰好看到了正在给马匹喂草料的马夫。 “巧了……” 少年咧嘴一笑,然后开口问道。“不知去不去吴县?” “公子,去吴县不过数里地的距离,坐车可就有点不划算。”马夫见状,提醒道。 “无碍!”少年不以为然地应道。 “那烦请公子先到那边购一个前往吴县的牌子,我即刻就能出发。” “行!” 少年对于这个购木牌子的事都是颇为熟悉了,明白这个牌子是需要留给马夫的凭证,届时也跟官府向马夫结算薪酬的时候需要用上。 不过少年买了牌子进入马车之时,开口道了一句。“还请前往吴县的南门然后停下。” 马夫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对于这种小要求并不抗拒。 毕竟,马夫很是清楚这个公子是愿意给小费的,这些小费可都是马夫可以自行留下的额外收入。 “那公子请坐好咯。” 旋即,这马夫提醒了一句,再度赶着马车离开车行往着吴县的方向而去。 不过由于少年所要求的是在吴县南门停下,马夫倒是需要绕上一点路程,但吴县附近的道路平整程度远非其余地方可比。 因此在马夫刻意提高了些许速度的情况下,很快就抵达了吴县南门。 第209章 谁人可破山越 此言一出,李基险些绷不住。 凡是记载于锦衣司的事情,李基就少有不知道的。 当时刘备暗中指令夏侯博教训郭图之时,李基确实毫不知情,且李基也不会在意那种小小的挑衅。 只是,李基事后通过锦衣司的记录,对于此事自然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此,李基骤然感觉刘备表面黄得一批,实则内心多少也是有些黑的,肯定是被贾诩多少教坏了一点。 当然,这个黄指的是大汉正统与仁德。 不过幸好李基好歹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政历练,对于表情管理已然是相当到位,还不至于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而听着刘备的询问,郭嘉略微沉吟了一下,脸上却是多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道。 “族兄自吴郡返回家中后,便视此去为奇耻大辱,绝口不提细节,且紧闭家门不见客人已有数月之久。” “初始,在下还以为是族兄饱受打击,后续有一些流言传至颍川,方知族兄似是在城中遇贼人袭击出了什么意外。” “唉……” 刘备叹息了一声,道。“对于公则之事,备亦是万分遗憾且引以为鉴,后续已对吴郡治安多加严控,所为的便是杜绝此类事情发生。” 顿了顿,刘备接着开口道。 “如若可以的话,还请奉孝可向公则传信,望其再至吴郡,备当略备薄酒以做此前有贼人冲撞了公则作为赔礼。” “好。” 对于在自家那位向来自视甚高的族兄的伤口上撒盐之事,郭嘉可谓是毫不推辞。 纵使是大汉第一大族皇族刘氏,也多的是旁支沦落到耕田种地为生,因此颍川郭家内部自然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主脉旁支之间的矛盾亦是甚大。 类似于郭嘉这种,尽管依然是颍川郭家的一员,实则却是一个旁支中的旁支,与普通的寒门无异,便是读书的资源也需要自行游学去获取。 因此,郭嘉此次及冠离家游学,实则便是连父母留下的几分薄田都变卖了换取路费,几乎跟郭家完全断了联系无异。 刘备亦是颇有些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所以看似在郭图伤口上撒盐的话语,实则反倒是拉近了与郭嘉的距离。 在一旁听着的李基目睹了全过程,心中不禁再一次惊叹于刘备与人拉近距离于无形之中的那种魅力。 寥寥几句之间,便是让郭嘉不知不觉中与刘备多了几分似是朋友般的亲近。 “不过适才吾观奉孝所挂之物上书写有破山越之妙策,备斗胆请教之,还请奉孝赐教。” 刘备提及此事之时,端是认真地向郭嘉行了一礼,完全不在乎郭嘉未有名声且也只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郎。 对此,便是郭嘉都吓了一跳,没有料到身为一郡郡守的刘备如此礼贤下士,这让郭嘉回了一礼之余,道。 “在下恐怕要让刘府君失望了,若是当下便要求策,那恕在下未有良策。” 刘备闻言,微微皱眉,道。 “莫非是奉孝嫌弃备不够诚心乎?” “备欲求良策,非是为了一己私欲,亦非是为了军功,实乃是为了保护吴郡百姓免遭山越所侵扰也,且备亦必定如实向朝廷禀报奉孝的献策之功,绝不敢私吞一丝一毫的功劳。” “备愿以列祖列宗立誓,人神共鉴之。” 这坦然又仁义的话语一出,原本一心只为了李基而来的郭嘉也是忍不住正色地看向刘备。 ‘真乃仁德之君也……’ 郭嘉心中暗自赞叹不已。 此前郭嘉身处颍川之地,倒也听闻过许多关于刘备仁德的传言。 只是在智者眼中,往往许多仁德之举未必就没有包藏祸心或者别有目的。 然而,令郭嘉没有想到的是亲自与刘备一见之下,其人果真有着令人心折之魅力。 甚至,让郭嘉下意识萌生了几分与之共创大业的念头。 不过,郭嘉的目光一转之间,看向站在刘备身侧脸上似是有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气质尽显温润沉稳的李基。 这个念头又几乎是瞬间又被郭嘉给压了下去。 以着传闻之中刘备对李基的信任与看重,恐再难有人在刘备麾下地位能与其比肩。 自有傲气的郭嘉,所欲做的便是谋主,岂能屈居人下? 纵是为刘备效力,郭嘉的底线亦是李子坤主政,由他主谋,各司其职。 数个念头自郭嘉的心中浮现,转而冲着刘备正色道。 “刘府君,此刻在下心中确无良策,但倘若刘府君相信在下,让在下随军南下。届时,在下腹中自有妙计反掌可破山越。” 好一个狂生! 好大的口气!!! 刘备尚未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在刘备与李基左右护卫着的夏侯博与徐盛便忍不住眉头一皱,对于眼前这个稚嫩士子的狂妄心生不喜。 纵是子坤先生未有过这等狂言,这士子又是何来的底气在主公与子坤先生面前大放厥辞? 不过夏侯博与徐盛皆是沉稳之人,主公在前,自是不会做那等越俎代庖之事,仅是忍不住冲着郭嘉怒目而视。 对于那两道射过来满是质疑的目光,郭嘉自是毫不在意。 不过,莫说是夏侯博与徐盛,便是刘备的判断也是或许郭嘉才学不凡,但这等狂言多有夸张之处。 在刘备的心中,论治政设谋,世上早已无人能出子坤之右。 便是连李基尚且觉得或吴郡南部局势有几分棘手之处,这一位刚刚及冠的少年又有何能可以轻易解决? 而郭嘉自知空口无凭难以取信于人,故以拱手朝着李基开口道。 “子坤先生之名,在下早有耳闻,不过阁下宣称以‘四渡红水’度量天下英才的用兵之能,确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且不说子坤先生亦不过是占了自设沙盘的优势,尚且未能做到所设的完全胜利,更重要的是在下浏览一部分传至颍川关于‘四渡红水’的内容,已知破局之法该当如何。” 顿了顿,郭嘉忍不住从腰间拿起葫芦美美地喝了一口酒,然后才接着说道。 “故以此次前来吴郡的本意一则,是为成为子坤先生的座上宾;二则,亦是为颍川诸多士子正名,也好教子坤先生知晓那‘四渡红水’沙盘或可难住庸才,却不足以度量天纵之才。” 好! 好一个自信狂傲的郭奉孝!!! 短短的一句话之中,先后暗自怒踩了郭图几脚之余,还顺带贬低了一下李基抬高自己。 这种已经带着几分攻击性直指李基的言语,让刘备的眉头亦是轻轻一拧,心生了几分不喜。 对于刘备,李基可谓是再了解不过了。 察觉到刘备那微妙的神色变化,李基心中暗道不妙。 郭图也就罢了,其人或有几分才能,但心性有所欠缺,与刘备总体而言并非是一路人,本就不会为刘备所用。 但郭嘉则是不同,其人或狂傲自信,但却是有着与之相对应的能力,若能得其效忠,可堪臂膀也。 才智超绝之士自会有着几分傲气的,这本就是常理。 也就只有贾诩这种性子独特的,完全不介意被绑过来的既定事实。 若是换做郭嘉这种,那恐怕就是抵死不从了。 当即,李基径直接过了话,道。 “哦?那还请奉孝指教如何破解。” “不外乎四个字:料敌于先!唯有如此,避强击弱,与敌在山中周旋,方可自包围圈之中全身而退。”郭嘉自信地开口道。 李基闻言,心中对于郭嘉的嘉许更甚。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郭嘉可以在历史之中留下浓厚笔墨,且时常被曹操磋叹若有奉孝,必不会有赤壁之败。 如此可知,起码在曹操看来,郭嘉之智断然不在诸葛亮、周瑜之下。 如今,郭嘉无疑也是一语道破天机。 破解“四渡红水”之法,正是“料敌于先”,通过避强击弱的方式调动敌人,继而将敌人层层布下的包围网扯烂,方能全身而退。 不过有些事情知道容易,做起来可就未必容易。 李基脸上依然是那似笑非笑的神色,道。“奉孝大概是未曾到过仁德书院,亦未曾亲自在沙盘之上推演一番吧?” “未曾抵达仁德书院,半途听闻吴县有信使频繁出入,料定今日或刘府君会自此处引大军南下,故在此等待也。” 郭嘉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却是展现出了知微见著之能。 顿了顿,郭嘉旋即就意识到了李基的意思,反问道。“莫非李子坤以为在下破不了‘四渡红水’?” “知易行难。” 李基应了一句,却是间接地肯定了这个说法。 “料敌于先”是破解“四渡红水”沙盘的思路要旨不假,且料敌于先数次亦是不难,但难就难在全程不可出现一次差池,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若非李基拥有“计谋模拟器”,李基自问就算是在沙盘上同样也是如何都不可能复制那个奇迹。 只是,李基的这一句话显然令郭嘉多有不服之处,反唇相讥道。 “不想名扬大汉的李子坤是如此狭隘之人!不若如此,纸上谈兵未必可见高低,不若容在下随军南下,你我相互定计,看谁人可破山越!” 第210章 既是选手,又是裁判 年轻! 太年轻了! 李基的心中顿生这种感慨,纵是郭嘉亦是如此,此举尽显了少年意气与恃才傲物。 只是年轻也便代表着经验不足,也容易忽视一些不该注意到的因素。 如今的郭嘉,显然就是如此。 明明可以通过更为委宛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刚刚的那一番话之下,无疑却是容易给人一种视战争有如儿戏的感觉。 刘备心中亦不禁萌生了几分不悦,开口道。 “纵是备亦知《孙子兵法》开篇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如此大事,焉能萌生赌斗之念,凭一时意气而行?” “若奉孝有意助备庇护治下百姓,备自当是感激不尽,但阁下若单纯是为邀名而来,还请恕吾失陪。” 这一连串的话语下来,让郭嘉顿生几分羞愧之色。 或许,郭嘉确实自信于山越区区芥藓之疾,反掌可定,但此言确实是颇为失礼。 而眼看着气氛似是陷入了几分僵局,刘备大有拂袖而去的感觉,李基主动地开口道。 “主公何必动怒,少年意气,傲物之人必有其才!更何况奉孝言及比试谁有破敌之计,然奉孝自身又无统兵之权,不过是欲以建言的方式与基一比高下罢了,这亦不失为谋士之间的雅事。” 刘备闻言,脸色方才微缓。 确实,李基所言倒也没错,或许郭嘉的语气有几分轻佻傲慢,但郭嘉终究只是外人,纵使随军南下亦最多是在旁参谋罢了。 最终如何用兵,看的无疑还是统兵之人的决断。 不过,两相比较之下,刘备不禁越发觉得自家子坤果真非常人可比也。 李基以着“少年意气”的说法来为郭嘉解释,却恰恰忘了自己同样也不过是个未及二十的少年郎。 ‘与郭嘉相比,且不说才学必然也远远不比自家子坤,仅是沉稳谨慎之上,子坤便胜郭嘉多矣……’ 刘备暗自地感慨了一句,对于李基只觉得哪哪都满意,就仿佛是天降完美辅臣于侧,助我成就心中之志。 而郭嘉纵使是个恃才傲物的性子,但感受着李基主动释放的善意与欣赏,尽管心中依然不觉得以才能而论自己便在李基之下,但也是主动地朝着李基行礼以示感谢。 “无须客气。” 面对郭嘉的感谢,李基脸上浮现着一抹笑容。 对于如何调教少年版的文臣,李基已然从顾雍的身上积累到了一定的经验。 且在适才刚刚郭嘉与刘备的交谈之中,李基就暗中将郭嘉的心理进行了一次侧写。 寒门、少年、有才、自傲…… 早早就及冠独自外出游学历练,又如此迫不及待证明自己。 说明郭嘉在颍川郭家之中的地位边缘,不受重视,且很是缺乏朋友与关心,内心大体是异常敏感的类型。 ‘这种少年大概会很吃来自大哥哥般的关心吧?以着大哥哥的形象进行接触与调教,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李基看向郭嘉的眼神之中明显多了几丝包容地开口道。 “主公,不如便让奉孝随军南下,也无须给予奉孝什么职位,暂且充当幕僚即可。若奉孝果真立下功劳,再禀明朝廷进行封赏,如何?” 对于李基的建言,刘备向来都少有否定的。 更何况李基才是这一下率军南下的主帅,这种事情本就是李基一言可决的,如此询问一句也只是说明李基不忘尊重刘备的想法罢了。 而刘备亦是从来不缺容人之量,即便郭嘉那颇有些跳脱的性格让刘备有所不喜,但倘若郭嘉果真在平定山越一战之中立下功劳,纵使是让刘备亲自向郭嘉致歉也不过小事。 “那便依子坤之言,不知道奉孝可否愿意随军南下?”刘备转而向着郭嘉问了一句。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郭嘉拱手应了一句,然后看向李基,嘴巴略微动了动,有心想要感谢李基的帮助,但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自觉如此可就觉得弱人三分了。 ‘不过,李子坤亦是个端正温良君子也。’ 郭嘉暗暗地评价了一句,心中对于李基的好感也是大涨。 相对比郭家内部为了那一点点资源相互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龌龊,不管是刘备心怀百姓的仁德,还是李基似是一心为公的温良,都让郭嘉觉得萌生好感。 “届时子坤先生还请尽全力,否则一旦在下早早向刘府君献上破敌良策,那子坤先生可就有些难堪了。” 尽管郭嘉的言语之中还不乏挑衅自傲的意味,但是称呼上的无形转变,不禁让李基暗中会心一笑。 而郭嘉则是不自居地注视着眼前的李基,心中不自觉地燃起斗志,想着无论如何都定然要压倒眼前之人! 作为同龄人,李基耀眼得过分,耀眼得郭嘉纵使有心也难以忽视李基的存在。 就好比郭嘉原本还是在默默积累学识,静待天时,等待着一个可以展示所学的天时与舞台,前方却似乎骤然多出了一道走得更远的背影。 这如何不能激起郭嘉的好胜之心! 因此,郭嘉不惜提前及冠,变卖田地,只为前来吴郡……压倒李基。 只是,面对着郭嘉那不自觉流露而出的满满动力,李基则依然是浮现着那淡淡的笑容。 刘备则是开口道。 “奉孝莫非是弄错了什么?统率这一支大军南下之人并非是我,而是子坤。因此,奉孝还请多多为子坤遗漏补缺,通力协作,早日凯旋而归。” “哈?” 郭嘉闻言,拿着酒葫芦的手都下意识地一抖,整个人都有些蒙了。 还……还能这样? 李子坤又是裁判,又是运动员,这怎么玩? 郭嘉原本的想法可是随军南下,然后与李基各自向刘备献破山越之策,继而一分高下。 然而,郭嘉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李基不是郡丞吗? 并且这一万余的兵力,恐怕是抽空了大半个吴郡的士卒所组建的,身为郡守的刘备就这么放心将它交给一个外人。 对于一个郡守而言,兵权一失,往往可是也与傀儡无异的! “这……这不妥吧?子坤先生为主帅……” 郭嘉支支吾吾之间,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刘备也彻底想开了被李基ban了率军出征的名字的事情,开口道。 “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子坤有经天纬地之才,或许独领一部的经验略有欠缺,但想必很快便能如臂使指。故以,这些兵力交给子坤所指挥调度,比在备的手中要稳妥得多。” 这种信任,纵使是郭嘉这个外人都觉得由衷的震撼。 或许一万多的兵力听起来似乎不多,但问题在于刘备如今手中仅剩这一万多的兵力。 这个数字不是刘备对李基信任的极限,而是仅仅只是吴郡兵力的极限罢了。 直至刘备又亲送了李基十里之远,方才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李基率军南下,被李基带在身侧的郭嘉依然对于这种状况表示理解不能。 越是智者,越是不能理解,越是清楚其中的风险以及种种可能发生的不妙走向。 倘若刘备仅仅是个庸主,不知其中险恶也就罢了。 可与刘备短短片刻的接触,郭嘉便清楚刘备绝非庸主,反而是个真正的仁德君子。 正是因此,郭嘉对于刘备那种信任感到由衷的震撼。 而直至李基率领大军一路南下,直至天色昏暗就地安营扎寨完毕,郭嘉依然未能从此事之中挣脱出来。 古往今来,兔死狗烹之事何其多? 臣下谋反弑主之事,亦可谓是比比皆是。 而首次独立统军的李基,则是在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系列营寨之事,尤其是散于四处的斥候探子,更是足足散开十里之远。 即便,此处依然是位于吴郡中部的本土位置,但李基也断然不会因此有丝毫的大意。 不过等李基回到主帐之中,看着郭嘉依然是那一副深思的模样,随口地说道。 “奉孝,莫非有甚不能理解之事?” 郭嘉摘下葫芦,下意识便想要灌上一口,但是念及军中李基颁有禁酒令,郭嘉还是强忍着不适重新盖上了塞子,正色道。 “子坤先生身为郡丞,统领一军多有不妥之处。” “吾若不领,奉孝认为吴郡之内,谁人可当此重任?”李基笑了笑,反问道。 “刘府君本就久经战阵,自黄巾之乱之中一路攻伐而受封府君,自然该是由刘府君亲领大军。”郭嘉理所当然地说道。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李基语气平缓地道了一句,就似是听着自家弟弟什么胡闹且天真的发言,所以在耐心地解释着。 “主公身系吴郡上下安稳,岂可轻易涉险?纵使让主公在战阵上胜个千百回,但只需失误一回,那便很可能一切俱随之土崩瓦解。” “眼下情况远远尚未到那等生死存亡之地,主公自然没有亲率大军鼓舞士气的必要!” 这一点对于尚武的汉人而言,几乎是本能就会产生反对的想法。 第211章 遥指富春山! 纵观曹老板一生时时都是亲率大军转战四方,自北向南,从东到西,可谓是让曹老板打了一个遍。 然而,曹老板的这种行为,且说其中有多少原因是曹老板不放心将大量兵权交到他人之手,所以不得不而为之。 更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习惯亲历战阵的曹老板一生经历了多少凶险? 宛城之战一炮害三贤,赤壁之战狼狈而逃,潼关之战割须断袍…… 尽管曹老板在原轨迹之中每次都侥幸生还,但如此尚不能说明作为主君亲至战阵一线的凶险乎? 只要曹老板运气稍差一点点,那么整个曹家势力只怕早就当场土崩瓦解了。 而另一个倒楣蛋袁绍就算是典型的教材,袁绍马踏中原,占据了大半个北方几乎未逢一败,可谓是已显露一统天下之势。 然后,袁绍亲领大军南下,在官渡一战被曹操以弱胜强…… 可即便官渡一战败了,袁绍本来也依然是雄踞北方,只需重振旗鼓积蓄数年,轻易便可平推了曹操。 然而,亲至战阵一线的袁绍却是硬生生地因此而忧愤病亡,致使整个袁家势力就此土崩瓦解。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说明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八个字的正确性。 至于刘备没有亲领大军,是否会影响刘备在军中的威望,这一点李基更是没有丝毫的担心。 主君的威望从来就不该是亲领大军所建立的,秦皇汉武可曾自领一军,他们的威望又是如何?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汉人尚武精神达到了顶端,才会有那么多主君喜欢天天亲领大军南征北战,以彰武德。 实则,都是恶习,一不小心就容易直接玩脱了! 甚至东汉三国时期,总有大量逆风翻盘的奇迹,也跟这种恶习脱不了干系。 汉高祖刘邦一生挨了那么多箭,最终也是挨箭而死,愣是没给后世子孙留下足够的教训, 因此,李基在察觉到刘备也有这种苗头的情况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这种苗头给摁住。 别说刘备在原轨迹中最耀眼的战绩是被人家火烧连营八百里,就算刘备果真是什么军事奇才,准备将这种天赋带到大汉舞台之上,李基也得将刘备摁在治所之中不准动弹。 对于李基的说法,作为聪明人的郭嘉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确实! 刘备身为吴郡郡守,只要刘备不出意外,就算是李基所领大军战败,吴郡的局势也不至于崩溃。 然而,刘备一旦亲率大军南征出现意外,那么朝廷无疑将会指派新的吴郡郡守。 届时对于如今百废待兴又即将走上正轨的吴郡所产生的破坏力,恐怕比上万山越掠夺了一遍还要严重。 “只是如此一来,子坤先生既管吴郡政务,又领有兵权,恐不能长久啊。” 郭嘉似是提醒,又似是轻蔑地道了一句。“身为谋士,就该不领兵权,否则早晚是取祸之道。” 对于郭嘉的提醒,李基自然清楚,亦知其中风险。 只是吴郡太小了,且天子尚在,目前就算李基有意对兵权进行改制也毫无意义。 不过郭嘉能注意到这一点,并且刻意地提醒上一句,倒也不错。 李基原本还以为恃才傲物的少年郭嘉还是个纯正的愣头青,看来还是能够分清什么是不可触碰的底线的。 只是郭嘉那恃才傲物的性格,说不得就要做那种在不触碰到主君底线的范围内来回肆意横跳就是了。 不过李基有意挑拨一下郭嘉,转而笑着开口道。 “只是主公就是如此信任于我,我亦无可奈何……” “或许古往今来尚且没有谋臣领军而善终者,但或许吾与主公便能成那等留名于史的知心主臣呢?” 一时间,郭嘉的小脸明明都没有喝酒,硬生生地似乎被憋红了,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旋即,眼看着郭嘉被这么一句话给干沉默了,李基也没有继续去理会郭嘉,任由着郭嘉开始翻阅一些关于吴郡南部的地形图。 李基则是处理起陆陆续续自吴郡南部传回的军报,不时地微微蹙着眉头。 赵云早在三天前的夜间就率轻骑南下驰援,凭借着极高的机动性以及被重新简单修整过的官道,赵云在天亮不久后便赶到了钱唐县附近。 或许,那一股山越也没有想到钱唐县的援兵来得如此之快,并且还是一支骑兵。 以至于恰好在攻城的山越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布置,就被一鼓作气的赵云直接从后方凿穿了那股毫无防备的山越。 骑兵正面对上轻步兵…… 即便是轻骑兵,优势之大也是难以想象的! 千匹战马完全放开速度狂奔起来,所产生的震撼感甚至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地面的震颤,对于士气的冲击甚至是远大于直接的杀伤力的。 尤其是缺乏面对骑兵经验的山越…… 溃败! 本就多是各自为战的山越面对着骑兵袭击,未多久就直接溃败,三千余山越人各自散开朝着就近的密林逃命。 而本就含怒而来的赵云亦绝非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率领骑兵对着那一群溃败的山越就是沿途追杀。 只是钱唐县周遭或没有那种罕见人烟的深山老林,但也绝不缺少各种树木丛林。 因此,那些擅长山林奔走的山越往着丛林一钻,速度受限的骑兵非但难以追上对方,反而是被那群饮血茹毛的山越人给反杀了不少。 这让赵云纵使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是停止追击,免得对于吴郡而言精贵的骑兵出现不必要的损失。 战后,赵云所汇报的战果是斩首869,俘虏125人。 战果亦算不错,但无疑远远还不至于让人满意的地步。 不过,这便是长江以南的地形! 骑兵在战场的优势极大,但是可以让骑兵完美将优势发挥出来的地方却是不多。 事后,赵云率兵休养一阵后,也不敢怠慢,而是继续率领骑兵不断在钱唐、余杭、富春三县之间巡视。 既是为了威慑那群躲入丛林难以追踪的山越贼子,也是为了能够想办法找到那一群山越人。 除此之外,赵云亦派遣士卒联系上了关羽,驻守在富春山一线的关羽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居然有山越人出现在了后方。 而如今,李基手中所阅读的便是关羽传回的军报,内容并不复杂。 除了一部分是对于后方出现山越之事没有察觉的请罪之言外,便是询问如今关羽一部该如何决断? 富春县出现了山越,这在关羽看来必然是防线上哪里出现了纰漏。 故以,关羽认为既然富春山不能有效阻挡山越,那么便不宜继续驻扎在拉长补给线的富春山,而是该直接在钱唐县、余杭县以及富春山一线进行布防。 除此之外,其中关羽不忘自提了一句,由关某所驻守的富春山已有三月功夫未敢有山越人胆敢靠近。 料想只要关某坐镇钱唐县周边,纵使山越贼子不知从何处翻山越岭而来,那些山越贼子只需闻关某之名,也必不敢靠近钱唐县周边。 细细读了一遍关羽刚刚送达的军报,李基只能说论“傲慢”,这一位更是重量级。 相比之下,郭嘉那一点点恃才傲物,更像是些许微不足道的小傲娇了。 这让李基不禁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关羽没有意识到那风雨欲来的平静,但李基明显察觉到其中那引人深思的地方。 假如关羽的神威无赦,使得山越俱为之丧胆,那便不该会有山越人出现在钱唐县周边。 钱唐县处于与会稽郡的交界处,距离会稽郡治所山阴也不过百里,其中还有一座名为余暨县的城池在钱唐县与山阴之间。 在这种情况下,山越既然能够出现在钱唐县,那么距离余暨与山阴也不过是咫尺之间,又为何要舍余暨与山阴,而特意袭击钱唐县? 舍近求远,必有所求…… 这让李基意识到或许关羽作为统军之帅,平日里时时钻研兵书,统兵用兵能力大有长进。 但是在战略上的目光,关羽却是有着严重的缺陷,完全只将目光放在战场之上,而没有注意战场之外的动向变化。 旋即,李基起身走到一面悬挂于主帐之内的吴郡南部地图处,根据赵云所述的山越逃亡方向,将那一股山越残军逃跑的区域在地图上给圈了出来。 山越是真正意义上的本地人,就算是在深山密林之中都可以轻易分清方向。 纵使忽然受到骑兵袭击,身体的本能是不会出错的,他们所本能逃跑的方向必然是他们认为安全的方向,也就是…… 李基将一个箭头在地图上划了出来,神色微震。 富春山! 山越逃入密林的主要方向,分明又是遥指富春山! 尽管这种只是基于身体本能的一种推测,但是大量的山越都本能地逃往同一个方向,其中掩藏着问题是毫无疑问的。 富春山? 而在李基陷入到思考之时,郭嘉也大体将李基交给他的情报以及地形图给浏览了一遍,眉头也是跟着拧了起来。 第212章 料敌于先 郭嘉思索一阵,对于当下局势有了自己的判断后,开口问道。 “子坤先生,那山越是如何出现在钱唐县?富春山的防线又是否确认并未被攻破?” 毫无疑问,同样作为顶级智者一列,郭嘉同样是敏锐地察觉到局势存在的矛盾点且向李基追问了起来。 “富春山的防线尚在,毫无疑问。” 李基肯定地答了一句,且郭嘉是孤身寡人身处于军中,在根本没有机会外泄情报下,李基也没有特意瞒着郭嘉,而是将关于赵云以及关羽的军报也交给郭嘉过目了一番。 ‘比想象之中要复杂得多的局势……’ 郭嘉的脸色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凝重,本能地站在对立面思考了起来,思索着那一股三千之数的山越出现在钱唐县的目的。 事到如今,李基已经率领大军赶往吴郡南部稳定局势的路上,且赵云所率骑兵巡视于钱唐、余杭、富春三县之间将那一股作乱的山越赶入丛林之内,李基倒也清楚焦急并无意义。 因此,李基不急不缓地泡了一壶茶,给郭嘉推了一杯后,问道。 “可有什么判断?” 郭嘉捧起茶杯喝上一口,那种有别于煮茶的清香回甘,令郭嘉的眼前为之一亮。 旋即,郭嘉又连品了几口,方才有些自傲地开口道。 “有所猜测。” “哦?且说说看。”李基道。 “可勿忘了你我可正在比试。”郭嘉颇为自信地提醒道。 “既然如此,那你我各书于竹简之上,再交换一阅,如何?”李基笑道。 “好!” 郭嘉应了一句,然后便是拿起毛笔在竹简上书写了起来。 李基见状,也拿来一卷空白竹简,写出了两个词:“富春山”、“余暨县”。 随后,李基将竹简卷了起来与自信满满的郭嘉进行交换。 李基打开郭嘉所书的竹简,只见上面写着“富春山”三字。 ‘果真不愧是天纵之才,如此快便能判断出要点所在。’ 李基暗暗地道了一声,至此可谓是再一次验证了郭嘉的才能。 毕竟目前明面所显示的一切情报,乃是山越有一条绕过富春山通往钱唐县的隐秘路线,至于富春山一带反而是持续了三个月的风平浪静。 并且,那一股山越不过是区区三千之数,在经过了赵云所率骑兵的冲击下,恐怕大体也就剩一千余的溃兵。 若是一般的当地官吏,恐怕下意识的想法就是组织人手进入丛林搜索那支山越残兵的踪迹,甚至不惜自富春山调出一批士卒进行协助,尽快找到那支残兵斩尽杀绝,以防后患。 就算是再高明一点的谋士,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也只会尽可能地加强钱唐县一带的防备,以免再有山越袭击钱唐县。 而郭嘉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判断出看似稳如泰山,甚至完全不受关羽都有主动撤离富春山的军报影响,判断出“富春山”或是重点所在,实属不易。 只是,郭嘉看着李基所书的第二个词“余暨县”,眉头却是完完全全地拧成一团,完全不解“余暨县”与钱唐县遇袭有何干系可言。 尤其是在前一个答案双方一致的情况下,李基所多写出的“余暨县”一词,无疑让郭嘉觉得尤为刺眼。 可郭嘉迅速回忆在军中所看过的种种情报,完全没有丝毫提及过“余暨县”的地方,就连地图之上都只是在边缘标记了一下这一处隶属于会稽郡的小县。 “余暨县,汝是如何推断出来的?又与山越有何干系?”郭嘉开口问道。 只是,李基却是问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令郭嘉略微一怔。 “奉孝,你的思考习惯是什么?” “思考习惯?”郭嘉问道。 “没错,譬如我的习惯便是通过已知情报进行最大限度的推演,继而可以达到一个相对通俗一点的说法:看一步算十步……” 李基先是拿自己进行了一下举例,然后又顺带将苟在吴县死活不想跟着李基一并南下的贾诩给卖了,道。 “另外,吾有一位名为贾文和的至交好友,他的思考习惯则纯粹是针对人性施加各种影响继而达成目的。” “只可惜,这一次文和并未同行南下,否则想必奉孝与文和也会产生一些亲切的交流。” 至于贾诩为何没有南下的原因,李基一言带下,并没有细说。 老奸巨猾的贾诩,主打一个滑不溜手,深知跟着李基很可能得变成工具人,自然是死咬着留在吴县辅助刘备,随时支援李基的口号拒绝随军南下。 还只是个少年的郭嘉显然还没有认识到社会是何等险恶,尤其是李基与贾诩这种趋向成熟的顶级谋士一言一行几乎有着百八十个心眼子。 听着李基那满是信任地道出自己与贾诩的思维习惯,这不禁让郭嘉泛起着几分感动。 一如武将的战斗风格,关羽初战斩不了之敌,就没有再战就能斩于马下的。 谋士自身的思维习惯实则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秘密,可李基就仿佛是面对着信任之人般径直说了出来,那种真心换真心的感觉,让郭嘉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直接答道。 “站在敌人立场思考,再以己方的视角寻求破绽……一般而言,在下都是这种思维习惯。” 李基闻言,不禁略微有些惊讶。 能够养成这种思维习惯,从侧面亦说明了郭嘉无疑具备着轻易就能站在敌人立场上去思考的能力。 这反倒是异常契合此前郭嘉所言的“料敌于先”的破解“四渡红水”的思路,或许这本身就是郭嘉的思维习惯。 ‘奉孝倒是实诚,没有隐瞒……’ 李基暗自对比了一下,发现郭嘉极大概率没有隐瞒。 旋即,李基接着开口道。 “思维习惯自是没有绝对的优劣之分,但奉孝或许过于一味地考虑敌人立场上的目标,却是忽略了一些细节。” “如今,你我皆觉得那股三千之数的山越只是个引子,或是试探,或是引诱,又或者是转移注意力,但目标的重心决然与富春山脱不了干系。” “暂且不论那三千山越如何进入钱唐县的细节,但唯有占据了富春山,山越才有一条真正从吴郡更南的大片深山老林中钻出来便能直接进入吴郡南部的通道。” “可,山越的习性是什么?” 李基骤然问了一句,郭嘉也是随之脱口而出,道。 “掠夺!” “然也。” 李基沉声地开口道。 “无论如何到底有多少山越人如今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富春山,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山越人无论如何都只会大肆劫掠一番汉人就会迅速退回丛林之中。” 或许在后世的角度看来,汉人可谓是世代饱受异族劫掠,显得孱弱无比。 然而,真正的现实就是那些异族才是毫无疑问的弱者,汉人反倒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所以一直占据着最为丰饶的土地,将难以饱腹的异族赶到了难以生存的恶劣环境之中。 这一点,在大汉王朝显得尤为明显,汉宣帝所立的《定胡碑文》直接书写上了“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这一句可谓是法理上,直接强行将理论上一切能够耕田的地方都定义可以成“自古以来”的汉土。 以至于形成了大汉内乱再如何,始终对外乱杀的尚武精神。 所以并非是山越人只会劫掠,而不会占据一方,实乃不敢。 偷偷摸摸占些便宜,对于饱一顿饥一顿的山越人来说是肯定有这种勇气。 但是光明正大地强占大汉的土地,山越人是绝对没有这个底气的,那是犯了大汉王朝由上到下形成共识的政治正确的。 甚至就连当今天子卖官鬻爵捞的钱,面对羌人叛乱,那都是不惜耗费钱粮派重兵平定,可想而知汉灵帝的底线如何。 内乱可以忍一忍,可外族入侵,汉灵帝那是连玩美人都玩得不开心。 而经李基如此一提醒,郭嘉骤然意识到了自己此前的盲区所在。 郭嘉此前一味地基于那三千山越人如此行事的目标,继而得出了山越人的目的很可能是看似稳如泰山且作用不大的富春山。 可一旦进一步根据已知的山越人行事模式的情报去分析,骤然就明白了此中存在的矛盾。 山越人既然没有底气强占大汉的土地,那么正面攻破富春山又似乎成了一个鸡肋。 这就好比为了偷摸抢一吊钱,决定正面冲击官府府库一般。 真想抢掠一番就走,不与汉军正面对抗才是明智选择,更遑论山越人试图强攻有重兵把守的富春山。 而在这种启发之下,郭嘉只觉得此前看着不如有如迷雾的地方豁然开朗,喃喃道。 “且如果真正存在一条既能瞒过官府,又可供山越人绕过富春山进入钱唐县一带繁华区域劫掠的通道,那便更没有强攻富春山的必要……” “如此而论,那便是决然不存在那种通道……” “又或者可以依此判断,那一股山越乃是自会稽郡借道而来,所以只有小股山越进入钱唐县。” 第213章 此计不毒,倒是脏得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子坤先生将余暨县亦是书于竹简之上,或许如今明面上的情报字字不提余暨,但是实则无疑又是条条都指向余暨县。” 郭嘉颇有些感慨地道了一句,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看向身旁似笑非笑的李基。 被教育了! 各种意义上的被教育了…… 郭嘉一时在心中不禁萌生一种既佩服又不愿服输之感。 只是,李基却仿佛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郭嘉的神色变化,再度姿态优雅地给郭嘉斟茶之余,道。 “奉孝所推论之言亦是基的心中所想,或如今不知背后有多少山越,但山越的目标料想是攻下富春山无疑。” “而虽然战场之上的目标是富春山,但以此引伸的……倒还有数个可能性,其中最大的可能性莫过于会稽郡郡守意欲以‘助吴郡抗击山越’为借口率兵进入吴郡。” “届时,会稽郡士卒所过之处所造成的破坏是山越又或是会稽郡士卒所为,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又或者,明为相助吴郡,实则于一侧协助山越暗算我军亦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李基随口道出了两个猜测,让郭嘉这个刚刚及冠初出茅庐的少年只觉得心中一冷,下意识地开口道。 “同朝为官,刘府君还兼任有扬州刺史,那会稽郡郡守焉有这个胆量?朝堂之上有圣明天子与衮衮诸公,哪怕此事真相泄露出去丁点,都足以让他三族人头落地矣。” 李基眯了眯眼,道。“或许,会稽郡郡守正是得了朝中指示也不一定,故以才如此胆大妄为也不一定。” 不过对于这一点,李基倒也不意外。 在此前刘备不得不在宦官与外戚两大集团之中选择倾向外戚集团,那么遭受到来自于宦官的报复也是正常的。 更别说这一次赈灾救民之事,还让外戚集团在朝廷之中略微胜过了宦官集团,这无疑更让宦官集团视刘备为眼中钉,试图打压刘备。 若以着地方来看,山越劫掠在长江以南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可一旦山越占据了富春山,甚至在钱唐县一带肆意劫掠,而吴郡久久无力征讨之,纵使有着外戚的维护,宦官集团也有的是理由拿下刘备的吴郡郡守之位。 即便外戚废了大力气将刘备的郡守之位保了下来,可郭异手中的会稽郡兵马事实上占有了吴郡南部,再想要让他们吐出来,也大可通过需要抵御山越为借口拒绝归还给刘备。 所以…… 李基细细地品了一口茶,目光朝着悬挂在主帐之内的地图看去,落在富春山以及余暨县两处地方。 富春山乃吴郡南部屏障所在,余暨县距离钱唐县中间实则只有作为吴郡与会稽郡分界线的一江之隔,两县城池相距不足五十里。 近! 太近了! 如若李基所猜测没错,此时此刻会稽郡已经开始往余暨县开始集中兵力,随时做好以攻下吴郡被山越贼人攻下富春山为由,以“入境剿贼”为名,做好了随时渡江入吴郡的准备。 且锦衣司在会稽郡所布置的情报框架也逐渐搭建了起来,李基却是没有提前收到任何的风声,足以说明会稽郡郡守郭异或许并非是什么纯粹脓包,又或者身侧有高士献策。 故以行事谨慎之余,还算是抹掉了一个外戚集团在朝中可以攻讦怀疑宦官集团的借口。 会稽郡是在钱唐县遭遇山越劫掠后,方才开始在余暨县集中兵力,纵使今后刘备与外戚集团察觉到真相,也在这一方面找不到任何的攻讦之处。 ‘此计不毒,倒是脏得很,也不知是谁人所设之谋……’ 李基默默地想着。 就算没有证据,但李基心中大部分的怀疑都已然落实。 当然,也不排除还存在其余可能,其中郭异或许未受十常侍指使,单纯仅是知晓了近在咫尺的邻居富有,所以想出了这等脏计闯入吴郡之内扫荡也不一定。 当下,基于现有的情报,结合各方动向以及时势进行分析,李基所能确定的东西不少,但依然有如迷雾的地方同样也有很多。 譬如,会稽郡郡守到底是如何勾搭上山越的,这倒是令李基颇为好奇,甚至想要拜师学习一番。 山越人,那也是人口与劳力啊! 尽管眼下的吴郡已经无力大量消化人口,但李基无疑需要为今后做提前准备。 而山越具体的数量、会稽郡与山越具体的联合内容、双方更为详细的统帅以及用兵动向等等…… 每一条都关乎着战局的走向以及战场的胜负。 可这一次与讨伐黄巾不同,那一次李基在暗,黄巾在明,大量收集情报后,以有心胜无心是李基所擅长的。 然而,这一次无疑是反了过来。 李基在明,郭异与山越在暗,情报更是知之甚少,便是连通过“计谋模拟器”推演都不行,李基只能是自行进行判断。 这不禁让李基略微感到几分不习惯,明白这种防御作战对于自己而言不太擅长,自己更擅长当老六去玩偷袭,又或者是与对方明牌正面对阵。 对于李基而言,玩阴的偷袭可以,玩阳的硬刚也行,但是玩阴阳防御就不太行了。 而就在李基思索着如何破局的方向之时,郭嘉方才从初窥那肮脏且黑暗的政治之中渐渐回过神来。 政治斗争,从古至今都不是过家家,更不是仅限于朝堂那方寸之地。 尤其是对于代代都是宦官与外戚相互斗争的大汉而言,政治斗争早就不知道更新迭代了多少个版本,以至于吓得刘焉那种老狐狸都自觉入朝为官恐死无葬身之地。 朝堂之内是政治斗争的缩影,但朝堂之外往往才是真正的交锋。 袁家所支持的是何大将军,董卓背后所站着的是袁家,可想而知原轨迹之中双方的政治斗争刺刀见红后,最终反倒是便宜了董卓,再一次证明了有些时候枪杆子比政治权术要管用许多。 当然,这些更为深远之事郭嘉是一无所知,但郭嘉却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了敌人原来不止山越,居然还有作为刘备同僚的会稽郡郡守郭异的这一事实。 此前,郭嘉从未曾往那方面去想,完全没想到作为郡守的郭异居然会胆大妄为至此。 天子高坐于帝座,郭异居然敢基于一己私欲攻伐同僚。 一时间,原是有着几分青春热血的郭嘉莫名觉得心中泛起几分悲凉,郭家之内是如此肮脏,可放眼郭家之外的整个大汉又何尝不是如此? 离开了郭家,但又何尝不是在郭家? 一种大汉要完的感觉在郭嘉心中萌生! 就连州郡之间都已经敢萌生攻伐之念头,可见大汉实际性的影响力已经低到了何等程度,距离真正的天下大乱又还会距离多远? 这一刻,郭嘉的脑海之中居然迸发出许多过去未曾想到过的念头,让郭嘉的脸色连连变幻。 而李基扫了一眼似乎在极短时间被塞入了太多东西,继而导致了久久未能适应而失神的郭嘉,神色温和地开口道。 “莫非对于奉孝而言,此题太难,难有破解之法?” 顿了顿,不等郭嘉答话,李基便接着说道。 “不过这倒也无妨,奉孝无须于心中介怀,吾在汝这般年纪也不过一日日于茅庐内静坐读书的白身罢了。” 少年意气,无疑最是受不得激。 尤其是郭嘉这种自傲敏感之人,更是受不得那种以关心安慰为名的刺激。 当即,郭嘉便开口道。 “这有何难?且看我思虑片刻,即能反掌而定。” 而随着郭嘉这个牛皮吹完,然后郭嘉就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不时还向着李基嘟囔上一句。 “快了,快了,且待片刻……” 李基见状,自是不会催促郭嘉,反而是悄然开始处理军中一些杂物文书。 郭嘉也是从坐姿变蹲姿,又从蹲姿成走姿,多次本能地想要拿起酒葫芦灌上一口酒提提神,想要寻找些灵感以定出万全之策。 事实上,李基将当下的种种可能性大体分析了出来,但基于情报的不足却是无法以“计谋模拟器”推算。 且李基习惯了情报充足直接定下足以锁定胜局之计,反倒是让李基在存在着太多未知的情况下,自行定计心中总会莫名地有种不踏实感。 因此在这种时候,李基从不吝啬暂时使用一下外置大脑…… 比如,郭嘉现在那颗刚刚初出茅庐且尽显天赋的大脑,李基就觉得或许挺好用的。 只可惜贾诩不在,不然李基不就能有两颗外置大脑一起运转了吗? 双核更比单核强!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假如是谋士团的豪华程度堪比三个诸葛亮齐聚,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就在李基将一应军中文书都处理妥当,甚至看着天色已然不早,准备招呼郭嘉先去安寝入眠,养精蓄锐明日再想之时。 “在下,已有万全之计。” 神色之中透露出几分疲惫之色的郭嘉,自信满满地冲着李基开口道。“就是不知子坤先生可想到了什么良策否?” 李基脸上浮现了几分兴趣与沉稳之色,道。 “哦?那基可要洗耳恭听了,还请奉孝先行指教一番,看看所言良策果真万全否,又是否与吾心中之策契合。” 第214章 山越袭营 郭嘉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意识到其中有什么问题,转而走到大悬挂的地图前,手指朝着富春山一指,道。 “当下尚且不知会稽郡是如何与山越结盟,但会稽郡与山越之间的联合无疑是脆弱且顾虑重重的,否则自会稽郡借道进入钱唐县的山越定然不止三千之数,盖因会稽郡也担忧山越会行那等假途灭虢之事。” “故以,富春山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那是大股山越想要进入吴郡的门户所在,且只要山越没有占据我吴郡疆土,会稽郡纵使有心想要率军入吴郡也没有足够的借口。” “因此,富春山乃是重中之重,乃是山越与会稽郡攻伐的首要关键所在!” 李基点了点头,对于郭嘉的判断同样没有任何异议。 而郭嘉的话锋一转,转而继续开口道。 “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以富春山为诱饵,引那诸多藏于暗处虎视眈眈的山越出来,再设下埋伏一举歼灭。” “接下来子坤先生一部所率士卒当隐蔽行军,绕过钱唐县、余杭县、富春县等可能潜伏探子的繁华之处,暗中抵达富春山附近一处潜伏下来,然后再令据守富春山的关将军面对山越的袭击下假意撤退。” 李基闻言,眼睛略微一眯,开口道。 “此计有不妥之处,富春山往北一带大多都是平坦之处,并无适合埋伏地点,云长纵使将山越引出,也难以设下埋伏。” 郭嘉笑着开口道。 “这有何妨,富春山本身就可成为埋伏地点。只需令关将军撤离之前尽量破坏富春山的水源,且将富春山的树木或伐或焚,断绝山越潜入丛林难觅踪影的可能,那自能围困富春山,将那些山越困杀于富春山之内。” 自此,李基哪里还不明白郭嘉的意思。 此计足可称得上是天马行空,与马谡主动困守街亭不同,郭嘉这是提前创造出一个类似于街亭的条件,再引山越进入其中进行围困。 可谓是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 “而只要大批山越被困杀于富春山之内,不但此后吴郡五年后再无山越侵袭之忧,就连会稽郡也不会有理由派兵进入吴郡之内,此局自此可解,此策可否称之为破山越良策?” 郭嘉有些得意傲然地开口道了一句,显然是颇为满意这个万全之策。 “不错。” 李基有些认可地点了点头,且不说此计是否天衣无缝,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个法子,在不具备埋伏条件的富春山一带,想出了这种反常识的埋伏方法,郭嘉之能可见一斑。 这小子恃才傲物,也果真是有几分能力。 不过,李基的意识放在“计谋模拟器”之上进行推演。 【“请君入瓮”,这是郭嘉所献破山越之策,亦是他欲向你证明自己的良策。 于不具备埋伏条件的富春山一带,创造出可以困杀山越的条件,继而将山越于“瓮”中困杀,一解当下困境。】 【正在衡量此刻敌我双方已知的将领谋士信息…… 正在依据我方执行将领能力进行计算…… 正在计算可能出现的种种干扰或不利因素…… 判定通过为可行计谋…… 当前成功率为:63.2%。】 看到“计谋模拟器”所预估的这个成功率的第一反应,李基脸色为之一沉。 若是以着李基的主观意识判断,对于郭嘉此计的成功率约莫是在80%以上才对。 然而,“计谋模拟器”所计算出来的成功率居然只有63.2%,这足以说明在李基主观意识都没有注意的地方还隐藏着什么可能会影响战局的重大纰漏之处。 63.2%的成功率说明其中的风险颇大,有着不小概率会翻车。 李基微微垂眸,重新梳理着脑海之中所知的信息……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世上不存在绝对成功的决策,就如同倒楣蛋王莽挨了一发刘秀的大陨石术,直接被蒸发了几十万大军。 “计谋模拟器”判断成功率同样也会考虑到种种意外,往往来说有90%的成功率几乎就无限接近于不败之地,就算是80%左右,也是具备着巨大的可行性。 然而,60%左右的成功率无疑是代表计划之中存在着某个致命破绽,存在着被翻盘的风险。 在让郭嘉返回安排给他的营帐暂且歇息后,李基思索了良久,最终确定了两个方向。 要么是山越的数量比李基想象之中的要多,以富春山所打造的“瓮”装不牢山越;要么便是对方非常清楚吴郡内部的情况,甚至对于李基已经率兵南下之事都一清二楚。 在这种情况下,山越自然不会轻易上当。 ‘结果如何,一试便知!’ 李基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随后,在翌日继续行军之时,李基一改首日的急行军,在向关羽与赵云各自下了一道命令后,反而是大张旗鼓地在官道上缓缓向着钱唐县的方向而去。 原本自吴县到钱唐县两日即可抵达的路程,硬生生让李基走了三天。 这让郭嘉非常的不解,但已经初步明白了李基绝非是虚有其名的草包的郭嘉,也只能是向李基建言了几次兵贵神速后,均被李基推脱了过去后就明白或许李基是另有打算,也就不再吭声。 而就在李基抵达钱唐县之时,同时也再次收到了富春山方向的战报。 …… 昨夜,山越……大肆进攻了! 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了李基的大军南下的消息,深知一旦李基所率领的大军抵达富春山,那么富春山绝非是山越所能攻破的。 因此,此前一连三个月没有出现过山越侵扰的富春山,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的山越依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进攻关羽建立在富春山的营寨,无数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了起来。 只是也就在山越袭击的同时,披甲在身,还系着一道绿色披风的关羽稳坐于中军大帐之内,青龙偃月刀竖于右,左手拿着《春秋》,右手轻抚长须,丹凤眼微垂,似是在品读着书中精妙。 纵使是四方均有着喊杀声响起,面对着一些军中的牙门将、骑督、军司马等的到来,关羽依然不急不缓地品完一句,方才将手中的《春秋》放下来,微微抬眸地看着军中大部分已经聚在眼前的军中将领。 “不错,尔等还算未曾懈怠。” 关羽不急不缓地道了一句,那威仪让在场之人心中不禁一凛。 其中,一名心急如焚的牙门将连忙拱手道。“将军,有贼人来偷营,还请速速决断。” “此幕,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子坤先生早有预料,尔等勿虑。” 提及李基的名字之时,关羽不忘微微遥指吴县的方向拱了拱手,原本平静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尊敬。 当世纵广,但关羽唯服三人! 刘备、李基为其中二人,除此之外便是张飞、赵云各占半个。 而此前关羽亲自手书军报,向李基提议或可放弃富春山,后撤退至钱唐县一带驻守之时,令关羽没想到的是等回了让他坚守富春山的命令,并且预料今夜或会有山越偷袭营寨,令关羽务必做好应对准备。 若是他人如此回信,关羽定然会是不屑一顾,但李基的命令却足以让关羽重视。 纵使关羽认为断然不会有山越敢冒自己的虎威,可还是依言做了一应准备,甚至深夜都未曾去甲入眠,准备在大帐之内读《春秋》至天明。 没想到,一切果真是如子坤先生所预料的那般,山越偷袭营寨! ‘子坤先生,当真神人也,料敌于千里之外而未有半分错漏。’ 关羽心中浮现着这个想法之余,脸上那如重枣般的颜色似是更沉了几分。 报于子坤先生的军报自夸未有山越胆敢越富春山的雷池半步,没想到的这才几日功夫就被打脸了,这无疑是大大地激怒了关羽。 “擂鼓!升起关某大旗!” 关羽沉声道了一句。 “是!” 守在帐外的亲卫应了一声,一面提前准备好的大鼓当即便“咚咚咚”地回荡于富春山之内,一时甚至将山越那偷袭之时刻意发出用以扰乱军心的的喊杀声都给压了下去。 下一刻,鼓声就像是一个信号。 本来颇为昏暗的营寨内,大量提前准备的火堆几乎是同时亮了起来,将营寨照得有如白日。 这让一部分原本并不知情,且在山越的偷袭下陷入慌乱的士卒迅速地冷静了下来,然后在各自的伍长、什长指挥下开始各司其职地进行防守。 对于袭营来说,最为重要的便是出其不意地造成混乱,最好能够引发营啸。 可一旦被偷袭的一方早有准备,那么凭借着营寨的地利优势,那几乎就跟冲入陷阱无疑。 凭借着营寨之内的箭塔、拒马、沟渠等等防御设施,再加上汉军迅速稳定了士气,那些自四面八方而来袭营的山越反倒像是在自投罗网。 而关羽一手拿起静待了许久的青龙偃月刀,踏出了大帐,扫视着眼前集合完毕且担任着亲卫的五百刀斧手。 与张飞的亲卫队喜欢培养成骑兵不同,关羽尤爱刀斧手。 “刀斧手,随关某……杀敌!” 第215章 通过时间差进行的试探 刀斧手,最为适合发挥的地方无疑就是这种乱战。 一斧子下去,就算是对方用武器格挡,往往也会跟着一起劈碎。 由关羽亲自率领在营寨内进行冲杀的刀斧手,所过之处更是溅起道道血花。 只是令关羽没有想到的是,那过去都是各自为战,一击即溃的山越,这一次却是像铁了心似的无论如何都要攻下营寨。 在意识到偷袭不成的情况下,这一大片不知从何处深山老林中冒出来的山越,居然不计伤亡地进行强攻。 这种完全有悖常理的行为,倒是打了关羽的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关羽所建营寨可谓是深合兵法之妙,营寨之内遍布防御设施且环环相扣。 可纵使是付出数倍的伤亡代价,山越依然在不断地冲击着营寨。 关羽察觉到这个状况之时,心中不禁暗感不妙,连忙指挥汉军进一步收缩坚守。 只是,不仅是山越攻下营寨的决心令人心惊,就连数量都远超了关羽的想象。 关羽驻扎在富春山一部仅有五千之众,但关羽仅凭目光估计此刻进攻营寨的山越之数就已然过万,并且在营寨之外还有人影重重。 “怎会如此之多?这些山越从何处钻出?” 关羽凤眸微凝,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富春山必须守住,否则吴郡南部再无屏障,如此多的山越贼人完全可以随便进攻钱唐、余杭、富春三县之地。 也幸得关羽平日里就深得军心,且军中上下将士对于关羽可谓是视若神人般的信服。 在关羽亲率刀斧手左右厮杀之时,纵使在被山越逼迫得步步退却收缩防线,整体的士气依然相当之坚挺。 且作为占据着营寨地利的防守方,伤亡数量同样也远低于强攻的山越人。 深知山越本就是以着部落方式生存的团体,如此多的山越人必然是多部落联合在一起所形成的关羽,明白此刻的关键在于坚持。 只要山越的损失达成一定程度,这群各有算计的山越必然会萌生退意。 一具具鲜活的生命化作尸体…… 关羽那披在身上的绿色袍子都染上了红色,甚至关羽麾下原本五千之数的士卒已经伤亡了超过两千人。 而山越一点点攻下的营寨每一步,更是都需要留下大量尸首作为代价,让整个营寨之内都开始明显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可,山越的决心远超关羽的预料。 即便在关羽的预估下,山越的伤亡定然超过五千之多,山越依然在继续强行营寨,就仿佛有着什么莫大的好处在吸引着山越。 直至…… “哒哒哒!!” 大片的马蹄声在富春山下响起,超过三千的火把飞快地朝着营寨的方向而来。 “关将军勿忧,常山赵子龙奉命驰援而来!!” 那声传四方的朗朗之声,令关羽麾下原本也渐显疲态的士卒们精神一震,士气也是随之再度高涨。 援军的存在! 对于疲军而言所产生的作用,绝不亚于迷失在沙漠的旅客得到了一大瓶水。 与之相对的,则是山越内部明显由于援军的出现产生了骚乱。 以着普遍而言五人一火把的常识,那看上去如长龙似的一大片的三千火把,往往所代表的便有一万余兵马。 随后,不等山下的援军靠近,那诸多山越甚至来不及带走遗留在营寨之中的大量尸体,就匆匆地宛如潮水一般在朦胧夜色中退去,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 李基翻阅完毕详细记载了每一处细节的军报,脸色显得颇有些严峻。 赵云麾下自然没有一万余的兵力驰援富春山,实乃还是一人一马双火把的把戏惊退了山越。 这让李基不禁有些庆幸,考虑到大军即将抵达钱唐县周边,赵云一部的骑兵纵使前往富春山支援,也无须担心钱唐县一带会遇袭。 只是令李基同样也没有预料到的,却是山越的数量与决心都超乎了李基的想象。 假如没有赵云的出现,就算关羽提前有所准备,即便关羽最后成功守住富春山,所要付出的伤亡代价也绝对能完全将关羽一部打废。 随即,李基思索了一阵后,将手中最新的军报也递给郭嘉看了一眼。 郭嘉看了一眼时间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李基,然后再度细细地看着军报之中所汇报的处处细节。 片刻后,郭嘉才放手中的军报,道。 “在下明白子坤先生为何要缓慢行军且大张旗鼓了,恐怕是吴县就藏有会稽郡的内应,并且对于子坤先生率大军南下之事一清二楚,甚至很可能还在沿途地监视着大军动向。” 李基点了点头,默然不语地继续思索着其中的关键细节。 这个时代传递信息是极其麻烦且耗时的,因此李基只要改变一下行军速度,那么就能以富春山遇袭时间倒推出许多有趣的信息。 故以便可知晓吴县被布置了内应,早早就对李基调兵南下之事一清二楚。 昨晚山越那孤注一掷的袭击,看上无疑就像是知晓了李基按照正常行军速度抵达富春山前夕的最后一晚。 此刻,幕后控制或联合着山越之人得知了李基最新的行军速度,应当已经萌生悔恨之心。 毕竟,此前山越一直都在掩饰进攻富春山的目的。 因此,假如对方在知晓了李基的行军速度放缓后,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李基以为赵云所率骑兵已经解决了山越问题,故以才不急着行军”的判断。 一旦基于这个判断,对方必然是继续静观其变,确认李基的动向与决断,谋求以更稳妥的方式诱使李基与关羽主动放弃富春山。 可惜,显然李基第一天离开吴县之后的急行军惊到了对方,以至于在计算了李基的行军速度后,不得不选择奇袭强攻富春山营寨。 等郭嘉看完手中的军报后,哪里还不明白李基通过改变行军速度与山越背后之人进行了一波隐晦的交锋,试探出了大量重要信息。 这让郭嘉的神色显得颇为复杂,骤然产生了一种稚嫩少年与成熟大哥哥之间存在明显差距的感觉。 “此前都只是猜测,如今已经可以完全确认我们之前的猜测基本都是正确的……” 李基向着郭嘉温和地笑了一下,然后接着开口道。 “我等的对手断然不止是山越,山越是不可能派遣得了探子深入到吴县一带且暗中观察大军动向的。” “会稽郡暗中勾结山越是唯一的答案,且山越的数量恐怕也在此前我们的预料之外,仅仅是投入到强攻富春山营寨的山越贼子数量就超过一万。” “三万!联合起来的山越贼子总数很可能超过三万之多!” 说出这个数字之时,李基的脸色都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类似于五溪蛮那等于史书留名的南蛮一族,尽起族中青壮所能组织的兵力也不过是三万左右浮动。 如今,原本与南方诸蛮相比只是各自为战的山越部落,居然暗中联合出三万左右的兵力无疑是相当罕有的。 与之相比,李基如今的兵力即便算上关羽一部、赵云一部以及钱唐县、余杭县、富春县郡兵,兵力也就两万左右。 再加上山越熟悉丛林地形作战,且李基还需要防备会稽郡郭异随时可能会不顾颜面的下黑手。 “地利、人和俱不利啊。” 李基不由得感慨了一声,对于局势的复杂略感到几分头疼。 山越贼众虽多,但如今仅仅是破山越还不算难,难就难在会稽郡郭异的问题之上! 郭异想要名正言顺地插手吴郡问题,看似需要山越先行攻下富春山才有合适的理由。 只是郭异可是十常侍的远亲,说不准便是有着十常侍的指示。 十常侍……会讲道理吗?有讲道理的必要吗? 因此,李基不敢放松丝毫对于郭异的警惕,更不会天真地以为只要挡住了山越,郭异就绝对不会不敢贸然派兵进入吴郡。 就连“莫须有”都可以算是罪名,借口往往也可以是“莫须有”。 所以,李基选择率兵进入钱唐县这一处距离会稽郡最近的县城,将这一处县城作为防守的重点。 而面对着李基亲率大军而来,现钱唐县县令许文率领着县衙大小官吏连忙出城相迎。 相对比上一次李基见到许文,许文整个人无疑瘦了好几圈,不过眼神倒是比过去要坚定明亮了不少。 且李基对于许文上任钱唐县县令后的表现,总体无疑也是满意的。 协助“以工代赈”未有纰漏不说,面对着山越劫掠所做出的应对也算是可圈可点。 因此,李基难得地好言安抚了许文几句,让许文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禁平复了许多。 此前许文还无比害怕李基震怒于不少钱唐百姓死于山越之下,直接将他的头颅也挂到城门之上。 紧接着,李基直接率领大军入城后,迅速就进行了一系列的安排,着重安排兵力在与会稽郡交接的钱塘江沿岸布置类似于烽火台的存在。 这一举动李基并没有多加掩饰,甚至是大张旗鼓地进行,为的便是明着警示郭异,让郭异不敢轻举妄动。 第216章 阳谋 而李基这没有前去支援富春山,反而在钱塘江一带布置烽火台的做法,自然是很快就被会稽郡这一侧所察觉。 当斥候匆匆地将这一消息,禀报到会稽郡余暨县之中的县衙。 早在五天前,余暨县就已经在会稽郡郡守郭异的命令下封锁了起来,除了斥候之外,几乎就是处于准进不准出的状态。 尽管如此的作为,对生活在余暨县的百姓是一个巨大的影响,但郭异显然不会在意自己眼中底层贱民的想法。 且与郭异依仗为后台的十常侍郭胜不同,郭异的体型壮硕高大,脸上有着浓密杂乱的胡子,坐于主位之上远远看上就仿佛是一头棕熊似的。 那对于普通人而言拿着颇有些不方便且沉重的竹简,在郭异手中就像是小玩具一般。 只是郭异在打开斥候传回的竹简看了起来后,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神色也是随着时间流逝出现了暴躁不耐之色。 旋即,郭异将竹简一合,递给坐在下首处的一个面相颇窄,眼细鼻尖,留有八字胡子,微微昂着头颅眉眼间自有倨傲之气的士子,道。 “先生,麻烦你帮我念一下其上写着什么内容。” 而那个士子脸色平静地转身接过竹简,赫然正是此前一直呆在吴郡的许攸。 许攸拿着手中的竹简,眼眸之中不自觉地流转出几分对于郭异的不屑与轻蔑。 ‘阉狗党羽,不学无术之徒,连字都识不全,仅仅是依仗着与十常侍郭异的远亲关系便当上郡守一职,可悲可叹……’ 旋即,许攸打开手中的竹简扫了一眼,神色微震,然后开口道。 “李子坤果真非是易与之辈,本人未到钱唐县,恐怕就已经察觉到府君大人的敌视,如今已在钱塘江沿岸布下大量烽火台,防备府君大人突袭钱唐县一带。” “啪!” 郭异闻言,脸上写满着不爽地开口道。 “吾就不该信那些山越蛮子的作用,早早就率领大军攻入吴郡夺了吴郡南部三县,何至于现在还让那个李子坤率领大军抵达了钱唐县,还布下烽火台对会稽郡进行防备的结果?” 说罢,郭异抓起桌案上的酒盏,然后就大口大口地往着嘴巴灌去,仿佛是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然而,酒入口中却像是在火上浇油一般。 郭异猛然将未喝完的酒盏往着地面一砸,豁然站了起来将桌案地一脚踢翻在地。 桌案上摆放的美酒佳肴散落一地,吓得五六个在屋内伺候着的侍女们纷纷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生怕自己就成了郭异发泄怒火的目标。 旋即,郭异大踏步地走到许攸的面前,凝视着许攸,沉声地开口道。 “先生,你此前不是保证必可让吾有足够的借口占领那吴郡南部三县,且让吴郡无话可说的吗?” “现在呢?我都按你所说的去做,非但那关羽没有主动让出富春山,甚至昨晚好不容易说服那些山越蛮子强攻富春山,关羽也好像是提前有所准备那样,甚至吴郡还安排了大批援军,以至于功亏一篑。” “而现在吴郡非但在钱唐县布置重兵,甚至还在钱塘江一带布置烽火台,我又该如何才能渡江进入其中?” 面对着郭异近距离的大声质问,许攸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似乎被问得多了一层水雾,这让许攸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没头脑的莽夫! 完全不明白看似郭异依仗着在朝中的十常侍后台就算攻入吴郡,也不用担心会遭到来自朝廷的惩罚。 可主动破坏规则,也就同样代表着不受规则的保护。 就算郭异直接从余暨县集中兵力偷袭吴郡成功,强行占领了吴郡南部三县,可同时也给了吴郡一个完美的反击借口。 届时,吴郡完全可以将郭异定性为叛逆乱臣,光明正大地起兵讨贼。 即便吴郡将郭异当场斩杀于吴郡境内,甚至顺势一路反攻会稽郡,将会稽郡也实质性地控制在手中,朝廷也不可能以此为借口惩戒刘备。 且就算事后朝廷重新指派一个会稽郡郡守,大概率也将成为李子坤手中的傀儡。 许攸与郭异合作的基本目的就是为了破坏吴郡的发展,又怎么可能允许郭异这种没头没脑地冲上去送人头,将会稽郡也白给出去。 或许,当下无数士子都还以为刘备与李基是什么忠臣孝子,但在心中本就怀抱着对大汉不臣之心的许攸,反而在吴郡呆了一段时间后品出了别样的味道。 吴郡,所图甚大! 不管是大肆开发吴郡水利,还是不断地吸纳中原流民,亦或是成立仁德书院,都是在不断地增强吴郡的底蕴。 等许攸回过神来之时,猛然发现原本不过是偏远之地吴郡,居然已经渐渐呈现出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雏形。 只待时局一乱,以着吴郡如今的发展速度,届时或只需顷刻之间就可吞下整个扬州。 此事无疑是引起了如今已正式拜在袁氏门下的许攸的警惕,且将此事禀报给了袁绍。 袁绍的回信与命令,其意则也是相当之简单,大汉不允许有如此利害的人物存在,暗中指使许攸破坏吴郡的发展。 也正是因此,许攸自然不可能让郭异做那种送人头的蠢事,免得破坏吴郡发展不成,反倒是给了一个李基可以完全控制会稽郡的借口。 一念至此,许攸终是将心中的不满忍耐了下来,转而开口道。 “府君大人勿急,李子坤纵使察觉到背后有着会稽郡的影子,那又何妨?且或许乃是一件好事。” “好事?” 郭异抓了抓自己脸上的胡子,沉声道。“本府君可看不出哪里有好事?” “自是好事无疑。” 许攸神色平静地应了一句,甚至不急不缓地拿起酒盏喝上一口。 这种沉稳自信的态度,反倒是镇住了郭异,且觉得许攸这人长得丑陋,但果真不愧是南阳名士,自有几分气度在身。 “即便昨夜山越偷袭营寨不成,且李子坤率领大军南下抵达钱唐县,但吴郡的兵力是有限的。” “如今李子坤忌惮于府君大人的窥视,匆忙在钱塘江沿岸布置烽火台以及重兵防守,这无疑也注定了李子坤抽调不出多少兵力支援富春山。” “如此,只需府君大人派人继续联络山越告知富春山中的汉军虚实,再援以钱粮,不怕山越不动心继续进攻富春山。” 说到这里之时,许攸的手指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自得地开口道。 “故以,这本就是一阳谋。李子坤原本若是察觉不了府君的暗中窥视,那府君自可寻觅良机渡过钱塘江占领吴郡南部……” “而即便现在李子坤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不在钱唐县布下重兵,那也必然会在无形中被府君大人死死地牵制绝大部分兵力不敢动弹,这反倒是有利于山越继续强攻富春山。” “以着如今山越的数量,富春山的汉军能抵挡得了一时,能抵挡一世乎?” 郭异越听越惊喜,原本心中笼罩的阴霾随之俱散去,看向许攸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满意,然后学着士子的做派,朝着许攸行礼起来。 只是郭异那体格学起来,整个人无疑是显得像是熊大拜年,憨态可掬的模样。 “子远先生不愧是南阳名士,此当真是无懈可击的阳谋也,由始至终,环环相扣,将吴郡的反应尽数都做了安排,妙啊,太妙了!” “府君大人过誉了。”许攸随口地谦虚应了一句。 “放心,子远先生只管用心辅助于本府君,本府君定然是不会亏待子远先生的。” 郭异道了一句,然后抬手唤来站在门外的一个管家,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随后,离开的管家再度出现之时,手中已是多了个箱子。 紧接着,那管家将箱子摆在了许攸的面前。 “先生,一点点心意,请笑纳。” 郭异则是咧着嘴地开口道了一句,示意许攸可以打开看看。 许攸故作矜持地又喝了一口酒,方才不急不缓地打开面前的小箱子,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堆满的金灿灿之物。 尽管许攸有意保持沉稳淡然,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眼中闪过满意与兴奋之色。 许攸一生,最爱名与财! 而这也不是郭异第一次送上这种小礼物了,否则心中如此轻蔑郭异的许攸也不会对郭异有着如此高的忍耐度。 主要便是郭异在会稽郡搜刮的油水极多,且出手也是相当的大方,动辄就是这种让许攸目眩神迷的小盒子。 “这既是府君大人的好意,那攸便在此谢过府君大人了。”许攸道。 “一点小心意罢了。” 郭异也是大笑着开口道。“只要子远先生助本府君拿下吴郡南部三县,本府君定然是不会亏待子远先生的。” 第217章 两万对五万 “自是必然。” 许攸收了那个小箱子,精气神都仿佛随之高昂了一分。 尤其是郭异提及一旦拿下吴郡南部三县,必然不会亏待自己的承诺,更是让许攸心中升起几分兴奋。 这些阉党一流,哪哪都有毛病,惟独相当信奉钱财的重要性。 这也是许攸唯一欣赏郭异以及阉党之流的这一点,起码他们赏赐钱财起来是当真不含糊。 而且,尽管许攸暗中奉袁绍的命令与郭异合作破坏吴郡发展,但与许攸以私人身份多赚点钱财并没有冲突之处。 随即,许攸思索了一阵后,开口道。 “府君大人,李子坤绝非庸人,其才断然不在我之下。” “而如今率兵南下的并非是刘备,而是李子坤亲自前来,必须要处处重视小心,方可不落入对方的陷阱之中。” 郭异点了点头,对于李基这个名字同样也有着几分忌惮。 此前,也正是李基以身挡节杖,让宦官之流再度遭到了无数的声讨,甚至就连十常侍都被天子惩戒了一番。 如此一来,李基自然是遭到了十常侍的记恨,郭异也是早早就被十常侍暗中指示寻找机会向刘备与李基报复。 之前,郭异倒也未必有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尚且不如继续搜刮会稽郡的油水,等搜刮得差不多了,再请中常侍郭胜给自己换一个地方继续担任郡守。 至于在地方上搜刮油水被兼任扬州刺史的刘备汇报给朝廷之事,郭异自是一清二楚,但却是没有丝毫在意。 毕竟郭异所刮的油水起码是要上交七成给十常侍,十常侍自各地所捞的油水同样也是需要上交绝大部分给天子的。 四舍五入之下,郭异自认就是在替天子办事,如何会将一个小小刺史的弹劾放在眼里? 不过,在郭异意识到吴郡的富有超出自己的想象之后,就彻底心动了。 尤其是许攸的及时出现,更是给郭异提供了一条确切可行可以吞下吴郡南部三县的道路。 会稽郡在郭异的搜刮之下,已经快要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可一旦吞下吴郡南部三县,所能刮出的油水在郭异的预估下很可能堪比大半个会稽郡。 “还请先生指教。”郭异向着许攸请教道。 “如今李子坤已怀疑府君大人对吴郡的窥视,故以才会做出这一系列的举措,其用意莫不过便是隔山震虎罢了,以此来威慑府君大人,甚至是让府君大人萌生退却之心,不敢再直视吴郡。” 许攸不急不缓地开口说着,尽显着身为名士的气度,且尽可能用词遣句都比较简略,免得郭异听不懂。 郭异闻言,则是冷笑了一声,道。 “哼,那子坤小儿空有名声,实质上不过是个二十岁都没有的乳臭未干小鬼,想要以此手段惊退本府君却是妄想!” 许攸点了点头,对于郭异的迷之自信不予评价之余,接着开口道。 “因此,府君大人何不将计就计,可派一使者前往吴郡告知由于吴郡发生山越劫掠,可否需要会稽郡兵力援助之余,府君大人再直接在钱塘江江边陈兵,与吴郡隔江而望。” “如此一来,李子坤必然会视府君为大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在钱唐县保持重兵与府君对峙,继而导致不敢抽出任何兵力支援富春山。” “而如今齐聚于富春山附近的山越之数高达三万有余,仅凭着关羽那寥寥数千人,久守之下必然有失。” “只待富春山被山越攻下,打开山越进入吴郡的门户,那么李子坤将会陷入两难境地,除了退守城池死守之外再无他法。” “届时,府君大人自能以抵抗山越为由,从容度过钱塘江,继而再先与山越夹击李子坤,李子坤焉能挡之?” 听到这里,郭异再也难掩脸上的兴奋,一抚手掌,道。 “只需逼迫李子坤不得不放弃吴郡南部三县,那三县之地也就成了本府君可以予取予夺之地?” “纵使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给山越,那必然也能获得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且也能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个教训,说不准十常侍一个高兴之下,下次便给本府君争取一个类似于南阳郡一般的富有之地担任郡守。” 许攸闻言,眼中不禁再次闪过一抹厌恶。 许攸贪财,可也不想祸害自己的乡亲父老。 真让郭异这等人到南阳郡担任郡守,许攸绝对会第一个反对。 不过,眼下许攸自不会给郭异泼冷水,转而满是蛊惑意味地开口道。 “府君大人觉得此计如何?” “无懈可击!” 郭异盛赞道。 起码,郭异想了想,完全想不出该如何破解此计。 吴郡的兵力有限,光是挡住山越都相当之困难,更别说自己还将陈兵钱塘江边与对方对峙,牵制住对方大部分兵力的情况下。 在富春山与钱唐县之间选择,只能是选择暂时放弃富春山保住钱唐县。 可一旦富春山被山越攻下,数万山越都将冲入到吴郡之内劫掠。 届时,所率兵力不过一万有余的李子坤又如何能挡? 只能是退守城池! 等局面演变成那样之后,郭异也就可以从容地度过钱塘江,暗中与山越一并夹击李子坤。 步步蚕食,每一步都是让人无计可施的阳谋! “既然如此,府君大人宜速联系山越,以利诱之,务必要使山越全力进攻富春山之余,府君大人即可从余暨县中调兵在钱塘江一带陈兵。”许攸拱手道。 “好!” 再无一丝疑虑的郭异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 与此同时。 在钱唐县之内,李基在钱塘江沿岸布置了大量烽火台之余,一部分在会稽郡之中的锦衣司总算传递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回来。 只是锦衣司并非是万能的,更何况会稽郡之中的锦衣司也只是初步建立了一个框架罢了。 因此,会稽郡的锦衣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证实了近期时间内在郭异抽调了大量兵力集中在余暨县之中,且对余暨县实施了封锁许进不许出。 以至于锦衣司倒是有几个探子进入到余暨县之中,但是所得的情报根本就传递不出来。 不过,对于集中在余暨县的兵力,锦衣司倒是进行了一个粗略的估算――两万! 这让李基的眉毛不禁为之皱了起来。 会稽郡早早集中的兵力,其用心无须猜测都能彰显出来。 只是麻烦的地方在于山越那一边的兵力约莫三万左右,会稽郡集中的兵力也有两万,加起来可就超过了五万之数,且眼下还不得不同时开辟富春山以及钱塘江两处战场。 两万对五万! 这对于李基这一边的兵力而言,可谓是相当之捉襟见肘,一个不小心就会产生顾此失彼的状况。 这一刻,李基初步所能指望的便是摆出隔山震虎的姿态,能够让郭异知难而退,否则局面会相当之不利。 不过,李基也明白既然郭异已经决定动手,极大概率就不是那等胆小之人。 这让李基不得不考虑最为糟糕的状况,那便是继续向刘备传信,紧急招募青壮作为兵力南下支援。 只需再多一万五左右的兵力,李基自问想要将山越以及郭异都完全挡在外面的问题不大。 只是,问题在于在民间抽调青壮所需要消耗的钱粮不低,且同样也会对吴郡初步走上正轨的节奏产生相当的影响。 如非必要,李基并不打算紧急招募青壮。 然而,一味防守的话,李基很清楚以着如今双方的兵力对比,守久必失! 可李基即便凭借两万兵力有正面击溃山越以及郭异麾下的会稽兵的自信,那就不得不先行放山越入境以及任由郭异渡江深入。 一旦山越离开深山老林,将会明白什么叫做一汉当五胡…… 再以李基通过“计谋模拟器”的“战术模拟”形式在军阵对决之中寻找破绽,配合上关羽、赵云的勇力。 李基只能说两万对五万,优势在我! 可是,任由山越以及郭异进入吴郡境内,那两头豺狼所能产生的破坏无疑是极大的。 如今的吴郡南部三县之地不仅有着大量的本土百姓,还有着大量安置过来的流民,就算想要坚壁清野,城中未必就能容纳得了这么庞大的数量。 并且,坚壁清野同样也需要消耗巨量的钱财,去养活只能呆在城中不事生产的百姓。 随着局势渐渐明朗了起来,破敌之策对于李基而言不难找到。 但想要那种两全其美,将吴郡的损失降到李基可以接受的程度的良策却是极难。 这让思索了良久的李基略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决定还是先泡一杯茶冷静冷静,然后顺手给坐在身旁的郭嘉也倒了一杯。 看着李基推过来的清亮茶水,郭嘉抬起头看着李基的眼神却是多了几分幽怨,道。 “子坤先生,汝这般将军中杂务都交给在下处理,合适吗?” “有何不合适的?”李基反问了一句。 “在下只是一介外人,子坤先生就不怕在下将这些情报泄露出去乎?” 郭嘉道了一句,甚至一时在心中回忆起来,都不知是何时就迷迷糊糊答应了处理这些军中杂务的。 第218章 攻守易形 听着郭嘉的话语,李基只是浅浅地笑了笑,却是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进了老衲的碗,还想溜? 贾诩都跑不掉,你郭嘉还想跑掉? 郭嘉以为他无论是在军营还是城中都是来去自由,没有受到半点管辖,实则他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已经被锦衣司给监视了起来。 或许,李基主观上也是相信郭嘉,但是李基向来都喜欢在物理上多加上一层保障。 而李基的笑而不语,无疑看在他人眼中更像是一种无言的信任,这让郭嘉心中涌现起几分复杂。 毕竟,郭嘉再如何自视甚高,但也清楚自己实则还只是个名声不显的白身,甚至此前在郭家之中也从未得到过他人的认可。 然而,李基作为名满天下的名士,非但未曾不满恼怒于己的挑衅,反而事事皆多有信任,待之如友,又恍若良师,甚至就连军中事务都交给自己处理。 被赏识于寒门微末之间,未恼无礼,又多有信任…… 郭嘉注视着李基那笑吟吟的温和笑意,咕噜咕噜地将那摆在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又埋头开始代李基处理那繁琐的军中杂物之余,道。 “战事结束,在下要好酒三坛,大醉一日一夜。” “少喝酒,多喝茶。” 李基则是带着几分关心地劝说了一句。 郭嘉略微沉闷了一阵,低着头地回了一句。“私事无须你管。” ‘傲娇的少年……’ 李基暗自地道了一句,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如何还能不清楚郭嘉? 出身寒门的郭嘉幼年父母双亡,无疑是缺乏关爱的类型,再加上大族内部免不了争斗打压等一系列问题。 甚至,李基怀疑郭嘉未尝就没有经历过族内霸凌什么的。 所以郭嘉才会如此年少便寄情于酒,刚刚及冠就迫不及待地远离郭家四处游学证明自己。 旋即,李基也品了一口茶之后,闭着双眼在脑海之中,开始将钱唐县到富春山一带的地形有如沙盘一般建立起来。 随后,则是根据已知的情报将敌我双方的兵力都放置了上去。 而随着这种类似于三维建模的沙盘在脑海之中构造完成,李基一时只觉得思路清晰了许多,甚至就连会稽郡以及山越各自的目标也似乎随之了然。 或许,其中依然存在着几个不甚清楚的点:譬如会稽郡郡守郭异是如何与山越勾搭在一起,双方合作的信任基础又是什么,郭异与山越所商定的蛋糕是如何划分的。 这几个点如果能够一清二楚的话,李基想要实行反间计破坏他们的联合也就容易得多了。 一旦会稽郡与山越的结盟土崩瓦解,他们任何一方都远远不足以对吴郡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可惜,吴郡对于山越整体的了解还是匮乏的,且对于会稽郡的情报网也还不够深入。 这让李基只能在正面战局之上寻求破局之法。 ‘而当下,会稽郡与山越下一步很可能进行的行动是……’ 李基略微思索了一阵,脑海之中原本汇集在余暨县的会稽郡兵力开始往前推进,富春山那一边潜藏在深山之中的山越也将开始强攻关羽一部。 以势压人…… 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令吴郡只能顾此失彼。 如果是李基身处于会稽郡的立场之上,大概也会如此选择。 假如会稽郡当真如此去做了,那么将彻底证明郭异的身边必有未知的谋士相助。 也就在这时,徐盛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份军报,道。 “子坤先生,会稽郡那边有所变化,开始在钱塘江边大量陈兵,似乎随时都有渡江的趋势。” “哦?” 李基拿过徐盛递了过来的军报亲自看了一眼,却是忍不住笑了。 郭嘉闻言,与此前刚刚跟在李基身边保持着矜持高傲的姿态,但凡李基没有主动给的军报绝不多看一眼的状态不同,此刻郭嘉却是主动地凑了过来。 看完军报过后,不禁让郭嘉的眉头跟着皱了起来,意识到了不妙之处。 “烽火台没有惊退对方,反而是摆出了赤裸裸的阳谋,恐怕其用意是想要牵制我军兵力,想让我军不敢轻动援助富春山那一边的战场。” 郭嘉沉吟了一下,喃喃地说出着当下的困境,然后向着徐盛问道。“徐将军,不知那会稽郡所陈之兵的兵力几何?” 徐盛闻言,看了李基一眼,确认李基没有阻止郭嘉过问的意思,方才拱手道。 “据斥候观察,约莫在两万左右。” 郭嘉听到这个数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了一句。 “麻烦了。” 而徐盛尽管所读的兵书不多,但是徐盛颇有些敏锐的战场嗅觉,同样也意识到此刻的问题所在。 赤裸裸的阳谋! 不管是弃富春山,还是弃钱唐县,对于吴郡而言都是两难的决策。 又或者说,无论只保哪个都没有意义,但想要同时保住两个又似乎是不可能。 最终,徐盛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建议道。 “子坤先生,不若将此事禀报主公,让主公速速奏明朝廷,严令会稽郡郭异退兵。” 李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徐将军,即便朝廷下旨斥罚郭异,仅仅是信使往返朝廷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都要超过两个月,远水是救不了近火的。” “更何况郭异的背后的十常侍且明面所打的旗号是为打击山越,朝廷未必就会下旨强令郭异退兵,甚至会言及是吴郡不愿借道,居心叵测。” 对于这方面,李基看得可谓是无比透彻,从来就没有指望过朝廷的态度。 而在李基的脑海之中“计谋模拟器”,在李基逐渐收集分析出了足够的情报后,终于开始浮现具备可行性的计谋选项。 【在你的影响之下,吴郡提前了数百年走上了一条繁华的道路,而就在吴郡内部的一切逐渐走上正轨之时。 吴郡的变化同样也引来了他人的觊觎,或是由于政治斗争,或是由于贪婪成性,又或是由于更多复杂的原因。 会稽郡郡守郭异联合山越对吴郡进行图谋,如今更是光明正大地陈兵于钱塘江边,意欲与山越联合瓜分劫掠吴郡南部三县。 对此,你的选择是: 1、诱敌深入;2、攻守易形;3、瞒天过海。】 作为基于李基自身的能力所浮现的计谋选项,李基在这三个选项出现之时,基本就隐隐明白其中所指的方向。 其中的第一个选项“诱敌深入”毋庸置疑,则是李基将防线后撤,让出足够的空间让会稽郡兵力与山越会合在一起,谋求正面决战的机会。 在平原地形,纵使是两万对五万,李基也相信可以击溃对方那一群乌合之众。 在深山老林之中,山越还能有蹦的资本,到了平原地带,汉军即便没有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凭借着军阵都能将擅长各自为战的山越打得哭爹喊娘。 只是,诱敌深入也就代表着需要坚壁清野,且对于吴郡南部三县也必然会造成极大的破坏和影响。 故以,李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放弃了“诱敌深入”的选择,反倒是对“攻守易形”颇有兴趣。 【面对着顾此失彼的困境,果断如你并没有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局势不断恶化,而是选择“攻守易形”。 汝想进来,那为何吾不能先进去?】 【你提前所布置的烽火台,让对方错误判断你的态度是打算一味坚守,然后你明面上开始派遣一部分兵力驰援富春山,绝大部分兵力则是留在钱唐县内死守。 实则,你所派出去的兵力,远比会稽郡探子所看到的还要多。 且那些兵力根本就没有驰援富春山,而是前往钱塘江上游区域寻找了一处平缓之处渡江,暗中进入到了会稽郡郡内。】 【赵云为前锋,徐盛作中军,合计五千之数的精锐突袭了对后方毫无防备的会稽郡兵力。 且就在钱塘江对岸大乱之时,你亲率提前早做准备的大军渡江直攻会稽郡。 前后夹击之下,会稽郡布置在钱塘江边的兵力根本无力抵达,顷刻间就陷入了大乱之中,一路被追杀十余里,死伤无数。】 【一战过后,会稽郡战兵或死或降,整个会稽郡就如同被柔软的少女一般,再也无力抵抗你的进攻,任你予取予夺。 甚至,就连会稽郡郡守郭异也被你所轻松俘虏,然后列出罪名送往朝廷处置。 没了会稽郡兵力的牵制,山越已难成气候,在你迅速调兵支援富春山之后,山越见事不可为便迅速退走了。】 【计谋评价:以战术层面来判断,此计无疑极佳,不拘泥于常规思维,以弱胜强,反守为攻,在极短的时间内奠定了胜局,破解了眼下吴郡所面临的困境。 只是,在战略的范畴,或许将会留下重重隐患。 即便你会尽可能收集郭异罪证上呈朝廷,但十常侍真的做不到为郭异开脱了罪名吗?甚至吴郡擅自攻伐会稽郡一事,足以成为攻讦刘备与你的借口。 且经此一役,会稽郡兵力折损超过八成之多,今后又该如何抵御此战之中毫发无损的山越掠夺?】 第219章 活捉李子坤 随着推演的内容一点点地在李基的脑海之中显示出来,让李基的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某种意义上,以着当下吴郡的文臣武将以及兵力配置,对比起周遭扬州各郡而言,无异于降维打击。 一如计谋模拟器之中所推演的那般,假如李基想要攻伐会稽郡的话,以赵云为前锋,徐盛坐镇中军,李基亲自微操战争,几乎是一战而下就平了会稽郡。 可问题在于,天子可还没有驾崩,汉室朝廷的威严尚在,吴郡根本就没有攻伐会稽郡的正当借口。 这样一来,在政治以及战略上无异于自寻死路,甚至以此作为借口对刘备夺官下狱也已经足够了。 假如郭异已经率兵进入吴郡,那李基的反击就有了充足的理由。 可如今郭异顶多是屯兵钱塘江边,大义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李基的眉毛微微拧起,思量起是否具备解决政治与战略上的隐患的可能。 只是……这无疑更是一个死结! 除非李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以着鲸吞之势一口气将整个扬州都给占了,然后封锁长江玩自立。 可,且不说如今的吴郡还负担着沉重的“以工代赈”,根本就还没有具备这个能力,更重要的是刘备是断然不会举起反旗的。 一念至此,李基只能是放弃“攻守易形”的选项,明白当下的局势注定了吴郡还不能主动攻入会稽郡之中。 克制、低调……是主旋律! 旋即,李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着“计谋模拟器”所浮现的第三个选择――“瞒天过海”,然后尝试着进行推演了起来。 片刻之后,李基再度睁开微垂的眼眸,神色多了一两分笑意。 注意到李基的神色变化,郭嘉不禁有些诧异地开口道。 “子坤先生莫非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然也。” 李基点了点头,道。“尽管耗时良久且消耗的钱粮颇多,但勉强也算是个两全之策,不知奉孝可有什么见解?” 郭嘉沉思了一阵,开口道。 “以在下拙见,守久必失,不如主动退让,引山越与会稽郡兵力深入,然后择一猛攻之,破其夹击之势。” 不得不说,郭嘉此法亦不失为一良策。 在郭嘉并不清楚吴郡实际的正面战力尤在对方之上的情况下,郭嘉的法子可堪是一剂良药。 不过,还是同一个问题。 大肆放纵山越以及郭异深入吴郡境内,必然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山越与郭异还不至于将李基逼迫到这种断臂求生的地步。 李基摇了摇头,答道。“奉孝之法甚好,但不适宜当下的吴郡,会严重拖累吴郡的发展速度。” 郭嘉闻言,诧异地开口道。“如此局势,如何还来得及顾虑民生损失?稍有不慎,那可是会导致整个吴郡南部沦陷。” 面对着郭嘉与徐盛的注视,李基不急不缓地答道。 “无碍,吾已推演出取胜的未来。” 当即,李基的脸色一肃,道。 “徐盛!” “在!” 徐盛当即沉声应道。 李基开口道。“吾命汝即刻率领八千士卒驰援富春山,归于云长麾下听从调遣,务必要协助云长守住富春山,不容有失!” “是!” 徐盛先是应了一声,然后略微犹豫了一下,道。 “子坤先生,主公有令让盛拱卫中军,如今倘若盛率兵离开,子坤先生手下既无可用战将,又仅剩四千士卒,恐会有失。” 原本,倘若是张飞没有被罚的话,那么跟随李基南下的必然会是张飞。 只是在张飞被罚,关羽以及赵云也提前有所安排的情况下,如今刘备麾下可用战将已然不多。 而刘备见惯了关羽、张飞、赵云那等万人敌猛将冲阵的威力,深知若无战将坐镇中军,很可能会平添极大的风险。 因此,刘备干脆便将徐盛暂时从水军之中调到李基麾下坐镇中军,以免李基一时连个可用之将都没有。 “无碍!” 面对着徐盛的担心,李基拱了拱手,道。 “子龙一部的骑兵在富春山发挥不出什么用处,所以我会传令子龙率领骑兵返回钱唐县,有子龙所率领的骑兵,此处稳如泰山。” 听到这里,徐盛倒是放心了下来。 对于赵云这一位前上司,徐盛自然是佩服之极,深知有赵云以及骑兵在左右拱卫,李基的安危无忧矣。 “是!” 徐盛当即领命而去,率领了八千精锐离开钱唐县朝着富春山的方向奔去。 而这一毫不遮掩的举动,自然也是被会稽郡提前安排在钱唐县的探子所知晓。 八千! 当郭异与许攸得知之时,郭异一脸恼怒地开口道。 “那李基小儿当真以为我不敢渡江不成?他原本的兵力不过是一万有余,调走了八千精锐前往富春山,仅剩可用之兵不过三四千左右。” “子远先生,不如本府君这就下令杀将过去,听闻那刘玄德视李基为心腹手足,只要活捉了李基,那刘玄德必然会投鼠忌器。” “届时,恐怕本府君所能得到手的就不止吴郡南部三县了,子远先生觉得如何?” 许攸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理会郭异,而是陷入一阵的深思。 或许旁人都小看李基不过及冠之年,但许攸很清楚李基的能力不容丝毫小觑。 尤其是李基早早就猜到会稽郡与山越联合,且提前就在钱塘江沿岸布置烽火台进行警示,可想而知李基不会不清楚会稽郡的目标。 可在会稽郡都光明正大地陈兵在钱塘江另一边,与钱唐县隔江相望的情况下,李基还敢如此抽调绝大部分兵力离开。 因此,这让许攸的第一反应就是……其中有诈! 即便许攸研究过李基过往的用计经历,知晓李基用计爱用险计奇计,但其中又莫名有种堂皇之道,屡屡都是料敌于先,将有数的兵力发挥到最大限度去逆转占据。 而那八千士卒假如只是假装离去,实则埋伏在附近,只待郭异按耐不住率军渡江之时半渡而击,局势必然凶险。 “不可!” 许攸摇了摇头,道。 “李子坤绝非庸人,如此蠢事非其所为之,其中或有诈,用意正是欲诱使府君率军渡江,半渡而击之,府君危矣。” 郭异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胡子,总觉得在许攸那一番话的刺激之下要长脑子了似的,然后干脆放弃思考,询问道。 “那子远先生认为该当如何?” “等!” “等?”郭异不解地问道。 “此刻优势在我,主动权亦在于我。” 许攸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府君只需多派探子斥候打探状况,保持与钱唐县的对峙之势,然后待确认了那八千士卒确确实实已经被调至富春山,再另行打算不迟。” “好计!” 郭异赞了一声。 尽管不知道此计到底好在哪里,但是听起来确实是有理有据,蕴含深意且相当稳妥。 当即,郭异便依许攸所说的那般,频频调动探子斥候打探状况。 而钱唐县的状况则是有如一潭死水,李基每日都住在县衙之内不出半步大门,除此之外整个吴郡南部三县却是仿佛对山越与会稽郡所陈之兵视而不见。 当地百姓平日照常生活,安置的流民也依然如规划那般进行“以工代赈”…… 这一幕幕,让郭异只觉得李基似乎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威胁,多次暴怒之下都想要率军渡江,但都被许攸给劝了下来。 直至数天之后,在郭异终于派人说服了山越再度朝着富春山强攻之时,富春山之中骤然多出了八千的汉军。 这一状况,方才让许攸意识到李基当真将大部分的兵力都调往了富春山。 “李子坤……可真敢啊……” 许攸看着富春山传回的情报,整个都不禁有些发楞。 李子坤所用的,莫非是《春秋左传》之中郑国正卿叔詹的“空城计”? 许攸的脑海之中下意识地浮现了这个念头,骤然觉得越来越像。 不管是李基毫不掩饰地抽调大量兵力离开,还是让钱唐县的百姓如常生活,都似乎是在刻意营造出一种另有埋伏的安排。 这让许攸的脸色忍不住狠狠地抽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再一次被李基这种小儿之计丢到了地面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就连郭异看向许攸的眼神,也渐渐多出了几分不对劲,就仿佛是在说: ‘看,先生,本府君都说宜速速渡江进攻,活捉李子坤,结果你又怀疑对方设下了埋伏。’ 这让许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得沉声道。 “既然那李子坤敢行此险计,那还请府君速速派兵渡江,也好教李子坤明白弄险的后果,我要活捉李子坤后让他为我斟茶。” “哈哈哈,早该如此了!” 郭异大笑了起来,道。 “既然子远先生喜欢如此羞辱那李基小儿,等捉到了那李基小儿,莫说是斟茶递水,就是让那李基小儿为子远先生洗脚按腿又有何妨?” “对!” 许攸狠声地开口道。“攻下钱唐县,活捉李子坤!” 第220章 一虚一实 只是话虽如此,但许攸自然不会是一股脑地无脑直接莽着过去渡江。 尤其是在对岸设置了不少用于警戒的烽火台的情况下,如何渡江就成了一个相当讲究的事情。 但凡是稍通兵法者,都知被“半渡而击之”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再者,会稽郡并没有水军可言,仅仅是提前在钱塘江周边收集的一部分渔船也不可能足够一次性让两万大军渡江。 会稽郡可以用以渡江的船只,一次性合计最多只能运输五千人。 而凭借着五千人如何在渡江之后站稳脚跟,让后续大军安然渡河,在许攸眼中则是成了此战的关键点。 一旦会稽郡的两万兵力尽数渡江成功,那区区钱唐小城根本不足为险,弹指可下。 且,在许攸的判断之中,李基或许胆敢如此狂妄地将绝大部分兵力都调往富春山,那便是自信于可以阻挡会稽郡的前军渡江。 毕竟碍于会稽郡的船只有限,一次性可以运送的兵力相当有限。 对此,郭异原计划便是寻一深夜时刻悄然渡江,以图不备。 只是,这在许攸眼中无疑是愚蠢之极,且忍不住暗嘲郭异一句草包莽夫。 ‘莫非当着以为那沿江布置的烽火台是装饰不成?’ 许攸随便猜想一下都能明白,李子坤必然是依据着烽火台布下了防御军略,只要有哪一处烽火台示警,那么就近的士卒将会迅速赶往相应的地方阻止对方登陆。 只要会稽郡的兵力没有可以登陆展开的地方,那么纵是有两万大军也是完全奈何不了吴郡。 待许攸尽可能地向郭异解释了一番,郭异方才明白棘手之处,然后思索了良久后,问道。 “子远先生可有妙策?” 早有准备的许攸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淡然自信地开口道。“自然,吾只需略施小计,便可视这沿江烽火台有如无物。” 当即,在这一方面相当会意的郭异又再度奉上一小箱礼物,许攸故作矜持地收下后,方才开口道。 “此事易耳,用兵之道奥妙莫过于一虚一实,一阴一阳,方可无往不利。” “而那李子坤所布置之烽火台欲破解之,只需府君大人遣一军千余人乘夜色于上游渡江造出三五千人声势大张旗鼓渡江,以虚为实,将附近的吴郡兵力尽数吸引过来。” “而待上游的声势一起,时机一至,府君再令余下船只全力运送士卒趁机在下游渡江,以实为虚。” “届时,就算下游烽火台示警,大量吴郡兵力被吸引往上游,又如何能及时抵挡我军渡江?只待先锋在前方站稳脚跟,余下兵力便能源源不断渡江过河,大事就此而定。” 郭异闻言,赞道。 “好计!如此一来,只待本府君的大军渡江,便能一战而定,说不准明日清晨本府君与先生已经在钱唐县内喝酒庆功。” “那便提前祝贺府君大人了。” 许攸拱手道了一句,心中也是莫名生出一种阴霾散去之感。 在巨鹿城之中被李子坤在沙盘推演上当成小兵给补了,让原本心高气傲的许攸气得吐血三口,留下了那等恶名“许三升”,让许攸后续只得掩面匆匆逃离巨鹿返回家中闭门不出钻研兵法。 而后,正当许攸重新积累自信,自认在兵法之上产生了蜕变,前往吴郡寻找李基一雪前耻,证明自己。 又逢“四渡红水”横空出世,然后…… 想到这里,许攸眼中的阴霾不自觉地再度蔓延了开来。 许攸留在吴县钻研了许久,自然不是为了入学“仁德书院”,而是为了完美破解“四渡红水”狠狠地落一番李子坤的面子,让李子坤将他视若上宾地请入府中。 然而,许攸日日夜夜地琢磨了数月之久,最终却依然只能做到与郭图相仿的程度,反倒是呆了不足数月就花费了数百金之多。 这让许攸不禁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难道我当真不如李子坤远矣? ‘李子坤,吾会让你匍匐在吾的面前,吾会让你明白那等纸上谈兵证明不了什么,吾会让你知道吾的用兵之道在你之上,吾也会向世人证明你将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而此刻许攸看着郭异依照自己所说的开始调兵遣将,为夜间的渡江准备,心中就难耐地升起一阵的兴奋与快意。 尤其是联想到郭异承诺会将李子坤暂且交给自己随意羞辱,许攸心中甚至觉得比得了万金还要来得痛快与期待。 ‘李子坤,你最好期待自己不会落在我的手中……’ 而郭异在许攸的眼中是个颇为无能的莽夫,但在执行力上无疑还是相当不错的。 且郭异在会稽郡狂捞猛刮之余,却还是深知兵权的重要性,牢牢地把握着会稽郡的兵权,甚至会稽郡士卒们的粮饷也是从不欠缺。 因此,郭异在会稽郡还是颇得军心的,也正是因此即便郭异在会稽郡内时时惹得天怒人怨,乃至于不时有叛乱出现,都被郭异轻松地镇压了下去。 随着夜色降临,郭异也已经是早早依据许攸的建言早早安排好了一切,令身为同乡的心腹部下郭才率领千余人,且备好了一应可造声势之物准备在钱塘江上游渡江,准备吸引吴郡兵力的注意。 而为了保证吸引的效果最好,郭才并没有等到人最困的丑时再渡江,而是在子时就开始进行渡江。 且为了看上去毫无破绽,被许攸耳提面命过一番的郭才一开始没有刻意弄出任何声势,反而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对岸。 只是,还不等郭才率领渡船抵达对岸,一处烽火台显然察觉到了在夜色之下渡江的船只。 一时间,烽烟升起,各处均随之响起号角声,让吴郡一侧的岸边似乎都出现了一阵骚动。 郭才见状,当即也是令麾下士卒多点火把,多锤战鼓,摆出了一副欲强渡登陆的动作。 且郭才也不仅仅是做做样子,而是依据许攸的吩咐,率领着麾下士卒尝试着真正靠近登陆。 “杀!!” 只是,江对岸的吴郡士卒也仿佛是早有准备一般,当即就有零零散散的十来根箭矢落在前方,然后则是明显有着吴郡士卒开始朝着郭才准备登陆的方向集结列阵。 ‘好快的反应!’ 郭才见到这一幕,心中忍不住惊讶。 须知郭才是在子时率兵试图渡江登陆,原本郭才还以为需要真正登陆到对岸,然后再装着被杀退了回来。 没想到,吴郡士卒的反应居然如此之快。 尽管这短短的片刻列队在面前的士卒不过几十个,但是明显看得出岸上还有更多的士卒正在朝着此处集结而来。 “许攸先生果真大才,假如一味强渡,恐怕根本没有机会在岸上站稳脚跟就被吴郡给逼退回到江面之上。” “而吴郡李子坤也非是徒有虚名之辈,麾下士卒反应如此之快,可见治军之严,用兵之妙。” 郭才赞叹了一声,心中对于许攸却是更加的信服,知晓这一幕完全是在许攸的预料之中。 旋即,郭才对于自己连登陆都没有机会也不沮丧,深知自己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吴郡士卒。 因此,郭才令麾下士卒齐射箭矢,又派出数艘蒙冲搭载士卒趁势朝着岸边冲出,摆出一副要冒着箭雨强行登陆的姿态。 只是,吴郡一方也仿佛早早就有准备,也是不断以着箭雨阻拦蒙冲的靠近。 而在吴郡士卒源源不断地支援过来的情况下,双方很快就陷入了一阵拉锯的僵持状态,死死地抵挡着不给会稽郡士卒登陆的机会。 郭才令麾下士卒继续摇旗呐喊,大造声势,不断地假装想要强行登陆之余,目光看着岸边那重重迭迭的吴郡士卒身影。 大体估摸了在经历了一个时辰的拉锯之后,集中在此处的吴郡士卒已超过两千之数,并且附近还有吴郡士卒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这让郭才暗喜不已,明白许攸之计已成,恐怕守在钱唐县附近绝大部分的吴郡兵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 与此同时。 在钱塘江下游的地方,郭异与许攸估摸了一下时间,静待着时机。 一直似是风轻云淡一般闭目养神的许攸,骤然一甩袖子,道。 “府君大人,可出发矣!” “好!” 郭异闻言,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亲率着最为精锐的一部分亲兵搭上渡江,率领着接近四千的兵卒趁着夜色缓缓朝着对岸而去。 这一刻,郭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岸的动静,内心无疑是相当紧张的。 作为十常侍的远亲,郭异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满足区区一个偏远之地的郡守之位。 郭异想要一个繁荣之地担任郡守,乃至于是如今朝廷最新恢复的州牧。 只是如今郭异担任郡守所捞的财物,都需要大量上供给十常侍,哪里还有足够的余钱去争取更好的职位? 因此,郭异需要足够的财物,足够让天子与十常侍满足的财物,郭才能够被换到一个更为繁荣的地方担任郡守,而不是守着长江以南这种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 第221章 陇西李子坤,候诸位久矣 尤其是会稽郡所做的菜肴太难吃了,让郭异感觉自己比上任之前都消瘦了许多。 明明是看着鲜美无比的食材,可经过了会稽郡厨子的手,为什么最后到了自己的嘴里却是那般的味如嚼蜡,甚至郭异都感觉那食材死得太冤枉了。 为此,郭异已经杀了好几个厨子下去陪那些食材了。 除此之外,会稽郡的湿热同样也让郭异深感不适,甚至有种自己被流放的感觉。 ‘而这……是最好的机会!’ 郭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岸,暗暗地想着。 ‘刘备与李基不仅仅是被叔父大人所记恨之人,吴郡南部养着那么多的流民,必然有着难以想象的钱粮储备……’ ‘只要将吴郡南部劫掠一空所得到的钱粮足够让叔父大人心动,给本府君换一个繁华州郡担任郡守,甚至就算是州牧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念至此,郭异握着腰间佩剑剑柄的五指都下意识地用力不少,盯着对岸的目光越发凝重专注。 忽然,对岸距离郭异渡河位置最近的一处烽火台亮了起来,这让郭异的心中为之一紧。 不过旋即郭异就冷静了下来,记得这也依然在许攸的预料之内。 即便将绝大部分的吴郡兵力都引往钱塘江上游,但是烽火台不至于连一个士卒都没有。 而根据许攸的判断,此刻的状况就是即便烽火台进行示警,吴郡也根本没有兵力可以阻挡会稽郡士卒的登陆。 一念至此,郭异高声地命令了起来。 “全速!全速!!!” 当即,原本借着夜色掩护缓缓渡江的船只,在士卒们不再掩饰的全力划桨之下速度猛然提高一截,飞快地朝着对岸冲去。 而令郭异心中狂喜的,则是对岸烽火台之处偶有人影走动,但是却没有出现任何的阻拦,搭载着会稽郡士卒的船只接二连三地抵达对岸。 “快快快!列阵!!” 郭异没有丝毫的耽搁,迅速地命令已经抵达对岸的士卒开始列阵。 只要这四千士卒在对岸站稳脚跟列阵完毕,那么纵使李基小儿反应过来,那么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会稽郡的士卒将随之源源不断地送到钱塘江对岸,然后以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平推那区区一座钱唐小城。 活捉李子坤,就在当下。 在郭异眼中渐渐难耐兴奋的目光之中,接二连三顺利登陆上岸的士卒已有半数之多。 只要再有一刻钟时间,那么大局将定…… 然而,就在此时,郭异眼角的余光骤然注意到不远处烽火台高处点亮的烽火边缘多了一个人。 且在那明亮的烽火边缘处所站着之人,隐隐约约能看见那宽松的士子袍,且手中还拿着一把形状有些怪异的扇子。 下一刻,一阵清朗的笑声伴着江风飘入到郭异的耳中。 “陇西李子坤,候诸位久矣……” 郭异闻言,原本在黑夜之中扩大到极点的瞳孔不自觉地猛然一缩。 李子坤?! 他为何会出现在烽火台那里? 糟了!有诈!!! 只是还不等郭异反应过来,一阵在黑夜之中宛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急促地响起。 “常山赵子龙在此,奉郡丞子坤先生之命特来取尔等性命!!!” 只见在那烽火台之后,大片骑兵有如一片激浪般冲了出来,然后朝着那刚刚登陆还没有站稳脚跟的两千余士卒扑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郭异惊得魂飞魄散,深知被那些骑兵冲到还没有列阵完毕的步兵之中会是什么结果,几乎是疯了似的大喊了起来。 “快快快,放箭,别让他们冲过来!” 只是,跟随郭异渡江的士卒不过四千左右,两千士卒才刚刚登陆,混身湿淋淋地各自找着队列准备列阵,余下一千左右的士卒又正在准备登陆,仅剩那一千士卒也还处于茫然状态之中。 这一刻,现实充分向郭异说明了所谓“半渡而击之”的奥妙何在。 随着赵云所骑白马有如闪电一般率先冲入敌阵,余下骑兵紧随其后之下,那原本登陆后还是一片混乱的会稽郡士卒的士气几乎是瞬间就被击溃。 视线不清,处处都似是响起马蹄声以及惨叫声,这对于士气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致命,没有士卒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几乎是在数息之间,已经登陆上岸的会稽郡士卒就陷入了一片混乱,本能地疯了一般往着后方的渡船奔去逃命。 “别跑,不想死就给我列阵!!” “督战队!!拦住他们……” “督战队,彼其娘,尔等为何也跑?” 在郭异一阵气急败坏的连连怒吼声之中,大局几乎是以不可挽回的方向滑落。 已经登陆的士卒正在疯狂地溃败后撤,并且大量陷入混乱的士卒本能地朝着最近的船只涌起,甚至导致一些船只直接侧翻。 ‘大势已去……’ 郭异的眼睛满是血丝地朝着远处烽火台之上,那似乎在看着一场大戏的身影看去。 这一夜,江风很大,吹着李基身上所吹的袍子不断扬起,在烽火的映照出显出着清晰的轮廓,而那还在不断微微扇动的扇子,就仿佛是在扇去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尘埃一般。 这似是由始自终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郭异心中怒火止不住地升腾,忍不住朝着李基的方向怒吼出声道。 “李基小儿,他日,本府君定要杀你!” 只是就在郭异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铛!” 郭异只觉得脑袋遭到了一下重击,然后头盔发出一声巨响掉落在甲板之上。 郭异低头朝着头盔看去,只见头盔之上插着一根已经有一截深入其中的箭矢。 这让郭异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觉得脑袋莫名地生出一阵凉意,抬头朝着岸边看去,只见岸边有着一道骑着白马的身影依然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此处距离岸边超过一百二十步之遥,世间怎会有这等神射手?’ 郭异吓得连连后退,连忙缩回到船舱之中,再也不敢冒头之余,连连下令撤退。 而在岸边的赵云见状,心中不禁暗道可惜。 江风太急,以至于自己失了水准,否则那一箭不至于仅仅命中了那郭异的头盔。 这让赵云忍不住萌生几分惭愧自责,明明战前李基便多次叮嘱那郭异或会躲得远远的,让赵云自行寻找时机,最好能一箭将其毙命。 目睹了这一幕的李基,心中也是有几分可惜。 只要郭异死在此处,那么吴郡南部当下所面临的困境即解,且郭异死于夜间率兵强渡钱塘江进入吴郡而死,朝廷也无从追究吴郡的责任。 只可惜,赵云已是当世罕有的神射手都没办法做到,只能说郭异的命不该绝。 夜间环境,再加上江风甚急又多变,赵云失了些许准头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李基也不可能当真等对方四千人完全登陆站稳脚跟后,再让准备良久的赵云突袭,那样的话风险太大了。 且在此之前,李基也难以肯定郭异会不会亲自率军前来。 不过在后方的郭异能在一声令下就直接后撤,可其余的会稽郡士卒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些已经登陆的会稽郡士卒背对钱塘江根本无处可逃,甚至还将一些即将靠岸的船只也被仓皇逃窜的士卒挤上去然后一并侧翻。 落水者,不计其数。 而李基俯视着不远处河滩上大局已定的战况,将手中折扇一收,缩了缩肩膀,迅速就走下了高处,道。 “奉孝,奉孝,快快快,冷死我了。” 在下方等着的郭嘉连忙将捧在手上的锦袍给李基罩了上去,然后李基跑到火堆旁边烤了好一阵,这才迅速地让自己冰冷的四肢都缓了过来。 半夜三更站在高处吹湿冷无比的江风,李基觉得就是吹了那么一会,半条命都快要没了。 “子坤先生,你又何必特意站在高处?若是感染了风寒可就不妙了。”郭嘉也是有些费解地开口道。 “非是我愿,而是不得不为之。” 李基舒展了一下渐渐恢复了过来的四肢,开口道。“若非如此,又如何能教那郭异畏我如虎,知我名而闻风丧胆乎?” 这一次,若是李基没有亲自到场,那郭异或许会怀疑此次失败会有别的原因。 再加上那隐藏在郭异背后的谋士未知何人,说不得继续怂恿一下郭异,郭异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因此,唯有李基亲自站到台前,方能让郭异心中所有侥幸之心熄灭,产生一种一切都被李基的预料之内,被李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一旦萌生这种感觉,那么就注定了郭异面对李基之时不管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都将会思虑再三,犹豫踌躇不断。 而郭嘉听着李基的讲述,心中顿生一种豁然明朗感觉之余,问道。 “可子坤先生又是如何知晓郭异今晚必然会用那虚实之计渡江?又如何预料到郭异大体会在这片区域渡江?” 李基笑了笑,答道。 “因为吾知会稽郡的船只一次性大体只足以运输五千余人左右,且郭异背后有聪明人,聪明人必然喜欢用聪明的做法渡江……” 第222章 有如仙肴 “吾刻意光明正大地调了八千士卒前往富春山支援后,明面上我军留在钱唐县一带的士卒也就只有四五千左右。” “这个数字,我知,你知,郭异也知。” “而会稽郡的渡船有限,不可能一次性就能运送两万大军,最多一次只能运送五千人左右强渡。如此情况下,我军处于守势且有烽火台预警,双方兵力相仿,一味强渡想要登陆并非易事。” “故以,会稽郡那位聪明人必然会用计,可越是遵循兵法用计往往所产生的破绽也便越多,也就越容易猜到会用何计了。” 说到最后之时,李基忍不住轻笑了出声。 至于更多的细节,李基并没有对郭嘉明言,也没有这个必要。 李基说得轻巧,但实则郭嘉很快就意识到与其说是李基早在数日调兵之前就预知到了这一幕,还不如说是李基一步步地引导着对方如此行动。 就仿佛是通过推演的方式,引导着郭异找到了一个看似最优且必然会选择的答案,然后恰恰这个答案才是陷井所在。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且不说需要何等厉害且缜密长远的思维,更是将大量可能会造成干扰的因素都进行了计算与推演。 这一刻,郭嘉看着李基烤着火且泛着些许笑意的脸庞,莫名地生出了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这种一步步操纵且引导着对手步入自己布置的陷阱之中,或才是真正的料敌于先? ‘假如,我与子坤先生对敌,该如何胜之?’ 郭嘉脑海里不禁冒出了这个念头,陷入了久久的深思之中。 一时间,这位过去总是充满了自傲的少年心中萌生出几分迷茫…… ‘我这种……当真算是有才能之人吗?’ 珠玉在前…… 郭嘉自觉也就比李基小了几岁罢了,为何差距会如此……明显? 李基并不知那随口的解释,顺带给郭嘉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一记重击,否则李基心中肯定会感到深深的……颇爽。 跟贾诩那种又妖又滑的老油条相比,郭嘉和顾雍这种幼苗可就好玩多了,PUA起来也容易得多了。 尽管表面看上去郭嘉与顾雍的年岁与李基相仿,但实则李基前世经历的是信息大爆炸年代,看待事物的眼光天然就处于一个更高的地步,且心理年龄也要大上不少。 所以看似李基跟郭嘉、顾雍一样都是新手号,实则李基在大量补充了这个时代的各种典籍之后,已经渐渐趋于满级号。 新手号兴冲冲地跑到满级号面前扳手腕…… 这种感觉大体就是幼版战鹰初出中原无敌手,横扫一切同龄,然后踏上了职业道路第一场就遇到了满级柯洁。 而郭嘉不禁开始思考人生的同时,李基倒也没有闲着。 旁边的江滩上赵云正率领着骑兵收割战场,李基则是从一旁的布包之中拿出提前串好的烤串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尽管孜然之类的东西,还没有沿着丝绸之路传入中原,但是这个时代的各种香料也有不少,李基洒了不少上去,吃起来同样也觉得颇为不错。 江边、夜空、烧烤…… 也就是距离战场不远,不时响起的厮杀声以及惨叫声有些不应气氛,不过倒也完全没有破坏李基的兴致。 正常而言,李基可是难得有这种在江边烧烤的时间与机会。 闲也是闲着,来也都来了,等着郭异率兵强渡钱塘江一直等到这个时辰,李基早就饿了。 而李基一连尝了好几串后,看着郭嘉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开口道。 “奉孝,给!战事已定,纵有正事也容后再说,且尝尝味道如何?” 郭嘉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然后看着手中泛着油光且香气扑鼻的烤串,然后又看着似是兴致勃勃地继续拿起更多烤串忙碌起来的李基,整个人有些发怔。 在面前火堆的映衬之下,郭嘉看着身旁的李基莫名地觉得温暖,一种在家族之中未曾体验过的温暖油然而生。 ‘明明子坤先生之能在我之上,却没有丝毫的倨傲,更没有介怀于我此前的无礼之举,甚至待我如友似弟……’ 郭嘉骤然觉得面前的火堆似是有些刺眼,以至于眼眶莫名地有些发红发热,然后低头慢慢地尝起手中的烤串。 “味道如何?” “有如仙肴。”郭嘉低着头地答道。 李基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哈哈哈,不想奉孝也学会那等奉承之事了。我这手艺可不行,不过奉孝要是喜欢的话,回去倒是可以让厨子钻研一番,改日让厨子烤些真正火候正宜的给你尝尝。” “不用了,子坤先生烤得正好合适。” 郭嘉应了一声,然后则是起身正色地朝着李基躬身行了一礼,道。 “子坤先生,在下为此前的狂妄无礼而致歉,至今方知‘人外有人’之理,与子坤先生相比,在下远不如矣。” “那比试之言,如今想起可真是贻笑大方,实乃在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之言,还请子坤先生恕罪。” 李基见状,手中的烤串停了下来,然后笑着道。 “奉孝这是在作甚,你我一见如故,相互交流一番见解罢了,何以至此?快快坐下,勿要多言。” 郭嘉闻言,却是继续保持着原本的动作,道。 “吾原乃一无礼小儿,子坤先生不嫌小儿狂悖粗鄙,愿以友人相待之,此乃子坤先生之雅量,然吾又岂敢厚颜居之?” 听着郭嘉语气之中的认真,李基的眉毛一拧,道。 “奉孝这是何意?莫非欲借故舍我而去乎?平日里那洒脱自傲的模样今何在?何做这妇人自哀之举?” “若子坤先生不弃,吾愿跟随于先生左右为一书童,以精进己身。”郭嘉则是继续正色地开口道。 李基闻言,意识到郭嘉并非是开玩笑或是谦虚,起身开口道。 “奉孝乃大才,何须以书童屈身?你我之间的比试不过笑言罢了,奉孝之能,吾自知之。基的本意乃是待此战结束后,便向主公推荐奉孝为官。” 面对着李基的看重,实则如今名声不显且初出茅庐就被吊打的郭嘉,心中不禁再度升起一种难言的感动。 就仿佛是一个学渣被学霸鼓励且坚信着:你的才能早晚定然会被万人瞩目。 那种身在低谷且逢知遇之感,让郭嘉的内心再一次为之深深触动。 只是,此番也并非是郭嘉的冲动之举。 郭嘉心中同样有着自己的傲气,他不想当那等碌碌无能之人,起码如今与李基相比,郭嘉自觉便是碌碌无能。 即便是有着李基的珠玉在前,郭嘉也想要如李基那般做到一出仕而使天下惊。 倘若做不到,那尚且不如蛰伏继续钻研学问。 而在此刻的郭嘉看来,与其离开李基去游历天下,尚且不如跟在李基左右请教。 如果是他人,郭嘉自不会愿意屈身为一书童,但这个人是李基的话,郭嘉蓦然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先生面前,郭嘉何敢言才?还请先生成全。” 郭嘉再度躬身行礼道。 看着郭嘉的一再坚持,李基思虑了一下,方才开口道。“也罢,既然奉孝如此坚持,基也只能厚颜应下。” 顿了顿,看着郭嘉脸上浮现的喜悦之色,李基不忘补充道。 “然,你我实乃友人,还请奉孝勿忘之。” “郭嘉,定早日不负先生友人之名。” 郭嘉正色应了一句,让李基忍不住为之扶额。 这幼苗,不会玩坏了吧? 怎么郭嘉似乎有种过度高估李基的能力,然后又过分低估自己的水平了? 即便郭嘉这一颗幼苗嫩,但在李基看来也已经是能力初显,好几次的随军献策,不能说策略并非就不具备可行性。 只是李基考虑到吴郡发展的大局,方才没有采纳罢了。 当然,在与郭嘉接触的这段时间之中,李基也发现了郭嘉是个妥妥的偏科生。 郭嘉尤爱计谋军略,但对于政务之事却是所知不多,跟顾雍刚好算是两个极端。 至于贾诩反倒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全能型,可为谋主,亦可为三公丞相,就是时常用计设谋下手没个轻重,轻易都不敢让贾诩放手施为。 而郭嘉主动自请为书童后,倒是非常自觉地进入到了自己的角色之中,还不等李基亲自动手,郭嘉就主动地为李基开始烤串。 且在烤好之后,郭嘉就似是有几分迫不及待地递给李基品尝一下。 李基接过尝了一下…… 李基秉承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开口对郭嘉指点了起来,开口道。 “有点焦了,烤的时候注意翻转。”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李基似是发现火堆映在郭嘉眼眸之中的高光,都似乎随之黯淡了不少。 而郭嘉也似乎是跟烤串较劲了起来,完全不给李基插手的机会,埋头就是专注地烤了起来,那凝重认真的眼神,让李基还以为郭嘉在钻研着什么世纪难题。 这下子反倒是让李基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干脆披着锦袍从烽火台的背风处走了出来,朝着不远处江滩上的战场看了过去。 第223章 以势压之 在毫无遮掩的地形,且还是刚刚登陆没有组成军阵的步兵,面对着骑兵冲阵,结果可谓是不言而喻的。 李基不过是烤了一会烤串的功夫,在郭异已经先行撤退的情况下,江滩的战局便已是大定。 那诸多被钱塘江堵住了退路的士卒在士气完全被杀散后,赵云的一声怒喝之下便已是纷纷弃械投降。 除此之外,这一处江滩上还挤着不少船只没有机会退走。 李基眯着眼睛估摸了一下,郭异遗留在这边的船只大体都能搭载两千余士卒。 也就是说,这对于会稽郡原本就不富裕的船只来说,可谓是一个雪上加霜般的沉重打击。 ‘主要目的达成了,很好……’ 李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暗暗地想着。 …… 而另一边率领着一千余溃兵仓惶而逃的郭异,手中捧着那个插了一根箭矢的铁盔,心中涌起着险些丧命的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惊惧。 越想……越是后怕…… 那李基就仿佛是提前预料到一切,甚至刻意站在那火光之处引自己搭话,然后让那神射手在茫茫黑夜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幸好江风甚大,否则命已休矣……’ 郭异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感受到的是不是温热,而是一阵满是后怕的发凉。 以至于,直至此刻郭异都没有来得及去考虑具体的损失,直至船只重新在另一侧靠岸后,郭异一直都紧绷着的内心才随之完全放缓了下来。 而许攸看着郭异仅仅率领着千余士气俱无的残兵归来,心中顿生不妙之感,连忙迎了上去问道。 “府君大人,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这不问还好,一问却是彻底勾动了郭异的怒火,怒喝道。“左右,将这无能之辈拉下去斩了!” 此言一出,许攸整个人为之一懵,脸色也是随之煞白。 不等那如狼似虎的亲卫上前将许攸摁住,许攸就急忙高声道。 “府君大人,纵是此战不利,那亦非我之过也,何以至此?今日府君大人杀我许攸不足惜,但恐今后天下士人皆避府君大人如蛇蝎!” 这一番话,也让原本迁怒于许攸的郭异勉强冷静了几分,开口喝道。 “汝若不是那李子坤的内应,为何那李子坤会知晓本府君今夜于此处率军渡江,还提前设下骑兵半渡击之。倘若不是本府君临危不乱,指挥麾下士卒奋力杀出一条血路,焉能有命返回会稽郡?” “什么?!” 许攸尽管对于这个结果已经有所猜测,但真正从郭异的口中听到,还是忍不住心中震惊不已。 许攸有没有暗自勾搭上李基,许攸自己还不清楚吗? 甚至许攸表面看似是被郭异的财物所动而相助献策,实则许攸本来便是听从着袁绍的命令破坏一下吴郡的发展。 在这方面,许攸与郭异的目的某种程度上是一致,又怎么可能会暗中通知李基。 ‘莫非,吾所设之谋早早就被李子坤所看破?’ 许攸的心中涌现了这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之余,却是来不及深究,连忙辩解道。 “若攸当真为李子坤内应,早已是趁机逃走,焉还会留在此处迎接府君归来?还请府君明鉴之,勿要轻信李子坤的离间之言。” 这一番简单且直接的道理,倒是说服了郭异。 只是,如果许攸当真不是内应,那么似乎唯一的结果便是会稽郡的一应举动都在李子坤的预料之中。 “李基,莫非当真是多智近妖乎?” 郭异的语气之中按捺不住地流露出惊惧。 许攸闻言,暗中松了一口气,明白自己的嫌疑暂且是洗清了,但眼下无疑还面临着更为棘手的问题。 原本看似万无一失的渡江突袭,为何会沦落成这般模样仓皇逃回? 吴郡与会稽郡互为邻居,双方百姓的口音或生活习惯几乎是一致的,这也就让会稽郡在有意针对吴郡的情况下,早早就派了不少探子前往吴郡。 因此,倘若是刘备给李基派来了援军,又或者是钱唐县出现什么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是很难完全瞒得过去的。 近期分布到吴郡的探子,根本就没有回报钱唐县附近出现什么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就算是想要埋伏郭异,兵从何来? 而渐渐恢复了冷静的郭异,将许攸带回了大帐之中,然后则是详细地叙述了一遍经过。 当然,有关郭异自己的表现上,略微进行了一些美化修饰。 郭异自然不可能说自己一百二十步开外放了一句狠话,然后差点就被一箭爆头,直接就吓得仓皇而逃,连那些正在江滩边不上不下的士卒都顾不上了。 只是,郭异的表现本来就不是重点,重点于那提前埋伏的骑兵以及出现在烽火台上的李基,足以说明李基早就准备地预料到了郭异偷渡钱塘江的时间与地点。 这让心中一直对李基多有不服,试图一雪前耻的许攸,心中也不免有些犯怵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那李子坤在沙盘上推演厉害就算了,实战怎么可能也如此恐怖?不过是区区一个及冠少年罢了……’ ‘大体应是行事不密走漏了风声,军中同样也有李子坤的探子,让李子坤提前知晓之事,然后他正好提前将赵云那一部骑兵从富春山调了回来。’ ‘巧合而已,巧合而已……’ 尽管许攸知晓这种巧合的可能性极低极低,但许攸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说服自己,否则许攸在李基的面前用智岂不是自觉成了一番笑话? 一番深谋远虑的计谋,布下种种假象,然后一把跳到了李子坤提前挖好的坑里面。 旋即,许攸便以“军中藏有吴郡内应”为理由向郭异解释。 许攸自己做不到全信这个理由,但是郭异却是顿感恍然大悟,觉得如此一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恰好李基从富春山调动骑兵返回钱唐县,恰好军中内应将这个消息传递了出去,恰好让李基接到内应情报后及时做出了反应…… 郭异一番总结下来,只觉得这个“恰好”似乎有些多。 一时间,这让郭异与许攸都不自觉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郭异小声地开口道了一句。“先生,若是就此退兵,你觉得可为良计乎?” ?? 许攸。 惜身逃跑,也算是计? 只是事到临头,许攸怎么可能允许郭异退缩,当即道。 “府君大人何虑之?勿忘了富春山依然有大量山越正在强攻富春山,纵是此番强渡钱塘江不成,优势依然在府君大人,那李子坤纵使擅于玩这等阴谋诡计,又如何能改大势?” “府君大人大可坐观时局变动,待山越攻下富春山再伺机而动,本就处于不败之地,何须退兵也?” “且如今府君大人已与刘备为敌,此番一旦示弱,他日那刘玄德定以‘刺史’大义对府君大人多加限制,甚至暗夺会稽郡实权。” “待府君大人实权一失,届时便是那刘玄德为刀俎,府君大人为鱼肉。今,生死俱在府君大人一念之间,吾乃是南阳名士,大不了今后躲回南阳闭门不出,可府君大人莫非要弃官而逃乎?” “弃官而逃”这四个字,无疑是深深地刺激到了郭异。 并且,郭异也完全听明白了许攸的意思! 事已至此,已与刘备为敌,再退缩也毫无意义可言! 一旦退缩,恐怕还不等郭异想办法通过十常侍的关系换个地方继续当郡守,郭异很可能就要提前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还请先生赐教。”郭异连忙正色向着许攸请教道。 “正如吾适才所言,如今优势依然在府君大人,何虑之?” 许攸先是自信满满地道了一句,定了个基调,然后才接着说道。 “如今府君大人所该做的便是大力支援山越钱粮,继续承诺山越攻入吴郡之后的好处之余,府君大人应想办法收集打造渡船。” “渡船?”郭异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没错。” 许攸点了点头,道。“那李子坤此番用计,不过是欺我军渡船有限,一次所能运载的兵力与之相仿罢了。” “倘若我军渡船足够,一次性两万大军便可浩浩荡荡的挥师渡江,那烽火台或埋伏又有何用?此可谓是以势压之,即便李子坤擅于阴谋诡计也是无可奈何,必败无疑。” 郭异闻言,只觉得心中阴霾随之一扫而空,连赞道。 “善!大善!吴郡的骑兵不过千余,若要挡我两万大军,与螳臂当车何异?” “正是此理!” 许攸也是越说越自信,只觉得自己适才也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之中。 何必与李基比那般算计,完全可以凭借着兵力优势碾压之。 “府君大人正好趁山越强攻富春山之际,多多收集打造船只,只待那山越攻下富春山之机,府君大人再挥师渡江,一战而定。” “好!” 郭异脸上咧出着笑容,连连点头。 至于在没有收集打造出大量船只之前,会稽郡是否又有考虑渡江什么的,郭异与许攸都默契地没有吭声。 即便是郭异与许攸都不想承认,但李基无疑是给他们造成了相当的阴影。 第224章 仅剩七日 而眼下听了许攸的一番分析,郭异也清楚自己并没有太多退路可言。 当即,郭异除了按照许攸所说的积极联系支援山越以及招募工匠打造船只之外,还不断地在郡中大力征召勇力,甚至不惜用上强征的手段。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局势却似乎完全没有按照郭异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打造船只以及招募勇力还算进展顺利,但是富春山那一边的战况,却完全不像是郭异所想的那样打得激烈无比。 面对着由关羽、徐盛所统领的万余汉军在富春山所布下的铜墙铁壁,纵使山越精于丛林作战,但并不代表山越就可以进行攻坚。 尤其是大规模作战之中,尤重的便是配合,这一点无疑是山越的短板。 更何况山越从来都不是一个统一的群体,而是对大量特定部落的统称。 一开始,那聚集在富春山附近的三万余山越在郭异所派之人画的大饼之中,还相信过攻下富春山进入吴郡之中予取予夺的幻想。 只是,每个部落都在关羽所布置的铜墙铁壁碰壁之后,一个个山越部落渐渐也是回过味了。 对于每个独立的山越部落而言,一旦部落损失过大,结果可是会被相邻部落所吞并的,因此哪里愿意用命。 而类似于这种松散的联合,李基早就看穿了其中的本质,只要稍有遇挫,那必然就是前瞻后顾,相互推托的结果。 相反,郭异屡屡以钱粮支援催促山越强攻富春山,反倒是让这些山越体会到了另一条相对于攻入吴郡更容易发家致富的方式。 那就是与其用命强攻,又或者是平日里在山林之中艰难摘果狩猎为生,还不如就在富春山周边躺平就行了,这样何尝不算是吃上了一份大汉皇粮? 因此,郭异催促山越的频率以及用词越急,富春山那一边的战场反而是越发的平静,山越的主要目标甚至已经渐渐从攻下富春山转移成骗郭异的钱粮。 这让郭异既是恼火又是窝心,屡屡恨得干脆断了山越那边的钱粮支援,但又清楚那样一来,那一群山越绝对会随之一哄而散,甚至会干脆顺势冲入会稽郡劫掠一番。 而对于郭异而言,那一群山越又是绝对散不得。 没有那群山越牢牢牵制着富春山那一万余精锐,仅凭郭异如今麾下的兵力如何有机会攻入吴郡? 近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富春山那边的战局始终没有半点变化,反而是郭异在会稽郡大量搜刮的钱粮如泄洪一般给填了进去,这如何能让郭异不恼? “气煞我也!” “竖子不足为谋!!!” 许攸看着在大帐之中又一次因山越钱粮照收,攻打富春山则完全是做做样子而大发雷霆的郭异,心中也满是无奈。 那一群山越,实在烂泥扶不上墙…… 但凡山越内部出现一个稍有野心以及能力之人,也该趁机一统山越内部,然后全力攻入富春山进入吴郡夺取一块地盘才是。 结果,那一群山越眼看富春山难攻,居然就满足于每日被会稽郡的钱粮给养着躺平的日子。 实在是……让许攸都有些绷不住了。 且许攸也同样是尝试过种种方式去刺激或驱赶山越,但始终是毫无作用,仿佛那群山越的人生追求就仅限于活着,最好是能躺平地活着。 因此,在郭异不敢断了支援山越的钱粮前提下,那群山越可谓是油盐不进。 ‘真是不堪大用啊!’ 许攸暗中叹息了一声,也明白那群山越被汉人赶到深山老林之中不是没有原因的。 并且,这也难怪历来都视山越之患为芥藓之疾,实乃是这些山越始终难成气候,可又经常恶心人,偶尔挨饿了又会从深山老林之中冲出来劫掠。 而郭异在大帐之中一通发泄,然后方才冲着许攸开口询问了起来。 “子远先生,现下该如何是好?” 许攸闻言,只得是硬着头皮地开口道。“府君大人亦静待天时。” 言下之意,那就是现在郭异也跟着躺平得了。 且不说许攸的原计划是山越充当主力,会稽郡再趁机行事,结果眼下是那群山越不堪重用,反倒是让原本想要充当渔翁的会稽郡凸显在了前面。 只是历经了此前一战,郭异与许攸都不自觉地对于强渡钱塘江感到由衷的心虚。 尽管眼下郭异已经准备了大量船只,且将陈于钱塘江沿岸的兵力已经高达两万五千余。 但面对着这两个月期间,就连百姓都似乎没有受到干扰的钱唐县,郭异与许攸都不约而同地觉得钱唐县如今处于一种有诈与空城计之间徘徊不定的状态。 明面上,这两个月以来吴郡始终没有向钱唐县一带增兵,就连李基都是每日如常进出县衙处理公务,仿佛是视钱塘江对岸的两万余大军有如无物。 空城计?! 许攸的理智几乎笃定李基现在所用的就是那虚张声势的空城计,但上一次赫然已经在同样的地方栽过一次跟斗,这却是让许攸如何都不敢完全肯定。 ‘说不准,还是有诈……’ 同样陷入纠结的许攸,当下也只能是提出静待天时的方案。 或许,天降陨石就砸死李基那个妖人了。 …… 而事实上,当下的李基所用的还当真是“空城计”。 若是许攸当真建议郭异率领两万五千余的大军强渡钱塘江,那么如今麾下可用士卒不过五千余步兵以及千余骑兵的李基,还当真只能暂且退守钱唐县坚守。 不过,如若是这样的话,李基后续也只能是暂且弃了富春山,然后令关羽与徐盛调富春山回援,与郭异打一场正面对决。 只是,如此一来在吴郡本土作战所产生的损失定然不小。 且那郡山越的精神状态摇摆不定,说不准李基想要从那郡山越的手中将富春山拿回来,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仅仅只是后手罢了,李基所笃定的是只要自己坐镇于钱唐县之内,且每日在人前露脸,那么郭异定然不敢冒进钱唐县。 而在此刻的县衙之内,郭嘉已然是熟练无比地在处理着各种军中事务,李基反倒是在优哉游哉地品茶。 郭嘉尽管没有顾雍那么任劳任怨式的勤勉,但经过了李基的一番指导过后,区区数千兵马的军中杂务对于郭嘉而言,处理起来不过是顷刻之间且毫无纰漏。 好用! 爱用!!! 相对比天资不足的夏侯兰,郭嘉可明显强多了。 忽然,郭嘉的动作停了下来,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向着李基走了过来,开口道。 “先生,主公来信。” 尽管郭嘉并无正式拜刘备为主,但作为李基的书童,郭嘉如今却也同样是随着李基的立场称呼刘备为主公以表尊敬。 李基闻言,略显慵懒的神色一收,接过那份竹简打开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李基才略有些无奈地将竹简收了起来,道。 “主公又在催促我返回吴县了。” 郭嘉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 “先生,主公为何会催促先生回去?如今会稽郡与山越不敢轻进,正是敬畏于先生之名也,一旦先生离开,局势立变。” 李基幽幽地道了一句。“距离我大婚之日,已不足七日了。” 顿时,郭嘉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大婚??!! 七日?! 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再放到眼前还在不急不缓地泡茶的李基身上,郭嘉只觉得小脑都莫名地跳了跳。 一时间,原本郭嘉还以为是刘备不满于李基迟迟未能解决吴郡南部所面临的威胁,打算准备临阵换将,所以心中大为不满,还准备为李基叫苦…… 而李基的这一句回答,愣是让郭嘉硬生生将所有的话都给吞了回去,道。 “那先生确实宜速归吴县,再请主公再派人前来钱唐县坐镇。” “确实,差不多该回吴县了,主公原本也就只给了我两个月半的期限,不知不觉期限已至。” 李基有些感慨地道了一句,甚至莫名地有些舍不得。 毕竟在真正进入到相持阶段之后,身处钱唐县的李基反倒是完全地闲了下来,军务以“锻炼”为名交由郭嘉代为处理。 每日李基基本就是在县衙门口露露脸,隔江威慑一下郭异,其余时间基本在县衙之内除了泡茶之外,也就是看书下棋了。 再者有着郭嘉这么一个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行军韬略都能谈论一番的书童,李基非但没有觉得无聊,反而算得上生活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味道。 甚至,如今李基为了今后可能存在的艰苦战役做准备,还恢复了每日跟着赵云练习剑技,锻炼一番身体的习惯。 看似出征在外,实则安逸养生…… 不过安逸的时间过得终究会是特别快,以至于不是刘备来信催促,李基都忘了距离大婚之日仅剩七日了。 郭嘉不忘提醒道。 “先生,如若临阵换将的话,还须请主公那边先遣援军,再换将。否则待先生一离开,恐怕苦等良机许久的郭异会立刻有所异动。” “届时替代先生之人,未必能御敌于外。” 第225章 为大婚献上贺礼 “不用了。” 李基笑着将手中的竹简放到了一角,然后不急不缓地啜了一口茶水,方才接着道。 “吾大婚之日,便是此战尘埃落定之时……” 顿了顿,李基似是想起什么,开口道。 “不过奉孝若是有意,我倒是可让你暂留钱唐县之内代我主持一下大局。正好如今吴郡南部也是奉孝对于一应军务最为熟悉,有奉孝在此,我纵使离开也不会产生任何混乱。” 郭嘉闻言,先是被李基那颇为自信的宣言一惊,然后听清后面的话语之后,心中感动于李基的看重与信任,但还是连连摇头,道。 “先生大婚乃是大事,我自是想在先生的大婚宴席之上讨一杯水酒来解一解歇了两个多余的馋虫,还请先生成全。” 李基见状,也不勉强。 且李基更清楚郭嘉拒绝的理由绝非是为了两杯水酒,更重要的是恐怕郭嘉自诩能力不足,尚且还不是真正出仕的时候。 尤其是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下来,郭嘉越是了解,越是发现李基的学识可谓之“渊博”二字,甚至学富五车都不能与之相比。 不仅仅是对于郭嘉所知的一应典籍都倒背如流,甚至还不时地道出许多郭嘉过去闻所未闻的观念以及理念。 此前夏侯兰受限于自身能力,即便是偶有所闻,那也是似懂非懂,不解其意。 但郭嘉显然不同,还处于少年时期的他不仅天赋非凡,且还没有形成固化的思维观念,对于许多新奇理念的接受程度极高。 因此,越是与李基相处下来,郭嘉就越发感觉受益匪浅,对于李基也是越发的敬重。 尤其是李基闲来无事之间,还亲自摆了一个“四渡红水”沙盘与郭嘉相互推演。 对此,郭嘉一开始原本还是自信满满,自觉破解亦非难事。 不料,当真正陷于其中,方知一次料敌于先不难,但想要不出错漏地屡屡料敌于先,那却是难如登天。 而多次尝试下来,郭嘉在“四渡红水”沙盘之中推演出来的最好结果,也不过是略胜郭图一筹,但想要达到在李基口中堪比留侯张良那等天纵之才的层次,却始终还有不少距离。 如此的结果,焉能让心高气傲的郭嘉满意? 也正是因此,郭嘉越是与李基相处,私下反倒是越发的谦逊,真正以师礼相对李基相待。 “既然如此,那奉孝便随我返回吴县吧。” 李基应了一声,然后从袖子之中取出一卷提前准备好的竹简递给郭嘉,道。“将这一卷竹简交给锦衣司执行。” “是。” 郭嘉没有过问,且作为如今李基的贴身书童,郭嘉自然也很清楚锦衣司的存在,迅速就下去联系锦衣司执行。 而等郭嘉联系锦衣司传递命令,又迅速处理完毕一应军务后。 李基拿出围棋与郭嘉不急不缓地对弈之余,问道。“奉孝就不好奇我交给锦衣司的命令是什么吗?” “若是我应该知晓的,先生自会让我知晓。” 郭嘉那依然颇显稚嫩的脸庞,此刻与过去的自傲相比却是明显多出了几分沉稳地答道。 李基倒是没有瞒着的意思,直言道。 “无他,让锦衣司大肆散播我七日后大婚之事罢了。” 郭嘉闻言,拿着白子的手指一顿,略微思索后,道。 “先生不加以隐瞒这等事情,反而主动宣传,莫非是想用那‘空城计’故作玄虚,使郭异之流不敢轻动?” 不过几乎是在话音落下之后,郭嘉又否定了这种可能,道。 “故作玄虚之策可一不可二,且大婚乃是人生大事。先生倘若依然留在钱唐县,说不得反倒会沦为天下士子的笑柄,那郭异定然不会上当,反而会判断先生必然已经离开钱唐县才是。” “还是说,先生准备反其道而行之,当真准备在大婚之日也依然留在钱唐县之中,然后为郭异设下埋伏?” 李基笑了笑,道。“以假乱真,虚虚实实,奉孝所说也不失为一条妙计,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 毕竟,尽管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很是常见,但是正妻的大婚却依然是各种意义上的头等大事。 常人哪里会觉得李基会不惜放弃大婚,反而以此为饵,诱敌人中计。 “那郭异恐怕是畏我如虎,若不是完全确定我的确离开了钱唐县,定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基继续往着棋盘落下一子之余,接着道。 “不过,亦正如我适才所言,这一战由于顾虑甚多,以至于拖沓相持了两月有余,尽管只是多耗了些钱粮,且也借着这个机会在富春山练兵,但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我之所以主动宣扬这个消息,亦正是打算在大婚之日便结束这一战,也免得我洞房之夜吴郡反倒要大规模见血,多少有点不吉利。” “而若不主动宣扬一番,那郭异始终躲在会稽郡内不出兵,又该如何结束这一战?” 郭嘉一边继续下棋之余,一边却是陷入到沉思之中。 对于如今李基手下可动用兵力的状况,郭嘉可谓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锦衣司持续不断对会稽郡的渗透,甚至有一小部份锦衣司已经借着乡勇之名混入到了会稽郡军中。 因此,通过锦衣司的情报,郭嘉对于会稽郡如今麾下的兵力状况也是相当的清楚。 两万五千余,且已经打造出了大量可供渡过钱塘江的小型船只。 如此一来,仅凭驻守钱唐县的兵力如何能阻挡对方。 也无须什么巧计,只需会稽郡兵分多路,从不同方向同时横渡钱塘江,那么钱唐县匮乏的兵力就无从阻挡拦截了。 而这两个月以来,李基致力于保证战事不会干扰到吴郡南部百姓的正常生活以及“以工代赈”,一旦会稽郡兵力大肆渡江成功,那么此前李基致力维持的安稳当场就会土崩瓦解。 “莫非,先生已暗中准备了一支奇兵?”郭嘉尝试地问道。 “吴郡不过是尺寸之地,哪里来的那么多兵力?” 李基否定了这个说法,但却是没有正面回答郭嘉的意思,仅仅是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 “相持的这两个月,可不仅仅是为了给会稽郡准备可以全军渡江的船只,其实我也一直在匆忙筹备就是了。” 而后,李基又在钱唐县待了几天,且多次进出钱唐县巡视沿岸烽火台,做出着频频调整沿岸驻军的举动。 然后,李基就以着一种既不高调,但又会被有心人发现的方式,在赵云所率领的百人队骑兵护送下离开钱唐县。 这一连串的举动,让郭嘉始终不解其意。 李基那故作谨慎的态度检查烽火台以及调整驻军,在事先知晓目的的情况下,郭嘉自然明白那是李基为引诱郭异上当所演的戏。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就算想要设下埋伏,李基麾下也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 在这种情况下,还主动引诱对方,这与引狼入室何异。 …… 而在整个吴县之中都逐渐闹得沸沸腾腾的喜事,自然不可能瞒得过时刻关注着吴郡内部动向的郭异。 只是,纵使郭异已经得到了探子确切的回报,还是下意识就觉得其中有诈,那大婚完全就是为了蒙骗自己。 相反,许攸知悉此事之后反而为之狂喜! 李基与蔡昭姬的婚事,许攸同样也是早早有所耳闻,知道此事在年初之时就已然定下,绝非是临时编造出来的。 “天时已至!天助我也!!!” 憋屈地按捺了两个月有余的许攸,甚至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先生,莫非你觉得此事为真?”郭异问道。 “自然是真!那李基断然已经离开钱唐县返回吴县准备大婚无疑。”许攸肯定地答道。 “那李基奸诈之极,会不会……有诈啊?”郭异惆怅地问道。 “不会!” 许攸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府君大人有所不知,那才女蔡昭姬乃是大儒蔡邕长女,此前曾嫁于河东卫仲道为妻,然,蔡昭姬人在路上,卫仲道便已提前病亡,因此世人皆风言蔡昭姬不详。” “因此,若是李子坤于大婚之日置蔡昭姬不顾而留于钱唐县,那蔡昭姬恐怕除了羞愤而死之外,难有颜面再见世人。” “且大儒蔡邕如今还是仁德书院山长,一旦李子坤弃大婚而不顾,颜面亦是何存乎?纵是蔡昭姬不死,蔡邕也必然会愤而携女离开吴郡,且如此一来李子坤还会因此得罪无数士子。” “故以,李子坤不是有诈,而是不得不返回吴县大婚!此于府君大人而言,如何不是天赐良机,正是天助府君大人成功,终觅得如此良机可渡钱塘江。” 在许攸那一条条有理有据的分析之下,郭异也明白了李基断然是需要返回吴县的。 而一旦李基不在钱唐县了,那……郭异顿时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手握两万五千余大军,挥师横渡钱塘江不过是须臾之间。 “好好好!” 郭异连连开口称赞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苦等两月终有回报。 没有了李子坤在此,何人能挡住自己的步伐? “那……本府君看来很有必要为李基小儿在大婚之日献上一份贺礼了!”郭异冷笑着开口道了一句。 第226章 装扮吴县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无论是郭异还是许攸无疑都谨慎了不知道多少。 在许攸的建议之下,郭异继续派出更多的探子打探吴郡动向之余,还准备再度派人去说动山越。 山越同样也清楚李基之名,只要山越知悉李基离开了钱唐县,完全不担忧山越不会动心。 吴郡之富,已然渐渐在整个扬州之中形成了一种固有印象,源源不断地接纳流民,仿佛吴郡的钱粮是没有尽头似的。 并且为了谨慎起见,郭异还光明正大地派出使者准备前往吴县为李基祝贺。 所为的除了以此方式麻痹吴郡外,就是为了进一步近距离地确认李基以及一应其余吴郡官吏是否都已经集中在吴县之内。 一时间,钱塘江两岸看似平静,实则暗地里却是剑拔弩张,风雨欲来。 …… 而此刻一路乘着马车的李基已经沿着官道不急不缓地赶回到吴县,且一路上李基还随机挑选了一些途径之地视察了一番水利上的问题。 尽管战事在吴郡南部边境相持了两个余月,但在刘备没有向民间征兵的情况下,对于吴郡普通百姓的生活以及“以工代赈”没有丝毫的影响。 相反,除了吴郡水利逐步地完善以及人口的大量增加,整体已经初步展露出欣欣向荣的气息。 尽管还没有耕牛,但是不少官吏已经开始率领着那些不适合挖掘河道的妇孺开垦良田,进度虽慢,可其中却是蕴含着真正在这里扎根活下去的希望。 李基,也看到了许许多多与此前麻木截然不同的希冀笑脸。 这让李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与其多耗些钱粮相持战事,也比将兵灾引入到境内作战更好。 如今的吴郡太需要一个安稳的大环境去发展了。 距离真正的乱世到来,已经没有多少年的功夫了。 与袁绍那等底蕴深厚的世家子相比,若想要让刘备具备与之争霸相持的底蕴,惟有将吴郡真正开发出来。 笨鸟先飞…… 刘备除了仁德之外,再无它物。 那便将吴郡打造成类似于“十里坡剑圣”那般的存在,以“一郡而治天下”? ‘主公,那或是以一郡而争天下……’ 李基暗暗地想着之时,赵云的声音在马车外响了起来,道。 “子坤先生,主公来迎你了。” “什么?” 李基略微一怔,连忙拉开马车的帘子,眼前所出现的赫然是骑马而来且脸上满是欣喜的刘备。 “子坤,你可算是回来了。” 刘备翻身下马,快步地走到了停了下来的马车边上之余,连连开口道。 李基见状,连忙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只是还不等李基直接从车辕上跳下来,刘备就自然地亲自搀扶着李基落地,还不忘小心地提醒道。 “慢点慢点,可勿要摔伤了。” 李基有些哭笑不得地被刘备扶着下了马车,道。“此处距离吴县恐怕尚有十里之远,主公为何在此?” “区区十里,如何能阻备见子坤之心?” 刘备一边说着,一边不忘上下打量着李基,道。“子坤这段时间在钱唐县坐镇战局当真是辛苦了,子坤这都瘦……” 忽然注意到了李基似乎比此前明显壮实了一圈,刘备的声音不由得一顿。 过去,李基的身形完全可以用消瘦修长来形容,此刻表面看上去似乎无甚变化,但实则明显更能撑起身上的衣袍了。 “好好好,此前备还以为锦衣司所汇报的子坤时时随子龙练习剑技是略有夸大,不想子坤当真坚持了下来。” 刘备满是欣慰地开口道了一句。 “主公的吩咐,基岂敢不从?自当勤学苦练。”李基笑着道了一句。 “甚好甚好,此番子坤回来了,那便由备每日陪着子坤一起练习剑技。”刘备欣喜地开口道。 “好。” 对此,李基自然是不会拒绝,且刘备这也并非是作秀。 相反,刘备的剑技水准极高,且由于双臂明显长于他人的原因,更是罕有可以拿着双剑就上战场厮杀的类型。 小小称呼刘备一句“大汉剑圣”或有些夸张,但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随后,李基又为介绍了一下与自己同坐一马车的郭嘉,然后赵云、夏侯博各自见礼后,李基也不继续回马车里坐着,而是坐上一匹战马与刘备并排而行缓缓往着吴县的方向回去。 而待刘备与李基略微与后方的其余人拉开了些许距离后,刘备方才小声地向着李基询问道。 “子坤,钱唐县那边当真不用增兵乎?” 人口、经济、粮食,这三个原因无疑是对战争潜力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以着会稽郡约莫七八十万人口的体量,两万余兵力已经接近正常动员兵力的极限了。 只是,在吴郡渐渐已经消化了大量流民的情况下,吴郡如今的实质人口已经增长到了一百六十万左右的幅度。 尽管这个数字距离南阳郡那种两百余万人口的大郡还要相当的差距,但是放在扬州这一片区域,几乎就是一郡抵两郡的程度。 因此,假如刘备当真想要征兵的话,凭借着刘备在吴郡的民心、影响力,轻轻松松就能再度拉上两万人的兵力。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吴郡的钱粮消耗可就远超预期了。 且青壮大量被吸纳为兵源,势必也会严重影响吴郡的民生发展,故以李基一直都没有赞同此事。 李基对着刘备略微摇了摇头,道。“无须增兵,否则消息泄露吓跑了郭异,那反倒不美了。” “只是,备担忧钱唐县一带的兵力过于空虚,倘若让百姓再陷兵灾,那可就是备之过了。”刘备有些担忧地道了一句。 李基笑了笑,也明白自己此前碍于书信的不便说得太过于含糊,以至于刘备不免有些担忧,宽慰道。 “主公放心,此计看似凶险,实乃稳妥。” 刘备点了点头,看着李基道。“此计子坤可有把握乎?” “有。” 李基从来都不缺乏这种担当与底气,毫不犹豫地应道。 刘备闻言,则是整个人都似乎随之放松了下来,乐呵呵地开口道。“好,既然子坤有把握,那备也就安心了。” 而李基笑了笑,骤然注意到出现在不远处吴县城墙后不禁为之一愣,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那远远都能看到城墙上挂着大片大片的红布,让整座吴县城池都充满了喜庆的气息。 便是连城墙都是如此,吴县内部到底会被刘备装扮成什么样子,简直就是可想而知。 “主公,这……” 李基指着吴县城墙的方向,一时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而刘备见状,却是一副颇为自豪,期待认可赞赏的态度。 这让李基直欲脱口而出过于铺张浪费的话语只能是吞了回去,有些无奈地说道。 “主公,此前不是说好了要节省一些的吗?” “可此前子坤不是让备将子坤的大婚弄得尽量人尽皆知乎?如此一来,既不违礼,备也保证莫说是吴县,便是整个扬州用不了多少天就知道此事了。”刘备自豪地应道。 …… 李基。 李基之所以让刘备特意将大婚的事情安排得人尽皆知一点,所为的是确保会稽郡那边对于李基正在吴县大婚之事确信不疑。 可李基完全没想到的是刘备就仿佛是得到了某种应允那般,弄得……这般的夸张。 李基有些发愁地缓缓说着。 “可……吴郡财政……” 只是,不等李基开口说完,刘备就打断道。 “子坤放心好了,此前子坤不是已经将备的私库以及府库分开了吗?这些布置的花费俱是从私库之中所出的,对于吴郡的财政绝不会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李基闻言,不禁为之一怔。 对于刘备的私库花费,李基自然是不会过问的,甚至李基未尝没有通过这种方式潜移默化地略微改变一点刘备有些小家子气的习惯。 毕竟,某种意义上刘备完全算得上是暴发户的类型。 一年有余的时间,从一个卖草鞋的摇身一变成为治下有一百六十余万百姓的封疆大吏,自然总得让刘备把一些气质给迅速跟上来,免得还要遭到一些世家子鄙夷。 只是刘备的私库如何支出李基不清楚不过问,但是刘备的私库进账约莫多少,李基心中可是一清二楚的。 光是看着刘备在城墙上的铺设装饰,李基就能预估刘备必然是费尽心思将整个吴县都打扮了起来为李基而贺。 其中的花费,恐怕足以将刘备的私库完全给榨干得一点不剩不可。 “主公,你的私库不会……” 刘备的脸上没有一丝心疼,反而是乐呵呵地说道。 “与子坤的大婚相比,区区私库何足挂齿,就是今年说不得要常常到子坤府上蹭饭了。” 李基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地应了下来,道。 “基自是欢迎至极。” 旋即,刘备便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李基向讲述起为吴县布置的种种细节,其中不乏有着各种各样的寓意,甚至刘备为此时常去请教精于礼法的儒生。 所图的,便是在不违礼的前提下,为李基的大婚布置得妥妥当当。 第227章 让李子坤享受不了温柔乡 不得不说,刘备绝对是有心且用心了。 或许,李基的大婚布置远不至于到举郡相贺的地步,但是在整个大汉的郡丞之中绝对是独一档的存在,甚至是诸多世家大族嫡子成婚也远远比不上这般装扮一城相贺之的地步。 而等刘备拉着李基进了吴县之内,更是家家户户皆挂喜庆之物,让整个吴县都当真是充斥着一种喜庆的气息。 甚至就连吴县内部的街道,都明显比过往要整洁上许多。 如此盛大的布置,可见刘备到底花费了多少心思,又是何等的重视此事。 这让李基心中感动之余,却是忍不住问道。 “主公,基的大婚尚且布置成这般模样掏空了主公的私库,届时主公大婚又该如何是好?” 这种近似于“催婚”的言论,令刘备的表情略微一滞,然后摆了摆手,道。 “不急不急,大丈夫自当以志向为重,大志未成,何以家为?” 尽管刘备如今不过是二十多岁,正值年轻富强的年纪,但是随着吴郡整体发展走上正轨,李基还当真渐渐重视起刘备的子嗣问题。 不然,总不能又让刘备发生那种老来得子的状况出现。 尤其是乱世将至,主君有子嗣的话对于整个势力的稳定都有着莫大好处,不至于一旦主君出现什么意外,整个势力立刻分崩离析。 因此,这次顺带提及这个问题,李基还当真有点忍不住催婚了起来,道。“不仅仅是主公,便是云长、翼德、子龙、季常都该成亲了……” 此前大家都不是什么世家子且上无双亲,在这个讲究媒妁之言的时代迟迟没有成亲自是正常。 可如今都各自为官了,为长远计,早日成亲无疑是好事。 而李基的此言一出,原本跟在刘备与李基后方的赵云和夏侯博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默默再度与李基拉开了些许距离,拉远一点距离权当听不见。 便是连刘备,面临着李基的这个问题开始左顾右盼了起来,迟迟没有搭话。 或许,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媒妁之言与门当户对,但是谁又不希望自己遇到一个心仪之人? 汉末还没有被南宋礼教所毒害,所推崇的是诗经之中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甚至就连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凤求凰”也不乏向往之人。 这个时代的爱情,多的是大胆之人。 而李基也不含糊,直言道。“主公,可有心仪之人?” 刘备的老脸一红,连连答道。 “没有没有,备心中未有那等念头。” 李基见状,作为臣下倒也不好强迫,只得委宛地劝说道。“主公就算不娶妻,也该考虑先纳妾,如何?” “嗯……” 刘备含糊其辞地应了下来。 对此,李基也只能是颇感无奈。 若是刘备当真有什么明显缺点以及让人诟病的地方,那就当真是兄弟如手足,妻儿如衣物。 原轨迹之中刘备战败跑路,妻儿带没带上没关系,只要带上兄弟了那就是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 且不论刘备摔阿斗是否在原轨迹中真实发生过以及是不是作秀,但也充分说明了在后人看来刘备是真不在乎阿斗被摔成智障的风险。 在这一点上,刘备还当真有几分高祖遗风。 因此,李基只能想着想办法让刘备先娶妾,好歹先诞下个子嗣再说。 只是在李基返回吴县之后,原本还以为能够优哉游哉地缓一阵子再开始一点点操办大婚仪式,不想却是人刚换到府邸,就被开始摆弄了起来。 未多久,就连李基在这一阵子的摆弄之下都弄得头晕脑胀了起来,只是知道跟着刘备请来的精于礼法的名士像个傀儡那般一般随便摆弄起来。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是尚且还没有真正到大婚之日前的各种筹备以及适应。 而随着李基这一位正主回到吴县之内,整个吴县也真正地随之开始热闹了起来。 即便是刘备亲自以着亲属的身份帮李基主持着一应迎来送往的应酬,李基也是被摆弄得脸上渐渐流露出懵逼的茫然感。 也就是在李基流露着懵逼的神色之中,所选定的大婚之日终于到来。 对于这些繁琐的程序渐渐麻木的李基,依照着礼法将蔡昭姬迎了出来之时,思绪却是暗自地飘到了数百里之外的钱唐县附近。 当然,并非是担忧会有一条川蜀白蛇跑到钱唐县附近泄洪淹城。 而是按照计划的话,也就在迎到蔡昭姬的时辰,山越也该上当了…… …… 吴郡南部。 在李基返回吴县的期间,看似平静的局势实则在暗流涌动之下,或明或暗早已是出现了数次的交锋。 在郭异恰好能够窥视到一部分的情报之中,吴郡暗中从战局渐渐趋向平静的富春山之中,暗中调离了五千士卒到钱塘江附近驻防。 这一情报,非但没有令郭异与许攸感到担忧,反而让郭异与许攸完全安心了下来,以为这便是李基放心地返回吴县的后手。 在调回了五千士卒的情况下,占着钱塘江防守的便利,以一万左右的士卒确实有可能抵挡会稽郡的强渡。 只是,这一情报的得知,无疑令郭异说服山越的可能性为之大增。 此前山越之所以渐渐摆烂,那是清楚攻下重兵防守的富春山极难,啃下这块硬骨头就算有所收获也是损失惨重。 可一旦富春山的兵力下降,在郭异的威胁利诱之下,无疑足够山越为之心动了。 战斗……也是率先在富春山爆发! 大量山越再度轻车熟路地对富春山尝试性地发起进攻,但汉军所发出的反击力度明显比过去要孱弱上一倍不止。 这令大量的山越部落首领心中顿时大喜过望,明白郭异所言不虚,这一次绝对是千载难逢攻破富春山进入吴郡的机会。 且与郭异左右夹击之下,整个吴郡南部都将任由他们予取予夺。 当即,原本山越的试探性攻势为之一变,爆发出了属于山越的凶悍,大量山越自四面八方的密林之中朝着营寨围了上去。 尽管汉军早早就在营寨之外大量砍伐树木,制造了大量山越无处遮掩的空白地带。 但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之下,过去在山越眼中坚不可摧的汉军营寨很快就支撑不住开始收缩防线。 可山越更为擅长的无疑是顺风战,面对着汉军的退缩,山越的士气反而是随之大涨了起来,攻势也是越急越狠。 而随着山越开始攻入营寨之内,汉军兵力不足的虚实也随之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驻扎在营寨之内的汉军不过是三千余人,如何能挡得住三万余山越自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攻势。 在层层收缩防线之后,汉军终是在坚持了一个半时辰后,被迫丢下大量的辎重开始突破撤离营寨。 而一部分山越部落首领见状,倒是有心对那部分突围的汉军顺势掩杀追袭过去,但眼看着绝大部分的山越都开始在营寨内抢夺汉军留下的辎重,自是不可能独自率领着自己的部下去冒险。 因此,在占领了富春山的汉军营寨之后,这些在山林之中过惯了苦日子的山越几乎都蜂拥进营寨之中享受起汉军留下的种种物件和食物。 与此同时。 在富春山按照计划的战斗爆发伊始,郭异与许攸自然就开始时刻关注着钱塘江对岸的动向。 也就在郭异知悉探子回报山越强攻富春山,且攻势极急,很快便攻破了第一道吴郡汉军营寨防线之时。 钱唐县附近的吴郡士卒明显出现了异动,且郭异很快就又收到了吴县附近约有四千左右的士卒被匆匆调动往富春山而去的情报。 “哈哈哈,果然是如先生所料那般,吴郡已顾此失彼矣!” 郭异看着探子传回一个个大好的消息,忍不住兴奋地大笑了起来。 而同样坐在大帐之中的许攸,则是有些自得地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子。 “这一幕,方才符合常理……此举足以令吴郡首尾难顾,府君大人只消再等待半个时辰,待那四千士卒行军至半途,即可挥师渡江矣。” “届时,待在吴县等着洞房花烛夜的李子坤知晓这个消息,恐怕顾不得享受那温柔乡,而是要感到焦头烂额地抛下美人迅速赶回来了。” 郭异闻言,联想到李基那狼狈的模样,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满满的快意地说道。 “可惜,等李基小儿试图赶回钱唐县主持大局,恐怕那吴郡南部三县已尽数沦陷于我手了。” 这一刻,郭异从来没有觉得半个时辰过得是如此的慢,慢得郭异在这个半个时辰内连连确认了七八次时间。 而等半个时辰一过,早就将一切准备妥当的郭异豁然起身,朝着许攸开口道。 “子远先生还请暂勿用膳,待本府君拿下钱唐县之后,吾与子远先生一并到钱唐县的县衙之内用膳相庆。” 许攸也是忍不住笑吟吟地应道。 “好!那吾便等府君大人的凯旋消息,然后渡江与府君大人一并在钱唐县内用膳,也算是参加一番李子坤的大婚宴席了。” 第228章 江面上的庞然大物 江风烈烈,其势如洪! 全身披甲,甚至换了一顶更为厚重头盔的郭异站着岸边,看着在自己一声令开始如同一道道洪流那样涌入一艘艘渡船之中。 尽管由于会稽郡的工匠缺乏技术,所打造而出的渡船基本都类似些小渔船之类的扁舟,但是对于郭异来说遥遥看着渐渐黯淡的天色之下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依然不禁觉得心潮澎湃。 “这一次,看尔等如何能挡本府君的大军!” 郭异的脸上咧开着一道笑容,心中豪迈,只觉得只需顷刻便可渡钱塘江。 且不说那李基已不在钱唐县,就算是他尚且还在钱唐县,如何能阻拦这数百艘小舟横渡钱塘江的浪潮? “府君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作为郭异的副将兼心腹的郭才,同样也是语气之中难掩兴奋地前来汇报。 “好!” 郭异应了一声,然后手掌一挥之间,将背后赤红显眼的披风一扬,另一只则是按在腰间的佩剑之上,大迈步地朝着作为旗舰的大船走去。 当然,说是大船,实则也是与普通的那些小渡船相比。 事实上那就是一艘郭异自会稽郡世家的手中强征而来的一艘游船,最大限度也就是容纳百人左右。 不过这艘游船的外表豪华,很是得郭异的喜欢,自然也就被郭异选为旗舰。 而如今夜色渐暗,打旗语难以看清,所以在郭异的命令下都是通过火把晃动的方式传递特定信息,指挥着所有船只开始朝着对岸而去。 在岸上目送着大量渡船密密麻麻地铺满江面开始缓缓朝着对岸而去,许攸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点似乎不太妙的预感。 只是,许攸皱着眉思索了好一阵,依然觉得没有任何的破绽。 经过上次的教训,郭异与许攸自然也吸取到了相应的教训,几乎是完全确认了钱唐县的兵力布置,且非常确定刘备并没有派出更多兵力驰援钱唐县。 在通过山越强攻富春山引走四千士卒之后,如今的钱唐县所驻守的兵力,不可能挡得住郭异麾下两万余大军的冲击。 至于什么水攻火攻之类的,许攸同样也已经考虑在内。 郭异所率领的都是些小舟船,就算是火攻也最多是点燃一小部份船只罢了,根本不可能产生太大的效果。 水攻,那更是不可能! 这里是钱塘江,水流量就算不比黄河长江,那也是滔滔之势,根本就不可能建坝拦截水流量再用水攻淹没下游。 旋即,许攸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畏李基如虎了。 ‘在水火皆无效的情况下,吴郡根本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翻盘,除非是有神兵天降……’ ‘看来,李子坤还果真是在吾心中已成梦魇!那李子坤是人,吾亦是人,何须惧之?只需此战胜之,足可证明吾之才能不在李子坤之下。’ 许攸想到这里,心中大定,转而令自己的随从在岸边随时遥望江面之余,自己则是重新钻回帐篷之中静待好消息。 而今日的钱塘江就仿佛是在特意相助郭异,江面平静无波,纵使江风颇急,但那些原本只适合渔民捕鱼的船只横渡于江面之上也是相当的平稳。 这让郭异的心中为之大定,就怕天公不作美,倘若钱塘江发生大潮现象的话,那么这些小舟小船想要横渡钱塘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让郭异心中难耐兴奋,目光炯炯地盯着对岸,已经开始期望看到对岸的烽火台开始点燃一个又一个的烽火,然后目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船只而陷入绝望的画面了。 千船万桨,如何挡之? “下令,让所有士卒不要吝啬体力,全力划桨,加速前进。” 郭异朝着身旁的副官郭才下令道。 “是。” 郭才当即就指挥着传递命令的士卒晃动火把,将这个命令传递下去。 尽管郭异与郭才对于正儿八经的水战都算得上是一窍不通,但是提前制定一些传递信息的方式,这算得上是一些最基本的常识了。 而随着火把以着特定含义进行晃动,那大片的船只也是随之开始加速,一个个负责划桨的青壮不断地加速滑动船桨。 只是,还不等那一艘艘渡船的速度完全提起来,郭异骤然发现前方似乎在夜色之中钻出了什么庞然大物。 这让郭异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里可是在钱塘江江面的中心段,哪里会有东西横在江面之上? 然而,随着船只不断地拉近距离,那个藏于夜色之中的庞然大物却是越发的清楚。 “那……那是什么?” 郭异愣愣地指着前方,向着身旁的郭才问道。 郭才闻言,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同样也对着似乎在远处黑暗之中卧于江面的巨大轮廓满是不解。 “莫非是什么大鱼?” 郭才想了想,转而冲着郭异道。 “传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莫非府君大人便是遇到这等祥瑞了?” 被郭才这么一提醒,郭异莫名觉得未尝没有这么一个可能,当即令郭才取来弓箭,然后在箭头缠上布条,浇上火油。 旋即,体格魁梧的郭异拉弓满月,瞄准着前方那越来越急的巨大黑影。 “嗖!” 下一刻,那一根火箭离弦而去,朝着那道庞大的黑影而去。 尽管在急促的江风之下,郭异所射的弓箭完全称不上什么准头,但是那横在前方的庞大黑影几乎都要占据郭异的半个视野,再如何偏差都是无妨。 而包括郭异在内,此刻已经相当接近那隐于夜色之中庞大黑影的众多船只上的士卒,目光也是纷纷随着那火箭而动,沿着火箭所照亮的区域想要看清那黑影到底是什么。 然而,那火箭在半空还没有真正靠近那庞大黑影之时。 “着!” 一声暴喝从黑影之上传来,火箭却是仿佛在半空之中被什么击中,然后直直地朝着江面坠落而去。 第229章 渡半而击之 “老小子,弄花了老子的新船,老子非得弄死你不可。”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满是桀骜不爽的声音,那黑影之中骤然亮起了大量的火把。 而甘宁则是站在船舷之上,俯视着下方那密密麻麻的小不点,脸上露出着玩味且残忍的笑容。 直至此刻,随着那大量火把的亮起,包括郭异在内的所有人方才意识到那横于钱塘江面前的庞然大物居然是一艘巨船?! 倘若按照大小来算,那一艘巨船就宛如是巨象,郭异所乘的游船宛如兔子,那些普通士卒所搭乘的渡船更是恍若蝼蚁一般。 这种极致的反差,令包括郭异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到了一阵呆滞之中,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只是郭异他们愣住,在此早已恭候多时的甘宁可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一艘艘如同渔船一般的小舢舨,最大的也不过是世家子用来玩乐的一艘游船…… 甘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以及满满的残忍,以着满满的匪气高声地道了一句。“老小子,你怕是没有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水战吧,老子这便让你开开眼。” 而随着甘宁的话音落下,巨船之上骤然响起了响亮且激昂的号角之声。 与郭异、郭才那等嫩得可怜的水战蛋子不同,甘宁不仅仅在长江当了多年的锦帆贼,更是在大海之中都打磨了数月之久,双方的水战水平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甚至在早早接到李基的命令所对付的大体都是些小舢板后,甘宁特意想出了一个对付这些小舢板的好法子。 “江面无大浪,正好合适!” 甘宁手中拽着一条铁链甩了甩,然后在郭异等人惊骇的目光下,在甘宁座下的那一艘巨船后方再度出现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巨船。 不是一艘,而是两艘!! 更令郭异为之头皮发麻的,则是那两艘船在距离江面约半丈的高度处连接着一根粗壮的铁链。 旋即,两艘巨船相互拉开了一定距离之后,齐齐鼓起风帆便是在急促的号角声之中并行朝着郭异所率领的船队冲了过来。 郭异如何还不明白这两艘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巨船想要做到什么,它们想要凭借绝对的体型优势硬生生从他们之中冲过去。 而那横于两艘巨船之间的铁链,也会将路径之上的一艘艘如小渔船一般舢板尽数撕碎。 “快!快撤!!!” 郭异下意识地大吼了起来。 只是,甚至不用郭异命令打出火把传递命令,看着那两个庞然大物朝着他们冲来,士气已然是瞬间溃散,一艘艘船只拼了命地想要调头后撤。 然而,郭异与郭才对于水战本就一窍不通,那大量的船只与其说是蜂拥而去,还不如说根本就没有任何阵型可言,相互之间都是挤在一起的。 在如今想要后撤的情况下,反倒是直接乱成一团,尚且不等那两艘巨船靠近,就先有十几艘小舢板相互撞到了一起,落水者不知几何。 这混乱的一幕,让郭异为之绝望,甚至就连他所在的这一艘游船退路也完全被后方的船只所堵死了,根本就没有空间后撤。 至于站在船舷之上俯视着局势的甘宁,脸上则尽数都是鄙夷神色。 这般的货色,也敢在江面与我争雄? “也难怪子坤先生所言‘只需待其渡半而击之,即可大胜’,还真是没有半点挑战可言,真是无趣。” 甘宁砸巴砸巴着嘴自语了一句,然后冲着后方大喝了起来。 “小的们赶紧,过了亥时可就是吉时了,可莫要在吉时的时候还要见血。” “喔!!” 回应着甘宁的则是那一群锦帆贼所特有的腔调,并且号角声亦是随之再度急促了三分,指示着另一艘巨船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无处可逃的一艘艘小舢板,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被追上。 那粗壮的铁链亦是宛如一把大刀似的从上方一斩而过,大量的士卒为了活命只能是主动弃船跳入江水之中。 那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之中,郭异看不清铁链扫过一艘艘小渔船的具体状况,但却是能够看到一艘艘小渔船上所点亮的火把几乎是飞快地熄灭。 直至离郭异所在的游船越来越近,郭异的神色也是越发的绝望…… “挡住,挡住啊……” 郭异抱着那微弱的希望,但回应着他的却是那一根横扫而至的粗壮铁链,然后狠狠地斩在这一艘并不牢固的游船之上。 铁链所过,俱为齑粉。 在紧要的关头之下,还是郭才拖着郭异直接跳入江水之中方才侥幸地逃过一劫。 只是郭才身上所穿的甲胄可谓之沉重,落水之后几乎是直接就往着江底沉去,且郭异的水性根本就算不上优秀。 这让郭异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往上游去,却根本就无能为力。 直至感到胸腔越发的火辣难受,然后大量江水自口鼻灌入,极致的难受涌入身体,郭异的身体也随之迅速褪去最后的力气。 “救~咕噜~~咕噜~~~” 郭异的嘴巴一张,意识却是迅速地昏暗下去了。 ‘吾……吾命休矣……’ ‘这也是李子坤的陷阱乎?如此妖人,与之为敌,悔之晚矣……’ 最后的一刻,郭异的脑海之中闪过着这个念头,便再也什么都不再知晓,唯有浓浓的悔恨残留在心中。 直至,郭异骤然感觉自己的脸庞火辣辣地疼,仿佛是有人在抽自己的大嘴巴子。 “啪啪啪啪!” “给老子醒醒!!!” “来人,给老子上刀子和盐水,就不信弄不醒他。” 猛然反应过来的郭异连忙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跨坐在自己的身上,还不等郭异本能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那汉子又是一个大嘴巴子落下。 “啪!!” 这一巴掌,抽得脸庞本来就已经肿了起来的郭异痛得当场嗷嗷大叫。 “老子就说对待敌人直接用大嘴巴子,绝对比先生图册之中所介绍的人工呼吸来得要管用。” 甘宁骂骂咧咧地从郭异的身上站了起来,然后还不忘直接一脚抽在了郭异的身上,直接踢得郭异在甲板上滚了好几圈。 踢完,甘宁还不忘气冲冲地道了一句。 “你这阉党走狗到底有没有脑子,水战还穿一身铁,浪费老子多少功夫才将你从江里捞起来。” “也就是先生一定要我活捉你,否则老子现在绝对就将你给活剐了泡在海水里洗一洗脑子。” 而那一句句话语传入到渐渐回神的郭异耳中,让郭异惊惧得本能地蜷缩在一起,并且方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于一处宽阔得足以跑马的巨大甲板之上。 除此之外,郭异眼角的余光还注意到自己麾下的士卒,也正成串成串地正在从江水里捞起来。 在甘宁凭借着铁索横江强行破坏了那些小舢板似的船只后,身处于钱塘江中心的士卒们除了跳江根本无处可逃。 除了乖乖地等着被俘虏之外,唯有死路一条。 郭异小心地往着甘宁的方向看去,骤然注意到在甘宁身后躺在血泊之中的那道身影。 郭才! 而甘宁则是冲着郭才的尸体骂骂咧咧地道了一句。 “将这个也穿着铁甲的蠢货直接丢江里,累得老子怕弄错了还多捞了一个,真是碍眼。” “是。” 正当两个锦帆贼上前准备直接将郭才的尸体丢下去之时,站在甘宁身后的江值开口道。 “慢着,将他身上的甲胄先剥下来,如今缺铁得紧,免得浪费了。” 而郭异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郭才被熟练地剥了个干净,然后就直接被丢在海里。 这让近距离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郭异恐惧得整个人直发抖,生怕那个就同样是自己的下场,整个人吓得宛如鹌鹑似的缩成一团。 江值见状,不禁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意。 杀鸡儆猴,永远都是简单且有效。 旋即,甘宁大踏步地走到了郭异的面前,一脚踩在了郭异的身上,吓得郭异连忙跪地求饶,道。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 而对外生性向来是相当残暴的甘宁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踩着郭异的脚越发用力之余,喝道。 “少废话,那个叫许攸的在哪里?有没有跟着你一起上船?” “许攸?!” 郭异闻言先是一怔,然后连忙答道。 “许攸还在营寨上,还在岸边的营寨,英雄要是跟那许攸有仇,我这就回去帮英雄将他给绑来送来。” “不用了。” 甘宁的眉头先是一皱,然后朝着郭异伸手,接着开口道。“会稽郡郡守印信,拿来。” 印信? 甘宁的要求,让郭异的脸色一变。 丢了印信,那跟丢了官帽可没有什么区别。 这让郭异连忙哀求道。“英雄若是想要什么,本府君一定全力满足,无论是财宝美人还是……” 不等郭异说完,甘宁又是一个大嘴巴子落下。 “啪!” 两颗牙齿直接从郭异的口中飞了出去。 “拿来!” 甘宁以着命令的语气喝道。 这让内心惊惧交加到极点的郭异再也不敢吭声,只得颤颤巍巍地从身上的暗袋之中拿出印信朝甘宁递了过去。 第230章 共饮之 甘宁接过那个印信掂量了一下,然后就直接抛给身后的江值。 江值则是让旁边的一个锦帆贼举着火把靠近一点,然后举起印信在火光下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片刻后,江值才小心地将印信收了起来,道。 “印信无误。” 此前江值尽管只是一个郡丞,但对于郡守的印信自然也不会陌生,起码是具备着分辨能力的。 更何况印信之物亦有着种种可分辨真伪的细节之处,绝不是随便拿个石头就能仿出来的。 甘宁等到江值确认真伪后,这才松开踩在郭异身上的大脚板,然后蹲了下去,咧着大嘴开口道。 “郭府君,老子乃蜀中锦帆贼甘兴霸是也,刚刚从蜀中逃难至此,还缺一个落脚地,不知道郭府君能不能提供一下?” 锦帆贼? 郭异显然不会听说过这种蟊贼名号,且更是觉得荒谬绝伦。 恐怕就算是秦始皇派遣方士徐福前往海外寻仙问道所用的大船,也不过如此了。 郭异印象之中的楼船尚且还没有眼前这艘大船的一半大小,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蟊贼所有? 纵使郭异再如何蠢笨,也知这一伙所谓的锦帆贼与吴郡必然有着极深的联系。 只是如今郭异为鱼肉,甘宁为刀俎,只得是连连开口应道。 “是是是,本府君能为诸位英雄在会稽郡提供一个驻地,那是会稽郡的荣幸。” “识趣!” 甘宁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郭异那明显肿胀起来的脸庞,道。“来啊,请这位郭府君到船舱里喝茶吃饼。” 当即,两个锦帆贼在甘宁的命令下上前干净利索地将郭异给绑了起来,连拖带拽地将郭异往着船舱之内带去。 也直至郭异被带下去之后,在甲板一侧暗处站着的蒋钦方才走了出来,道。 “兴霸,此间之事已定,那接下来便都交给你进行处置了,我还另有要务在身,需靠岸运送士卒沿江而上围困富春山。。” 而面对着蒋钦,甘宁一改适才那一身匪气狂傲的模样,连忙抱拳回礼道。 “此次与公奕通力合作一番,可谓之爽快不已,改日定要与公奕畅饮一番。” 顿了顿,甘宁接着开口道。 “只是吾恐怕短时间内不能返回吴郡了,还请公奕届时回到吴郡后,多多替我在主公与先生面前美言几句。” “兴霸客套了,如今水军之中最受看重者,非兴霸莫属,我等虽离主公更近,但明显是兴霸更受主公与先生看重,故能独悬在外。不像我等,恐怕返回吴郡后还需驻扎在长江一线。” 说到最后,蒋钦的语气之中不免萌生了几分艳羡之色,这让甘宁也是大为受用。 明面上,甘宁还记得江值多次的提醒要与同僚之间处好关系,保持谦逊,但甘宁还是不自觉地嘴角扬起弧度,甚至就连下巴都挑起来不少。 江值见状,当即就明白甘宁的老毛病犯了,生怕他又说出什么狂傲之言,连忙接过话题道。 “谁不知公奕亦是如兴霸一般都是承先生大度不计前嫌方有今日,故以今后还望公奕可多与兴霸交流,以通力为主公效力。” 蒋钦闻言,也是点头称是。 在这一点上,蒋钦与甘宁算得上天然就有一定的亲近,同为江贼,又同样都是冒犯了李基后被不计前嫌收入刘备麾下效力。 故以,相对于沉稳且不苟言笑的徐盛,蒋钦自然也是更亲近于平时豪爽且似乎并无心计的甘宁。 随后,蒋钦与甘宁、江值客套了两句后便匆匆地离开了甲板返回另一艘大船,然后另一艘大船很快就消失在了甘宁等人的眼前。 “只待公奕将钱唐县周遭的兵力沿江而上运往富春山方向,待占领了富春山的山越贼子明早醒来,便会发现无数汉军神兵天降一般将他们团团围困了起来。” “很可惜,那一幕无缘亲眼见证了……” 说到最后,甘宁忍不住满是遗憾地感慨了起来。“要是能与公奕换一换就好了。” 江值闻言,语气一肃地提醒道。“兴霸莫要说胡话,先生交代我等的任务更为重要,万万不容有失。” “那倒也是。” 甘宁旋即振奋了起来,然后大手一挥,道。 “来人,将东西扛出来。” 很快,足足三十坛美酒就被锦帆贼从船舱之中扛到甲板摆了出来。 甘宁则是一跃而至船头之上,语气兴奋激昂地开口道。 “承蒙我主恩典,念及今天乃是先生大喜之日,各位兄弟还需征战在外,故我主特许此间大胜后可饮美酒一碗。” “此酒,既是为先生贺,更是为此次大胜而贺!!” 顿时,原本正在各司其职的锦帆贼纷纷兴奋地大喊了起来。 看似酒并不罕见,但是在这个粮食紧缺的时代,对于普通人或者普通士卒而言,这却已经是个稀罕物了。 尤其是在刚刚以着摧枯拉朽之势大胜一场后,能有美酒一碗饮之,可谓畅快。 当即,在锦帆贼的一声声欢呼声中,那一碗碗散发着浓郁酒香的美酒被送到了一个个锦帆贼的手中。 “各位兄弟,饮之!” “饮之!!!” 在锦帆贼们齐声的回应声之中,大量美酒入喉,激起胸膛一阵火辣,那湿冷的江风也仿佛是难以浇灭他们心中的火焰。 且,一艘大船,一场大胜,一顿美酒…… 也让这些原本只是追随着甘宁拜于吴郡之下的锦帆贼,对于吴郡多了几分认同感以及归属感。 甘宁也是心生豪迈,大笑地开口道。 “哈哈哈哈,兄弟们,美酒饮罢,那可就利索些干活,赶紧将那些落水的旱鸭子们都捞起来后,我们往会稽郡去,然后与我甘兴霸扬起锦帆贼之名畅游大海!” …… 而在郭异灌了一肚江水被捞起来的时候,李基此刻也正在被诸多宾客疯狂灌酒。 尤其是顾雍那小子,带着几个师兄便是对着李基就围攻了起来。 幸好,还有张飞这个酒罐子时刻不离地跟在李基身旁帮忙挡酒,那大嘴巴子一张,对于美酒那是来者不拒。 从宴席的东侧走到西侧,张飞喝倒了一片,李基体内的酒精含量恐怕都还没有达到酒驾标准。 不是李基不给诸多来宾的面子,实乃李基深知今晚还要开车,万万不能醉驾,不然若是逆行又或者是走错道了,那可就糟糕之极。 而此次的来宾也是比李基想象之中的还要多得多,除了诸多给了蔡邕面子的名士大儒外,就连何苗都派心腹送来了礼物。 至于一应的世家大族,也是数不胜数,甚至一些世家就连李基都不知其名。 纵使有着很自觉地代入长辈身份的刘备帮忙招呼着,李基转了一圈下来依然笑得脸庞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甚至明明李基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这么逛一圈,也是觉得头晕脑胀。 等李基终于可以找了个借口遁逃回到房间后,方才算是真正长舒了一口气。 而待李基看清那正坐于榻上的蔡昭姬之时,心中的那一二分烦躁以及酒意结合之下骤然化作了一阵燥热。 红烛的光芒微弱,更是映照着身穿合身嫁衣的蔡昭姬体态婀娜多姿,远远看着似是在静静坐于榻上,但李基走近了些许后,却是发现蔡昭姬露于外的白嫩五指正紧张地不断抓着衣角。 这一刻,李基看得眼神都莫名生出了几分迷离。 尽管李基心中所真正想要追求的并非是富贵红颜,但是如此一幕焉能不让人心神摇曳。 而依然被蒙着头的蔡昭姬,久久没有感受到进了房间的李基下一步动静,心中紧张更甚之余,强忍着羞意地糯糯开口试探问道。 “夫君可是已经醉了?是否需要妾身……” 不等蔡昭姬说完,李基的手掌便搭在了蔡昭姬的肩膀处,让蔡昭姬原本就紧张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更是下意识地颤了颤。 李基则是轻声地开口道。“那千斤美酒不醉人,倒是昭姬更让我心醉。” “夫君莫要开玩笑了。”蔡昭姬羞意难耐地答道。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李基轻轻地掀开着蔡昭姬的红盖头,看着那身穿嫁衣且一脸羞意的蔡昭姬,忍不住手掌就往着蔡昭姬的脸庞贴了上去。 入手似羊脂白玉,更是有着一阵羞意而生的温热。 蔡昭姬那捏着嫁衣衣角的五指已经忍不住来回搓了起来,一副欲拒还迎的神色,微微咬着唇,道。 “夫君就是打算如此轻薄妾身乎?未行那同牢之礼,合卺交杯……” 这让李基当即就醒悟了过来,明白自己确实有些孟浪了。 当即,李基便是将蔡昭姬扶了起来,然后共饮那合卺酒。 又是一杯美酒入腹,这让李基的兴致更为勃发,看着眼前那张满怀羞意的精致典雅脸庞,当即便是忍不住与蔡昭姬交流起来。 也直至此刻,李基方知蔡昭姬胸怀锦绣,甚是广阔无垠。 这大汉才女似是在充分诠释着什么谓之曰:书中自有颜如玉。 纵使李基亦是满腹经纶,也是交流了许久方才深深地将蔡昭姬折服,且最后还以红墨勾勒了一番成果。 第231章 大局已定 翌日。 当李基从睡梦之中醒来之后,大有几分食髓知味的李基还欲温存片刻,反倒是被蔡昭姬推辞了起来。 “夫君身负重任不可贪图享乐也,再者妾身也还需要休息一阵,还请夫君怜惜。” 对此,李基自然不会勉强,正欲自行起身穿衣梳洗之时。 蔡昭姬倒是有些勉强地主动起身,协助着李基梳洗穿衣,原本李基是有意让蔡昭姬多歇息一阵的,让随着蔡昭姬一并陪嫁过来的李书、李琴来就行。 不过蔡昭姬对此倒是颇为坚持,李基也只能作罢。 而当蔡昭姬为李基梳洗穿衣完毕后,又动作有些生疏地盘起长发地露出那白嫩的脖颈之时,李基心中不禁略微一热。 ‘罢了,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李基劝说了自己一句,然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房间,生怕自己又把持不住将蔡昭姬盘起的长发又弄乱了。 而待李基离开后院,将府内的下人都召集了起来,然后任命李书、李琴总管府内大小事务之时,忽然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郭嘉那小子,居然还没有起床? 作为李基的书童,郭嘉自然也是跟着住在李基府内的前院之中。 只是如今李基都已经起身了,郭嘉那小子居然还在睡觉。 当即,李基就让李书派人去将郭嘉那小子给喊过来。 只是,当郭嘉一副睡眼惺忪地出现之时,身旁还跟着一个脸上似乎有着幽怨之色的夏侯兰。 骤然,李基想了起来。 府内只为书童准备了一个房间,但返回吴县后被一应婚事所扰,李基完全忘了自己有两个书童这么一回事。 再加上由于夏侯兰每日都需在仁德书院主持沙盘“四渡红水”,前几日夏侯兰均不在府上,以至于李基下意识忽略了这么一个细节。 而看着夏侯兰那看着郭嘉一脸的敌视与幽怨,这让李基几乎瞬间就猜到大体发生了什么。 昨夜,不会是夏侯兰先回房中歇息,然后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的郭嘉也摸了进去…… 还是郭嘉先回房中歇息,后续夏侯兰摸回被窝里才发现多了一个人。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甚至,李基故作不知地忽略了这个问题,关心道。“明正,奉孝,昨晚尔等饮宴到什么时候?怎生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夏侯兰闻言,连忙恭敬地答道。“吾有过,迟迟未起,请先生罚之。” 反倒是郭嘉揉了揉眼睛,依然是那还没有回魂的模样,道。“昨夜乃先生大喜之日,先生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夏侯兰闻言,大为看不惯郭嘉那散漫浪荡的做派,怒声质问道。 “大胆,郭嘉,尔怎可对先生如此无礼?” 郭嘉不以为然地答了一句。“敬重在乎心,而非是一味谨守那迂腐之礼。” 眼看着夏侯兰与郭嘉似乎要争辩起来,李基连忙抬手制止道。 “好了,明正与奉孝相互之间可熟悉了?尔等皆乃基所看重之人,亦是今后可为柱石之才,故以基有意让尔等多加交流一番,便让尔等共住一间房,昨夜尔等可有促膝长谈,抵足而眠?” 夏侯兰闻言,看向郭嘉的眼神越发的幽怨不满,也不吭声。 反倒是郭嘉笑着开口道。 “我昨夜倒是想与明正兄抵足而眠,相谈一番人生,只是明正兄似对我有所芥蒂,视我如猛虎洪水,故以昨夜明正兄宁愿分席而睡地面,也不愿与我共枕一席。” 而夏侯兰就像是被撩拨一下底线,怒声就想开口驳斥道。 “住嘴,你这无礼之徒,那房间明明是我先……” 知夏侯兰与郭嘉的性格看来不合的李基也不勉强,随意摆了摆手,道。 “好了,当下并非是纠结这等小事的时候,既然明正不习惯,那我让李书额外为奉孝准备一间房。” “谢先生。”郭嘉拱手应了一句。 旋即,李基也安抚了夏侯兰几句,然后派了一辆马车送夏侯兰返回仁德书院,自己才带着郭嘉朝府衙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李基不时看着两侧喜庆都尚未完全褪去的街道,随口问道。 “奉孝,汝觉得吴县如何?” “与中原大城相比,不过是个偏远小城……” 郭嘉先是道了一句,转而语气一转,道。“然,百姓神态面容,城内治安环境,皆胜中原诸多大城多矣。” 对此,李基只能说是很客观的评价。 中原近年来越发动荡,大有人心惶惶之象,反倒是刘备在吴郡之内的民心如日中天,且刘备完全没有像那些贪官污吏那般私设什么乱七八糟的杂税。 因此,在刘备真正上任郡守后,仅剩那些私设杂税的消失就让诸多百姓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 上行下效! 当刘备秉承仁德之念,多有善待百姓之举,那么麾下的一应官吏无论本心如何,为了奉迎作为郡守的刘备,也必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做出鱼肉百姓之举。 如此近一年下来,吴郡治下百姓的神态面容自然是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李基看着马车外的一个个眼中渐渐多出了些许光的百姓,略微一笑,然后开口道。 “这只会是一个开始,奉孝且记住这一刻,来年的同一时间,或许你的感受会更深。” 郭嘉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百姓,微微地点了点头。 旋即,李基又低声地问了一句。 “奉孝觉得当今朝廷如何?” 郭嘉略微一惊,这无疑是个敏感的问题。 只是,随着郭嘉扭头与李基对视起来,却是莫名地明白了李基的意思,缓缓答道。 “腐败之极,或再现群雄逐鹿乱象亦不远也。” 李基没有吭声,也没有表态赞同与否。 事实上,这一问所问的并非是朝廷,所问的更是郭嘉对于汉室的看法。 从郭嘉的回答之中显而易见,郭嘉并非是那种汉室死忠,反倒很直观地指出乱世或许不久将至。 这一点,也是逐渐地被许多智者所察觉。 平定黄巾之乱后,当今天子卖官鬻爵变本加厉,各地郡守权柄更重,又设立了州牧之策。 强地方而弱朝廷…… 许多智者们如何还不能判断出其中的危险程度,反倒是当今天子沉浸于帝王心术的平衡没有丝毫察觉。 而李基看似没有吭声表态,但是并没有出言呵斥,这也让郭嘉原本略微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 没有表态,某种意义上亦等同于表态。 有些事是无须直白明言的。 很快,马车便到了府衙。 只是李基也算是日上三竿才起床了,但来到府衙之后发现几乎是空空如也,除了一些仆从之外,几乎就没有官吏在府衙之内当值。 “主公真的是……” 李基无奈地笑了笑,明白此等状况的出现必然是刘备宣布今日休沐,任由吴郡上下大小官吏在昨夜的宴席上可随意畅饮。 随即,李基走入到了府衙之内,除了不急不忙地翻找查阅起离开吴县期间的各种重大政务文书存档之外,也是在等待着一些重要的消息。 昨夜,李基或是一夜放纵不假,但依然还是忍不住心系吴郡南部战事。 而遑论昨夜战事顺利与否,消息也该于此刻传回了。 未多时,正如李基所料。 一身风尘仆仆的蒋钦便是亲自回到了吴县府衙,原本看着蒋钦看着略有些空荡荡的府衙还颇为茫然,但看着李基亲自迎了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道。 “不负子坤先生重托,大胜。” “快快说来。” 李基脸上不禁流露出欣喜之色,直接询问了其中要点,道。“那郭异可有擒住?” “已被兴霸擒获,且会稽郡郡守印信亦也到手。” 蒋钦以着绝对肯定的口吻答道。 正是因为此事关键,故以蒋钦方会在甘宁的船上亲眼确认才离开的。 “好!” 李基当即抚掌而笑。 此计之关键,不在乎破敌多少,正是在乎一举擒获郭异。 只要郭异在手,那么再借以与吴郡明面毫不相干的甘宁之名,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太大了。 甚至,李基有心效仿曹老板的挟天子以令诸侯,通过甘宁实现挟郡守而治会稽。 旋即,李基再度追问了起来,道。 “那富春山之状况又如何?” 蒋钦连忙答道。 “亦已依子坤先生之计,将大量士卒沿江而上运至富春山周边交到关将军与徐将军的手中,在我折返回来之时,关将军与徐将军已经开始率领两万士卒将富春山团团包围起来。” “以我军之精锐,料想那被困于富春山营寨之中毫不自知的山越贼众,此番必定是插翅难飞了。” 至此,李基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 即便山越的数量高达三万有余,但是他们所擅的是丛林作战,且大多习惯独自作战,正面军阵作战完全不会是汉军对手。 而富春山营寨之外,李基早就以抵御山越为名,下令大量砍伐树木,清理出了大片毫无遮挡的区域。 这一片区域在山越进攻之时会成为他们的阻碍,如今更是能够配合汉军牢牢地将他们困死在营寨之内,断绝了他们再度潜逃入深山老林的机会。 第232章 你也有计? “公奕,此番劳你来回折返了,还请暂且下去歇息,稍后我再替公奕向主公请功。”李基笑着开口道。 蒋钦连忙答道。“我不过劳苦小功,不敢居之,此番大胜实赖先生妙计。” 旋即,蒋钦就被李基直接安排在府衙之内歇息,然后再派人前去请刘备过来。 尽管吴郡南部的战事大局已定,但是战后依然还有着种种安排需要刘备亲自定下的。 而等李基将这些都安排妥当之后,一直跟在李基左右的郭嘉方才开口问道。 “不想先生原来早已定下妙计,以大婚为引,一战而定之。” 李基笑了笑,答道。 “有何妙计可言,不过是依仗巨船之利,一网成擒罢了,此前破坏了一批郭异手中的渡船后,结局便已是注定,待他再度收集足够渡船之时,我吴郡的巨船也已经打造完毕了。” “水战,尤重船只之利!” 郭嘉默默地听在耳中,心中自然是不信那种看似有手就会的发言。 如果当真是有人信,那才是真的傻子。 莫说是李基提前两个月就为郭异定下了“渡半而击之”的计策,就是此前提前埋伏破坏俘获了会稽郡一批渡船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反倒是那山越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倘若是一味抵挡然后放虎归山,说不得今后依然会时时骚扰,因此如何一劳永逸地解决山越的问题,这才是真正的难点所在。” “而亦是奉孝此前的献策给吾提供了思路,借以吴郡兵力不足,侧重钱塘江一线防线为由明面抽调富春山的兵力,然后再通过郭异之手引山越入局。” “只需如奉孝所言那般,破坏了富春山之中的水源又留下一定的粮食以及大量的钱财,足可让山越在营寨之内徘徊享乐。” “如此,顺势以船运输兵力自钱塘江逆流而上迅速调至富春山,将富春山这个‘瓮’合上盖子,那这一个‘请君入瓮’也就成了。” 李基似是指点,又似是在探讨地向郭嘉说出着此番定计的思路。 只是,郭嘉自是不敢居功,道。 “嘉如何不知若完全依据所想的那般设下‘请君入瓮’可行性颇低,其中关键反倒是先生所布置的那一连串遮掩,以至于山越以及郭异都没有一丝怀疑就进入此中的‘瓮’。” 李基摆了摆手,道。“奉孝也莫要过于自谦了,此便是集思广益也,若是仅我一人,或未必能想到此策。” 也就此时,刘备与张飞一前一后地走入到了正厅之内,身后还跟着平日里寸步不离的夏侯博。 看着李基与郭嘉似乎在正厅内讨论着什么,刘备远远便开口问道。 “子坤与奉孝可是在讨论什么要事?” 当即,李基与郭嘉连忙起身向着刘备行礼道。 “主公。” “此间又无外人,那繁琐俗礼大可不必。” 刘备上前直接将躬身的李基扶了起来,然后又不忘向郭嘉微微点头示意之余,道。 “反倒是子坤为何早早起来,何不多多歇息一阵。” 张飞也是跟着大咧咧地道了一句。“就是就是,子坤先生之前应该还没有体验过那什么闺房之乐,怎生那么早就起来了。” 在这方面脸皮不如张飞来得厚的李基,被说得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之余,拱手道。“不敢因私废公耳。” 刘备察觉到李基的几分窘迫,当即便冲着张飞呵斥了一声,道。“翼德怎能如此对子坤说话。” 顿时,张飞那原本咧得老大的嘴巴一僵,只得是重新合了起来。 旋即,李基隐晦地向刘备递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的刘备便是让夏侯博在正厅之外守着,不允任何人入内,要与李基相商要事。 郭嘉见状,也是识趣地以着准备茶水为借口退了下去。 很快,正厅之内就仅剩刘备、李基以及张飞三人。 刘备也不坐在主座,而是拉着李基、张飞在两侧就坐了下来,且发出了一声感慨道。 “每日总是琐事缠身,我们三人已很久没有这般坐下了,倘若云长亦在吴县之内那可就算是我们兄弟四人难得的团聚了。” 这一番话的话里话外,无疑均在说明着刘备的心中同样也是有着一个个的圈子。 其余的文臣将领再如何被刘备看重与信任,但是在刘备的心中始终只有李基、关羽、张飞三人是共起于微末,生死不弃的真正手足。 这也让李基同样萌生着几分感触之余,有些疑惑地问道。 “翼德怎会与主公一并同来府衙?” “昨夜翼德喝得酩酊大醉,备便干脆将翼德带回府中歇息,听闻子坤有要事相请,顺便就把翼德一并带过来了。”刘备答道。 对此,李基倒是不觉得惊奇,反倒是有些似笑非笑地朝着张飞问道。 “那翼德此番参与‘以工代赈’可有什么收获?” 张飞拍着胸膛,自豪地答道。“子坤先生放心,俺可绝对没有偷懒,一个人干的活比五六个人来得都多。” 这让刘备忍不住轻踹了张飞一脚,笑骂着提醒道。“子坤问的是什么内心收获?昨晚备是如何跟你说的?” 张飞闻言,当即就醒悟了过来,冲着李基拱手道。 “子坤先生的一番良苦用心,俺已经明白了,此前俺之所以常常打骂士卒,盖因以为是他们不努力。” “此番真正与那些青壮流民同吃同住,方知非是他们懒散,实乃早已倾尽全力耳,今后俺定不再做那等鞭挞士卒之举。” 李基看着张飞那一副认真的表情,也知张飞此次绝非不是表面功夫,道。 “如此亦不枉翼德往河道走一趟,以至于整个人都晒得更加黝黑了。” 霎时间,正厅之内笑成一团,便是张飞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此前张飞的肤色便黑,在外面没日没夜地晒了这么久后,整个人已经大有几分黑得发亮的趋势。 旋即,待笑声略微平息后,李基亦是正色开口向刘备讲述起当下吴郡南部的局势变化。 尽管刘备此前便知李基在吴郡南部的布局安排,但是当一觉醒来局势当真与李基一开始预料的那般分毫不差,依旧感到大为震撼。 刘备一边捋着须,一边满怀震撼地感慨道了起来。 “子坤之才已可堪神鬼莫测也。幸得子坤乃是与备同心同德,否则倘若子坤乃是与备对立,恐怕便是深陷死无葬身之地亦不自知。” “主公过誉了,且基能有今日,亦是多承主公信任。” 顿了顿,李基接着说道。“只是如今那三万余山越贼子已尽困于富春山之中,如何定夺处置,还请主公示下。” 一旁的张飞闻言,嘿嘿一笑,道。“大哥,子坤先生,俺有一计可教那山越再难成威胁。” “翼德,你也有计?”李基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俺这段时间那可是白日挖掘河道,夜间还会翻阅兵书,胸中亦已有韬略。” 张飞拍着胸膛地说着,仿佛是拍着自己的底气。 刘备与李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同样的眼神,然后开口道。“好,那还请翼德定计。” “咳咳!” 张飞当即学着平时李基定计之时的姿态,原本铜铃大的眼睛垂了下来,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 数息后,张飞方才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道。 “自古用兵最为凶险不过水火,俺觉得不如在富春山周边多布置引火之物,然后放火焚烧富春山,让那山越贼子藏身于营寨之中也只能被活生生地烤死、熏死。” “子坤先生不是说这是‘请君入瓮’吗?那就刚好是给这个瓮加把火!待那三万余山越一死,吴郡自然便再无山越之患。” 刘备点了点头,先是称赞了一句,道。“翼德果然是大有长进,已然会用计了,甚好甚好。” 不过刘备称赞之余,却是看着李基的方向流露出几分询问的目光。 李基则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着否定,道。 “翼德啊,此际正值九月,雨量何其多也?且山中密林水量更是充沛,恐怕就算是倾尽吴郡火油,也难以将整个富春山烧成一片火海。” “再者,水火无情,纵使条件符合用火,亦是需要万分谨慎,否则一旦火势卷席开来,顷刻间说不得焚尽千里,那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常言道: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就算这个时代没有这些律法,但相应的也是没有先进的救火手段,且这个时代的森林面积大的惊人,想要救火仅凭人力可谓是难如登天。 一旦火势不受控制地完全蔓延开来,一如袋鼠那边烧上一年半载,那可当真是要成为历史罪人的。 说不得那滔天火势不仅焚尽了山越,更是会致使无数百姓不得不逃离家园化作流民。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李基都不可能选择在森林之中用火计,否则也就不需要这么麻烦地请山越入富春山这个“瓮”了。 而张飞原本有些兴奋的表情一僵,讪讪地答道。 “俺,俺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李基见状,自然不会一味打击张飞的积极性,也跟着鼓励道。“无碍,不过翼德也确实有所进步,此乃好事也。” 第233章 其心可诛 刘备在一旁也跟着鼓励了张飞几句后,开口道。 “子坤,不过翼德所想也不无几分道理,若不能将那三万余山越贼子全歼于富春山,今日纵使击退了山越,明日还是需要在富春山布置重兵防范,何其劳民伤财也?” “不过那山越贼子有三万余众,困得了一时,但困兽犹斗,待营寨之中的水粮一绝,说不得他们会拼死反击,导致我军也会损失惨重。” “故以,子坤还是需想起万全的法子,最好能使吴郡再无山越之患为佳。” 而听着刘备的表态,李基实则内心是有些麻爪的。 并非是灭那山越贼子难,想要瓦解那些山越之人困兽犹斗的反击,李基有的是法子。 只需饿上那些山越贼子三五天,待那些山越贼子即将忍不住拼死一搏之际,只需往营寨之中送去仅供三分之一山越可活命的食物和饮水。 饿极之人,明知其中有阴谋,但是不会顾得及那么多的。 届时,山越贼子那原本一致对外拼死反击的意志便会当场瓦解,且由于食物有限,山越内部又有着不同的部落,可以预料的是为了争夺有限的食物饮水,必起内乱。 如此反复,每隔三五天皆送上仅供三分之一山越饱腹的食物饮水,不消半个月,不用汉军动手,营寨之中的山越大半就会死绝。 甚至,整个过程都可以打着“仁德”的旗号要求山越投降去提供饮水食物,而山越内部混乱导致的厮杀反倒是更加凸显了异族残暴。 整个计谋,可堪“兵不血刃”与“毒辣之极”! 当李基下意识地萌生此计之时,甚至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自己的主观所思考出来的计谋,这明明是贾诩才会用的“毒计”。 肯定,又是被贾诩给污染了。 只是,在李基看来山越以及南方诸蛮都是可以融入到汉人这个大家庭之中的,一旦此次对山越斩尽杀绝,那无疑是起了一个极坏的头。 再者,李基前世便是生活在交州之地,说不得祖上多少沾点南蛮血统也不一定,这直接把自己迷人的老祖宗给做掉了,可实在是太孝了。 想到此节,李基的太阳穴都忍不住跳了跳,然后伸手揉了揉眉心,道。 “基不敢有瞒主公,基确有兵不血刃可除山越之策。然,此或可使吴郡今后五年或十年内免受山越之患,但五年或十年后,山越之患必然再复。” 刘备不解地问道。 “为何?此前锦衣司不是暗中探查,发现吴郡南部一带以及会稽郡附近的山越部落大多都集中在富春山了吗?只待困杀那三万余山越,吴会之地的山越不是就此一清了吗?” 李基略微捋了捋思路后,答道。 “主公,冠军侯亦是纵横漠北,使匈奴远遁,自此漠南无王庭,可草原之上匈奴一蹶不振后,又出现了鲜卑、乌桓、西羌。” “只要那片草原还在,那么草原上的水草自然会养育出新的马背民族。” “同理亦然,纵使一战除尽了吴会之地的山越,但只消一定的时间,其余地方的山越必然也会朝着原本吴会之地的山越地盘发展,占据着吴会山越原本所拥有的一切。” 听着李基如此分析一番,刘备顿生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大汉男儿,何人不向往冠军侯的功绩? 只是,刘备心中未尝没有萌生过疑惑,那就是大汉自汉武帝之后对外战绩几乎都是胜利,为何草原上的异族就似乎永远都杀不绝似的。 而如今听着李基所提出的论调,反倒是觉得明朗了起来。 只要草原还在,纵使杀得再多,这何尝又不是在降低了草原上那些异族人口,让剩下的异族可以享受原本不够的水草维持生存。 待草原上的水草又到了不足以让现有的异族生存的阶段,无疑说明异族的人口自然也是提升到了一定程度。 为了生存,南下劫掠中原便成了最优解。 而如今,山越的状况亦是大有几分相似。 只要深山老林还在,在其余区域的山越也是自然会慢慢迁徙到吴会之地的周边,等过个五年十年,又会形成新一批的吴会山越。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啊。” 刘备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然后向着李基问道。“那子坤可有良策解此死结?” “恩威并施,或可行。” 李基缓缓地开口答了一句。 尽管如今山越的状况有些类似于北方异族,但是双方无疑也存在着不同点。 且原轨迹之中的诸葛亮也算是打了一个样,七擒孟获折服南中地区那一片的蛮族,恩威并施,使着纵使是千百年后,南中那一片地区的后人依然遵诸葛亮为阿祖阿公,遵守着与诸葛亮定下世代看守边疆之约。 刘备闻言,却是不假思索地反问了一句。“子坤,此可算是政事?” “是军事,亦算是政事,且关乎今后吴会之地的长远发展。”李基答道。 刘备骤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一手拍着李基的肩膀,道。 “那便行了,但凡是政事,备亦是会听子坤决断,只要子坤觉得如此可为,那备便会鼎力支持,绝无二话。” 而不等发楞的李基回答,一旁的张飞也是跟着开口道。 “大哥说得对,子坤先生有时候过于谨慎客套了,只要子坤先生开口,咱们兄弟三人又如何会不听子坤先生的?” “尤其是这等关乎长远发展的政事,别说大哥二哥不懂了,就算是俺也常常弄不明白。子坤先生跟俺商讨这种事情,俺也是听得两眼发黑,还不如子坤先生直接道出决断,俺看看有没有哪里能帮得上忙的。” 张飞那经典的大咧咧发言,让李基不禁为之哑然失笑,然后答道。 “好,既然主公如此信任于基,基定不负主公之托,定当使吴会之地再无山越之患。” “如此就拜托子坤了。” 刘备下意识答了一句,然后不忘补充道。 “只是子坤新婚燕尔,可不能再孤身南下了,还是留在吴县之内遥控指挥南部战事即可。” “主公放心,我本就没有打算南下,此事重在方向,基是否亲自坐镇富春山并不要紧。”李基答道。 尽管山越依然是未消之大患,但已成瓮中之鳖,麻烦的只是怎么妥善处理那些山越,可那些山越还想对吴郡造成什么冲击却是不可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李基自然不会再特意跑去富春山坐镇了。 而对于李基的回答,刘备也是相当的满意,生怕李基为了妥当处置山越,又跑去吴郡南部呆上两三个月的时间。 “主公,除了山越之事外,不知主公对于会稽郡郡守郭异如何处置,可有想法?”李基再度开口问道。 这一次刘备显然是学精了,明白李基既有此问,心中必然已经有所决断,直接反问道。 “子坤不妨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若遵大汉之律,会稽郡郡守郭异无故攻伐吴郡,与造反无异,合该整理罪证且押送至洛阳听候天子发落。” 李基先是道了一句,让刘备为之微微点头,且这无疑也是刘备原本的想法。 只是还不等刘备表态赞同,李基就语气一转,道。 “只是郭异背后所站着的是十常侍,一旦将郭异押往洛阳,必然会成为大将军以及诸多世家攻讦十常侍的借口,继而引发朝中新一轮的激烈政斗。” “除此之外,如此一来主公与吴郡也会一并成为这一次政斗的中心,实乃凶险之极,且对万千吴郡百姓也是有害无益。” “并且有着十常侍庇护,郭异就算押往洛阳也未必会受到相应处置,更重要的是就算朝廷指派了新的会稽郡郡守,说不得还会是十常侍爪牙或是贪婪恶邻也。” 这一条条有理有据的推测,让刘备的眉头不禁深深地拧了起来。 “如此说来,郭异是万万不能押往洛阳的,可难道就此放过郭异那贼子不成?”刘备颇有些不满地说道。 “大哥说得没错,就算放了郭异,那郭异说不准还是会再度伺机攻击吴郡,还不如一刀剁了。”张飞愤懑地说道。 “翼德,慎言!那郭异也是一方郡守,焉能以私刑杀之?”刘备低声地呵斥了一句。 而李基佯做思索了一阵,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提出道。 “主公所言极是,所以基思考了良久,那郭异既不能杀,又不能送往洛阳,似乎唯有往郭异身旁多派贤人监督教导,引其为善。” “若是郭异能因此悔过自新,自此多行仁政,向吴郡学习看齐,亦不失为会稽郡百姓之福也。” 此言一出,张飞还未意识到其中的问题所在,可刘备显然不是什么政治白痴与蠢笨之徒。 李基的话语之中看似是监督教导郭异,但实质上无疑是控制郭异。 这一举,同样也是触动到了刘备的底线。 若是旁人,刘备无疑会当场呵斥其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只是,说出此言的却是李基…… 而此前在李基的分析之中,刘备也深知郭异如此奸恶之贼无论是放、杀还是押往洛阳皆不妥,且如此一来,又确实是对会稽郡百姓大有裨益。 第234章 再造大汉之志 随着气氛似乎一时沉寂了下去,张飞渐渐也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在刘备与李基之间徘徊。 而李基自然知道刘备的为难之处,此事有违刘备心中的理念。 人永远都是多面性的,刘备亦然。 仁德是他,心怀大志是他,忠义同样也是他。 纵使是在原轨迹之中,在汉室衰落,天子沦为曹操手中的提线傀儡,各处身为州牧的汉室宗亲冷眼旁观之际,也惟有刘备在四处奔走,扛起着复兴汉室的大旗,足以佐证刘备心中的理念为何。 或许在许多人看来,那只是刘备用来给自己贴金的口号。 然而事实却是曹操、孙权、刘表等割据枭雄无不承认,甚至就连天子同样将希望寄托在刘备的身上,让刘备参与到了“血衣带诏”之中。 而如今,李基无疑是给刘备出了一个大难题,在百姓与朝廷之间选择,在仁以及忠之间抉择。 此非是臣子所该为之事,但李基却是明白这也是早晚必须让刘备面对的。 随着吴郡开始大踏步发展,必然会开始有方方面面的细节会显得不似忠臣所为。 李基之志不在于挽这一个腐朽的大汉于将倾,而是欲为千千万万的百姓再造一个新的大汉,以仁德之君刘备为帝,再现泱泱华夏之盛世,而不是五胡乱华的惨剧。 同心同德…… 过去,刘备每次谈及此词之时,李基莫名有些心虚,但此刻亦想与刘备坦诚相谈。 刘备这一次的沉默前所未有的漫长,漫长得张飞甚至都有些遭不住那紧绷的氛围,道。 “大哥,你说句话呀。” “翼德……” 终于刘备开口了,且声音略显得有些嘶哑地接着开口道。“翼德,你且到门外去,为兄有些事需要与子坤谈一谈。” 张飞有些诧异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大哥还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自己的。 只是,张飞看着刘备与李基对视到一起前所未有的沉重目光,也明白了刘备与李基之间或许出现了什么重大分歧。 “大哥,子坤先生,那俺在门外候着,你们完事了再喊俺进来。” 张飞瓮声瓮气地道了一句,然后就往着门外走了出去。 而夏侯博看着张飞被赶了出来,神色是震惊的…… 毕竟作为刘备的贴身护卫,夏侯博可是再清楚不过刘关张之间的关系是多好,昨晚刘备与张飞甚至是抵足而眠的,当真说视张飞为真正的手足也不为过。 “有甚好看的。” 张飞撇了夏侯博一眼,然后就站在了大门的另一侧,耳朵则是不自觉地听着屋内的动静,考虑起假如等一会刘备与李基在屋内打了起来的话,自己该帮谁。 帮大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子坤先生本就打不赢大哥; 可帮子坤先生的话,对大哥出手也不太好。 但是两不相帮的话,张飞又有种眼睁睁地看着左手打右手只能干焦急的感觉。 ‘要是二哥在就好了,俺跟二哥一人拉住一个最是妥当了……’ 而就在张飞只能在门外听着墙角胡思乱想之时,在仅剩两人的屋内,刘备的神色肃然地朝着李基问道。 “子坤,你的想法有一点危险,明为监督郭异,实乃窃取会稽郡实权,此非是忠臣所为,可是有谁在背后怂恿蛊惑了你?” 李基的表情微动,叹息了一声后,说道。“主公,当今世上或有人能在计谋上胜吾一筹,但却绝对无人蛊惑得了吾,吾……很清楚适才在说什么。” 这让刘备的脸庞明显抽动了一下,眉毛都是拧成了一团,似是有怒气勃发欲呵斥李基,但又心有不舍地忍了下来,道。 “子坤,我等为汉臣,食汉禄,焉能行那等汉贼之事?不可为也!适才子坤之言,备权当你昨夜之酒未醒的戏言,今后万万不可再提。” “主公!!” 李基骤然提高了音量,明白事已至此,已无退缩的道理! “你我为汉臣的前提,难道不是先为汉人乎?在主公心中大汉是一人之大汉,还是天下万民所共筑的大汉?” “今,主公可见多少汉人流离失所,未有一容身之地乎?如此之大汉,还是那威名远扬四方之强汉乎?还是那高祖皇帝推翻暴秦而建立的强汉乎?” “今之大汉,又与昔日暴秦何异?且基非是汉贼,亦不欲窃汉,实乃欲让主公效仿光武帝再救大汉!” 此番话,无疑已是在赤裸裸地表明着李基的心志,更是震惊得刘备神色大震,手指有些发颤地指着李基,道。 “子坤,子坤,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何须至此?!今天子不过是被奸人一时蒙蔽,且有子坤之能,未必就不能实现那以一郡而治天下的大志。” “此前,中原如此大灾,在备与子坤的通力合作之下,不也安置了无数流民,使其再有安居乐业的机会吗?” “只要如此十年二十年,你我同心致力于开发长江以南,足可使天下百姓皆有温饱也。” 李基缓缓地摇了摇头,坦诚地与刘备对视,道。 “主公,你我没有二十年的时间,甚至就连十年的时间都没有,最多五年……当今天子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便会支撑不住。” “只待天子驾崩,以眼下时局之乱,便是主公也合该清楚以二位年幼皇子必然无法压下纷乱局势,乱世……必至!” 这一番话,让刘备的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猛然抓住李基的肩膀,道。 “子坤,你可知在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李基看着眼前神色有些狰狞的刘备,很是明白此刻刘备心中那巨大的落差感。 在刘备的眼中,这个世道原本便是处处艰难,幸得有两位义弟以及李基辅助,一路以命相搏换来了一处实现抱负的吴郡之地。 且在李基的治理之下,吴郡之地几乎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蒸蒸日上,只待吴郡水利改造结束,可开垦的良田何止万顷,足以活民无数。 或许,只待实现那“以一郡而治天下”的抱负后,必可让长江以南的无数州郡争相效仿,如此往复,再现繁华盛世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刘备眼中,那便是世道或许破烂,但却是在一点点朝着充满希望的未来发展…… 然而,刘备眼中充满希望的世道却是在顷刻间被李基撕得粉碎,被李基以着肯定且赤裸裸的语气宣布五年之内天子便会驾崩,紧随而至的便是群雄逐鹿的乱世。 刘备……从不会怀疑李基。 李基所预料之事无一不准,所推演之未来无一不中,这让刘备对于李基几乎有着一种迷之自信。 即便是这等对天子充满了大逆不道的结论,刘备依然没有丝毫的怀疑,几乎是下意识就相信了李基的结论。 而这让刘备几乎在转瞬之间,就第一时间为忠义贤良的李基找到了为何会萌生“效仿光武帝再造大汉”这种念头的借口。 这一刻,刘备甚至有些心疼起李基。 李基所看到的未来是何等长远,他又是独自背负了多少而未有人与之分担。 让刘备当汉贼,刘备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让刘备效仿光武帝,刘备自然不会心生抗拒,甚至心中还萌生了几分自得与满足。 被李基类比为光武帝,这在刘备看来可谓是极高的评价与荣耀。 ‘原来,备在子坤心中的形象是如此高大?’ 一念至此,刘备不自觉地略微挺起了些许胸膛。 而此前在刘备眼中李基那带着几分想要暗夺会稽郡实权的汉贼之嫌,也转变为了李基深知乱世将至,故以在为复兴汉室积蓄力量。 尚且不用李基开口解释,刘备在心中便为李基适才那大逆不道之举进行了开脱。 只是,刘备思索了一阵,尝试地问道。 “子坤,难道乱世到来便是不可阻挡乎?以着子坤之能,难道也没有力挽狂澜之能乎?” 李基叹息了一声,道。 “主公,基亦不过是一肉体凡胎,非是仙人也。便是眼看主公治理吴郡,收纳流民,创建仁德书院,仁德之名蒸蒸日上,那袁氏尚且暗遣许攸勾连郭异意欲攻袭劫掠南部诸县,以坏主公贤名。” “可想而知,如今朝堂之内的政治斗争是何等凶险,又岂是毫无根基的我等所能插手的?” “而世道之乱不仅在于各方官吏世家,更在于朝堂之中,可就连朝堂都无法插手分毫,又谈何阻止乱世,力挽狂澜?” 刘备闻言,原本强提起来的神色明显地再度显得黯然。 李基与郭异相持两月有余,纵使锦衣司在会稽郡的布置再如何不足,如此漫长的时间也足以查到许攸的存在。 顺藤摸瓜之下,很容易就判断出背后又是哪一股力量在推动。 十常侍与名门袁氏,皆有所参与。 这无疑也让刘备渐渐看透了那腐朽的朝堂,满怀感慨与恨意地开口道。 “可恨满堂公卿,皆乃汉贼。世食汉禄,不知汉恩。累我百姓,无有立锥之地栖身之所!” 第235章 主公,便是基的选择 只是刘备骂过之后,所感到的却是深深的无力。 一味的怒骂,改变不了世道,改变不了天下。 片刻后,刘备缓缓地开口道。“子坤,所以你是从一开始便知乱世将至,故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乱世而准备?” 李基闻言,本能地只准备点头应是。 只是在注意到刘备那似是有些复杂的眼神,骤然意识到了什么,答道。 “在基的眼中,乱世既已无法避免,那既欲平定乱世再造大汉,自然需要寻一与基志向相同,心怀百姓的仁德之君。” “主公,便是基的选择。” 这一刻,刘备从李基的眼中所看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真挚。 这一番话……不假! 即便是有了一定的美化,但确确实实就是李基的肺腑之言。 这让刘备原本有些旁皇动摇的内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目光再度恢复了过往的坚毅沉稳,反问了一句。 “既然备是子坤的选择,那么备的意志,子坤是否一定会遵循?” 而刘备对待李基的态度从来都是坦率之极,无须李基去忧虑所指的意志为何,直言道。 “若乱世果真降临,备有幸效仿光武帝平定乱世再造大汉,可当今陛下子嗣在的话,备亦要还政于陛下的正统子嗣,子坤能否做到不加阻拦且支持于备的选择?” 这一刻,李基笑了。 笑得刘备的心中萌生紧张! “基,与主公同心同德,可指天发誓定然不做那等阻拦之事!届时主公欲效仿周公,那基便随主公隐遁于世以垂钓为生又有何妨?” 随着李基那说出那没有半丝勉强的话语,刘备心中的大石终是完全落下了,看向李基的眼神甚至泛着满满的激动。 与备同心同德者,唯李子坤也! “好好好!” 刘备忍不住上前用力地抱了抱李基,然后沉声道。 “备已知子坤心志,且备亦相信子坤的判断!倘若那乱世将至,你我主臣本就该当仁不让,济世救民,再造大汉,方不愧于心!” “纵使此刻所为或有违忠臣之道,但备与子坤之心坦诚可照日月,俯仰无愧天地,足矣!” 李基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清澈似可见底。 这一次,李基几乎完全坦诚地向刘备表露想法…… 当然,只是“几乎”…… 还余下的那一点点,那便是没有主动告知刘备当真走到了那一步,就算想要还政于他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无须李基在其中主动有所作为,只要李基表态中立,那么刘备自会知道什么叫做“黄袍加身”。 刘备明明在军营入睡,一觉醒来,就已经住在皇宫,睡在龙床,身披龙袍…… 且,李基深知不可能会让刘备有还政的机会。 贾诩就算不为了富贵,仅仅是为了避免还政后被清算的自保,在刘备靠近那一步的时候,绝对会以着无懈可击的方式做掉当今天子的子嗣。 即便不会出现后背身中十七刀自杀那么离谱,但保底一个愧对列祖列宗自缢而死绝对跑不掉。 以贾诩之能,断然会做到无懈可击,让世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而李基适才仅仅是答应了刘备届时不加阻拦,但可不曾发誓主动阻止。 ‘主公,只要你的初心不改,基定然会让你的龙椅坐得稳稳当当,甚至直接焊死在陛下的龙臀上……’ 心情完全放松了下来的李基,甚至思绪都有些飘忽了起来,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让刘备忍不住问了一句。“子坤,何故发笑?” 李基被问得略微一怔,然后连忙答了一句。 “盖因于公,基与主公同心同德;于私,基有幸迎娶昭姬,不日或将有子嗣诞下,成家与立业皆全,如何能不笑?” 刘备闻言,心情放松了下来后,忍不住道。 “那敢情极好,届时子坤若有子嗣,不知备可有幸为义父?” 义父……又见义父?! 李基发现这个时代似乎就存在着一种“义父”风气,这……何其危险也? 届时李基一生忠臣,结果子嗣是个反骨仔中了“义父”诅咒,反手将刘备给做掉了,那我李某人岂不是成了司马懿?! “不可!” 李基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表示反对,这让刘备的神色都为之一怔。 而李基轻咳一声后,道。 “主公与其为义父,何不考虑也速速诞下子嗣,若为同性,可让你我子嗣效仿桃园结义那般拜为兄弟,若为异性,亦或可亲上加亲。” 此言一出,刘备当真是彻底心动了。 “子坤此言,甚是在理。” 刘备顿时就忍不住琢磨了起来,现在赶紧娶妻纳妾,勤奋一点耕耘,那不是正好能赶上子坤吗? “子坤,一言为定!”刘备一脸认真地开口道。 对于刘备而言,人生的一个小遗憾莫过于结识李基乃是在桃园结义后,而倘若能让自己与子坤的子嗣补全这一份遗憾,实乃佳事也。 “一言为定!” 对此,李基自然不会抗拒。 反正李基只是承诺了同性就结拜,异性只是言及或可亲上加亲,并没有说一定会定下娃娃亲的意思。 而刘备所看重的,也本就是同性结拜的承诺。 不过刘备对于嫡子的正妻人选,同样也是此刻就直接在心中圈定了范围,必然要在关羽、张飞、李基三人之中的子嗣之中挑选。 只是,刘备考虑到李基说不准生的都是男丁,忍不住也开始琢磨起关羽与张飞的婚姻之事了。 与没有结拜的李基不同,刘备作为大哥,长兄如父,在这方面是能一言而决关羽与张飞的婚事的。 只是屋内的双方坦诚以待,相谈甚欢,可就苦了在屋外候着的张飞听着屋内久久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急得大有几分上跳下窜的感觉。 一旁的夏侯博见状,忍不住开声宽慰道。 “三将军何须焦急,主公与子坤先生谈完正事自会出来。” “季常,汝不知其中……问题,俺就怕出什么事。” 张飞有几分焦虑地说着。 适才刘备那般神色,还是张飞第一次见到,且向来温润如玉般的子坤先生,也是一副寸步不让的坚定姿态。 这让张飞如何能不急? 就在张飞忍不住在纠结是否敲门询问一番之时,正厅大门从里侧打开,刘备与李基均是一脸笑容地从中走了出来。 张飞见状,连忙上前关心了起来,问道。 “大……大哥,你没事吧?” “备能有什么事?”刘备反问了一句。 “那适才大哥与子坤先生那……那事……”张飞有些隐晦含糊地问了起来。 “自是已然与子坤商议完毕,后续交由子坤全权决断,反倒是翼德在外可勿要多言。”刘备说到最后,不忘提醒张飞一句。 对此,张飞渐渐也是明白了此中厉害之处。 人人都似乎觉得张飞是个莽夫,但张飞事实上一点都不蠢,平时只是典型的身体比脑袋动得快罢了。 而刘备转而则是朝着李基开口道。“子坤,那适才所商议的诸事便劳烦你多加费心了。” “主公放心,基心中自有把握。”李基洒脱且自信地笑着应道。 此番与刘备开诚公布,也算是一了心结,让李基此前有些地方需要束手束脚的动作,自此都可以放手而为。 旋即,刘备便是带着张飞直接离开了府衙。 此番知悉了乱世将至后,对于刘备而言无疑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冲击,但若论压力的话,刘备当真未觉得顿生多少压力。 毕竟,背后有子坤…… 不过,这也让刘备的某些观念与想法发生了一定转变。 因此,刘备带着张飞离去,却是准备逐一去拜访诸多尚且还在吴县之内的各方宾客。 既知乱世将至,军政诸事有李基居中调控,刘备甚是放心,但刘备自然也需要去拉拢各方,积攒人脉,寻才问贤。 不过,待刘备离去不久后,锦衣司传回的一则情报,却是让李基原本美丽的心情黯淡了几分。 许攸……跑了! 潜伏在会稽郡之中的锦衣司没能逮住许攸,甚至许攸是抛弃了自己的家奴,让家奴在岸边等候消息,自己则是躲回军帐后悄悄开溜。 这让那些原本通过监视在外的家奴确认许攸行踪的锦衣司意识到不对劲之时,许攸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让李基略有些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许攸跑了这无疑会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许攸或许距离顶级谋士还有所差距,但其能力绝对不负名士之名,今后或会成为吴郡阻碍也不一定。 不过事已至此,李基也无从追究,只得暂且让锦衣司密切关注许攸行踪之余,让郭嘉磨墨,然后亲手书写给关羽的军令,以及给甘宁的密令。 锦帆贼甘宁明面上与吴郡毫无干系,纵使有人怀疑甘宁控制郭异掌控会稽郡,也如何都没有证据牵扯到吴郡的身上。 只是甘宁还身负重任,江值之能或可为一郡丞绰绰有余,但“挟郭异而令会稽”是个精细活,江值未必能够牢牢把控住会稽郡的局势。 霎时间也不知为何,一想到这种脏事累活。 李基第一时间想到最为合适的人选,便是……贾诩大君子。 第236章 文和啊文和 吴县,贾府。 贾诩正斜躺在榻上,身侧的桌案上摆着香茗甜品,不时地哼着一些吴会小调,享受着难得的休沐时光。 且与两个月前相比,贾诩的体态明显更圆润了一分,甚至肤色都白了不少。 近两个月来,贾诩心情无疑都可谓是相当的不错,既无案牍之劳形,又无子坤之乱耳,每日去府衙点卯几乎就是走个过场。 俸禄照领,工作又少,且与刘备时时还会关注吴郡南部战事动向不同,贾诩深知处理那方寸之地对于李基而言不过小菜一碟,根本就难成气候。 如此心宽安逸之下,贾诩如何不会体胖? 就在这时,贾穆急步走了进来,道。 “父亲,门房来报,子坤先生来访?” 这一句,愣是听得贾诩拿着茶盏的手掌都抖了一下。 “不见!” 贾诩的回答脱口而出。 贾穆有些不解地问道。“父亲为何不见子坤先生?” “昨日李子坤大婚,今日他便匆匆来访,莫非还能是什么好事不成?” 贾诩以着相当肯定的口吻判断之余,开始猜测了起来。 “莫非是吴郡南部出现了什么大变数?以李子坤之能料想不会出现这等纰漏!” “不过断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无疑!穆儿,你去把李子坤拦住,就说为父昨夜饮宴偶感风寒病重不能见客。” 说罢,贾诩还赶紧从榻上灵活地爬了上来,有些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桌案上摆满得满满的各式瓜果点心,看得贾穆一愣一愣的。 这让贾诩略有些不满贾穆的迟钝,道。“你还愣着作甚,速去,不然那门房定然是拦不住李子坤的。” “是,父亲。” 只是在贾穆连忙拱手往着门外退去之时,李基的脚步便已经遥遥传来。 “文和!” 贾穆在贾诩的注视下连忙关上房门,然后朝着李基的方向迎了过去。 “子坤先生,子坤先生,请嘘声,家父昨夜偶感风寒,折腾了一夜,方才勉强入睡,可勿要惊醒了家父。” 贾穆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让贾诩略感欣慰之余,连忙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好之后,重新躺回榻上,还拿了一床被子盖到身上佯做入睡。 “文和病了?可有医师为文和诊断过了?”李基问道。 “已有过医师上门了,言及家父近日需多加修养,不可操劳,更不宜见客。” 贾穆的声音继续传入到贾诩的耳中,令贾诩颇感欣慰,自家这个儿子看来在必要时刻还是懂得如何演戏的。 “果真病重至此不能见客?”李基的声音似是带着几分质疑地问道。 “不能。” 贾穆叹息了一声,高声地回答着,但脑袋却是在上下地点着。 贾穆这嘴巴上说着不行,脑袋却是在连连点头的一幕,看着跟在李基身后的郭嘉看着虽然不太明白,但却是大为震撼。 这贾穆到底是谁的儿子,怎么这孝心多少有点朝着李基变质的感觉? 而李基自然也是很懂,音调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带着几分悲凉地开口道。 “不想昨日文和尚且满脸春风地参加宴席,今日却已经是一病不起,世事无常啊!不行,今日我无论如何都要见见文和,否则说不准下一次就是天人永隔了。” 说罢,李基便是朝着房门迈着大步地走了过去。 贾穆也是一边为着李基指路之余,一边似是带着几分惊慌失措地喊道。“子坤先生,子坤先生,不可如此啊,叨扰了父亲,说不得父亲的病情会因此加重的。” 屋外的动静,贾诩听得可谓是一清二楚。 随着房门被强行推开,背对着房门的贾诩连忙闭上双眼,调整呼吸频率,佯做入睡。 贾诩预料李基但凡还有点良心,在不太确定自己是真病重还是装病的情况下,都会轻手轻脚地试探一下就会自觉离去。 然而,贾诩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基早就从他的好大儿身上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因此在进了屋后,李基看着躺在榻上似乎一病不起的贾诩,当即就是夸张地痛哭了起来。 “文和啊文和,世事无常,适才穆侄儿言及你病重不起,基还有所不信,不想你果真病重卧床了。” “呜呼哀哉,痛哉悲哉,怜你我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今日却是逢此大难,基又该如何自处?莫非是天妒英才,苍天要留我一人独立辅助主公大业乎?” 这一连串的话语,听得郭嘉只觉得感人肺腑,又觉得哪哪都不太对劲。 旋即,李基的话音一转,道。 “文和且放心,我这就去将张仲景给你请来,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你的疾病,然后再去把主公他们都喊来,也好让你将未尽之言都交待清楚。” “即便最后文和不幸撒手人寰,也可不留遗憾地离去,且以你我交情,今后汝妻儿吾必代为养之,视如己出。” 听到这里,贾诩再也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 否则李基真的将张仲景以及刘备请来,那可就真的是气氛烘托到那里,不死好像都不太合适了。 “咳咳咳……” 贾诩佯做咳嗽的模样从梦中醒来,虚弱地开口道。 “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子坤啊。” 配合着贾诩演出的李基,尽情地挤兑着贾诩,大踏步就是上前坐在榻边握着贾诩的手掌,语气哀愁地说着。 “文和,文和,我来迟了,来迟了啊。” 也就是李基的演技远不如刘备,眼泪做不到说来就来,只能是以一手抚面,免得表情绷不住笑出声来。 只是,贾诩看着屋内还有郭嘉这么个外人,同样也还是要一两分面子的,朝着贾穆与郭嘉挥了挥手,道。 “尔等先下去,我要与子坤说些……咳咳……话。” “是,父亲。” 贾穆躬身拱手应了一句,然后便领着郭嘉离开房间,还不忘关上房门。 待贾穆和郭嘉离开之后,贾诩脸上的虚弱之色一扫而空,掀开被子就直接坐了起来,道。 “行了,你个李子坤当真好不要脸,恶客上门,推都推不出去。” “文和,此言可就深深地伤了我的心,我可是视你为长辈,故以新婚燕尔都不忘上门拜访一番。”李基带着几分悲切地回道。 此言,贾诩自是不信分毫。 转而躬身从榻下将茶具点心瓜果之类的重新搬到了桌案上,然后又给李基斟了一杯茶,道。 “既是新婚燕尔,子坤不在家中陪着娇妻,来我这处作甚。” 李基的表情一肃,正色道。 “自是有大事相商。” 这让贾诩的神色也端正了几分,看着面前的李基。 而李基略加琢磨了一番后,道。“吾已与主公言明乱世将至,主公已定下效仿光武之志。” 顿时,贾诩的眉眼之间不禁流露出几分喜色,明白刘备这一番的态度转变意义将会是何等重大。 “也只有子坤或许能如此劝说主公,换做他人,恐怕刚一开口会被主公当成乱臣贼子拉下去斩首了。” 顿了顿,贾诩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眯,道。“子坤此番来意应该不止告知这个消息吧?” “吴郡南部的战事大局已定,会稽郡郡守被俘,为了会稽郡的发展,也是为了百姓生计着想,我有意‘挟郭异以控会稽’。” 李基依然是那一副严肃的语气,道出了让贾诩颇为震惊的话语之余,不等贾诩反应过来,李基便是接着开口道。 “不日,我便要前往会稽郡坐镇主持大局,故以此番前来也是特意与文和交接一应公务的。” 顿时,贾诩的脸就彻底地垮了下去。 如果是贾穆那个傻小子,说不准会以为这是深受李基的信任,即将要被寄予厚望,加以重任的开始。 然而,贾诩如何能不明白无人能够代替李基在刘备集团之中的地位。 不仅仅是李基的能力无人替代,更重要的是刘备对于李基的信任是无可替代的。 有些事李基碰了,在刘备看来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换做是其余人碰了,说不准就是要命的。 再者,李基身上掌管着郡守印信、郡丞印信还有兵符,这三个东西就算给了贾诩,贾诩敢拿吗? 可没有这三个东西,李基就算是一应公务都交接了过来,贾诩敢接过来吗? 所以,李基这完全就是在以进为退,看似是主动到会稽郡坐镇,实则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着贾诩。 一时间,贾诩那幽怨的眼神就跟昨日丧妻了似的,甚至一把将刚刚给李基倒满的茶水夺了回来一口闷了。 “就知道你个李子坤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要刻意出现准没好事。” “文和何故如此诽谤于我,败坏我的名声?”李基似是不解地反问道。 “唉!我还不如当真病重了。” 贾诩叹息了一声,道。“子坤也不用装腔作势了,那会稽郡的情况到底如何?你且说说。” 旋即,会心一笑的李基也不得寸进尺,便是将眼下会稽郡的情况都具体介绍了一遍。 整个过程之中,贾诩默默地听着暗自分析。 等李基说完后,贾诩问道。“那甘宁、江值,吾为何未曾听闻其名?” 第237章 将起之乱 事实上,刘备集团之中知晓甘宁存在之人,可谓少之又少。 毕竟,甘宁在李基为他规划的定位本就不是什么光采的角色。 “甘兴霸名义上是锦帆贼,实则算得上我军的暗子。不过他另有要务,所以甘兴霸除了会给文和提供一定程度的必要武力支持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海上航行,且会对外宣扬会稽郡会是他的老巢所在。” “可信否?”贾诩再问。 “自是可信。”李基答道。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甘宁与江值的族人尽数已经迁到吴郡之中定居,否则仅凭着甘宁所表的忠心,如何能让李基安心将最新打造的两艘海船之一交到甘宁的手中。 旋即,贾诩不再说话,险些是在暗自琢磨着什么,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片刻后,贾诩摇了摇头,道。 “难!” “文和何处有所顾虑?”李基问道。 贾诩也不含糊,娓娓道了出来,与李基细细地商议了起来,道。 “那郭异与十常侍必有联系,且许攸此人能力不凡又侥幸走脱,如此一来纵使甘宁明面上与吴郡毫无干系,但对于十常侍以及袁氏而言,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 “再者,会稽郡各个县城之中有多少是郭异心腹尤为可知,极难完全杜绝有县官越过府衙就联系朝廷。” “以上种种相互关联,极其容易引起朝廷重视,那便是难矣!” 或许如今的大汉朝廷已堪称腐朽,但它依然是余威尚在,只要被大汉朝廷所重视,亲自派遣重兵征讨会稽郡,仅仅以着甘宁的名义如何能挟持得了郭异? 甚至一不小心弄巧成拙,还会将吴郡也牵扯到里面去。 “文和之见,果真是一针见血。” 李基赞叹了一句,然后道。 “不过这一点文和可以放心,西羌即将再度叛乱,与这等大事相比,会稽郡之事断然不会引起朝廷重视?” 贾诩闻言,神色略微一惊,问道。“子坤何以得知?” 对此,李基笑而不解释,仅仅道了一句。 “五日内,凉州西羌叛乱之事必会传至吴郡。” 此言一出,不禁让贾诩深深地看了李基一眼。 贾诩的第一反应就是李基手中这一个情报机构提前探查了消息,然后又迅速否定了这个结论,那一支情报机构还不可能对凉州之事了如指掌且提前五日知晓。 那么,就仅剩最后一个可能性:凉州西羌叛乱,有李基的影子。 事实上,贾诩猜得不算有错,但亦未全对。 若是在原轨迹之中,西羌早就该在上一年冬就由于看到了大汉朝廷平定黄巾之乱的衰弱,由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等人勾连西羌,然后以“讨伐宦官”为名,进犯三辅之地掀起叛乱。 只是,由于李基以及刘备的影响,黄巾之乱比原轨迹之中的要提前了好几个月结束,这反倒是一定程度上吓到了西羌以及韩遂等人,转而选择了继续观望。 而李基之所以对于西羌叛乱在即,却是因为对于刘焉而言,想要切断益州与司隶之间的联系。 汉中是关键! 可汉中亦并非是刘焉可以随意完全把控的。 刘焉想要暗中操纵汉中生乱,让朝廷无力平乱的前提,那就是必须凉州以及三辅之地先乱,让朝廷一时无法顾忌汉中。 故以,李基通过刘璋之口对刘焉进行的暗示,反倒是刘焉数月以来暗中串联了韩遂等野心家,提供钱粮装备,开始勾连西羌在凉州再度掀起叛乱进击三辅之地。 西都长安正位于三辅之地,朝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任凉州叛乱不管,必起大军征讨叛军。 只是原轨迹之中,凉州西羌所掀起的叛乱连绵了数年之久,直至韩遂等人内乱方才逐渐平息了下去。 此次有着刘焉的暗中资助,说不准韩遂等人勾连西羌所掀起的叛乱声势将更为浩大,朝廷的注意力也必然都会完全被韩遂等人所吸引过去。 如此一来,朝廷自然不会重视会稽郡疑似有贼人甘宁挟持郭异掌控一郡大权之事。 而得了李基如此肯定的回答,明白绝非无的放矢的贾诩细细地琢磨了起来,发现如此一来的话,此事确实大有所为。 在朝廷无力派兵南下征讨会稽郡之际,那么即便有些许风言风语传至朝廷,朝廷唯一的选择也只有让作为扬州刺史兼吴郡郡守的刘备去解决。 让刘备自查,那自然是发现有问题,然后正在尝试解决,最后拖个几年时间。 直至真正的乱世到来之后,刘备再率军以讨贼之名解决了甘宁之患,让甘宁自罚三杯洗心革面,刘备也能名正言顺地将会稽郡正式纳入掌控之中。 如此一来,贾诩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前去会稽郡坐镇所需要做的是什么活。 脏活! 清洗郭异的心腹残党,暗中将整个会稽郡掌控在手中,顺带的在必要情况下与吴郡这边配合着演戏。 “怎么样?文和,到时候你被外放到会稽郡,那也算得上是一人独掌大权了。”李基笑眯眯地说着,语气不乏羡慕。 平日里永远都是一副君子仪态的贾诩,忍不住白了李基一眼。 “对了,会稽郡的吏治过于腐败黑暗,同时也有不少世家豪族把持乡里,这些可都是于国于民有害之处,文和别忘了多加关注。”李基笑着道。 对此,贾诩又举起了三根手指晃了晃,一副询问的意味。 而李基想了想,举起了一个拳头张开又合上。 “一网打尽?” 贾诩下意识地道了一句,听着李基一脸错愕,连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五成就好了,否则每一次都是三成,也太过于欲盖弥彰了。” “还是你李子坤有善心。” 贾诩如此道了一句之余,又接着问道。“只是子坤觉得杀人者是刀,还是持刀者?” “反正杀人者不会是锻刀人。” 李基随口地答了一句,然后就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罢,便站了起来,道。 “不过文和这一次装病倒是正好合适,稍后我会请张仲景来一趟,然后对外宣布文和染了奇症,需要居家长时间休养作为文和暗中离开吴郡的借口。” 顿了顿,原本即将准备离去的李基脚步一顿,看向贾诩,认真地开口道。 “文和,此番南下会稽郡,好生照料身体,顺便带上几个医师和贾穆吧,左右也能多个照料。” 这满怀关心的话语,让贾诩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触动。 李基或许非人哉,但偶尔还是能说出两句人话的,起码还愿意让自己的长子随行左右伺候着。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信任与关心? “放心。” 贾诩应了下来,也算是完全同意了南下会稽之事。 而这,也将是接下来刘备集团的大动作所在。 会稽郡位于吴郡以南,面积比吴郡还要大得多,但人口却只是与曾经的吴郡相仿,仅有七十余万,可想会稽郡的地广人稀程度更甚于吴郡许多。 可只要贾诩暗中控制住会稽郡,那么刘备真正掌管的地盘将会直接翻倍,几乎等同于将近半的扬州都纳入了控制范围。 与此同时,吴郡同样也能将一部分难以安置的流民往着更南部的会稽郡输送。 也正是因为如此重要,李基方才不得不让贾诩亲自到会稽郡坐镇,避免出现什么差错。 …… 而李基在郭异被俘虏后迅速布局会稽郡的同时,汉军团团包围了起来的富春山之中。 此刻,汉军与山越就像是双方交换了位置一般。 汉军团团地将富春山给包围了起来,封锁着山越重新逃入山林之中的路线,山越则只能困守于原本汉军所建的营寨之内。 且令山越为之绝望的,却是汉军趁着夜色弃营寨而逃之前,已然将营寨之中的水源彻底破坏,所遗留的粮食也只够数日之用。 陷阱! 这无疑是一个陷阱。 然而,待山越醒悟过来之时,原本在山越眼中不过数千之数的汉军骤然在一夜间剧增到两万的地步,并且围绕着在富春山之下列阵建营。 山越尝试着组织了几个悍勇的部落进行突破,但在没有树木遮挡的情况下,仅仅是汉军的箭雨就足以让山越为之绝望,难以越雷池半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在富春山之下布置了大量陷阱后,山越明白突破似乎已经难以登天。 也就在汉军在不急不缓地围困越发绝望的山越之时,一则军令也是自吴县发出日夜兼程地送达汉军大帐。 坐于大帐之内的关羽,取过军令,眯着眼睛地看了起来。 对于李基的笔迹,关羽自是无比熟悉,这让关羽分辨出这是来自于李基亲手所书的军令后,眯着眼睛都睁大了些许,正色地细细浏览了起来。 片刻之后,关羽方才将手中的竹简细细地卷了起来。 坐在关羽下首处的徐盛见状,拱手道。“关将军,吴县那边的命令是?” 关羽一捋长髯,缓缓地开口答道。“大哥与子坤先生仁德,愿给山越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这让大帐之内的一众将领,都生出了不少骚动。 毕竟,与山越相持两月有余,如今好不容易将山越尽数围困了起来,如此就放过对方,岂不是将大大的功劳推离自己? 第238章 威与德 只是随着关羽的目光一抬,所过之处的骚动几乎是瞬间就平息了过去,尽显关羽的威仪之盛,便是连作为副手的徐盛也不敢轻言。 旋即,关羽轻抚长髯的手掌未动,眯着眼地低声喝道。 “子坤先生的目光明见万里,顷刻之间便是乾坤逆转,使敌我攻守互换,若论首功,当数子坤先生运筹帷幄也。” “而,尔等于此间有何大功可言,还妄生他念?此事倘若传出,岂不是让世人嘲笑我关某治军不严?” 顿时,大帐之内的一众将士纷纷惭愧低头。 尽管汉军驻守富春山与山越相持两月有余,未有半分懈怠,但迟迟未能破贼除寇,却也是事实。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基略施妙计之下,便教双方攻防互换,将那三万余山越围困于富春山之中,这无疑是让诸将士为之惊叹不已。 “关将军安然归来,可就太好了。” 而关羽眯着的眼睛一睁,高声回喝了一句。 相处了一段时间知晓关羽性格之傲的徐盛,也不在意那凌人语气,正色问道。 纵使关羽并没有开口,仅仅是端坐于马背之上斜眼看着五十丈外的营寨,也同样引起了山越的一阵骚动。 只是,不等那两千昏迷的山越汉子被送到营中,就在距离汉军如今的大营百丈外就被拦了下来。 “哼,徐将军本就多虑了,那山越畏我之威,焉敢妄动?且此番关某给予了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更当感激涕零才是,安会无礼?” 而对于这些大多都是依据着经验打仗的部落首领而言,眼下惟一的方法也只有聚集所有山越一股脑地朝着山下一处相对薄弱点突围,依靠着人命打开一条道路撤退。 关羽冷哼一声,似有些不愿地接着开口道。 如此一来,面对着大汉强弓,那些山越人几乎就是活靶子,彻彻底底地被困死在了山上。 关羽之名,关羽之威,关羽之形象…… 这也是关羽反复斟酌了一番李基的军令,从中所领悟的深意,明白此刻提出这等条件,那些山越根本就没有拒绝的选择。 徐盛思索了一阵,赞同地说道。 且由于南方本就闷热,深山老林之中闷热程度更深,这也让山越既没有甲胄,更没有披甲的习惯,大多都是半赤裸着上身的。 只是,依然是那个问题…… “子坤先生之意便是只诛首恶,以正大汉威严,余者倘若臣服,可既往不咎,免其一死。” 关羽闻言,亦知正是用兵之际不宜严加惩戒,对于徐盛的配合暗感满意之余,道。 说罢,关羽也不再多言,调转马头,便领着刀斧手以及弓箭手往着山下走去。 “伤我百姓者,誓杀不饶!” 而两日的时间,几乎是转瞬而过。 绝望以及饥饿,渐渐在营寨之中的山越开始彻底蔓延开来。 有一点,关羽并没有说错。 “关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用意?” 关羽一甩披风,干脆将手中战马的缰绳交到亲兵手上,然后颇有些小心地往着山下走去。 而关羽就如此静待了片刻,营寨之中的各个部落首领们匆匆地闻讯赶来,看着远处的关羽,心中生畏而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后。 关羽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句。 只是,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 “贼徒,汝不配与我关某对话!此番汝等屡犯我边境,关某本欲将尔等斩尽杀绝,以正我大汉之威,教尔等自此不敢直面我吴郡之地。” “由不得他们不交出,这本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倘若没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们或许还会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但此番条件给出,必会让他们内部产生争议,如此焉能联合起来?” “只是,关某之大哥乃是中山靖王之后,扬州刺史兼吴郡郡守的汉室宗亲刘玄德是也,其以仁德立身,尔等虽为未曾教化之山民贼寇,但大哥仍不忍一怒之下尽数将尔等首级悬挂于山林之中传阅四方。” 此威仪十足的一声怒喝,吓得本就对关羽敬畏交加的部落首领两股战战,脸色苍白无比。 关羽先是道了一句,然后目光在大帐之内的众将扫过,道。 且每个部落之间偶尔还会相互在山中争斗抢夺资源地盘,一旦部落青壮死绝,那留在山中的老弱妇孺就算不是饿死,也大概率会沦为其余部落的奴隶。 那便是关羽在吴会之地的山越之中名声颇为响亮,尤其是关羽那威仪以及压迫性十足的形象,使得不少山越对其又敬又畏。 此言一出,大帐之内的众将神色均是一凛,连忙齐声应道。 “山越与我汉人双方积怨已久,纵使山越一时迫于形势臣服,说不准用不了多久便会再生叛乱。” “关某曾亦有此虑,不过子坤先生已言及如何使山越畏我大汉之威,感我大汉之德。只望那山越贼子珍惜此番机会,那关某也只能一战而绝后患了。” 但自此后,这个规矩有了! “走,回营,静待那两千山越送来。” “故以,关某奉大哥之命给予尔等一个机会,尔等用心聆听之,若有差池,勿谓言之不预也。” 关羽点了点头,答道。 徐盛皱着眉地接着说道。 “此前有三千山越暗潜入钱唐县周边劫掠杀戮,被我军或杀或俘了千余,依然有两千左右山越逃入密林逃回了此间。” “只是……” 眼看着关羽一脸淡然地牵马下山,徐盛方才舒了一口气,连忙迎了上去,问道。 而在李基所推演出来的未来之中,如果不加以干预的话,那么这些山越部落为了生存彻底联合起来是必然的,且是以着不分部落的方式完全将所有山越混了起来进行突围。 “这两日,各位务必谨守职责,不得有一分疏忽,但凡走脱山越一人,使得子坤先生妙计不成,那便休怪关某军法处置了!” “尔等在半日之内,将那两千山越贼子交出来,关某便给予尔等一个和谈的机会。” 毕竟,山路崎岖,任谁来都得狼狈一番。 在这两日里,已经彻底断粮的山越也几乎爆发着最后的疯狂想要尝试突破。 只是,还不等这些山越部落被迫完全联合在一起。 眼见时机成熟的关羽率领着自己的五百刀斧手以及五百弓箭手,走到了被山越所占的营寨五十丈之外。 “不知具体该如何行事?”徐盛问道。 到了这个时候,那诸多原本一直在明争暗斗的山越部落首领也被迫地不断聚集着齐心合作起来。 关羽一捋长髯,颇有些自得地开口道了一句。 这些部落首领也意识到再不想办法突围,再等个一两天,就连一些皮草都已经吃光的山越就算想要突围也没有力气动弹了。 谁也不想成为保全其余部落的牺牲品,但谁又清楚继续困守在营寨之中是死路一条。 当然,山路崎岖难行,关羽的身形被山越所看不见后,也只能是翻身下马步行下山。 其中一个部落首领方才硬着头皮,高声以着不太标准的汉话道。 “不急,那山越被困于山中尚且只饿了两天,未到山穷水尽之际,再等两日。” 或许,在刘备入主吴郡之前,没有这么一个规矩。 三万余人合力朝着一个方向突破,纵使汉军布下层层阻拦,也不可能完全挡得住如此庞大的数量。 再者,弓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打造的,山越所拥有的强弓数量更可谓是屈指可数。 山中营寨到山脚那一段毫无树木遮挡,甚至就连可能会形成反斜坡的大石,都提前被汉军所砸碎。 眼看着大帐之内的气氛越发凝重,且关羽似有要以此责罚众将之时,徐盛连忙上前递了个台阶劝说道。 那硬着头皮答话的部落首领,下意识地追问道。“请关将军示下。” “这么说,那些山越当真会接受我军的条件交出两千山越?” “关将军所言极是,只是不知子坤先生欲如何决断山越之事?” 哪个部落做先锋,又哪个部落断后? 毫无疑问,先锋与断后的部落近乎于十死无生。 且如此一来,亦能使大汉之威牢牢树立起来,让那些山越明白伤大汉百姓者,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此为大善也!扬州多山越之众,藏于深山老林之中,时时劫掠又杀之不绝,此番若能收这三万余山越之心,或可使吴郡再无山越之患。” 而在关羽后方约五百米处,徐盛同样也率领着一队人马在后方接应,生怕那些山越破罐子破摔,试图一拥而上围攻关羽。 “是!” 而在关羽归营之后,正如所预料的那般,在接近半日的时限将至时,两千山越每人都背着看似乎昏迷了过去的山越汉子来到了汉军大营之外。 五百早就在关羽的命令下准备好的刀斧手走了出来,其中有着五个装扮与普通山越截然不同的山越部落首领连忙迎了上去。 不过不等那些部落首领开口表明来意,那五百刀斧手便先行问道。 “那些背着的,可就是劫掠汉民的山越贼徒?” 第239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那为首的一个部落首领一身腱子肉显露在外,身上还戴着许多与汉人截然不同的骨头饰品,看着这些全副武装而来的刀斧手神色之中满是敌视与警惕,一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武器上,道。 “没错,要我们给你送进去吗?” “不用,你令你的部下将那些贼子放到地上即可。”一个刀斧手开口道。 此言一出,此次五个一并前来的部落首领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便高声冲着那一个个背着昏迷山越汉子的山越人命令起来。 而随着那些昏迷的山越汉子被放到了地上,那些部落首领还以为这些汉人是准备进行检查或者辨别之时。 令这些山越部落首领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五百刀斧手靠近那些躺在地上的山越汉子,却是猛然拔出刀斧将那些昏迷的山越汉子脑袋给砍了下来。 几乎是在一息之间,飚起了五百道血柱,令那两千个背着这些山越汉子下来的山越人脸色一白。 而那五个山越部落首领神色一震之间,不自觉地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之中所透露的除了震惊之余,全然都是侥幸之色。 此前,诸多山越部落首领对此事进行商讨之时,曾有人提出要不要趁机偷袭汉军。 需要交出去的山越之数是两千,只要让那两千山越假装昏迷,然后再由两千山越背下去,只要能够进入到汉军大营之中。 四千之数的山越精锐骤然发难,未必就不能让汉军陷入大乱,然后其余山越再趁势冲杀,困境顿解。 而此刻,那五个部落首领相互对视之间,只觉得幸好没有与汉人玩心眼,否则就连这最后和谈的机会都将彻底失去。 那两千山越汉子都是确确实实昏迷的。 只是,那两千山越汉子并非是真正袭击了钱唐县后逃回来的,山越内部部落众多,管理混乱,就算是想要找出那两千袭击了钱唐县的山越汉子都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两千山越汉子都是一个小部落之中,是被绝大多数部落首领推出来平息汉人怒火的祭品。 而这五百刀斧手如此赤裸裸的一杀,更是杀得在场的其余山越人心气俱丧,恐惧不已。 谁言汉人不残暴?! 这一刻,在这些山越人的眼中,汉人的残暴程度远超他们,一连毫不停歇地砍下了那两千山越汉子的头颅方才停了下来。 这也真正地首次在这些山越人的心中以血刻下了一个道理:伤汉民者,誓杀不饶。 而直至那被送上门的两千山越汉子尽数被斩首,汉军大营之中率领着一众弓箭手严阵以待的徐盛方才走了出来。 随后,在那五个眼神之中已流露着满满敬畏之色的部落首领身上一扫而过,道。 “尔等五个可代表山上的一众山越?” “可。”其中一个部落首领连忙出声答道。 “我等汉人尤重承诺,既已答应了给与尔等一个和谈的机会,那自不会食言,且放宽心。” 徐盛安抚了一句过后,接着开口道。 “既然尔等能代表其余山越,那便随我入营拜见关将军吧。” 那五个部落首领见状,连忙就想率领剩下那两千充当亲卫的山越往着大营走去。 只是,还没有走上两步,徐盛的脚步就停了下来,目光往着那两千手持兵器的山越人一扫,开口道。 “尔等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和谈,那是我主刘玄德给予尔等山越的一番恩典,而不是容许尔等手持兵器耀武扬威的。” “既然尔等五人便能代表一众山越,还需他们跟上是何意思?若是想要死战的话,徐盛当奉陪之。” 而随着徐盛的话语落下,那五百身上染满了鲜血的刀斧手也是纷纷将刀刃对准了山越的方向。 尽管山越的数量远在这五百刀斧手之上,但是这一连串汉军所积累之势,早已经压迫得山越没了丝毫的心气,更别说是鱼死网破般的奋力一搏。 当即,那五个部落首领连忙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话致歉之余,令那两千山越在此处原地等候,然后那五个部落首领才连忙跟着徐盛往着大营走了进去。 一路上,关羽有意让山越部落首领展现汉军军威,沿途几乎都布置了威风凛凛的将士列阵。 这一番操作下来,几乎是让这五个部落首领萌生一种哈士奇误会狼群的无措与恐惧感,甚至就连那一条前往大帐的道路都似乎显得格外漫长。 而在徐盛将这五个部落首领带到了大帐之前,徐盛遥遥地躬身朝着大帐内禀报道。 “关将军,山越所派使者五人已至。” “进来吧。” 关羽那傲气淡然的声音从大帐之内传出。 “请。” 徐盛朝着五个部落首领一拱手,然后便在前方引路走进到大帐之中。 等那五个部落首领走进去之后,先是被营帐之内大量披甲且凝视着他们的将官所吸引。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那端坐于主位上,身穿深绿锦袍,面如重枣,颌下长髯二尺,一手轻抚着长须,一手则是拿着一卷春秋正眯着眼细看的关羽。 若论威仪外表,关羽可谓之惊人。 如此近距离面对着关羽,更是让这些本就已心生胆怯的部落首领们只觉得如见天神一般,愣在原地。 而关羽的眼睛一转,淡淡地道了一句。 “诸位,就坐吧。” 当即,便有着两个士卒捧着提前准备好的坐具放到了五个部落首领的身后。 那五个部落首领见状,也只能是学着汉人那般如坐针毡地跪坐了下来。 而关羽方才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开口道。 “尔等识时务的做法,关某很开心,但尔等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到,关某并不是很满意。” 顿了顿,关羽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些许,似是才将眼前的五人收入眼帘,道。 “尔等拖了那么长的时间,莫非是在暗中谋划什么?还是准备让那两千山越送入大营后趁机作乱?” 这一问,让那五个部落首领只觉得整个人都似乎被完全看透了似的,本能地一阵发慌,连呼“不敢”。 “哼,谅尔等也没那个胆量,若是置关某的大哥所赐下的仁德恩典不顾,便教尔等于富春山尽数化为齑粉。” 关羽随意地道了一句,然后看了徐盛一眼,就仿佛没了跟几个插标卖首之辈对话的兴趣似的直接闭目养神了起来。 早已被吩咐过的徐盛越众而出,开口道。 “尔等且听好了,吾主刘玄德秉承仁德之念,言及:若尔等愿意交出于钱唐县逞凶恶徒,可见尔等尚有行善和平之心,就此俱困杀之,有违仁念。”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此言一出,顿时让那五个部落首领的心中一紧,不自觉地脸色均是为之一白,明白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点所在。 “尔等既于边境逞凶,坏我民生,损耗钱粮无数,那自当以劳力补偿之。” “故以,尔等扰我富春山两月一十三天,那便以此为期限,入我吴郡以为劳力开垦良田,辅以耕种,期满之后,再放其归家……” 以道理而言,在这些山越都被困死于富春山的状况来看,这一条件似乎并不严苛。 然而,此言却是令这五个部落首领的表情均为之一变,还不等徐盛说完,几乎就纷纷出声抗议了起来。 “不可!若我等部众被拆分至各处,焉知是否为鱼肉?” “倘若诸多青壮两月有余不能返回部落,且无粮食送回,部落之内的老弱妇孺恐会尽数饿死。” “这一条件我等绝对不能接受,宁死战!” “关将军开恩,我等俱知错矣!然此条件严苛至此,实乃承受。” “关将军莫非是戏耍我等,欲以此蒙骗之?” …… 只是,随着闭目养神的关羽缓缓睁开了些许眼睛,道。 “尔等既要死战,那便死战就是了!如今尔等俱为关某的笼中之鸟,瓮中之鳖,欲灭尔等不费吹灰之力,何须如此白费功夫?尔等欲是不打算听完,那便滚吧。” 霎时间,那五个部落首领感受着关羽那压迫力十足扫过来的视线,千言万语尽数被堵了回去。 这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且看似是和谈,实则关羽从来就没有跟他们谈论的意思,仅仅是交出两千山越,方才给他们一个宣布活命条件的机会。 而徐盛看着那五个部落首领安静了下来,方才接着开口道。 “除以上乃必要之处罚外,考虑山越民生之艰,吴郡将效仿幽燕之地所开设的茶马互市,于富春山建立互市。” 互市?! 此言一出,原本一脸不忿又畏惧的部落首领脸上均露出了震惊之色。 过去被大汉朝廷视为芥藓之疾的山越,可不会特意与之互市。 因此,往往山越部落内部果真缺了什么东西,也只能是想方设法地从外界抢。 如今,“互市”一出,无疑是给了山越一个获取外界物资的渠道。 “从互市之中,可以交换到什么东西?又需要拿什么去交换。”其中一个部落首领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山越所提供的药材、奇异果实、珍稀树木等等,至于互市之中能够交换的东西自然会包含粮食在内的一切生活必需品……” 顿了顿,徐盛接着说道。“不过,我主所秉承的乃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第240章 新的浪潮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敢问这位将军,此为何意?’一位部落首领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问道。 “耕种、医学、工具、文字等等,只要尔等的部落做出相应贡献,我主刘玄德便允许诸位直接换取对应的技术或学识。” 徐盛缓缓地开口道了一句,让面前的五个部落首领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是这些生活在深山之中的山越不爱吃五谷杂粮吗?还是他们天生不爱用各种工具?亦或者是他们坚信各种自己打磨的木器石器比铁器更好用? 就如同华夏文明史本就是从采集狩猎发展到了农耕文明的,足以左证就生产力而言,农耕文明是远胜于采集狩猎的。 只是,不管是这些山越还好,还是地处更难的南蛮诸族也好,他们并非是不想发展农耕,而是存在种种难以跨越的难题。 最好的土地被汉人所占据,山越与南蛮所生活的地域好听点叫深山老林,难听点就是穷山恶水,在没有足够的开垦技术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开辟不出丰沃的土地。 除此之外,耕种别看似乎汉人人人都会,但这实质上就是一门技术活,绝非是随便往地里撒把种子,来年就能收获到大把粮食了。 “果真吗?” 其中那个体格最为壮硕彪悍的部落首领脸色都激动得有些涨红了起来,连连追问道。 “就连医术……各位汉人大人们也愿意不计前嫌地教给我们部落?” 其余的部落首领倒是很清楚他为何会如此激动,去年他唯一一个儿子便是染了病症早夭,且伴侣也因难产而死。 可以说,疾病本就是笼罩着每个山越部落的一层难以挥去的阴霾。 “我主乃是仁德忠信之君,既如此向尔等承诺,断然不会欺骗尔等。” 徐盛先是肯定地道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 “然,各种学识技术可堪重器,我主刘玄德不能接受以物换物,而是需要诸位的部落为我吴郡做出贡献后,方能兑换。” “比如,每个青壮年在吴郡作为劳力听凭官府差遣一月便可积得一分,若想要兑换各种学识技术,则是需要通过每个部落的青壮年合计所积之分进行换取。” “如此,尔等可懂了?” 顿时,五个部落首领连连点头道。“懂懂懂!” 徐盛所说的并不复杂,甚至已经描述得相当简单明了,这些部落首领尽管愚昧,但并不代表是蠢人。 本质上就是吴郡接受以物换物换取物资,但是想要直接换取各种技术,那么就需要部落派遣青壮到吴郡之中工作积累到足够的积分。 “请问换取耕种技术,需要积多少分?” 一位部落首领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显然打工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谈论这个还为时太早了!” 只是,徐盛的话语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谈论下去的意思,转而开口道。 “这也便是我主刘玄德所提出的和谈条件,尔等可回去与其余部落首领商议讨论,若是愿意遵守这个和谈条件作为劳力两月一十三天,后续再谈具体的细节也不迟。” 旋即,关羽的手掌朝着他们一挥,自顾自地重新拿起《春秋》看了起来之余,那五个部落首领则是被亲兵直接带了大帐,然后直接送出了汉军大营。 直至此时,他们依然是有些轻微的晕眩感,实在是适才所发生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有些震撼。 旋即,他们顾不得耽搁,迅速地率领着在外面等候的两千山越返回到富春山上的营寨,向着其余早就等候良久的部落首领讲述着吴郡的和谈条件。 无一例外,当得知那两千山越当场被斩首之时,诸多部落首领几乎心中都是一慌。 可当知晓若是接受了吴郡的惩罚后,今后吴郡将会与山越进行互市且允许通过那种特殊的方式兑换各种技术学识之时,所有的部落首领都沉默且心动了。 深山老林里的生活……苦啊! 若当真是人间仙境,他们又需要率领着部落青壮外出劫掠汉人? 而如今,吴郡所给予的和谈条件颇为严苛,但隐藏在严苛之后的却似乎是部落繁华与延续的希望所在。 与过去整个部落都只能在山林中依靠着采集狩猎为生相比,眼下似乎多了一条出路。 青壮外出为吴郡劳作积累积分换取技术,老弱妇孺还能干些采集工作与吴郡以物换物获得粮食。 “那汉人既然提出后续想要部落青壮劳作积累积分的条件,那么说明汉人此番应当不是想对我们斩尽杀绝,要求我们充当劳力两月一十三天,应该也不是想对我们下手。” “汉人多狡诈,但亦重诺重信,我觉得或许可信。” “只是不知道以物换物具体是如何换,多少东西能换一担粮食,那所谓的积分换取技术,又需要多少积分才能换到,这还都是未知的。” “可我们其实没得选,要么跟汉人在这里鱼死网破,最后未必能有十分之一的人能逃回部落,损失了那么多的青壮,部落同样也是死路一条。要么则是相信那汉人所言,这或许会成为一条新出路。” “有道理,那刘玄德既以仁德为本,且看似他们也同样需要我们山越,必然不会对我们太过分才是。” 面对着整个吴会之地几乎决定命运的转折,诸多部落首领几乎是彻夜讨论,焦虑、不安且期待充斥着在每个部落首领的内心。 而远在吴县之中的李基,则是在计算着以物换物以及以积分换取技术学识的具体规则。 从这三万余山越被困在富春山之后,主动权就已经不在他们的手中,决定着他们命运的由始自终都是刘备以及李基的想法。 一念生,一念死。 不过山越人是幸运的,因为李基是善良的,给予了他们一条打工人的出路。 一个个的在深山老林里窝着简直就是浪费人生,不如加入务工浪潮来为我大汉添砖加瓦,岂不美哉? 至于那两月一十三天的劳力惩罚,实则更是推行山越“务工”的重要一环。 人对于未知事物,无疑都是充满了疑虑与担忧的。 尤其是汉人与山越双方的矛盾延绵不知多少年,会因此疑虑重重是必然,假如一味地仅凭自愿原则,那绝对是想当然了。 唯有通过这种方式,强制让那些山越青壮在吴郡之中适应两个余月,自然就不会再为后续的“务工”而疑虑担忧了。 李基保证会计算出既能将山越的价值榨得干干净净,又能让他们觉得一切都似乎比过去多了很多盼头,且必然会让山越自此牢牢地绑上吴郡的战车而无法离开的具体规则。 相反,李基觉得其中最大的隐晦反倒是怎么推进山越与汉人之间的和谐相处。 虽说山越对于整个大汉而言仅是芥藓之疾,但是对于当地不少百姓而言,不少可算得上是世仇了。 且汉人所杀的山越,也断然不在少数。 不过被后世各种学识污染的李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法。 相对于野猪皮通过“文字狱”以及大肆屠杀来粉饰江山的做法,李基更清楚什么叫做意识形态以及文化入侵。 大可通过各种艺术作品入手,通过爱情、友情、梦想等等美好名词修饰,将汉人与山越之间的矛盾转移到类似于贪官污吏这种群体的身上。 只要这种艺术作品足够脍炙人口且深入人心,那么意识观念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改变了。 “或许,可以在无墙之城弄些说书人、小调、戏曲之类的,士子们的接受能力更高,只要在士子的群体之中掀起潮流,很自然就会流向更下面的底层百姓。” “待仁德书院的第一批学子可以开始使用之后,再让这些学子们以着技术指导的名义到每个部落之中进行思想建设……” 很快,李基便将自己的思路进行了初步的完善,为山越制定了一系列的体系,且不忘以“计谋模拟器”进行推演,以确认其中是否存在没有注意到的纰漏。 而倘若仅仅只是为了山越那三万余青壮,李基自然还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实际上,这便是一个雏形,山越也仅是初步的实验品。 这一次仅仅只是吴会一地的山越罢了,整个扬州范围内的山越总数实则高达数十万之多,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今后刘备完全统领扬州后,为了后方的稳固统治,山越也定然是需要妥善解决的隐患。 且一味对待山越强硬的话,很可能便会沦为原轨迹之中孙十万为了剿灭山越耗费了足足数十年那般的下场。 因此,那三万余山越青壮在李基看来,更像是一个重要的引子。 有了吴会之地的山越榜样在前,只要吴会之地的山越肉眼可见的生活好了起来,完全不用吴郡邀请,恐怕扬州其他区域的山越就主动地加入到“务工”浪潮之中。 这是人性,也会是必然的趋势,更是经过了历史验证的结论。 第241章 太平清领书 甚至,只要山越的问题解决了。 榜样以及模板在前,未必就不能推动南蛮诸族也主动与汉人靠拢。 对于开发长江以南这个艰难任务而言,任何一个劳动力无疑都是可贵的。 而这,才是李基无比看重这些吴会之地的山越的原因所在。 只要妥善安置了他们,引导着这些山越以着互利互惠的方式为吴郡做出贡献,那么李基便能顺势地为今后刘备集团定下与南方诸蛮和平共处的战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刘备集团足够的强势,使山越南蛮畏我大汉之威,再以恩德服之,辅以利益关连,如此方为王道! 而随着富春山的军报传回吴县,结果也正如李基所预料的一般。 ‘山越别无选择,再加上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希望,他们选择了受降。’ 当这个消息被得知之时,李基尚且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刘备反倒是表现得相当的兴奋,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使之心悦诚服以为劳力赎罪,实乃高明也。” “主公,此不过是些许取巧小计罢了,眼下倒是急需在富春山设立互市,以取信山越,更是为了避免山中的老弱妇孺由于食物短期而大批饿死,而导致山越与汉人的矛盾加深。”李基开口道。 “看,子坤你又来了,年轻人便多些自信与朝气才是,总是这般过度谦逊可不好,如果可以的话,你与二弟稍微中和一下就再完美不过了。” 刘备有些无奈地评价了起来。 毕竟,扬州山越可是自大汉立国以来就始终没法完全根治的问题,而眼下刘备亲自审阅过李基所做的计划书后,深知只要山越踏了第一步,之后的便是想要脱离大汉也完全做不到了。 李基所算的不是个人人心,而是整个山越群体的人心。 因此,刘备自觉只要在这三五年内维系好与山越之间的关系,那么山越几乎就与完全融入大汉没有任何区别。 通过到吴郡之中“务工”的青壮以及带回部落之中的技术,潜移默化之中大汉的服装、文字、食物、习俗等等都将会完全影响山越的变化。 《春秋左传》有云:“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此言,刘备也是颇为认可。 只要山越完全融入到汉人之中,刘备自认也是可以将之视为华夏的一员。 不过,如今刘备集团尽管已经算得上是人才济济,但是相对的各种摊子也是越铺越大。 且不说贾诩已经抵达会稽郡与甘宁会合,将郭异牢牢地控制了起来,暗使郡守之权。 因此,为了保证会稽郡各个县城皆能纳入掌控之中,刘备暗中抽调了一大批可为心腹的官吏士子前往会稽郡协助。 除此之外,以工代赈、造船工场、仁德书院、无墙之城、医师院等等都是需要人手的。 故以,在设立且负责主持互市的人选上,不仅是李基,就算是对于吴郡各项人事最为清楚的刘备也一时有些犯了难。 最终,刘备想到了一个人选,道。 “子坤,你觉得糜芳如何?” “糜芳?” 李基对于此人的印象不大好,故以一直没有重用的意思。 故以糜芳尽管在府衙之中也有挂名,实则所负责的只有糜家的商业之事。 只是如今人手紧缺至此,再加上山越之事的大局已定,也不可能让关羽继续率领重兵在富春山驻扎兼负责互市。 因此,仅从商业考量的话,确实糜芳会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选。 “既然主公推荐糜芳,那不妨就由糜芳一试之。”李基衡量了一下,答道。 旋即,李基便书写政令且用印盖章,令糜芳前往富春山负责互市诸事,与山越诸部落进行以物换物。 至于具体的以物换物规则,李基倒也基本制定得完善。 草药、木材以及一些珍稀飞禽走兽等等都在可用于交换的名单上,其中最为珍贵的则是提供各种矿产信息者,更是重奖。 至于为什么是发现,而不是献上! 抱歉,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即便是深山老林之内,那也同样是大汉的矿产,只不过是此前大汉还没有发现进行挖掘罢了。 故以,山越即便是献上了矿产,那最多只能算是发现有功。 更何况,山越本就没有挖掘且利用矿产的能力,空有宝山也只能是瞪着眼干焦急罢了。 至于那三万余已经缴械开始劳改两月一十三天的山越青壮,“以工代赈”暂且已经不缺人手,李基准备将这三万余人都安排去开垦良田。 正好随着吴郡水利一步步完善,越来越多的土地已经具备改为良田的潜力,只是一时吴郡官府还腾不出什么人力去大规模开垦罢了。 正好,这三万余人也算是发挥作用了。 而等李基有条不紊地将山越之事都初步安排妥当后,骤然想起了一个被他忽略了近三个月之久的人。 “呵,光顾着处理山越,倒是忘记处理你了。” 李基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过一卷空白竹简书写了起来。 兹有妖道于吉蛊惑百姓,装神弄鬼……今,斩之! 李基面无表情地写下最后一个字,为于吉的生命划上了一个句号。 此前,李基犹豫着留下于吉,乃是考虑到或许需要通过于吉去与山越沟通,引导山越融入到大汉之中。 只是世事变幻莫测,如今李基几乎已经将吴会之地的山越掌握在手中。 只等李基慢慢将这些山越完全变成吴郡的形状,还需要担心没有带路党?又何须留着于吉那个隐患? 旋即,李基将这一手令交给郭嘉前往大牢之中执行。 这还是郭嘉跟随在李基左右治政多日,首次看到李基亲自为一犯人写下处斩手令,这让郭嘉不免有些好奇。 原本郭嘉只需将这个手令交给大牢,大牢那边的狱卒自会执行命令。 不过郭嘉心生好奇之下,选择去见一见那个所谓的于吉妖道。 于吉在大牢之中所住的地方,环境无疑还算是不错的,毕竟此前李基考虑到或许会有用到于吉的地方,故以便留了些许情面。 起码相对比其余犯人,于吉的牢房还多了一处小窗户,有些许阳光照入到昏暗的牢房之中。 并且于吉的牢房之中也多了一个小桌案,桌案上还有着笔墨以及竹简。 而在牢房之中似乎在打坐的于吉,看到郭嘉这么一位少年的出现,神色也有些诧异地问道。 “汝是何人?” 郭嘉上下打量了一下于吉,答道。“子坤先生的一个小书童。” 于吉沉吟了一下,问道。“南面的战事如何了?” “大胜。”郭嘉答道。 于吉叹息了一声,道。“那看来老道的死期已至,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啊。” “哦?为何如此说?”郭嘉问道。 于吉也似是看开了,甚至连打坐的姿态也不摆了,整个人软软地躺了下去,道 “倘若南面战事不利,难以处理山越问题,那李子坤或会用我去尝试与山越沟通,如今既已大胜,那便代表老道在李基的眼中已无价值,唯有隐患。” “如此一来老道除了一死,尚有它路乎?” “你猜得没错!” 郭嘉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子里取出手令宣读了一遍。 当于吉听到最后一个“斩之”时,脸色明显地白了白,嘴巴张了张,却又没有说出话来。 “你可有什么话需要在下带给先生的?”郭嘉问道。 “有!” 于吉就仿佛力气都抽空了似的,有些勉强地抬手朝着桌案上摆放着的竹简一指,道。 “老道于狱中修行数月,也渐悟了己之过错,以如此邪门歪道广纳信徒,确乃是取死之道,纵使那日不被李子坤所撞见,他日亦会死于他人之手。” “自作孽,不可活,纵使悔之亦晚矣,老道无甚可说的。” “那些竹简上所记载的乃是老道生平所学,不算得上是包罗万象,亦包含了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医道、炼丹等等。” “这些学识随老道直入黄泉未免可惜,便留给李子坤,也算是老道为苍生留下些许福祉了。” “还烦请小友代老道转交给李子坤,此书就名为《太平清领书》好了,若是能用,他便用了吧。” 这一番言语下来,郭嘉对于眼前的这个于吉倒是多了些许敬意,转而应了下来之余,问道。 “可尚有口腹之欲未曾满足?” “有!” 郭嘉点了点头,令狱卒去将那些竹简都取了出来,然后又私人去买了些酒肉回来送给于吉。 直至郭嘉目睹着于吉酒足饭饱后,才令狱卒带着于吉去行刑斩首。 随后,郭嘉方才带着那三卷名为《太平清领书》的竹简回到府衙之中向李基复命。 听着郭嘉的讲述,李基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转而落在了那三卷《太平清领书》之上。 不过,李基并没有急着去触碰那三卷竹简,而是让郭嘉带了几个医师过来检查一下竹简内部是否涂抹了什么毒药之类的。 这个时代的道士可是一个比一个能作妖,李基可不会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免得被于吉给带下去一起作伴了。 第242章 人形气象台 而在几位医师的交叉检查过后,确认里竹简之内没有涂抹毒药,李基才打开《太平清领书》翻阅了起来。 一开始,李基更多的只是抱着几分好奇的想法去翻阅,不想这《太平清领书》果真称得上一句包罗万象。 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神仙、医道、炼丹等等均有所涉猎。 当然,更重要的是里面归纳了太平道的“天人合一”思想之余,还有种种修身养性之术,甚至还完善了冥想养神之法。 至此,李基总算是明白了于吉为何没有在竹简上做手脚了。 因为,重点在于《太平清领书》之中的内容,里面有着包罗万象的知识之余,更是完全将太平道的理念融入其中,为的便是让李基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太平道的影响,继而对太平道萌生认同感。 文韬武略如秦皇汉武,尚且避免不了被道人所忽悠而坚信寻仙炼丹之路,可想而知类似的内容对于这个时代之人所具备的蛊惑性是何等之高。 对此,跟在李基左右的郭嘉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这一刻,郭嘉甚至生出了一丝怀疑,莫非李基已经从那《太平清领书》之中领悟了什么神仙之法,几近仙神了? 只是,郭嘉回想起于吉那被一刀给剁了下来的脑袋,又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本对于这忽然的天降大雨还有些感到头疼的刘备,看到郭嘉的出现,脸上不由得一喜,赞道。 或许郭嘉足够聪颖,但往往遭受蒙骗者正是聪颖之人。 只是,就在李基即将走到府衙之前,天色骤变,甚至让人来不及做出丝毫的反应。 “《太平清领书》的精华已被吾记住,此书留于世或有隐患,不如焚烧之。之后,我再以于吉之名重写一卷去了其中充满蛊惑性的鬼神之说的《太平清领书》就是了,如此也不算负了于吉的授业之恩,且更利于此书流传后世。” 尽管李基声称自己不会受到《太平清领书》的蛊惑,但是眼下的状态反倒更像是入了迷似的,甚至罕见地主动休沐了两天在家中研究《太平清领书》。 仅仅是两三天没有怎么处理政务,便已经堆积了不少事情,这还是顾雍那边每日都在勤勤勉勉地维持着吴郡运转的情况下。 李基暗自叹息了一声过后,则是开始细细地阅读起《太平清领书》之中所包含的精华所在。 李基微微放心了些许,道。 尤其是李基所具备的“计谋模拟器”,同样也能够对气象进行推演计算,这便让李基在天象方面已经达成了一种演义之中诸葛亮能做得的,李基同样也能做到。 诸葛亮所做不到的天象判断,李基同样能对天象做出准确判断的程度。 或许,最初于吉研究天象变化,料想是为了更好的装神弄鬼,假以呼风唤雨之名广纳信徒。 “奉孝,将雨具带上,稍后有雨。” 因此,《太平清领书》之中便是记载着一种对于李基而言,可谓是苦苦追寻良久而未得的知识,那便是天象变化。 第四日清晨,郭嘉便发现李基早早便在焚烧着那三卷竹简。 “先生,你这是?”郭嘉有些诧异地问道。 然而,于吉恐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这些学识到了李基的手中会被发挥到什么程度。 一小部分工匠专门负责后续海船的研发改进;绝大部分工匠则是全力打造可以用以马牛运输的海船…… 只能说在诈骗这一行,同样也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了。 而此刻全神贯注地处理着政务的李基,还当真没有留意刘备的出现。 就连写书的那个都是肉体凡胎,后续看书的还能得道成仙不成? 然而,郭嘉对于李基如此准备判断天象,依然大为震撼以及疑惑不解,以至于刘备的马车抵达到了跟前,郭嘉方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打开雨具迎了上去。 前朝的剑,还斩不了当朝的官。 否则以着吴郡如今所铺开的摊子,一旦整个府衙怠工三五天,整个吴郡上上下下都要乱作一团。 秦皇汉武,聪颖否?依然被忽悠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当然,诸葛亮那等“借东风”必然是为了唬周瑜,顺便脱离东吴大营,免得在赤壁之战大胜之后,只需三五东吴士卒便能挟持自己的逃命之策。 而一个明确的标准,无疑是有助于提高海船的持续性发展。 郭嘉看着天清气朗的天空,顿生疑惑。 “那便好,此书内确有不少菁华所在,但亦有大量蛊惑人心的内容,奉孝若是看了,那反倒是件麻烦事。” 可以说,佛教走的是下层路线,那道教走的则是高端的上层路线。 就在郭嘉犹豫是否要将此事禀报给刘备,让刘备亲自来了解一番情况之时。 待那三卷竹简在火盆之中完全化为灰烬,李基方才往外走去,准备到府衙之中点卯。 相对而言,《太平清领书》之中所掺杂的太平道思想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是高端的,但是对于李基而言无疑是落后了近两千年的版本。 只是,夜观星象而提前推演出未来的气象规律,在《太平清领书》之中却是总结得相当的详细具体。 “于吉,可惜,你以生命所做的最后一策,终将还是落空了。” 就算是李基评价自己,那也是:‘人形气象台,不外如是也’。 与如今大汉相对颇成体系且等级分明的江河战船,海船实际上还是相当笼统的,并没有具体的详细划分。 “是,先生。” 尽管上空依然是晴天,但却是降下了一阵急促的雨水,惊得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躲到两侧房檐避雨。 位于富春山的互市已经初步建立了起来; 充当劳力的三万余山越青壮也正式开始开垦良田; 造船工场那边已经初步完成了建造海船体系,李基刻意提高了一部分表现且能力杰出的船匠,给予了极高的待遇,形成内部激励之余,也将整个造船工场分为两部分。 旋即,在刘备被郭嘉撑着的雨具送入府衙之内的侧厅之时,发现李基已经在处理政务了。 “未有。” 尽管如今是九月,天气多变,时常就有倾盆大雨,但是郭嘉如何都看不出不久后就会降雨。 李基摇了摇头,拒绝道。“那倒不用,此书你看不得,主公也看不得,但是我却是看之无妨。” “有雨?” “还是子坤贴心。” 不得不说,吴县比之两个月前,明显又繁华了不少,便是连商贾都明显变多了。 郭嘉摇了摇头,答道。 对此,李基略微思索了一阵,心中便有了主意。 不过,李基刚刚走到门外之时,目光扫了一眼天空,转而却是对郭嘉开口道。 而在李基抵达府衙点卯之后,略微思索一下,道。 尽管于吉在其中引用或冠以了大量鬼神之名,但其中所涉及的规律在李基眼中却是相当的明了。 如今已是九月初,无论如何都要在年底之前将吴郡所急需的大量耕牛自幽州运回吴郡,否则将会严重影响良田开垦进度以及来年的粮食收成。 这让李基一下子就看得入迷了起来,一连三日都在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其中的知识,并且不断地尝试运用其中的规律来推演未来的气象变化。 而在贾诩初步控制住郭异,掌握了会稽郡后,甘宁亦来报申请开始远航进行海图绘制和寻找前往幽州的安全航道,并且甘宁还不忘请李基为他那一艘新下水的海船起名。 李基平静地说着,一点点地看着眼前的三卷竹简在火盆之中彻底化为灰烬,心中倒是生出几分感叹。 郭嘉闻言,为之一惊,问道。“先生,那是否需要我现在便将此书销毁之?” 因此,李基干脆便以大汉州郡之名作为海上战船的等级划分,将甘宁如今所驾驭的这种等级海船定为郡级海船,命名为“会稽号”。 以这个时代的大儒名士相比,餐风饮露的道人无疑对于星象观测,气象变化更有心得。 这反倒是显得街道之上唯一带着雨具的李基与郭嘉格外突出,依然不急不缓地往着府衙走去。 依然沉浸在李基那似乎准确得分毫不差的天象变化的震撼之中的郭嘉,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不过听着李基那相当笃定的语气,郭嘉还是将雨具带上,然后便两人结伴步行往着府衙的方向走去。 “奉孝,你且带着雨具在门口处等待一阵,这一场雨来得甚急,主公、子仲、元叹等人坐马车来府衙未必会随身带着雨具。” 这让刘备的脚步都下意识地刻意放缓了些许,深怕影响到李基。 在李基粗粗翻阅了一遍后,抬头看向郭嘉,问道。“此书内容,奉孝可曾打开看过?” 至于另一艘蒋钦带回了造船工场之中的海船,则是被李基命名为“吴郡号”。 且由于目前吴郡在海上几乎是没有真正的敌人,所以短期内造船工场主要精力都是打造用以贸易的海船,而不会特意打造战船。 因此,等以后刘备集团需要打造战船之时,恐怕也不止实际掌控吴郡、会稽郡了,倒也无须担忧命名的问题。 第243章 纵横司 除此之外,还有仁德书院、无墙之城、以工代赈以及其余工匠所负责曲辕犁、晒盐之法、造纸术改良等等技术的进度…… 林林种种,等李基将这一应事情都过目处理了一遍过后,已是中午时分。 就在李基伸了个懒腰之时,一旁的刘备开口道。 “子坤,辛苦了。” 李基见状,连忙就想要起身行礼。 “主公是何时到的,基居然不知,还请主公恕罪……” 只是不等李基说完,刘备就先一步阻止了李基的动作,开口道。“何罪之有?反倒是子坤日夜操劳家国之事,辛苦矣。” 这让在政治上的嗅觉越发敏感的刘备,心中焦虑顿生,担忧着恩师处境。 只是现在显然不同,刘备贵为扬州刺史兼吴郡郡守,又在大汉都有着偌大的仁德贤名,而张飞作为刘备的义弟,地位自然也是随之水涨船高。 “贼子敢尔?!” “季常,让膳房那边可以将膳食送过来了,备要与子坤在侧厅用膳。” “主公,凉州发生叛乱,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等勾连西羌,号称二十万之众攻伐三辅之地。” 刘焉,自是无须多言。 尤其是袁氏,四世三公之名,纵使李基如今身处扬州也是时有耳闻。 故以,李基所虑者并非是战事结果,而是各方势力在此次的西羌叛乱之中可能做出的动向。 然而,就在这时神色略有些匆忙且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走了进来的夏侯博,却是让刘备与李基都意识到这一顿午膳恐怕是不能慢慢吃完了。 在侧厅之外一个小房子之中用膳的郭嘉闻言,匆匆地跑了过来,问道。“先生,可是有甚急事?” 因此就结局而言,西羌叛乱必定是以失败告终的。 恐怕这个时候的朝廷已经彻底乱作一团,各个派系争权夺利之余,又在紧急调拨兵力前往三辅之地平叛了。 战事凶危,西羌来势汹汹以及朝廷内部派系斗争激烈,倘若卢植为主帅一时失利,说不得就算在战场上保住性命,很可能也会被朝廷事后清算。 不过,李基也不揭穿刘备,转而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更何况如今朝廷依然重用卢植、皇甫嵩这两位名将,即便西羌有骑兵之利,想要击败卢植或皇甫嵩也绝非易事。 显然,早就已经到了平时的午膳时间,只是刘备在刻意地等着李基一起用膳罢了。 纵横司? 郭嘉愣住了。 夏侯博自知李基的地位,除了一些家中私事之外,刘备均不会对李基有任何隐瞒,因此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奉孝,吾有一重任欲交予尔手。”李基正色地开口道。 且原轨迹之中的西羌叛乱,比如今还要早半年有余。 忽然,李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如今朝廷之中真正可堪为中流砥柱者,莫过于卢植与皇甫嵩二人,朱与这二者相比较,无论是能力还是声望都略微差了一筹。 李基暗自地衡量了一下。 但是就算三辅之地被西羌攻下,乃至于长安亦是落入敌手,司隶坐拥函谷关天险,就算西羌兵力再增一倍,都不可能攻入洛阳的。 如此一来,夏侯渊会有异议才是怪事。 而在与刘备一起用膳闲聊之时,刘备无意之中的一句话,让李基却是当场愣住。 尽管二十万之众仅仅只是自称,一般西羌那边算上辅兵、扈从等等的实际兵力都是需要打个对折的,但就算那样也有十万之众。 再加上凉州西羌那边几乎都是骑兵,十万骑兵攻伐三辅之地,难怪会引得天下震动。 “此欲暗设一机构,以汝为司长。”李基沉声道。 “此机构名为……纵横司。” 尤其是李基,倒也是好奇张飞那一张黑脸看到心仪女子之时,会是何等神态。 “奉孝!奉孝!” 只是,如今西羌的叛乱声势远大于原轨迹,其中必然是有着刘焉暗资钱粮的原因,这某种意义上与李基又有着摆脱不掉的干系。 这是问题所在。 袁绍,投于何大将军麾下为幕僚,已有养望之势。 与刘备一并用膳,对于别的下属而言或许是莫大光荣,但是对于刘备与李基而言,纯粹只是增进感情的日常罢了。 与一众世家相比,刘备的优势仅在于汉室宗亲以及仁德名声之上,因此刘备断然是不能自污于世人面前的。 尽管由于贪官污吏以及朝政腐败等等的原因,让凉州西羌迟迟没能妥善安抚下来,以至于西羌叛乱几乎是迟早会发生的必然。 余下令李基颇为在意的,那便是其余世家望族的动向了。 顿时,郭嘉的神色原本总是不经意挂在脸上的浪荡神色为之一肃,道。“请先生吩咐,愿效犬马之劳,必不负所托。” 而在刘备离开之后,李基也是从侧厅之中翻找出大汉十三州的地图,目光在其上凝视打量了起来。 “翼德对夏侯妙才的一个侄女一见倾心,已向夏侯妙才下聘,打算将其侄女娶为正妻。” “夏侯渊……居然愿意?”李基下意识地道了这么一句。 这让坐在刘备身旁的李基,莫名地生出一二分心虚。 “无碍,吾一时听错了。” 当即,李基便是冲着门外喊了起来。 一旦作为刘备最大靠山的卢植果真在战事上失利,恐怕朝廷之中再无真心护佑刘备之人。 除此之外便是董卓了,黄巾之乱没有捞到足够的军功,这一次的西羌叛乱起于凉州,再加上董卓本就是凉州良家子出身,必会被重用。 “季常,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刘备询问道。 且眼下的夏侯家也算不得是什么真正的高门望族,张飞愿意娶其侄女为正妻,某种意义上反倒是抬举了夏侯渊。 如此氛围之下,郭嘉也跟着心生几分紧张与期待之色,问道。“是何机构?” 顿时,刘备与李基均是忍不住齐声笑了起来。 毕竟,在原轨迹之中,夏侯渊可不见得有多待见张飞,且夏侯渊视那个侄女有如亲女儿一般,居然愿意将侄女嫁给张飞。 李基摆了摆手,然后开口道。 ‘需早做准备才行,不然事到临头了,才是个大麻烦。’ 因此,这一次的凉州叛乱只要董卓立下足够的军功,恐怕最终的得益者必会是董卓无疑。 只是如何做出准备?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刘备自然也是无心继续悠闲用膳,而是心急如焚地离开了侧厅去准备书信联系卢植。 毕竟此前刘关张三人均是顾着大业,完全没有考虑过男女私情,可当真将一部分注意力挪到这方面,很快便会有所心动也是不足为奇的。 可除了自污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可让袁绍等世家不再重视或敌视刘备? 李基思索了一阵,脑海里顿时闪过了一个看似简单但实则高明的法子。 原轨迹之中夏侯渊不待见张飞,恐怕除了性格不合之外,更重要的是立场不同,再加上张飞跟随着刘备颠沛流离半生,任谁人都不会觉得是良配。 而以着袁氏的名望、地位、人脉,倘若一心视刘备为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得吴郡还会面临源源不断的麻烦。 霎时间,刘备的脸色便是为之一沉,手中的筷子猛然弃掷于地,怒喝了一声。 “翼德这几日天天带着自己的未来岳父喝酒,想要好生招待岳父,确实一时是顾不上我等咯。” 只是刘备反倒是有些疑惑了,问道。“子坤,其中莫非另有原由,为何夏侯妙才会不愿意?” ‘不过如此一来,正如所预料的那般,就算这个时候关于会稽郡的些许风言风语传到朝廷,也将彻底变成无人理会的小事了。’ “这么说来还得恭喜翼德才是,难怪翼德这几日似乎都没有动静,原来是另有牵挂了。” 再加上此次许攸暗中勾连郭异的举动,让李基不得不怀疑恐怕此刻的袁绍便已心怀异心,故以容不得声名鹊起的刘备。 说罢,刘备便朝着门外的夏侯博招了招手,道。 李基随之问了一句,让嘴里原本咀嚼着食物的刘备显然呛住,连连摆手道。“莫谈此事,莫谈此事。” “那主公呢?可有心仪女子了?” 李基站在地图之上思索了良久,然后不自觉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只是,李基注意到刘备那略微的神色不自然,心中不禁随之一动。 刘备也是随之笑了笑,道。 这个消息让极其看重大汉的刘备而言,无疑是愤怒之极,却又深知远在扬州而无可奈何。 因此,凉州叛乱,主帅必为卢植与皇甫嵩二人之一。 只是与刘备的忧虑重重相比,李基知道此番凉州叛乱声势浩大,甚至对于司隶的威胁不亚于黄巾之乱。 以郭嘉的博学,对于这个机构名字却是闻所未闻,且仅从字面之上也是难解其意。 而李基则是正色地解释道。 “纵横司其职责意在效仿张仪,扰乱各方视线,掩护我方战略企图,引导吴郡内外舆论走向。” 第244章 冤否? 西羌所掀起的战事,对于远在扬州的吴郡而言,看似无甚关连,实则表面上确实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说当真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便是随着战事再起,原本就经历了一场天灾的中原地区粮价再度上涨,导致了流民增多。 而随着刘备的仁德之名越传越广,渐渐有着更多的流民怀抱着对些许的希望不断南下。 假如是在会稽郡还没有被刘备实质控制之前,持续涌入的流民对于吴郡而言当真会成为一个小难题。 起码,在水利改造计划没有完全达成,即将开垦的良田没有粮食产出之前,吴郡现阶段可容纳的流民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极限的水准。 不过随着贾诩在会稽郡借郭异之手大肆清除贪官污吏以及世家豪族,可分配的土地无疑是立马又多出了许多。 尤其是会稽郡的面积是吴郡的两倍之外,人口却仅有如今吴郡的一半不到。 尽管会稽郡南部几乎便是连绵的山脉,但目前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地广人稀,且会稽郡也有着更为漫长的海岸线。 即便是全力发展渔业,都能够养活大量的人口。 因此,对于源源不断涌入吴郡的流民,如今吴郡更多的是充当一个中转作用,通过海船批量地运往会稽郡进行安排,填充会稽郡人口不足的问题。 而随着北方战事的消息不断传来,不出意料的便是此次汉军的统帅正是拜为车骑将军的卢植,董卓则是拜中郎将担任副手进军三辅之地镇压叛乱。 且,身为别部司马的孙坚亦在其中。 只是号称二十万的西羌骑兵,其势浩浩荡荡,纵使卢植已是谨慎万分且步步为营,但后有皇命不容三辅之地丢失寸土,催促卢植出城作战,却是让卢植只得屡屡率军与西羌野战。 尽管卢植的统兵之能堪称高明,但在野战之中以步兵击骑兵,再加上汉军兵力本就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几乎是持续被压制,战局每况愈下,只得是且战且退坚守城池。 这也让吴郡每日担忧战事之人,除了刘备之外,还多了一个吴夫人。 因此,刘备据悉最新的凉州战事之后,时常都会前往孙家告知一番吴夫人。 即便刘备偶尔没空亲自前往,也会特意派人将战报送去给吴夫人,以免吴夫人忧心孙坚的安危。 而刘备也当真像此前在巨鹿向孙坚所承诺的那般,对待留在吴郡的孙家老弱妇孺都多有照料。 此前吴夫人临盆诞下第三子孙诩之时,刘备亲自派去大量医师之余,还不忘送去各种婴儿所需用品,当真可谓是照料有加了。 只是北方战事的不利,忧国忧民的刘备已然近两个月脸上都罕有露出轻松的笑容。 既担忧西羌叛军彻底攻下三辅之地,又担忧战局不利之下,卢植都遭受到朝中各个派系的迫害而下狱。 毕竟卢植既没有加入世家党人,亦是始终与宦官外戚保持着距离,为人清正廉明,道德品行上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因此,事实上卢植在朝中的处境几乎是人人都拉拢他,但又是人人都排斥他。 眼下卢植身为主帅,战局不利,这无疑是给了朝中的外戚宦官最好的借口。 “唉,子坤可有良策?备当真担忧或某一日便传来卢师被下狱的消息。”刘备有些唉声叹气地说着。 对此,李基同样也是无可奈何。 三辅之地距离吴郡何止千里,纵使是信使日夜兼程一个来回都起码需要半个月的功夫。 莫说李基对于三辅之地的具体战况知之不详,就算是一清二楚,如此的滞后性也让任何计谋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故以,李基只能是温声地安慰道。 “主公无须担心,卢公有平定黄巾之功,即便是再差也不会有性命之危。” 当然,作为主帅的卢植战事失利,若是短期内不能有所作为,被宦官以及外戚彻底挤出朝廷恐怕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为了避免刘备过分担忧恩师,李基并没有将此言说出来。 而刘备闻言,神色满是不甘地开口道。 “战事不利,岂是卢师之过?若非是朝廷奸人屡屡向陛下进言,要求卢师主动出击将西羌叛军抵挡在三辅之地外,被迫出战的卢师又怎会屡屡失利,损失惨重之下只能坚守城池。” “尤其是那阉狗张让的谗言,声称卢师便是连黄巾百万之众都在短短数月内彻底平定,羌人不过是一小小异族,所率兵力也不过二十万,只要卢师一心为公,没有养寇自重的想法,必能获胜。” “可恨!国有如此奸贼,包藏祸心,战局凶危,依然不忘争权夺利,备恨不得亲手刃之!” 看着刘备那不甘之中包含愤怒的神色,李基心中同样也是颇为无奈。 只是,这种事情真的是太正常。 像这种远距离指挥的懂哥,实在是太多了。 且跟岳飞的委屈相比,卢植这种情况已经是不算冤了。 卢植太过于清正且又不结党营私,这在如今的大汉朝廷之中,难免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时局的变化,也是如李基所预料的那般。 随着卢植不得不屡次野战以应付皇命而损失惨重,转而借助城池进行坚守阶段,这让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 羌人皆为骑兵,不善攻城,想要攻破卢植亲自坐镇的城池几乎是不可能。 这让战局一时僵持了下去,且眼看着冬季将至,北方开始降雪,羌人即将不得不选择暂时退兵之时。 朝廷一纸令下,明明是抵御羌人固守三辅之地有功的卢植,却是以着“破贼不力”的名义夺官下狱,转而被朝廷任命为汉军新统帅的则是皇甫嵩。 且由于羌人本就碍于冬季不得不退兵的情况下,即便皇甫嵩初到任上,自然也不可能让羌人就这样毫发无损的退走。 因此皇甫嵩趁着羌人退走之际,沿途掩杀了一阵,斩首千余,也算是为大汉朝廷挽回了一些面子。 然而,皇甫嵩只能说是正常水准的表现,却是成了坐实卢植“破贼不力”罪名的最后一根稻草。 尽管明眼人都能看出卢植是功非过,但世人自是多为庸人,且各个派系形成了默契的情况下,卢植直接被剥夺了所有官职。 不过,对此早有预料的李基暗中走了走何苗的关系,让何苗说动何进大将军给卢植的处罚之中多加了一条:流放吴会之地。 等卢植之事尘埃落定已是年关将至,对于自家老师落得个如此下场,刘备可谓是既悲愤又无奈。 而由于卢植要被流放吴会之地,刘备得知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派夏侯博赶去司隶去沿途护送卢植。 可纵使如此,真正意义上首次彻底看清了当下朝廷腐败程度的刘备,无疑心中某些信念遭到了相当的冲击,以至于每日情绪都不算高。 李基见状,干脆开口道。 “主公,不若与基到外面走走?” 对于李基难得的主动邀约,纵使刘备原本的兴致不高,但也是强打起几分精神,笑着应道。 “子坤相邀,备自当从之。” 旋即,刘备与李基便是起身往着府衙侧厅之外走去。 只是看着此刻外面有细雪飘落,刘备忽然开口转身屋内走去,道。 “子坤,稍等。” 说罢,刘备往着侧厅里走去。 等刘备再出来之时,刘备提着一个可用以取暖的手炉,然后将这个手炉塞入到了李基的手中,道。 “子坤且将此物带上,免得冻伤了手指。” “那主公呢?”李基下意识地问道。 “子坤莫非忘了备依然每日不忘勤练武艺,些许风霜,于备而言自是无碍。”刘备笑着答道。 李基闻言,也不再矫情推辞。 毕竟吴会之地冬季还是相当湿冷的,且遇到降雪的话,那更是难受。 旋即,刘备便是与李基并肩往着府衙之外走去,不过在路过正厅之时,刘备与李基均是不约而同地放轻了不少脚步。 刘备是担心打扰到在正厅里当值的糜竺、简雍、顾雍等文吏的工作,李基则是纯粹的多少带上心虚了。 毕竟,随着吴郡一步步地走入正轨趋于稳定,再加上顾雍等一众文吏已经完全成长了起来,李基每日实际上需要亲自过问或处理公务也是越来越少。 对于李基而言,如今所做的便是维持着吴郡的大框架、战略方向以及处理一些紧急且重大的事务。 故以,莫看当下府衙点卯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正厅内的一众文吏正忙碌得不可开交,可李基已然将手头上自己的事务给处理完毕了。 尤其是年关将近,一年一度的汇算也是必须要计算出来的,所以自李基之下的一众官吏几乎是没有半分闲暇时间。 倘若是让糜竺、简雍、顾雍等人看到李基提着个小手炉跟刘备就往府衙外晃悠出去,说不准明天他们就得抱着一大堆公务堵李基的门了。 幸好,糜竺等人忙得焦头烂额,且不少小吏在府衙内进进出出的。 因此即便是刘备与李基慢悠悠地在正厅门前经过,糜竺等人也完全没有注意到李基。 第245章 亚父之约 等出了府衙大门后,李基不自觉地暗舒了一口气,且心中再度萌生出一分摸鱼的愧疚感。 对此,刘备自然是完全将李基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 不过,刘备自然不会呵斥李基。 又或者说,李基如今在府衙内当值的悠闲本就是刘备给惯出来的,就是生怕李基像是初至吴郡那般没日没夜地忙碌把身体给弄垮了。 对于刘备而言,其余人材自然也是看重且珍惜,但唯独李基是不可代替的。 故以,其余文吏累点忙点是没关系,李基能够闲暇一点更是好事,说明吴郡无甚重大变故发生,并且一直都在沿着李基的治政方针发展。 因此,即便刚刚当真是被简雍等人发现李基的踪迹,刘备的心中都做到了主动开口声称要带李基外出处理一些重大事务的准备了。 而刘备与李基在府衙门口同上了一辆马车,然后李基开口示意车夫前往仁德书院后。 马车之内,李基刻意地不去谈论军政之事,而是谈起着一些家长里短之事。 也不知是不是单纯的巧合,刘备所纳的小妾也是姓甘,且同样也是徐州小沛人氏,由于流民大量途径徐州引发了一些暴乱,继而导致了本就家中贫寒的甘夫人也是沦为流民南逃吴郡意外与刘备结识。 这让李基不得不怀疑此甘夫人正是原轨迹之中的阿斗生母,且有一次李基到刘备家中拜访之时,曾远远看见甘夫人,也正与史书所记载的肤如白玉,容貌美艳一般无二。 更为巧合的是,蔡昭姬与甘夫人几乎是不分先后被医师检查出喜脉。 谈及此事,刘备的兴致总算是彻底提了起来,甚至不忘与李基谈论起腹中胎儿的名字问题。 对于数个月以来时刻心忧老师处境的刘备而言,此事算是最大的喜事了。 直至到了无墙之城,刘备依然是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后代的问题,声称自己的嫡子无论如何都要拜李基为亚父,由李基亲自教导,且最好蔡昭姬所生的也是男丁。 如此一来,正好能让双方嫡子自幼就以兄弟相称。 此事刘备已经不是第一次向李基提及,李基此前其实是有意推辞“亚父”这个称谓,明白这是刘备在刻意提高自己的地位。 毕竟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刘备的嫡子是必然要尊称关羽与张飞为叔父的。 可刘备与李基并没有结义,因此李基始终就只能算是臣子。 就算双方嫡子准备自小结拜,刘备依然担忧今后嫡子轻慢了李基,故以一开始所生出的想法是让嫡子拜李基为义父。 只是李基对于“义父”的称谓尤为抗拒,且言及世无主君嫡子拜臣下为义父之事。 故以,刘备只能退而求次,请求李基成为嫡子的亚父。 以这个时代的观念而言,亚父与义父是有区别的,义父所指的自然是毫无血缘关系所认的父辈,而亚父一般所指的是仅次于父亲的父辈。 以关系亲近而言,亚父是等同于叔父的。 眼看着刘备再一次开口请求,已经推脱过两次的李基,这一次也只能是答应了下来。 “如此甚好!” 刘备颇有些兴奋地说着,道。 “若甘夫人所生果真是男丁,那便是天意欲让你我刘李是一家,甘夫人便是立下大功,备届时便将甘夫人扶为正妻,那男丁便是嫡子无疑。” 听到这里,李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刘备果真还是那个视兄弟如手足,妻儿如衣服的观念,以至于潜台词都是谁先为刘备生下儿子拜李基为亚父,那谁就是正妻与嫡子的意思。 不过刘备的态度再如何重视信任,李基自然都不会产生类似于恃宠而骄的念头,维持着臣下的本分,道。 “此乃主公家事,基不敢多言。” “等备的嫡子拜子坤为亚父,那备与子坤那就是一家人了。”刘备满脸欣喜地说道。 这沉甸甸的信任与看重,李基若是说心中没有半分感动自是不可能的。 只是,李基不擅于寄情言语,只得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回应刘备。 旋即,李基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已深入无墙之城一定距离后,开口道。 “去雾雨楼的后门。” “是。” 马夫应了一声,然后稳稳地赶着马车往建在太湖边上的一座四层高楼而去,最后停在了雾雨楼的后门处。 原本一个似乎百般无聊地守在后门处的小厮,正要上前驱赶马车不准停在此处之时,看到刘备与李基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原本的神色顿时一变,连忙打开后门通道恭立在一侧。 而下了马车的刘备抬头扫了扫眼前的四层高楼,颇为赞叹地开口道。 “此处便是雾雨楼?果真是相当不错。” “雾雨楼本就是奔着成为无墙之城一处标志性建筑而建造的,自是不错。” 李基笑着应了一句,然后与刘备一前一后地从后门走了进去。 毕竟,李基可是深知一个地标建筑对于一片区域能够起到多大的宣传作用,故以为了打造雾雨楼,李基还是亲自请自家老丈人蔡邕设计的图纸。 并且,雾雨楼还是整个无墙之城的锦衣司的联络点。 而那守在后门的小厮,则是恭恭敬敬地领着刘备与李基从一处隐秘的通道而上,直达雾雨楼顶层最好的一个房间之中。 站在此处,可以将下方的仁德书院以及无墙之城尽收眼底。 尤其是如今有小雪飘飘落下,地处太湖边缘,下方的无墙之城之中却是人来人往,可堪热闹繁华之极,端是美景如画。 这让回想起初至吴郡之时那相对败落景象的刘备,不自觉地生出浓浓的自豪感。 “子坤,且看,这便是你我辛勤一年的成果,如此热闹繁华,不知比之洛阳如何?但起码纵观幽燕之地难有与之一比!足矣!” 刘备大为畅快地说着,心中的苦郁之气都似乎随之散去了许多。 而李基同样也是眉眼之间升起着几分感慨,如今的无墙之城比之前的规模不知道大了多少。 不仅仅是士子,还有着大量的商贾也是从徐、扬、荆吸引了过来,其中甚至还不乏一部分可沿着长江而下的益州商贾。 尤其是无墙之城的建立本质上没有耗费吴郡府库的任何钱粮,反倒是不足一年时间就给吴郡的财政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收入。 在许多知晓内情的吴郡官吏看来,这几乎就是奇迹。 刘备更是产生过疑惑,为什么吴郡的摊子越铺越大,粮食有些吃紧,但是钱财却仿佛是越来越宽裕了。 随即,心情大好的刘备也不再去想朝廷的那些肮脏之事,转而是令小厮将雾雨楼的当地特色招牌菜都上一份。 这让李基有心提醒一句,但看着刘备已经下令也只能是作罢。 很快,当刘备品尝到当地特色招牌菜后,痛苦面具就随之戴了上去。 刘备也算是底层出身且历经军旅,也曾吃糠咽菜,但明显还是吃不惯这些正宗的吴会菜肴。 “主公,我一般到雾雨楼都会点些幽燕或者川蜀名菜。” 李基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子坤,何不早说?” 刘备有些无奈地道了一句,但秉承着勿要浪费粮食的念头,还是硬着头皮品尝了起来。 而也就在这时,一阵刘备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楼梯通道处响起。 “诸位,这雾雨楼四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上来的。” 刘备的目光一动,看向了李基,轻声道。 “这不是子坤的那个书童郭奉孝的声音吗?” “确实是奉孝。” 李基点了点头,手掌靠近手炉一边烤着暖,一边示意刘备可细听之。 而房间之外的动静可谓喧闹,郭嘉似是足足领了十余人上楼,且就在与李基相邻的房间入座。 尽管雾雨楼算得上是一座奇观建筑,但结构几乎都是由木头所打造,隔音上自然是等同于没有。 因此旁边房间之内的对话,刘备与李基几乎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令刘备为之皱眉的是,本以为那郭嘉被李基收为书童,可以改一改那轻佻傲慢的性子,稍加磨炼之后未必不能重用之。 可此刻在旁边房间内的动静,那却是十来个士子正在不断吹捧着郭嘉,郭嘉的回应也是颇为自得享受。 “奉孝,昨日你与那夏侯兰的沙盘推演可谓之精彩,同时也是首个战果突破‘四渡红水’第三阶段之人,同为颍川人士,可当真是与荣有焉。” “没错,遥想此前那李子坤公开宣扬只要战果能达到第三阶段者,那便可比留侯,且可为他的座上宾,何等不可一世,小视天下英雄?如今不足一年时间,奉孝便已轻松达成,当真是天纵奇才。” “要我说,那李子坤也不过是自称战果达到第三阶段罢了,如今奉孝同样也是如此无二,以能力而言谁强谁弱,犹未可知。” …… 面对着周遭颍川士子们的吹捧,郭嘉的脸上似是浮现着浓浓的自傲之色,开口道。 “哼,只恨当初一时大意与李子坤定下了破山越之约,不想最终吾与李子坤俱未想出真正的破山越之策,亦算是在下告负,只能是遵守约定为其书童三年。” “如今与李子坤接触下来,依在下看之,那李子坤不过尔尔,徒有虚名罢了。” 第246章 难成气候刘玄德 随着郭嘉的此言一出,刘备的表情几乎是明显一变,几乎是下意识便想要起身,但却是被李基给摁住了,低声道。 “主公稍安勿躁,且耐心听完。” “那郭奉孝当真是无耻之尤,焉敢在外如此污蔑子坤名声,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备气冲冲地低声开口道了一句。 只是由于隔音问题,李基不便多言解释,只得是以眼神宽慰刘备。 至于在旁边的房间之中,那仿佛就全都是黑子的聚集地,郭嘉这一言就仿佛是深深地戳到了那些士子的心扉,发出着阵阵嘈杂且兴奋的声音。 “你李子坤果然不过是泛泛之辈,只不过是擅于纸上谈兵赚了不少名声。” “不想奉孝成为那李子坤的书童,背后还有这等缘由,端可见那李子坤无耻之极,欺君子以方,迫使奉孝为之效力。” “吾亦曾据悉那山越叛乱之事,莫非其中另有瓜葛?” “郭兄,还请解惑一番,也好揭穿那李子坤欺世盗名的真面目。” 只是郭嘉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对于士子们的追问却是推脱了过去,道。“背后议人,非君子所为也。” 旋即郭嘉重新将话题放到了棋盘推演,待酒菜上齐后,更是一副只谈风花雪月的模样。 然而,这就跟潘金莲往西门庆的脑袋丢了一条原味丝袜下去,可谓是完全将这些士子们的好奇心给勾了上去。 更别说,这些被郭嘉有意相邀的士子要么就是纯黑子,要么就疑似各方势力的探子。 因此,有意无意之间,诸多士子几乎是轮番给郭嘉敬酒,各种好话几乎是不带重样地往着郭嘉身上砸。 待酒过三巡后,郭嘉整个人已是一副醉酒朦胧的样子。 当即,又一士子敬酒之余,试探道。 “想当初公则兄何等意气风发,却是在初遇那‘四渡红水’之时折戟沉沙,又在城中受辱,当真是让人磋叹不已,如今郭兄与公则兄为同族兄弟,亦算是为公则兄争了一口气。” “那是!” 郭嘉一副酒意上涌的姿态,大着舌头地开口道。 “诸位有所不知,若问颍川郭氏之中,吾与何人关系最好,当是郭公则!” “吾与郭公则既是同族,又是知己,纵是称之为手足兄弟、挚爱亲朋,那也是毫不为过!且当时吾正是知悉郭公则于吴郡受辱,故为郭公则报仇而来的。” 顿时,在场的士子们不禁纷纷点头,也算是解了一些此前的疑惑。 郭嘉为颍川郭氏旁支的身份,知者颇多,因此在不少士子眼中,郭嘉所代表的便是颍川的颜面。 而看着郭嘉尽显醉态,甚至连一些郭氏族内之事都说了出来,当即便有士子追问道。 “那奉孝明明是为公则兄报仇而来,为何又会成为李子坤的书童?其中又是有何缘由?” 郭嘉闻言,似是有些愤恨地开口道。 “吾初至吴郡,据悉有山越作乱,为替族兄雪耻,便脱袍于行军路上写下‘吾有破山越之妙策’,欲激李子坤,与之一比高下。” “不想,那李子坤只会一味派遣重兵在富春山坚守,那山越贼子更是藏匿于山林不出,纵有奇谋妙计,那也是无可奈何。” “且当初吾轻狂大意之下,中了那李子坤的狡辩之计,声称吾未想出破山越之计,那亦算负。可恨明明那李子坤也只懂一味坚守,未曾破敌,吾却只能遵守诺言为其书童,遭其日日欺辱。” 说到最后,郭嘉就仿佛心中的怨恨彻底爆发了出来,甚至一脚踹翻了自己面前的桌案,将桌案之上的美食踢翻在地。 而这一举动令在场之人为之心惊之余,纷纷开言劝说安抚郭嘉。 只是,也有一些消息颇为灵通者,问道。 “不对吧,郭兄,吾据闻似乎山越已是臣服于吴郡之下,且偶亦可见有山越在吴郡内做工,甚至就连附近坊市之中也偶有山越在叫卖山中奇物。” “呵,诸位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郭嘉打了个酒嗝,道。 “与其说是山越臣服于吴郡之下,尚且不如说是吴郡无力与山越相抗,甚至就连富春山都被山越所占,吴郡南部屏障已失之下,吴郡无计可施只得与山越签下了种种有辱我大汉声威的条约……” “也就是那李子坤顾忌面子,将其中真实内容掩盖,转而美化修饰了一番对外宣扬罢了。” “否则,吾焉会声称那李子坤实际才能不过尔尔,实乃志大才疏之辈。” 此言一出,不少士子几乎是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毕竟郭嘉某种意义上那可是真正的内部人物,深知许多士子根本就不知道的隐秘且重要的消息。 而郭嘉如此一说之下,不少士子当即就仿佛是察觉到了盲点似的,大有茅塞顿开或恍然大悟之感。 “要我说,那李子坤只是徒有虚名之辈也就罢了,便是那仁德之名在外的刘玄德,却也是过分仁德,以至于徒有仁德却未有英雄气以及大志向。” 当即便有士子好奇地追问道。“哦?郭兄为何如此说?” 醉态尽显的郭嘉,此刻却是一副指点江山的姿态,道。 “尔等细想,若非那刘玄德一味仁德,不惜耗光府库钱粮安置中原流民,又岂会让吴郡遭到山越所辱却无力反击?” “且我大汉当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气魄,然吴郡与山越签下种种条约,还不是那刘玄德怜悯吴郡百姓将受山越刀兵之祸?” “然,山越,贼子也,一味怀柔养之,他日定成吴郡之患。” 不得不说,郭嘉这一套七分真三分假的说辞可堪完美。 除了出发点与结论是错的,几乎所有的过程都是被外界所知且可查证的真实。 甚至,郭嘉所说的这一番话,有一些黑子早就以“阴谋论”推论过一部分,更是佐证了郭嘉似乎所言非虚。 不过,刘备这心怀百姓的仁德名声,即便是一些对李基多有不服的黑子亦是心悦诚服的。 眼看着郭嘉似乎越说越过,暗自提醒道。 “郭兄,汝醉矣!” “吾没醉!!” 郭嘉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道。 “吾只是如实评价一番罢了,那李子坤徒有虚名,不如我也……” “那刘玄德空有仁德,对外又是一味怀柔妥协,屡屡错信李子坤,为一郡守坐镇一方尚可,恐难成大气候。” 这一番话,显然是更为露骨直接。 而不等其余士子开口,郭嘉接着便高举酒盏,道。 “只待三年之期一过,吾无须再为李子坤书童,重获自由身,待吾堂堂正正揭穿那李子坤的真面目,诸位便知我所言非虚。” 顿时,看着郭嘉如此气魄,场上自然是一片叫好声。 尤其是席中有几个同样是颍川出身的士子,更是大有几分与荣有焉之感。 不过,也有一士子在叫好声停歇后,就似是故意钓鱼那样唱反调道。 “也不能说刘府君毫无作为,听闻刘府君还下令建造了一个造船工场,打造了一些海船,传闻之中那曾劫持了会稽郡郭府君的锦帆贼甘宁,似乎他的船只就与那个造船工场有着一定的干系。” 此言一出,满是醉态的郭嘉以及坐在旁边房间的李基眉头均是隐隐一拧。 造船工场算是吴郡机密等级颇高的一处地方了,许多信息根本就不允许在外流通。 看来,有一些势力果然已经相当在意吴郡,探子居然都开始往造船工场渗透了。 “不可能!” 而郭嘉下一瞬却是斩钉截铁地摆了摆手,道。 “提及那造船工场,完全就是李子坤过分臆想而耗费了大量钱粮所建造而成的。” “此前吾便随李子坤去过那个造船工场,所建最大的海船也就是比寻常楼船要大一点,近海捕鱼还行,根本就没有那个锦帆贼甘宁的船只那般巨大。” “且,近来由于那个锦帆贼甘宁时常在扬、徐两州劫掠,对于吴郡的捕鱼造成了极大影响,那李子坤天天唉声叹气却又是无计可施,只得是不断催促造船工场那边尽快建造出可以与锦帆贼甘宁相抗衡的海船。” “可笑的是据我所知,造船工场那边的工匠的答复是没有个三五年进行研究,根本就不可能建造出那等规模的巨型海船。” 这一件件不断从郭嘉口中吐出的内幕,听得在场的士子们几乎都为之兴奋了起来,当即又有士子追问道。 “可那吴郡不是时时以海船运送流民送到会稽郡那边?且吴郡在大海里捕鱼的似乎非常多。” “所以吾才说吴郡造船工场建造的海船也就是能够捕捕鱼的水准,想要真正用以水战什么的,都不知道还有多长的道路要走……” 说到这里,郭嘉忍不住轻蔑地笑了笑,道。 “可叹那李子坤为之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仅凭那捕到的一两条鱼,何时才能抵上所耗钱粮。” 第247章 子坤当有八斗之功 而郭嘉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 “再者,为何如今那刘玄德屡屡将流民往周边的州郡送去?还不是吴郡的土地有限,已然超出了吴郡所能接纳的范围……” “而那刘备又为仁德之心所累,不忍弃那些流民不顾,只得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主动将这些流民送到其余州郡,以求那些流民有一席容身之地。” 合理! 不得不说郭嘉所说的一切都太合理了,让在场的士子们几乎找不到一丝破绽。 且在场不少士子对于刘备的所作所为,接二连三地开口道。 “无论如何,那刘府君即便是迂腐软弱了些许,但果真不愧是仁德之君,令人钦佩。” “只是可惜刘府君对李子坤过份信任,那李子坤反倒是志大才疏,拖累了刘府君多矣。” “是极是极,若他日在下学有所成,还当真愿助刘府君一臂之力,且也能揭穿那李子坤欺世盗名的真面目。” “可叹,那李子坤不知夜深人静之时,可曾自觉愧对于刘府君的信任?” …… 这一句句感慨之声传到刘备所在的房间之中,听得刘备的脸色是变了又变,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为李基正名。 世之贤才,唯吾子坤! 备之一生,成就若有一石,子坤当有八斗之功,岂容这般轻慢污蔑? 只是,如此旁听着郭嘉说出那一句句七分真三分假的话语,刘备如何还不知郭嘉的所作所为恐怕便是李基在背后示意。 故以,纵使刘备内心翻涌不止,却也只能强行忍耐了下来。 而又是近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随着郭嘉似乎彻底醉倒过去,那一场热闹的酒宴方才结束,一行士子背着醉倒过去的郭嘉摇摇晃晃地下了楼后。 刘备当即便忍不住开口道。“子坤何以如此自污?” 李基连忙拱手道。 “主公,如今朝政混乱,贤明如卢公尚且需蒙受冤屈被流放吴会之地,倘若吴郡与主公之名声过大,是祸非福。” “故以,自保之策唯有自污一番,还请主公勿怪奉孝言谈之中宣称主公空有仁德,难成气候的冒犯之处。” 刘备摇了摇头,咬牙道。 “备此前不过织席贩履之辈,有何名声可言?反倒是子坤本乃世之大才,若无子坤焉有今日吴郡之繁华和平?可子坤却是自污成那般志大才疏,徒有虚名之流,实在是备难以忍受。” 李基笑了笑,不以为然地答道。 “主公无须在意,此不过是为了迷惑不轨之辈的权宜之计罢了。再者,如今名声于我而言已似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如果说在名声不显之时,李基自然对名声还颇有些在意,甚至想要以名声吸引广大士子前来吴郡。 只是随着仁德书院的建立以及刘备的仁德之名渐起,在李基看来自己的名声就当真只是虚名罢了。 区区虚名,李基又岂会为之所累? 吴郡发展得好,能够在真正乱世到来之前,达成类似于“十里坡剑圣”那般的成就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最好当真能让一两个关注吴郡动向的野心家发自内心地轻视吴郡。 而刘备沉默了片刻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 “有子坤辅助,实乃备一生之幸。” “主公过誉了,此不过是臣下本份罢了。” 李基笑着应了一句,转而道。 “只是此前由于奉孝需提前数月养望,使诸多士子相信奉孝的立场、能力、地位,故以基一时倒是忘了告知主公此事,且还擅自设立了一个纵横司,请主公恕罪。” “此何罪之有?” 刘备显然不在意这等小事,又或者说刘备很清楚李基倘若当真事事都告知禀报自己,恐怕自己很可能听都听不过来。 再者,以着刘备对李基的信任,别说是私设一个纵横司,就算是某一日李基忽然让人把府衙给平了。 刘备心中奇怪之余,第一反应也不是质问,而是会询问人手充足否? “纵横司?” 不过刘备念着这个名字,倒是觉得有些意思,转而问道。“不过若是想要通过流言迷惑外界的话,子坤何不让锦衣司负责即可?” “不一样。” 李基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流言,终归只是流言,普通百姓或者会信,但士子世家子自有细细辨别其中真伪的能力,纵是再真实的流言,信者也未必多。” “可奉孝不一样,奉孝出身于颍川郭氏,又与郭图是同族关系,如今的身份又是我的书童,得知一些吴郡绝密消息是再正常不过的。” “再者,如若主公是适才奉孝席中一士子,对于奉孝的言语可会相信?” 刘备将自己带入其中思考了一下,忍不住赞叹地说道。“即便未有全信,恐也会相信九成之多。” “这便是原因所在了,地位、立场、出身等等的不同,让从奉孝口中所泄露的消息具备的可信度极高……” 顿了顿,李基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更何况,奉孝自称与郭公则乃是手足兄弟一般的亲族,本就是为手足兄弟雪恨而南下吴郡,更是徒增了三分可信度。” 听到这里,刘备也知道了郭嘉所为对于吴郡的意义何在,且纵横司所能发挥的作用确实与锦衣司大为不同。 “既然如此,那郭奉孝却是为吴郡立下大功,不知那纵横司的规模几何,人员多少,也好给郭奉孝进行嘉赏。”刘备问道。 “呃……当下‘纵横司’唯有奉孝一人担任司长,且为了保持隐秘,‘纵横司’亦不会记录在档。”李基答道。 “啊?” 刘备一时都愣住了,且明白了自己为何此前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 虽说刘备将大小政务都一手交由李基负责,但刘备其实也是常常浏览府衙之中各项文书的留档,以免有失郡守之责,对于郡内之事一无所知。 因此,如若李基当真是在府衙之内新设一司,刘备感觉自己料想不会忽略如此重要信息才是。 不想,原来“纵横司”甚至完全没有记录在档,那郭奉孝那个所谓的司长不是一个单纯的大饼吗? 没有留档,那就代表着根本就不是被吴郡官府所承认的。 即便今后当真有人察觉到吴郡存在着“纵横司”这么一个机构,客观上无论怎么查那也是绝对不存在“纵横司”,但是主观上……或许有。 “你呀,子坤……还真是一点破绽都不留。” 刘备一时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李基笑着说道。 “让主公见笑了,不过纵横司之事,主公知,我知,奉孝知即可,便是有锦衣司汇报了一些奉孝稍显不妥的言行,也还请主公勿怪。” 刘备点了点头,道。 “不怪不怪,就是暂时委屈子坤了,今后备无论如何都定会为子坤正名,届时子坤可不许阻止备。” 而刘备与李基旁听了那么久,此前所上的菜肴都已是冰凉,现在自是不能再吃了。 因此,刘备让小厮将这些菜肴都装了起来准备带走,才与李基一起下楼回到了马车之中,然后朝着仁德书院而去,在仁德书院进行参观。 如今的仁德书院已然招到了第一批学子,并且仁德书院也是完全按照着此前所宣布的那般对学子们进行教育。 学子们自选所感兴趣的内容学习,模式颇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大学。 而如今的仁德书院的师资力量不仅已有不少名士,还有着三位名扬海内外的大贤坐镇。 司马徽、蔡邕、郑玄! 而仁德书院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大量学子前来,不仅仅是由于这种超越私学的先进模式,更重要的是这些大贤名士们的声望。 不过这三位大贤也是各有所长,郑玄乃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儒、经学家! 蔡邕与司马徽除了也是大儒、经学家之外,前者更擅于精通琴棋书画等杂项,后者则是在奇门、计策等等颇有建树。 而在李基的规划之中,等到卢植抵达吴郡后。 若是能说动卢植留在仁德书院授业,那么仁德书院也算是补全了最后一块在用兵、军阵上的教学略显不足的短板了。 不过,仁德书院的诸多学子皆能所感兴趣的内容学习,但是唯有一门课程是必学的,那便是由李基所设立的“品德”。 李基的理由亦是相当充分,“立德”乃求立身之本! 若无品德,学问再多亦是祸国殃民之辈。 且明面上“品德”课程之中所教授的内容皆是导人向善,忠君爱国,尊崇仁义道德的,所以也没有任何学子对此感到抗拒。 只是,李基暗中却是在其中掺杂了一部分私货。 譬如:便是有万般理由,君子亦不该将屠刀对准同族,且若遇这等人面兽心之辈,纵是粉身碎骨亦该阻止之。 明面上,此所宣扬的俱是君子美德,但暗戳戳的所对准的便是曹老板原轨迹之中习以为常的屠城行为。 类似这等私货,可谓是比比皆是。 仁德书院从不强制学子们的去留问题,但是经历了李基掺杂了私货且足够深入的品德课程来塑造三观,他们自然而然便会成了刘备的形状。 并且,仁德书院还时时宣扬光武帝刘秀,推动推崇光武帝刘秀的风气。 林林种种,可以说皆是李基在为今后而做准备,意在让仁德书院完全成为刘备集团的后备人才库。 而不至于今后的刘备,沦落到类似于光武帝那般被迫无奈完全倒向世家,只能依靠着世家的力量来维持统治,留下了无数的隐患。 第249章 三全其美之策 张飞愣住了! 张飞那铜铃似大眼睛盯着半眯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开腔的关羽,完全想不到自家二哥居然会说出这等话来。 “二哥,你便让让弟弟吧。”张飞大着嗓门地说道。 关羽一副正儿八经的姿态,开口道。 “诶,三弟,收伏岛夷乃是国之大事,不容疏忽分毫,岂容私情而相让之?二哥行事更显稳重些许,还是让二哥去吧,下一次若有战事,二哥让予三弟便是了。” 若是单纯的军功,关羽自是不会与张飞相争…… 然而,这可是开疆拓土,收复失地! 只要重新将岛夷纳归扬州,那可是足以史书留名,万世传唱的! 可以说,但凡是个武将都不可能抗拒得了这种诱惑。 这个时候,李基的开口可谓是比什么都要有用,关羽与张飞几乎是一前一后地应道。 为了让刘备能够听得明明白白,李基刻意说得相当慢,就是方便刘备可以理解。 只是,吴郡的良田便是连招纳流民都尚且不够,再兼之需要考虑山越部落与汉人之间同住一地的矛盾问题。 “三五年的功夫,说不得岛夷甚至会源源不断地反哺粮食、木材、矿产等等给吴郡。” 李基笑了笑,答道。“那只是个巧合了。” 李基闻言,缓缓地开口道。 因此,刘备面对不少山越部落的请求,也是只能婉拒之,安抚他们好生“务工”,争取早日努力将部落变成世外桃源。 “若要完全让岛夷重归大汉,绝非是在岛夷上插上一面汉旗,而是需要使岛夷遗民俱信服汉旗,明大汉法典,宣大汉仁义,恩威并施,使遗民俱以大汉为荣,以汉人自称方可。” 因此,最终的结果便是卫温找到了夷洲,然后带回了几千夷洲遗民,也便没有后文了。 而此刻,刘备心中同样也是在暗自分析起其中利弊,提出了相似的疑虑,道。 然而,不管是刘备和关羽,亦或者是张飞,都完全觉得这纯粹只是李基的谦逊之言。 “子坤,若是派遣重兵驻扎,是否有些得不偿失?” 因此纵使是需要用兵,亦重在恩威并施之上,使岛夷之上的遗民归心。 等李基的话音完全落下之后,刘备整个人明显都兴奋了起来,连连开口道。 这个时代远不是后世,派遣士兵远去千百里外驻守的时候,好歹偶尔还能有通信设备联系一下亲朋好友。 且,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如此一来,岛夷上便是有着汉人、山越以及本土遗民三方,也会让三方接触之下的矛盾不会显得过度尖锐。 汉人、山越、遗民,三方均可谓受益。 “子坤先生请讲。” 刘备满是赞叹地道了一句,然后开口道。“只是谁人可前往岛夷担任主帅坐镇?” 扬州本就是地广人稀,深山老林从来都不缺,缺的是良田与人口罢了,这是夷洲短时间内根本没有给吴国提供的,反倒是吴国想要完全控制夷洲,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如此只需三五年功夫,岛夷便成汉土矣!“ 其实,莫说是关羽与张飞,就连刘备其实对于亲自去收服那一处面积堪比吴郡大小的“岛夷”都是心动不已。 李基不急不缓地品了一下杯中温酒,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这种种因素下去,确实算得上是个苦差事了。 而李基看着关羽、张飞这难得的拌嘴,颇感有意思之余,开口道。 “我知主公心中所虑,但对于该如何派遣士卒上的问题,心中已有初步打算,主公可听之。”李基笑着说道。 “是。” 或许,这也是为何原轨迹之中的孙权明明都派卫温找到了夷洲,但却没有派兵驻扎,也没有将夷洲真正纳入吴国的统治。 李基此话一出,关羽与张飞均陷入了沉思之中。 “云长、翼德,且听我说完,如何?” “若是想让岛夷重新归于大汉,率军而去之人非得恩威并施,且需长久驻守在岛夷之上,实乃是一件苦差事。” 归根到底,还是孙权觉得“得不偿失”。 尤其是对于关羽、张飞这种北人来说,吴郡的气候便是适应了好一段时间,岛夷的气候想必是更加不习惯。 “再者,岛夷之大不亚于吴郡,地形亦是山高而林多,比之吴郡还要闷热许多,各种蛇虫猛兽层出不穷。” 此刻,关羽与张飞均已知这并非是什么好差事,所去大多数时候也不是征战沙场,而是忍受着炎热与寂寞之余,调节三方可能出现的矛盾,并对岛夷遗民施以恩威,树立大汉之名。 不过,关羽与张飞还是不约而同地单膝冲着刘备跪下,道。 “大哥,关某/俺愿往!” 第250章 暴秦遗民? 刘备闻言,斟酌了好一阵子,然后将目光往着李基投了过去,问道。 “子坤怎么看?” “全凭主公决断。” 李基如此应了一句,目光却是朝着关羽看了一眼,刘备当即就明白了李基的倾向。 事实上,对于如今岛夷的情况下,李基同样也多有不明之处。 甘宁所率的锦帆贼也仅仅是绕着岛夷转了一圈,大概判断了一下岛上的情况罢了。 不过以能力而言,无疑是关羽更宜独领一军,且关羽所独有的那种有若神人一般的威势,更容易让人折服。 即便是以仁德立本的刘备看来,敌视程度从大到小来划分,那大体就是:暴秦遗民>异族>乱臣贼子>山贼土匪…… “是,夫君。” 听着榻上的李基那有些含糊的声音,蔡昭姬也不责怪李基,只是关心地开口道。 “《尚书》之中都记载过岛夷遗民的事迹,且暴秦遗民所带着大量的衣物、粮食、药品、耕具等等,因此他们在海外自立断然不可能会类似于岛夷遗民那般以采集狩猎为生。” 李基缓缓地开口说着。 刘备一副如临大敌的语气开口说了起来。 “下次夫君若是喝酒的话,便该多带几个亲卫在身边,否则夫君倘若遇到了什么危险该如何是好?” 知道这样劝不住蔡昭姬的李基,干脆缓缓地道了一句。 而张飞得了一个今后征讨暴秦遗民的先锋承诺,同样是满心欢喜,也就不再与关羽争着前往岛夷了。 “一群藏头露尾的暴秦鼠辈,焉知关某的青龙偃月刀之利!” 这一宴,一直饮到了傍晚时分,都不知道喝空了多少个酒坛子,也不知相互间说了多少贴心话。 下一刻,蔡昭姬那温婉清脆的声音便随之飘入到李基的耳中。 “子坤,此事保真乎?”刘备追问道。 “子坤先生莫要小觑于我,若是征讨暴秦,关某为先锋定然不会输于三弟。” 旋即,蔡昭姬主动上前替代其余仆从搀扶着李基往后院走去之余,让李书和李琴快快去后厨准备些醒酒汤过来。 而李基也察觉到了刘备为难的原因,又看着同时请战的关羽、张飞,心中一动,开口道。 至于刘备,反而是被李基给吓住了。 因此,假如当真存在一群藏身于海外对大汉虎视眈眈的暴秦遗民,刘备绝对会将其列为第一优先级需要解决的威胁。 “所以,以基之拙见:翼德勇猛无当,若是当真找到那一群暴秦遗民,翼德最宜为先锋,不可轻动。” 还没有离开刘备的府邸之时尚好,可那满肚子的酒意走在路上被那飘雪一激,却是莫名地越发上头。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觉得李基此言说得颇有道理。 李基皱着眉,幽幽地开口说着。 “然后,趁我大汉未乱之际,先攘外再安内,以防止那暴秦遗民趁虚而入的可能。” ‘酒醉归家,有贤妻如此相待,何其幸也?’ 如今,听闻了尚有一支暴秦血脉遗留在海外,并且随时准备反攻大汉,这如何能不让刘关张俱为之震惊。 蔡昭姬知道这是李基最为喜欢的听书姿势,曾言:如此,睁眼是美人如画,耳听是先贤教诲,妙哉至极。 尤其是刘备自李基口中得知大汉的乱世将至,若是那一支暴秦遗民趁虚而入,那可就是个麻烦了。 而李基在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蔡昭姬看着李基那有些醉醺醺的模样,那尽显典雅与书卷气质的面容上不自觉地浮现着关心与担忧。 “慢着,子坤,你说那岛夷遗民会不会与暴秦遗民有所关连?”刘备有些怀疑地问道。 直至人人都尽兴之后,各自方才散去。 “翼德,其实基翻阅了不少夫人当做嫁妆带到府上的古籍,发现暴秦或尚有一支血脉遗留在海外,甚至经过了数百年的蛰伏,很可能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在随时准备反攻大汉。” 以至于等李基回到府中之时,当真觉得头重脚轻,意识迟钝了。 李基还有些迷蒙的双眼略微一动,道。“上次昭姬念到了《尉缭子》战权第十二,那便继续吧。” 李基摇了摇头,道。 “我想听你念书。” 想要为保护大汉不受那群暴秦遗民的威胁,在刘备看来眼下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夫君今日想听什么?” 如今大汉朝廷内部的情况,已然是让刘备颇为失望,并且清楚朝廷内的衮衮诸公几乎就没有能够指望得上的。 “子坤,此事你可一定要重视,防范未然啊。” 说不得以关羽之威在岛夷待上一段时间,便会让大量岛夷遗民提前数百上千年视关羽为神明,每逢大事都将如神明一般丢圣杯请示一番关羽。 眼看着蔡昭姬又准备亲自去倒掉给李基擦了擦额头的热水,李基抬起手抓住了蔡昭姬的手腕,道。 而听着昭姬那一边伺候着自己醒酒,一边不时响起有些絮絮叨叨的关心之语,李基却也是觉得心中一暖。 旋即,李基缓缓地开口道。 “什么?!” “而且外面都下着小雪,夫君便该乘马车出行才是。” 蔡昭姬闻言,小脸不自觉地略微一红,也只能是顺势放下了水盆,然后坐在了李基的身旁,将李基的脑袋给扶了起来枕到了自己的大腿处。 “夫君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那自是不可能的。” 只是,相对而言张飞也确实憋了许久没有领兵了,刘备作为大哥需要多多少少照顾着张飞的感受,这让刘备多少有点为难了起来。 此事自不是李基弄虚作假,而确确实实是李基从昭姬带来的古籍之中找到了确切记载。 只是,看似高冷实则脸皮极薄的蔡昭姬,对于这个姿态依然颇感羞涩,带着几分羞意地温声问道。 “嗯嗯……” “他敢,俺一矛就把他们都给挑了。” 李基缓缓地说着,那夸奖的话语令张飞满是虎须的下巴都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且据那古籍记载,那一年徐福东渡之后始皇帝正好同年病逝沙丘,而后徐福得知此事,便干脆在海外自立为王。” “主公,因为按基的想法一方面所派一大将率兵到岛夷之上驻扎之余,一方尽快找出那一群在海外伺机而动的暴秦遗民。” 也幸好这个时代的酒度数都不算高,否则跟着刘关张三人也喝空好几个坛子的李基,说不得当场便要在刘备的府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此言一出,关羽与张飞无疑最受刺激,纷纷地喝了起来。 “主公可曾听闻过始皇帝曾派方士徐福率领童男童女三千东渡大海,且还带着足够三年所用的粮食、衣履、药品和耕具等等。” “所言极是,倒是备一时有些乱了。”刘备略舒了一口气,应道。 “不碍事的,侍候夫君是妾身该尽之责。”蔡昭姬温婉地说着。 随着这两件大事都算是定了下来,刘备也不想这难得的私人相聚都聊着公事,转而将心中对于那群暴秦遗民的忧虑压下,主动地将话题引起些风花雪月之类的。 大汉可正是高祖皇帝击败暴秦而建立而起来的,对于汉人而言,暴秦那可就是绝对的敌人。 李基有些含糊地应着。 如此的天气下,喝上一口香醇的温酒,这无疑称得上是一种享受。 李基点了点头,沉声地开口道。“此亦是基的想法,且眼下已经派人在寻找那群暴秦遗民的线索了。” “坐镇岛夷,那也是收服九州失土,事关重大,云长不可轻慢之,且那暴秦遗民虽已在尽力寻找,但具体何时能找到踪迹不好说。” “故以,前往岛夷坐镇之责,不如交给云长更为妥当。” 反倒是张飞的风格,可谓是凶神恶煞的,让人惧,却难以让人心生敬意。 “如今已近四百年光景,基所担忧的便是那在海外自立的暴秦遗民不知已经发展成什么模样,更担心他们无一不在心念暴秦,说不得会趁着大汉混乱之际趁虚而入。” 出海的时间、地点以及所带童男童女、各类物资等等,俱写得清清楚楚。 “兵法曰:千人而成权,万人而成武。权先加人者,敌不力交……” “一时尽兴,不知不觉便已空了几个坛子。” 特别是李基的语气,让刘备下意识地无限拔高了那一支暴秦遗民的威胁性。 关羽转念一想,也觉得颇有道理,便是拱手应了下来。 “昭姬,你还有身孕在身,这些事便让李书、李琴来做就是了。” 这反倒是李基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道。 只是被李基这么似乎厚此薄彼地一说,关羽反倒是有些不乐意了,拱手道。 刘关张三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李基不自觉地在脑海之中闪过这个念头,一边理解吸收着蔡昭姬说念的内容,一边整个人却是完全放松了下来,然后不知在何时便是睡了过去。 等李基再度醒了之时,已是翌日清晨,且蔡昭姬一如既往地熬好了李基最喜欢的海鲜粥。 李基与蔡昭姬一并用过早餐之后,并没有急着去府衙点卯,而是直奔书房而去。 第251章 密函 而走入书房之中,李基细细地思索着昨日与刘关张三人在雪中煮酒所说的言论,陷入了思考当中。 岛夷之事,交由关羽率领一支由汉人与山越所组成的士卒前往即可。 以关羽的能力再辅以屯田等策,即便这一支士卒孤悬海外,也无须担心安全以及士气问题,并且对于钱粮的消耗不多。 不过,李基对于岛夷上的遗民其实并没有极其看重。 这个时期的岛夷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开发,以李基的预估,整个岛夷所生活的岛夷遗民人口大概只会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 须知,岛夷的面积可是堪比吴郡的,人口密度之低可想而知。 不过考虑到如今岛夷遗民依然主要以采集狩猎为生,还没有完全进行农耕时期,生产力确实也只能维持这种程度的人口了。 因此,关羽所率前往岛夷的士卒,与其说是去征服,还不如说是带去大汉的文化、技术以及知识,让那些岛夷遗民重归九州,真正融为大汉的一份子。 而岛夷尽管人口密度极低,但实则就算是在后世都有着“宝岛”的称谓,即便是在自然资源上都有着极大的潜力。 尤其是如今大汉所紧缺的金银铜铁矿产资源,在岛夷上就都有着矿脉分布。 在李基的考量之中,关羽起码需要耗费个三五年功夫,方能让岛夷遗民完全承认大汉,让大汉彻底在岛夷之中站稳脚跟。 而后,乱世一至,李基便能真正开始无须顾虑朝廷,自行大肆地对各种矿产资源进行开发了。 一步先,步步先! 若无足够的矿产,莫说是金银铜这种可作为货币的硬通货,就是没有掌握足够的铁矿,想要争霸天下几乎就是痴人说梦。 没有铁,怎么打造武器?怎么打造甲胄? 为何原轨迹之中的袁绍能在极短时间内成为北方霸主,号称麾下带甲数十万,战将千员? 那便是那些世家大族的惊人底蕴所在,谁也不知他们暗中到底掌握了多少各种资源。 而莫看刘备如今实际上掌控了两郡,治下百姓也有两百余万,但实则方方面面所欠缺的依然极多。 现实并非是游戏,只需要点一下就能一键征兵,实际每行一步所需要考虑的事情都可谓是数不胜数。 便是原轨迹之中的赤壁之战,东吴尚有缺箭的问题,继而还演变出了“草船借箭”的典故。 可想而知打造军械的麻烦程度以及重要性,那是当时已经完全坐拥了扬州的东吴都力有不逮的地方。 这种肉眼可见的差距,其实是让李基感到焦虑以及不安心的。 这也是李基首次真切地体验到,凭什么三年奋斗就想抵得上人家数百年的世家传承的感觉。 所以,李基从一开始所看重的就不是岛夷的人口,而是其中所蕴藏的种种资源,甚至如果可能的话,直接将岛夷变成刘备集团隐于海外的大粮仓。 只要海船足够发达的话,自岛夷运粮至吴郡,甚至比从会稽郡陆路运粮到吴郡还要方便得多。 不过,这些也只是李基对于岛夷未来的规划罢了,还需要漫长的时间一点点地去落实。 此刻,李基所思考的是该如何将“暴秦遗民”这件事给做实了。 所谓的“暴秦遗民”在哪里,李基还能不清楚吗? 大片的金矿银矿在哪里,李基同样清楚。 可刘备是仁德之君,无端攻伐的事情刘备大抵是做不出来的,起码刘备是不会做绝的。 而想要让刘备狠下心来做绝,那么就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 比如,意欲反攻大汉的暴秦遗民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这是任谁都无法指责的理由,甚至只要把这个理由做实了,那么瀛洲那片地方理论来说也是自古以来合该归于大汉的。 毕竟汉乃灭秦而建,而海外的暴秦遗民所建立的政权,理应也该是被大汉所取代才对。 至于现阶段的刘备集团具不具备拿下瀛洲的实力,这不在李基的主要考量范围。 只要远航海船只有刘备集团拥有,那么即便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什么时候进攻的主动权都始终掌握在刘备集团的手中。 今日做不掉瀛洲,那就等刘备集团再强大一点继续去做掉。 因此,重要的是……理由! 比如:“吊民伐罪,诛灭暴秦残党!” 这是李基所能想到最能让刘备集团上下一心的理由了。 而这一理由自然也不是空口无凭就能编造的,需要大量的证据以及细节进行补充,让所有人都相信瀛洲的便是暴秦遗民,并且依然心向大秦,无不念反汉复秦! 在书房之中,李基待了片刻后,取一竹简写下密函准备交给贾诩。 徐福东渡已是近四百年前的事情,虽说依然有不少古籍记载着这一事迹,但是李基翻阅了不少古籍,却是没有真正找到确切记载了徐福乃是抵达瀛洲自立的资料。 因此,需要完全坐实徐福东渡的去向,那么就必须要找到徐福出海的轨迹。 自徐福的家乡东海郡而出,一路往东南而去抵达岛夷,然后再沿着岛夷往北而上,最终直达瀛洲。 这是李基根据着当年徐福出海的相关记载,所为他设计的一条航行路线。 事实是否如此,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基能否找到足够的证据将这条路线补充到无人怀疑的地步。 而这种事情,无疑是交给在会稽郡的贾诩以及甘宁最为合适了。 “文和料想应知我心。” 李基将这一份密函竹简封好之后,交给李琴通过锦衣司的渠道送往会稽郡后,方才动身前往府衙点卯。 而在离开之前,李基不忘温和地提醒蔡昭姬在家多加休息,勿要像过去那样读书、修书沉浸其中就忘了时间。 “夫君且放心去府衙当值就是了,妾身在家有李书、李琴照料,不会累到的。” 蔡昭姬一路将李基送到了门外,直至目送着李基消失在街道转角,方才转身回府。 由于李基本就颇喜雪景,不怎么喜欢这个时代马车那种颠簸的不适,因此几乎都已经习惯了走路到府衙。 …… 而那封密函经过锦衣司的层层渠道,很快就送到了住在会稽郡府衙之内的贾诩。 与李基如今每日的悠闲状态不同,贾诩为了安全起见干脆与儿子贾穆都是住在府衙之内,并且还派重兵在府衙周围驻防。 在贾诩收到那一封密函之时,贾诩正裹着貂在火炉边上烤火。 按理来说,以着贾诩自小在凉州长大的体质,应该是不如何惧这点寒冷的。 只是也不知是长膘了,还是呆在长江以南这一年多过得太安逸,以至于今年贾诩莫名有些怕冷。 “阿欠~~” 刚刚推开房门拿过密函竹简的贾诩,就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下喷嚏。 这让贾穆连忙关心道。“父亲怕是被寒风给冷到了,我这就让人再加个火炉。” “不用!” 贾诩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舒舒服服地躺下后,举了举手中的竹简,道。 “依为父看,打喷嚏绝非是由于寒风,而是这一卷李子坤遣人加急送来的竹简,其中必然又是些麻烦事。” 说罢,贾诩便打开竹简细细地看了起来。 整个过程贾诩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是在看完之后,却是将手中的竹简卷起来直接丢到了面前的火炉之中。 贾穆瞪大着眼睛,不解地问道。“父亲为何如此?这可是子坤先生的密函,如此焚烧之,或会让子坤先生恶之。” “此密函,不能容于世。” 贾诩淡淡地道了一句,具体原因却是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密函之中的内容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要求贾诩伪造出徐福东渡的行船轨迹,并且是按照李基所提供的行船轨迹。 自东海郡沿途而下会稽郡永宁县,然后往东转向抵达岛夷,又自岛夷往北沿着琉球而上。 伪造这种东西,贾诩自是有法子。 祖上口口相传见过徐福船队的人证够不够? 一些秦朝的相关物件做旧埋在行船轨迹上的物证够不够? 甚至,贾诩还想到了在会稽郡永宁县的一些乡志之中做手脚,然后在岛夷上再依据岛夷遗民的记事方式伪造一番。 以着如今贾诩所能动用的资源,想要办到其实不难。 让贾诩为之谨慎与皱眉的是此事颇为敏感,并且背后之中李基所隐藏的深意…… 徐福当年的船队是不是真的走了这条路线,无人可以确定,但一旦贾诩伪造了这种种证据,将会在史书之中成为定论。 对刘备集团以及吴郡无益之事,李基定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为了区区一个先秦方士而这样大费周章。 ‘自岛夷沿琉球而北上……’ 贾诩眯了眯眼睛,注视着在火炉之中渐渐被焚成灰烬的竹简,贾诩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暴秦遗民? 这个名词对于大汉来说,某种意义上算是必须征讨的名单。 大汉都已经屹立在九州之上四百年,还有大秦的存在,那算什么意思? 这是对大汉的权威以及正确性的动摇。 ‘所以,李子坤该不会是想给某个海外小国硬生生地套上这个头衔,然后灭国吧?’ 一念至此,坐在火炉旁的贾诩都觉得一阵手足冰凉。 ‘李子坤,不会如此狠毒吧?’ 第252章 不卖海盐,但卖咸鱼 而也就在年关将到的时候,数辆自洛阳而至的马车在夏侯博所率领的一众亲卫保护中抵达了吴县。 刘备率领着李基、关羽、张飞等一众亲信直接到城门相迎。 等马车停稳后,卢植方才缓缓地从马车之中走了出来。 只是明明才过了一年有余的时间,卢植整个人看上去却不知道是枯槁了多少。 此前纵使衣物简陋,卢植一言一行亦俱是大儒风范,有着令人折服的大将之风。 如今,更为残破且多了几处布丁的士子袍穿在卢植身上,再加上那有些散乱的银白发丝,皱纹更深的面容以及似乎散去了不少神彩的双目,显得卢植更像是一个落魄老人。 ‘就仿佛是一个坚持半生的信念骤然间彻底化为乌有的老人。’ 且为了避免引起朝廷的注意,李基还放出了不少流言,声称海鱼的咸味都是海鱼接触海水过多所形成的一种特殊杂质,对人体无害,但是并非是盐。 首先腌制海鱼的价格低廉,本身便是普通百姓常年难吃一次的肉,其中还蕴含着与盐类型的咸味,这已经足够被无数百姓为之追捧了。 刘备连忙搀扶着卢植之余,谦逊地开口道。“全蒙恩师教诲,亦多得贤士襄助,备不敢居功。” 旋即,卢植丝毫不自恃名声,一一与这些随着刘备而来迎接的亲信臣属行礼结交。 而卢植也有意了解曾经提出“以一郡而治天下”的刘备在吴郡做出了什么成就,干脆便让刘备以及李基陪同着在吴郡四处考察了起来。 这个几个词卢植无疑都认识,但连起来的话,可就让卢植感觉自己一时不知如何理解了。 只是才刚刚开始出城考察,卢植骤然看着了不远处大摇大摆地裹着皮毛成群地走过,还哼着一些山中小调的山越人,神色猛地变得诧异看着刘备,急声道。 顿了顿,李基接着主动开口说道。 就连大汉百姓都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山越壮士又如何能够抵达这种诱惑? 因此,挣积分为部落换取技术,为家人换些咸鱼带回去,这一质朴的想法在李基看来或许有几分离谱,但却当真变成不少山越壮士们前往吴郡的美好期望。 卢植肯定且带着几分焦急地说道。 “不敢于卢公面前自称君子也。”李基连忙躬身应道。 “那吴郡又是如何分辨这些山越人是进吴郡充当劳力的,还是心怀歹意的?”卢植皱着眉地问了一句,显然意识到了其中所蕴含的隐患。 直至马车从那一群山越壮士旁经过,那群山越壮士依然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卢植方才彻底相信那一群山越人并非是偷偷潜伏进来的。 “吴郡官府对相应的山越人处罚之余,更会通过减少限制发放给相应山越部落可进入吴郡劳作的名额来进一步责罚。” “玄德在吴郡所作所为,老夫此前亦多有耳闻,不仅使吴郡百姓安居乐业,更是让无数流民有一瓦遮头,大善也。” 就连可可西里的狼都能在蛋黄派的诱惑下越走越远,更别说山越并非是真正的山中野兽。 “山越?离山?充当劳力” 毕竟以着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来看,卢植已算是高龄老人,便是直接死在流放的路上也没有任何稀奇的。 尤其是卢植承受如此冤屈,说不得一时想不开就撒手人寰了。 而在卢植下了马车后,刘备更是直接痛哭了起来道。 “不少山越之人性格确实蛮横无礼,又不懂我大汉礼仪,初期也确实发生了不少矛盾冲突。” 而卢植的居住刘备自然早就准备妥当了,足够卢植一家人居住。 “恩师受苦矣,只恨弟子不能时时于左右侍奉恩师,以至恩师受奸人迫害流放吴会之地。” “正是。” “山越贼寇?在哪?” 毕竟,对于过去的山越壮士们而言,他们在山中想要补充盐分,往往是直接去舔岩板的。 李基闻言,拱了拱手,然后便是大体地解释了一番如今吴郡与山越之间的状况。 卢植如此焦急的声音,让刘备也变得紧张了起来,连忙凑到卢植的身旁朝着马车之外看去。 “错不了!” “玄德,有山越贼寇潜入境内,快快派人来将那些山越人给抓起来,否则待那些山越人摸清郡内情况,必会大肆劫掠。” 什么精盐、细盐的,想都不要想。 吴郡绝对没有任何私自制盐贩盐的行为,吴郡仅仅是掌握了一种晾晒保存海鱼的技术。 如此一来,世家豪族们自然不会对这种糟糠食物产生什么研究兴趣,反而鄙夷此乃普通百姓用以自我安慰吃上了盐的法子。 刘备点了点头,连忙冲着同样坐在马车里的李基开口道。“子坤,你快快向卢师解释一番,免得卢师担忧。” 不过卢植曾任扬州九江郡以及庐江郡郡守,对于扬州气候早就已经适应,非但没有其余北人初至扬州的萎靡,反倒是有了刘备的陪伴,精神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在贪官污吏横行的大汉,卢植曾身居高位且还是名声极大的大儒,但卢植始终都可谓是两袖清风,逝世之时也不过是单衣薄葬,可谓贤之典范了。 “那便麻烦玄德了。” 尤其是在这污浊的时局之中,更是凸显得卢植尤为清亮高洁。 尽管卢植未曾担任过吴郡郡守,但是两度在扬州担任过郡守的履历,无疑是让卢植对于扬州当地的整体状况都是相当的熟悉。 而这种流言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卢植点了点头,目光朝着跟在刘备身后那一众亲信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无疑是站在最前方的李基。 “玄德莫做那妇人姿态,时势如此,为之奈何?老夫但求俯仰无愧于天地便是足矣。”卢植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地将刘备扶了起来。 这是李基看到卢植第一眼所产生的感觉。 事实证明,人的适应能力有时候远比想象之中的还要来得强大。 “每个人山越壮士进入吴郡之前,都需要在富春山之中进行登记造册且会发放身份木牌,每次进城同样也是需要进行查验的。” “卢师无忧,那一伙山越乃是离山到吴郡充当劳力的?” 尤其是山越壮士们,那更是吃得嗷嗷叫。 这让李基不禁暗自感叹老爷子前两年确实算得上是老当益壮,不愧是被朝廷临危受命,一人独挑大梁镇压冀州黄巾的大将。 “恩师,外面寒冷,还请速速随弟子回府避寒取暖,且恩师一路舟车劳顿了,也需要好生歇息一阵了。” 不等刘备主动介绍,卢植就微微颔首着赞道。 尤其是吴郡的渔业以及腌制技术都发展起来后,有浓浓盐味的鱼肉在这个时代对于底层百姓而言可谓是难以想象的美味佳肴。 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刘备几乎是时时侍奉于卢植左右,以尽孝道,也是为了避免卢植出现什么水土不服的病症。 “玄德勿要犹豫了,此刻正逢冬季,山中少果少兽,正是山越食物紧缺会外出劫掠的时间,若不能擒住这些可能便是潜伏进来探路的山越贼寇,后续其余山越贼寇将蜂拥而至。” 当然,吴郡掌握了海盐技术之事本质上是违反了大汉的盐铁官营制度的,自然是被李基列为机密的,不会泄露给卢植。 至于海鱼很咸且有一定的盐分,那完全就是海鱼自带的。 或许在第一次作为惩罚而被迫作为劳力之时,诸多山越壮士的内心是桀骜的,是孤高的,也是充满怨气的。 “那子坤是如何解决的?”卢植问道。 等卢植坚持着一一见过后,刘备方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等卢植略有些笼统地听完后,依然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子坤比之一年前倒是更显丰神俊朗了,且君子之风更甚,吴郡百姓有你为郡丞亦算是福祉了。” 只是,在享受了汉人的饮食后,这些山越壮士可谓是一吃一个不吱声,再吃也不知山中路。 并且卢植的精气神看着远不如之前,但是状态勉强还算不错,这也让一时都提着心的刘备放松了些许。 不过,李基注意到卢植此次一并前来吴郡的小儿子卢毓居然才两三岁左右。 “老夫两度任扬州郡守均是因为有山越南蛮作乱,与其交战数次,别的老夫或不敢多言,但在判断山越贼寇之上,即便那山越贼寇以皮毛裹体又施以伪装也定然不会走了眼。” 而卢植为刘备拍去着身上的些许浮雪,语气带着几分欣慰地说道。 对于自己弟子的一片孝心,卢植也没有推辞,便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与贾诩那种君子相比,眼前的卢植完全算得上是汉末时期的真君子。 而至此此时,刘备方才完全看清了卢植所指的那一伙山越,顿时有些哑然失笑,连忙解释道。 说到这里,李基儒雅温和地一笑,道。 “相对于汉人的直接管束,无疑是来自于出身部落的管理和警告更为有效,且这也会让那些山越壮士更为重视这个名额的珍贵程度。” “如此一来二去,再树立了几个典型之后,那些山越壮士自然不敢轻犯大汉律法。” 第253章 急转直下的局势 而卢植在听完之后,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道。 “此法相当不错,相对比一味怀柔或强硬,如此既能消耗山越青壮的劳力,又能使山越知我大汉衣冠礼仪。” “只要如此维持下去,或只需要十余二十年功夫,山越便会完全与汉人融为一体,再难分彼此,长江以南的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越祸患也便随之彻底消失了。” “只是如今据闻吴郡大肆开垦良田荒地,自然对于山越青壮的劳力来者不拒,但若是有朝一日吴郡无须这些劳力了,说不得会成为隐患,子坤……” 说到这里,卢植骤然摇了摇头,道。 “倒是老夫多虑了,届时纵有这等状况出现,恐怕玄德也不是吴郡郡守了,又何须担忧这等长远之事。” 对此,李基笑了笑,并没有开口回答。 而面对着似乎千疮百孔的局势,朝廷只能是集中精力抵御西羌之乱,以免三辅之地沦陷威胁帝都洛阳。 又是一年新年。 即便两人后续不便相聚见面,往来书信那也是不曾间断,算是把李基都看得有些无语了。 这在李基看来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想要在这个基础上大幅度提高吴郡粮食产粮,那么粮种便是关键中的关键。 这种情况下,朝廷根本就无力平定四方之乱,置之不顾又只会让大汉威严沦丧得更快,将军政大权进一步算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因此,山越青壮自然也不可能会出现那种无工可打的状况。 待汉中自立后,刘焉则是以米贼作乱阻隔交通为由,彻底中断了与洛阳的联系,甚至连朝廷屡屡要求刘焉出兵平叛汉中的旨意,刘焉也是恍若未闻。 不知卢植为何兴致骤然下降的刘备,也只能是在带神色略显低沉的卢植花费了几天功夫粗略转了一圈吴郡后,便是带着卢植返回吴县休养。 只是,这同样也是朝廷当下无可奈何的选择。 只是,卢植也知道此事只能是徒留叹息之余,心中对于那些宦官阉狗更恨几分。 而陶谦被定为徐州州牧,则是由于中原时有黄巾作乱,又因经历了旱灾瘟疫,以至于中原地区一时无力平乱,反倒是徐州一直都没有经受过太严重的天灾人祸。 且为了保障徐州那一条流民通道不会被影响,刘备在得知陶谦上任徐州牧后,亲自数次前往徐州拜访陶谦。 中原地区的黄巾残党再度生乱,黑山军亦是有大规模乱军聚集自号“黑山军”四处侵扰官府,甚至就连乌桓也随之出现异动。 西羌之乱,就像是一根揭穿了朝廷虚弱真面目的导火索。 趁着凉州叛乱再起,铺天盖地的西羌乱贼再度攻袭三辅之地时,“五斗道教”张鲁于汉中叛乱,斩杀了汉中郡守苏固。 只是,原本卢植以为能够在吴郡见到山越已是相当诧异的事情,没想到随着与刘备、李基一路同行地在吴郡参观,卢植却可谓是越看越心惊。 并且朝廷所派往益州的信使,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对外皆宣称是被米贼所杀,刘焉也是对外坚称从未见过汉使。 纵使是以着卢植的见识以及眼力,也未曾在大汉其他地方见过如此充满了活力与希望的州郡。 对此,李基几乎是来者不拒,不断地缓缓吸纳着自中原南下的流民,为吴郡、会稽郡填充人口。 浑然天成且环环相扣的水利,几乎将整个吴郡大半片区域都化作了拥有开垦价值的沃土。 到了中平六年春,夜夜笙歌的天子便会驾崩,乱世也会随之到来,留给刘备以及吴郡的时间并不算多。 其中,幽州以及交州都是大汉边陲之地,朝廷急着定下州牧自然是为了防备动乱。 可以说,此刻的陶谦在朝廷眼中那就是卢植、皇甫嵩、朱三人的下一代武官苗子,故以才委任陶谦到徐州为州牧平定黄巾残党。 更重要的是,纵使已是冬季了,依然处处可见有百姓正热火朝天地开垦良田,就等着来年开春进行耕种。 尤其是上一年李基假装被节杖敲了一下只能装病,今年李基自然是过了个尽兴。 一年半的时间,便产生了如此显著的变化? 这一刻,卢植扭头看着缩在马车角落处同行的李基,不由得暗暗地发出着一声叹息。 顾雍、郭嘉、孙乾、糜竺、徐盛等人的加入,无疑让刘备麾下也开始显得人才济济。 即便对此已经早有预料,但看着大汉朝廷那虚弱无力的状态,李基依然不禁暗自叹息。 以至于相对原本还算平静的中平二年,中平三年才刚刚开始,大汉便已是乱象丛生。 如此乱局之下,李基时常关注着的济南相曹操反倒是托病辞官了。 在凉州、益州的状况开始流传后,似乎是让无数有心人意识到了在短短几个月内平定黄巾之乱的朝廷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反而透露着一股腐朽的虚弱气息。 可以说,在卢植看来吴郡几乎是产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 再加上刘备、李基、张飞也各自成家,这也让刘备今年特意还为女眷们也准备了宴席。 大汉将乱! 在汉人、山越大量青壮日以继夜的开垦下,这一年吴郡春耕多出了无数良田。 此刻的陶谦能被朝廷委以重任,自然还不是李基原本印象之中那个似乎完全无害的送家老头。 咱家主公的魅魔本事……见长啊! 即便偶有几个能力心性俱佳之辈,如此环境之下也是难有作为。 ‘陛下,若你采纳臣之荐举,纳李子坤为心腹,以国事相托,未必不能重振朝纲,何以至此乎?’ 尤其是衮衮诸公要么是野心勃勃,要么便是碌碌无为,要么就是贪婪成性。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以着长江以南的开发程度,只要李基保持着积极的进取之心,那么起码在李基的有生之年都不可能会出现劳力过剩的现象。 即便这些田地由于刚刚开垦的原因,肥力还略有些不足,那可都是能够耕种,能够让生民饱腹的良田啊。 相反,陶谦的履历相当耀眼,自茂才起,历任县令、议郎、幽州刺史,又转为武官,此前还曾在卢植麾下担任扬武校尉于三辅之地征战西羌,屡立战功。 至于各地频频来报的乱象,朝廷只能开始选择大肆下放军政大权,并且比李基记忆之中的原轨迹更早地任命了一批州牧,以指望通过州牧之策平定四方之乱。 而这,似乎也才是刘备上任郡守仅仅一年半的时间吧? 而这也涌向着吴郡的流民数量在此前的低谷之下,又再度上升了数个台阶不止。 回望过去,明显感受着刘备集团的迅速扩大,李基的脸上几乎是不自觉地时刻挂着笑容。 而刘备与陶谦双方之间有着卢植这么一层关系,再加上本就性格相合,那完全算得上是天雷勾地火,干柴遇烈火,一下子就哥俩好了。 因此,陶谦被定为徐州州牧的用意,无疑是为了遏制中原黄巾残党。 只是中平三年的到来,让李基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紧迫。 春耕期间,此前无数为此忙碌了许久的官吏、士子、劳力都可谓是一直湿了眼眶,就连刘备也是暗自拭泪不止。 而吴郡的耕牛数量之多,亦是令卢植为之咂舌。 不过,筹备已有半年的刘焉,开年便给整个大汉朝廷来了个大活。 与上一年相比,今年不仅仅是吴郡要繁华热闹得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意外,就连府衙也同样热闹了许多。 这一现象已经越发凸显得明显了许多。 可谓,粮种只能是全凭运气去寻找,或者是慢慢地进行培育了。 而在春耕初步告一段落,代表着中平二年无数的流民也真正成为吴郡有田有地的百姓后,李基更多的精力反倒是渐渐放到了岛夷之上。 在提前便开始准备的情况下,关羽已经组建训练了一部由无牵无挂的汉人以及山越青壮组成的三千众。 第254章 尚缺的东风 吴县府衙的侧厅之中,李基看着关羽递交的请战文书,揉了揉眉心,选择了暂且留置不作处理。 关羽率军前往岛夷的目的不是讨贼,岛夷上的遗民也不具备跟大汉开战的能力。 准确来说,关羽率军前往岛夷是为了将其收归王土,确立主权,使之归化。 且关羽所特意组建的三千部众,也是准备一直留在岛夷之中的。 大汉不搞殖民……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大汉目前的主流思想也不存在“殖民”的土壤,因为大汉几乎就是打心底地认为异族都该臣服于大汉的旗帜之下。 当时,在做出这一个水利计划之时,李基便能知道完成后极限能将吴郡现有的田地面积翻五倍有余。 可以说,关羽率众前往岛夷的时机已经相当成熟,但却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果说有些东西与顾雍预料的大有不同,那就是一郡之事务却是多得顾雍头皮发麻。 而造船工场那边也已经打造出了“夷洲号”,准备用以运输关羽一部前往岛夷,且将之用以今后吴郡以及岛夷之间各种物资人员输送。 “新田登记统计都是元叹负责,且元叹大概是刚刚得知最终结果便过来了,我如何半途看之?” 李基笑着摇了摇头,道。 李基正想随口便推到巧合之时,念头骤然一动,原本颇有些散漫的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顾雍。 “那李郡丞是如何得知这个数字的?”顾雍的语气依然有着几分困惑。 须知,李基曾实地考察过吴郡地形,然后才推演出了现阶段可堪最为完美的水利规划计划。 而李基的下一句话,却是让顾雍愣在了原地。 “有过之而无不及,远胜雍多矣。”顾雍答道。 举荐! “元叹啊,说起来,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了,你的恩师是基的岳父,算上来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师兄了。” 李基笑吟吟地说着,只是不等顾雍退下。 只是碍于人力开垦良田的效率问题,现阶段最多也只是让吴郡新田翻个三倍左右罢了。 李基便径直将顾雍给拉着坐下,还亲自给顾雍斟了一杯茶。 “李郡丞,近半年所开垦的田地都已经登记造册且完成了统计,你可知吴郡的良田多了多少?” 之所以大汉不要异族的土地,纯粹只要汉大善人看不上那三瓜两枣,认为开发或迁徙百姓所需要消耗的钱粮远远大于产出的。 只可惜,顾雍不是贾诩,否则的话定然知道在当值期间往往喝上一杯李基亲手斟的茶都是需要付出沉痛代价的。 若无李子坤,顾雍便是再有才学,此刻恐怕也只能是继续在家中读书。 “是,李郡丞。” 然后需等到顾雍的年龄足够了便去举孝廉,再通过家族的关系想办法弄一个县令或府衙佐官之类的,这也是绝大部分世家子踏入仕途的道路。 因此,对于大汉而言,要么是我看不上,要么就是我的,并不存在名义上是你的,暂时给我用用的说法。 李基是准备对岛夷实施治理以及开发的,如此一来就必须要给关羽配一个擅于处理方方面面杂事,且对农业、手工业、汉律等等都相当熟知的副手。 只因顾雍在府衙之中的地位,那完全就是小牛拉大车,拿着小吏的俸禄干着郡丞的活。 只是可以担任关羽副手的人选,李基却是迟迟难以决断,难寻一个万分合适的人选。 “而岳父大人其实也时时关注元叹,言及元叹当下其实欠缺的乃是一个可以自由发挥才华的平台。” 一种“既有基,何有雍”的复杂感觉在顾雍的心中涌动。 “是。” 这让李基再一次感慨人材的重要性,若是没有足够的人才储备,纵使是有足够的地盘也无人进行治理。 换而言之,那几乎便是要求这个副手,必须具备从零开始对岛夷进行方方面面的治理的能力。 而遑论顾雍心中如何想,表面上自然是感激涕零地说着。“雍,对李郡丞心中亦有无限感激。” 即便在顾雍看来,李子坤多的是不做人事,且当初几乎是半威胁半强迫地将自己拐进了府衙,但赏识之恩,顾雍心中自还是承认的。 “当时,基一眼便看中元叹绝非常人,故带到府衙之内委以重任,而元叹亦是不负吾之重托,勤勤勉勉,基心中实乃欣慰。” 要么能力有所欠缺,要么就是已经委以重任…… 旋即,满脸兴奋的顾雍径直就冲了进来,激动无比地握着李基的手,道。 “辛苦了。” 如何能像现在这般,刚一及冠就被委以一郡重任。 李基略微估摸了一下,答道。“三倍左右吧。” 而顾雍心潮澎湃之下,略加思索后,开口道。 然而,李基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对于一个勤勤勉勉近一年时间自认拿出了足够耀眼成果的弱冠少年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李基带着几分感慨地拉着家常,而顾雍的精神被打击得有些萎靡之余,习惯性地含糊应着。 但凡有才者,必有傲气,更何况是负责了吴郡一年有余各种琐碎繁杂政务的顾雍,渐渐也已经是处理得井井有条之余得心应手。 “其实元叹的能力,基亦是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吾早已划定了吴郡发展的框架,反倒是限制了元叹的才能,这一点基实乃心中有愧。” 巨大的落差感,让顾雍不免得产生了几分自我怀疑。 “因此,元叹,我欲向朝廷举荐元叹到别处担任郡丞,只是不知若作为吾左臂右膀的元叹离开之后,何人可代元叹担起吴郡政务重任?” 并且以着顾雍的出身,未必愿意到岛夷那种未开化与未开发的地方去呆上个三年五载。 君子论迹不论心! 无论过去李子坤的想法如何,顾雍骤然觉得李子坤当真乃是真君子也,且对自己也确实是有心照顾以及提携。 “元叹有着百般优点,就是太过于谨慎小心,直呼子坤即可。” “李郡丞,此乃新田之册,请过目。” 李基以着亲近与重视的口吻说着,这让顾雍心中其实也是有着几分触动。 “吴郡能开垦多少新田,能安置多少流民,基若是不能了然于心,早早做出规划,那才是失职所在。” 就算是附属国臣服,那也是需要配汉印绶,从名义上就确认附属国实际也是汉臣的大义。 不过,这也代表着吴郡还有着更大的余力去安置其他流民,且想要真正将吴郡现阶段的农业潜力开发出来,还需要相当的时间。 ‘原来,我没日没夜地忙碌了如此漫长时间所做出的政绩,仅仅只是拾子坤先生的牙慧?做的也仅是些子坤先生所看不上的琐碎小事?’ 顿了顿,李基带着几分无奈地开口道。 李子坤居然愿意向朝廷举荐我,并且还是与李子坤同起同坐的郡丞? 这让原本还只是逢场作戏地敷衍李基的顾雍,顿时就自内心涌现出了浓浓的感动。 顿时,顾雍的神色明显多了诧异,低头看着手中还没有打开的竹简,道。“李郡丞莫非已经提前看过了?” 只是,眼下似乎是个好机会。 “若当真如此,基定让主公亲自去请,不知其人今在何处,姓甚名谁?” 不错,我顾元叹绝非仅是区区的一郡之才! 之所以表现不出来,完全是因为吴郡之大限制了我顾元叹的才能。 “哦?其才比之元叹如何?”李基问道。 “诶,此间仅有你我二人,元叹故作那疏远姿态?”李基故作不悦地开口道了一句。 顾雍原本眉眼间那带着几分少年心性的眉飞色舞,顿时就全部就消散不见了,板板正正地朝着李基递上竹简,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又轻快的脚步在侧厅之外响起。 听到这里,顾雍莫名觉得原本有些萎靡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不想,当下劳心劳力所做的政绩,实则始终都是在李子坤所做的框架之中缝缝补补,就连最终结果都始终在李子坤的预料之中。 这让顾雍略微犹豫了一下后,道。“是,子坤先生。” 原本,李基也曾考虑到顾雍,但最终却又是放弃了。 曾经,顾雍那可也曾自认是个政务天才,或有着丞相之姿。 就连过去李子坤那似乎不当人子那般将大量琐碎政务丢给自己的行为,顾雍骤然间也觉得或许李子坤的本意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把自己当成牛马那样使用。 李基的念头一动,状若不经意地随口答道。 “子坤先生,吾于半年前结识了一位自徐州而来游学仁德书院的好友,其人精于政务,卓识远见,尝多得名士王朗、陈琳、秦松等人赞赏,其人或可当重任。” 而吴郡之中目前具备这种能力的文吏,可谓是屈指可数,否则仅凭关羽这一位武官纵使去了岛夷,恐怕也只会觉得一片荒芜,不知从何开始下手治理。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眉眼间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就知道你们这些世家子盘根错节,藏着掖着,不诈你一下,轻易就不会举荐之。 “姓张,名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今就在我府上做客。”顾雍答道。 第255章 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张昭?! 这个名字,李基自然是无比熟悉。 “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也正是这句话让张昭成为原轨迹东吴之中最为出名的文臣之一。 当然,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让孙权产生了忌惮,以至于张昭终身不得任丞相。 但张昭在东吴之中做不了丞相,那是孙权所能忍耐的极限,并非是张昭的能力上限不足以担任丞相。 李基倒是有心通过锦衣司留意张昭的动向,但只知道张昭原轨迹是东吴重臣,却完全不记得张昭是哪里人氏,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士子几乎都是到处游学,居无定所的。 没想到寻寻觅觅之间,张昭反倒是就借住在顾雍的府上。 “好好好,元叹举贤有功,主公得知后必有嘉赏。”李基笑吟吟地道了一句。 “会稽郡与吴郡相邻,传信也不过是数日便可到,也无甚可交代的。”顾雍不以为然地忽略了李基的好意,应道。 “那便谢过子坤先生的好意了,说起来我尚且还没有坐过海船,此次正好可以体验一番。”顾雍感激地说道。 “子坤,子布应备之邀,愿入府衙为百姓造福,今后还望你们可以通力合作。”刘备开口道。 李基摇了摇头,道。 只是据李基昨夜通过锦衣司所查,张昭乃是156年生,至今也才堪堪30岁,相貌看上去却是老成了不知道多少。 “有一渔民回报在海外发现了一处疑似九州旧土,故以关将军前去确认一番罢了,而元叹不是将去会稽郡上任郡丞乎?” 刘备闻言,心中也是颇有感触地开口道。 “且让元叹去吧,那也是能让元叹完全发挥才能的地方,只是此次一别,下次想要再见到元叹就不知得是何年何月了。” 顾雍闻言,心中疑惑随之大解。 “陆路颠簸难行,再加上关将军本就要途径会稽郡,故以基特意请求关将军顺路带上元叹。” 李基略微斟酌了一下,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 之后只需要再以郭异的名义上朝廷报备,再向十常侍补交一些钱,那么顾雍这个郡丞之位也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吴郡郡丞之位,李基就算想给顾雍,刘备也绝对会反对。 不出所料,大汉魅魔稳定发挥…… 以着顾雍在吴郡积攒了一年处理方方面面琐碎政务的经验,到了岛夷那必然也是信手拈来的,且这如何不能算是让顾雍主政一方,给与了一个发挥更自由的平台? 李基在打发了顾雍回去继续当值,且做好向其他人交接政务的准备之余,良心没有一点点的发痛。 “云长何尝又不是如此?备每念及此事,心中便是隐隐作痛,近一个月来夜夜难以入眠。” “子坤,若是你心中当真不舍,现在派快船去将元叹追回也尚且来得及。” 李基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还是交代一两句吧,元叹可留下只言片语,基代为转交也是无妨。” 尤其是对刘备与李基,顾雍心中可谓是大为不舍又满是感激。 太年轻了! 年轻! “只是,这是云长的选择,备也只能希望云长此前立下不世之功,如此作为兄长亦是与荣有焉!” 在如此年纪,可以以郡丞为起点,那是顾氏列位先祖都未能达到过的高度啊! 唯一让顾雍有些奇怪的,便是在半年前吴郡与会稽郡私下尚且处于交战状态,不想会稽郡郡守居然会如此给李基面子,愿意把自己任命为郡丞。 尤其是身为汉室宗亲的刘备如今仁德名声大盛,对于许多还仅是白身的士子而言,一套礼贤下士的推心置腹下来,没有几个能顶得住的。 对于顾雍的去向安排,刘备自是不会提出什么异议,反倒是对李基的语气之中也颇为推崇的张昭升起了几分兴趣。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张昭不露声色地沉稳答道。 且自己也确确实实收到了来自于会稽郡的任命书,将顾雍任命为会稽郡郡丞一职。 而“岛夷”算是一个古称,为了更便于称呼,讨论之时便取其中一个“夷”字将“岛夷”正式命名为“夷洲”。 旋即,在其余“夷军”开始陆续登船之时,顾雍匆匆地手书了一封交给李基,然后方才与前来相送的刘备、李基、张昭拜别。 这是张昭初次看到李基之时的第一感觉,且确是如传闻那般风姿卓越,有君子似玉之态。 “罢了,罢了……” 想到这里,李基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派人去将关羽请来,然后跟刘备具体商议了一番前往岛夷的细节。 这对于顾雍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了。 相反,张昭同样也是在暗中打量李基。 虽说在如今的大汉政治氛围之中,派去交州担任官吏都算得上是流放,更何况还是到比交州更原始许多的岛夷,某种意义上那更是流放中的流放。 幸好张昭不仅仅是人长得着急老成,就连性格能力也是相当沉稳老成的类型,这便让李基放心了不少。 此去夷洲的人员不仅仅是三千夷军,还有两千山越的家属,合计为五千余人。 翌日,当李基慢悠悠地来到府衙当值之时,刘备便带了一个看上去约三四十岁,相貌严正老成的文士走了进来,向着李基介绍道。 顾雍斟酌了一下,也觉得李基所说颇为在理。 不过,不是还有一个会稽郡郡丞之位空悬吗? 当即,李基就拿了一份空白竹简书写起任命顾雍为会稽郡郡丞的文书,然后让人送去给贾诩盖印用章。 而张昭也不愧是被顾雍所推举之人,在经历了一阵的不适应之后,很快就上手了起来。 ‘不过,郡丞之位……’ 且除了一应行军辎重外,还有着大量的种子、农具、衣物等等物资。 这一幕看得李基满眼欣慰…… 毕竟,张昭若是不行的话,那么李基也只能是重新接手这些繁琐之事了。 李基起身回了一礼,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张昭。 当日,在顾雍下值后,行动力拉满的刘备便以拜访顾雍为由到了顾府。 “还请子坤先生多加指教。”张昭谦和严肃地开口说着。 旋即,李基便亲自将张昭带到了正厅之中,然后让顾雍将一应政务交接给张昭。 而经过三天的整备,关羽也率领着被刘备命名为“夷军”的部众完全做好了出发准备,并且直接就在吴郡港口登上“夷洲号”。 “子坤,向你介绍一番,这位便是彭城张子布,昨夜备与之交谈许多,政务之上可谓是受益良多。” 会稽郡离家近,偶尔就算是想要回家探亲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风土民情以及气候习俗之类的,会稽郡与吴郡也是相仿。 所以,顾雍在得知李基是将他举荐到会稽郡担任郡丞一职之时,心中的感激可谓是无以言表。 “见过郡丞。”张昭主动拱手行礼道。 这让顾雍心中越发感动,只觉得自己过往对于李基的偏见实在是太过于狭隘了,首次亲近地直呼李基为兄长,且言及上任之后也定然会不忘兄长教导,且怀仁心效仿吴郡治政,造福当地百姓。 李基见状,不忘关心地问道。“此去会稽郡,元叹对家中可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顿了顿,李基幽幽地叹息了一句。 而同样也对关羽的远征心怀不舍的刘备见状,忍不住上前安慰道。 “子布来得正好合适,元叹即将到他处就任郡丞一职,府衙之内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子布正好可暂替元叹的记事掾吏一职,如何?”李基问道。 有了替代顾雍之人,那么也就代表着可以将顾雍外放去担任关羽的副手了。 李基拭去着眼角泛起的泪光,目送着顾雍所搭乘的“夷洲号”渐渐消失在了入海口的尽头。 而李基也似乎是被触动了似的,离别之际不忘用力地拍着顾雍的肩膀,连连交代顾雍要好生照顾自己。 而后,顾雍被会稽郡郡守郭异派到岛夷,那就与李基无关了。 李基笑着说道。 “好好好,元叹勿忘此言。” 李基不是个只会一味画大饼的君子,既然承诺推荐顾雍为郡丞,李基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除此之外,还有顾雍! 对于安排自己登船之事,顾雍心中多有不解之处,问道。“子坤先生,我为何要登船?且关将军他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在完全敲定了前往夷洲的细节后,李基方才提及了顾雍举荐张昭之事,并且提议由顾雍前往会稽郡担任郡丞然后派到夷洲协助关羽对当地进行治理。 “岂能因私废公?更何况元叹既有那等才能,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焉能因与元叹的私交而置无数百姓遗民的安居乐业而不顾?” 如今张昭的名声在徐州一地或算得上初显,但与名扬天下的李基相比那便是萤虫见皎月了。 特意来送别关羽的张飞,此刻却是难得地沉默不言,只是远远地目送着关羽的方向。 然而,站在刘备、李基身后不远处的张昭听着那交谈内容,只觉得是汗流浃背,越听越不对劲。 ‘元叹,这压根就不是就任郡丞,而是要被拐卖到海外去了?直接入地狱的那种?’ 第256章 吴郡存在的漏洞 且不说张昭正为自己的好友而忧心不已,初登“夷洲号”的顾雍却是大感新奇。 作为李基的左膀右臂,顾雍自然是知道造船工场的存在。 只是这还是顾雍第一次踏足吴郡所打造的大型海船,站在甲板之上眺望着大海,一种心旷神怡之感油然而生。 而作为造船工场的第三艘郡级海船,“夷洲号”实则比最初的“会稽号”做出了相当大的改良,且也更为适宜远航,且左右还有着五艘县级海船护卫着组成这个时代真正意义上的一支小型船队。 本质上,“会稽号”与“吴郡号”都是实验性的海船,甘宁通过不断在大海上航行收集总结大量的航行经验反馈给造船工场。 造船工场再依据着一直停靠在船坞的“吴郡号”进行改良,然后才打造出了改进了大量缺点的“夷洲号”。 而为了确保航行安全,驾御“夷洲号”的是同样已经积累了相当经验的蒋钦所率领的水军。 李基点了点头,表示着认可。 尤其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船只的山越人,几乎有三分之一出现了类似于晕船的症状。 首先可以依照着大汉律例,对开垦的新田实施免税三年,这是无可指责的,同时也是过去朝廷为了鼓励百姓自行开垦耕地而一直实行的政策。 一旦如此做了,那么吴郡必然会在大汉一百余个郡之中显得可堪是一枝独秀。 而顾雍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下,当即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等待自己的会稽郡郡守郭异。 假如是顾雍那个装糊涂的性子,就算是明白其中的关节,也只会是当做是不知道地进行推行。 然而,不等顾雍说完,那本就一直翻江倒海的胸膛再也经不起如此激烈的运动,当即便强行打断了自己的话语,“哗”的一声便直接吐了起来。 李基闻言,倒是有些诧异张昭居然还是个直臣。 而李基看了张昭一眼,眯了眯眼,道。“既然子布都知道那是流民,何来的口赋与算赋等一系列的人口税?” 这让顾雍心中不由得升起激动,连忙快步朝着郭异的方向走去,双手拱了起来,开口道。 只是,眼下还出现了一个问题。 可纵使如此,顾雍也感觉整个人似乎难受得在被上刑似的,只能希望可以早日抵达会稽郡。 “纵使以开垦新田的名义暂且免除了百姓们三年的田赋,但倘若要求百姓们偿还借贷,其数字断然比十五税一的田赋更高,再加上一连串的口赋与算赋。” 终于,历经了接近了两天的航行,船队终于抵达了会稽郡治所山阴附近。 “是是是,谢文和先生的赏赐。” 顿了顿,张昭缓缓地说出着自己的判断道。“如此一来,恐怕那些才刚刚安定下来的流民无须三五年便只能弃田而逃。” “此言子坤先生可就看轻下官了,若是连税制都尚且不知,下官又有何面目立足于府衙之内?” 再加上大汉的田地是允许农民自行买卖的,这也就导致了许多农民在收成不好的年头,只能选择将田地卖了来缴纳赋税。 郭异摆了摆手,然后向身旁的侍从递了个眼色,当即那个侍从便捧着一个托盘来到顾雍的面前,上面所放着的赫然是会稽郡郡丞的印信与官服。 张昭正色地开口道。“下官仅有一问,如此一来,那些百姓不就等于没有减免任何赋税?仅仅是换了一个名目重新收了起来。” 好消息:当上会稽郡郡丞了; 顾君此去,碧波万里,再回吴郡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只是,会稽郡也容不下你这等高洁之人,既然你见到本府君就呕吐,那本府君也不为难你,干脆你便继续随关将军到海外去吧。” “可是有何不解之处?”李基问道。 “吾何德何能,居然让承蒙府君大人亲自相迎,吾……” 这一顾雍自己难以自控的变故,让顾雍那还有几分清秀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起来。 这让顾雍脸色一阵涨红之下,一时气急攻心径直就是晕了过去。 终……终于到了! 终于结束了在海上漂泊的日子,这让顾雍感到一阵庆幸,且发誓今后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再搭乘海船。 李基心中甚是悲痛之余,琢磨着该如何跟老丈人声明一下他的得意弟子被自己拐到海外种田去了。 等顾雍下船之时,脚步是轻飘飘的,脸色是发白的,眼眶是发红的…… “不错!” 眼下,顾雍的失态却是让郭异免去了纠结。 故以,李基思考着该如何将账目做得完美又漂亮,让吴郡新田增加之余,上交给朝廷的赋税依然可以维持在一个稳定且不起眼的状态。 不过,李基也来不及为顾雍进行过多的无用哀悼,便重新将精力放到了当下的政务之中。 等顾雍彻底反应过来之时,郭异已然登上了马车,在一众侍从的护卫之下直接离开,完全没有将顾雍带上的意思。 “此乃是本府君与李子坤的交易条件,既已允诺你为会稽郡郡丞,本府君自是不会食言而肥。” 且卓越的政绩或会引来天子的瞩目,再加上卢植被贬到吴会之地,刘备在朝廷之中几乎发不出半点声音,很可能会导致刘备的官职挪动。 这也是导致了这个时代土地兼并的现象,严重得惊人的主要原因所在。 “朝廷所规定的赋税主要有三,一则田赋,十五税一;二则口赋,一岁至十四岁儿童每人每年二十三钱;三则算赋,成年每人每年交纳一百二十钱。” “既然子坤先生亦是一清二楚,那为何还要如此推行这等会惹得民怨沸腾之策?”张昭沉声地反问了起来。 至于适才在顾雍面前大耍官威的郭异,此刻与贾诩同坐一辆马车却是乖巧得仿佛是一只小鹌鹑似的。 然而,原本郭异还有些犹豫等一会用顾雍左脚先下船,还是右脚先下船为借口,将他给贬去夷洲。 等李基彻底完善了这一政策,然后交给了张昭,让他负责推行下去之时,张昭看着李基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怪异。 随着吴郡真正开始大肆开垦新田,仅是这一次春耕登记造册的新田便多了三倍。 一味做假账自然是不行的,那么便只能从政策上想办法解决。 “噩……噩梦乎?” 顾雍回忆着梦中那似乎无比真实的经历,只觉得半悬着的心才彻底地放了下来。 既失态又失礼! 等李基收到贾诩的回信,确认顾雍已经顺利地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心中对于顾雍不禁满怀同情与不忍。 “哦?子布何以见得会民怨沸腾?”李基再问道。 而等顾雍再度醒来之时,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夷洲号”那熟悉的船舱之中。 只是在大海上的新奇只是持续了一阵,一阵大浪涌过,顾雍顿觉得胸腔之内也跟着翻江倒海了起来。 “不用了!” 至于吴郡的钱粮收入问题,则是通过此前官府为流民建造房屋、分配土地以及发放工具等等所产生的借贷进行维持。 贾诩撇了郭异一眼,道。“刚刚你做的还不错,明日赏你的饭菜会多加一块肉的。” 而出现了这种状况的“夷军”,同样也不在少数。 那就是这些新田倘若如实按照大汉朝廷的赋税要求百姓们缴纳大量的粮食,那么吴郡在某种意义上几乎等同于白干不说。 不过对于这种情形,蒋钦早就有所预料,提前让医学院那边配好好了可以缓解晕船的草药。 坏消息:被郭异流放海外了! “不,郭府君,请听吾一言。”顾雍连忙就想要开口解释。 假如不是一个兵士眼疾手快,顾雍险些就是一个跟头在甲板边缘直接摔到海里去。 郭异冷冷地开口道。“顾元叹是偌大的脾性?还是本府君丑得让你难以忍受?” 说罢,郭异完全不给顾雍说话的机会,径直就是拂袖离去,留下一脸茫然懵逼的顾雍在原地。 “顾元叹,这可怪不得我,这可都是李子坤的命令。” …… “子布,你可知大汉税制?”李基问道。 此三类赋税正是大汉的主要赋税,主要也可以分为田税以及人口税两部分,这还是不包括想要免除徭役就必须要缴纳更为沉重的“更赋”。 郭异一脸狂喜地应道。 这让顾雍的心中不禁哀嚎了起来,连忙想着各种可能补救的手段。 而看着顾雍当场气晕了过去,那郭异搭乘的马车掀起着一角帘子,露出着贾诩那带着几分同情的脸庞,似是有些不忍地说道。 然而,顾雍的目光一转,骤然发现了放在船舱一角的会稽郡郡丞印信以及官府之时,只觉得刚刚睁开的双眼再度一黑,险些又再度晕厥了过去。 顿了顿,张昭便是如数家珍地说了起来,道。 霎时间,张昭猛然地反应了过来。 没有人口税?! 确实,张昭骤然意识到了一个似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漏洞,那就是那些流民迄今还没有正式入吴郡的户籍。 第257章 嫡子李相 没有在吴郡加入户籍,本质上那些流民也便还是流民。 流民纳什么人头税? 哪家的流民会有田地? 再加上连田税都免了,那么这些明明耕着地,在吴郡安居乐业的流民可就连一点税都不用纳。 “这是在钻汉律的空子。”张昭有些气急地说道。 “一派胡言!” 李基正儿八经地开口道。 “数十万流民涌入吴郡,本官能够让那些流民不至于饿死便已经是倾尽全力,哪里还有足够的人手再去一一为流民造册入籍?” “这不是本官想要钻汉律空子,而是吴郡根本就没有如此多的人手。” “而没有相应的户籍,本官又如何去收那些流民的人口税?此举有违汉律,本官不为之。” 这一刻,张昭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巧舌如簧。 并且,张昭至此也算是完全反应了过来。 李基赫然是不想将那些流民哪怕一个铜板的税纳给朝廷,所以才会以这种方式同时免除了流民的田税与人口税,然后再通过所谓的归还借贷的方式从那些流民身上收去吴郡官府的税。 一个能够安置数十万流民且使耕地在极短时间内翻了数倍之多的大才,真想去做的话,怎么可能会做不到顺便将那些流民登记入籍。 即便李基一口咬死是无能为力,但张昭肯定李基就是故意的。 “那子坤先生准备什么时候为那些流民登记入籍?”张昭再问。 李基的眉头微皱,然后答道。 “眼下府衙人手紧缺,恐怕耗费个三五年的功夫才能抽出足够的人手。” 顿了顿,李基接着说道。 “再者,那些借贷也是不得不为之,毕竟如今的府库粮仓都快能跑老鼠了,再加上若是无条件地给流民土地房屋,那么对吴郡本土居民而言又公平何在?” 张昭略微沉默过后,方才拱手接过竹简退了下去。 而李基注视着张昭离开的背影,略微侧了侧头,反倒是有些想念顾雍。 若是顾雍,绝对不会如此寻根问底,而会是选择难得胡涂。 张昭反倒不知他的立场会是如何,看来有必要让锦衣司多加观察一番。 心怀百姓? 还是心怀汉室? 亦或者是单纯的只是寻根问底? 不过,李基实际上也清楚如今大汉的田税较轻,但人口税上却是相当之重,再加上贪官污吏横行以及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这才会渐渐导致底层百姓民不聊生。 只是,大汉朝廷还没有彻底倒下,李基自然是无力改变大汉的赋税,就算是想要降低吴郡百姓的负担,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李基除了只能保证没有其他杂税之外,便是暂且将那些逃难到吴郡的流民以这种钻空子的方式免除田税与人头税。 取而代之的,则是以偿还借贷的方式来收纳保证吴郡官府运转的钱粮,继而让百姓们休养生息。 而距离当今天子驾崩已不远,只待大汉彻底坍塌之后,李基也便能真正着手开始改变刘备之下的税收方式。 只是李基不清楚的是,离开的张昭并没有直接返回正厅,反倒是找到了刘备,并且将适才与李基的对话一一复述了一遍。 最终,张昭总结道。“主公,以上所见,李子坤此人或心无汉室,方才会如此巧立名目,欲吞取本该是朝廷的赋税为一己私用。” 默默地听完的刘备捋了一下胡须,道。“竟有此事?” 旋即,刘备似是斟酌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 “如此,子布暂且依照子坤之言而行,勿要惊动了子坤,备自会暗中探查权衡,再作决定。” “是,主公。” 张昭点了点头,方才转身离去。 而待张昭离开后,刘备则是转身朝着身旁的夏侯博问道。“季常,汝觉得张子布此番举止是何用意?” “博不敢妄言。”夏侯博答道。 “恐怕,大体莫过于有心争权……” 刘备喃喃地道了一句,语气之中流露出了一二分遗憾。 原本刘备观张昭在政务上亦算是有大才之人,有心将之培养为李基在政务上的副手,如此也能让李基平日里轻松许多。 不想张昭入府衙未足一个月,意识到整个府衙几乎便是李基一人独掌大权后,也便是动了一些心思。 “不过子坤这番施政确有一二分敏感,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人利用继而攻讦,季常你可得帮子坤看着点,勿要让市井流出什么对子坤不利的言论。” “是,主公。”夏侯博答道。 而刘备想了想,又接着说道。 “还有,将适才张子布过来所说之言都记述下来送去给子坤过目,张子布此人是重用,暂用,还是弃之不用,让子坤自行衡量就是了。” “是,主公。” 夏侯博一边应着,一边眼神不禁流露出几分对张昭的同情之色。 如此暗中挑拨主公与子坤先生的关系,莫看主公似乎不动声色,恐怕暗中已是在主公心中上了一个黑名单。 即便子坤先生丝毫不介怀此事,恐怕今后也不可能得到主公的重用了。 而当李基收到这一份记述了张昭言语之时,不禁哑然失笑。 原本李基还想着张昭如此细问探查,会是基于何等用意与立场,不想居然是为了争权。 不过,李基倒是想得比刘备更深一层。 张昭作为原轨迹之中孙权的老师,孙权的“制衡”之道说不得就是深受张昭的影响。 如此一来,张昭的目的也就是一目了然了。 张昭并非是不了解刘备与李基的私交甚好,且也明白刘备心怀汉室。 因此张昭以己度人,所判断的便是认为刘备知晓李基对汉室不敬且掌管大权的情况下,会产生再扶植一亲信与李基相互制衡。 典型的东吴做派,只能说张昭不愧是原轨迹中孙权的老师了。 ‘只可惜,地是东吴的地,人是蜀汉的人……’ 李基暗中地道了一句,却也没有刻意去追究张昭的意思。 正值用人之际,张昭还能用,那就再用用。 大不了,张昭如此喜欢制衡之道,那以后便送他去一些适合玩这一套的地方去便是了。 而张昭之才,也确是毋庸置疑的。 在张昭的协作之下,不仅仅是离开了顾雍的府衙依然照常平稳运转,且关于官府的诸多借贷也是一一确认推行了下去。 一开始诸多刚刚在吴郡安定的流民还是颇为不明所以,但最终在得知此后三年所有税都无须缴纳,只需按户每年偿还吴郡官府四百钱到五百钱不等后,几乎每个流民都对刘备歌功颂德起来。 毕竟,与大汉所规定的赋税相比,所需要给吴郡官府的钱粮几乎少了一半以上。 原本让刘备本就在吴郡极高的声望,再度提升了一大截。 而在吴郡百姓几乎真正进入安居乐业的阶段,甘夫人与蔡昭姬腹中之子于七月同一日产下,均是男婴。 此事令刘备直乐呵了足足半月,不仅仅是为有后而乐,更是为与李基之间的这种巧合与缘分而来,多次感慨道。 “此生未能与子坤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你我嫡子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天定兄弟无疑。” 由于甘夫人产子前曾做一梦仰吞北斗,刘备依然给自己的嫡子起了个小名“阿斗”,且兴致勃勃地主动为李基的儿子起名为“李相”,言及以李基之才,其子亦当有丞相之姿。 对于刘备的厚望,李基也只能是笑而受之。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嫡子期望,李基认为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为祸百姓,那也便是足够了。 假如刘备最终取得天下,那么只要李基能够安享晚年,子孙后代保底也是个富贵无忧,根本就无须奋斗。 相反,一门双丞相,有时候反而很容易引起忌惮。 所以,李基往往觉得自己的儿子当个废物似乎也不是不行,能成材就成材,不能成材就躺平罢了。 而刘备也是不忘依照过去所约定那般,在双方嫡子百日之时,让刘阿斗与李相结为兄弟,期许他们二人相互扶持一生,情同手足。 由于李相早出生了一个时辰,因此反倒是李相为兄,阿斗为弟。 不过相对于倾注了大量喜爱在这两个幼童之上的刘备,李基的注意力反倒是更多都放在夷洲以及瀛洲之上。 夷洲的发展,正如此前所预料的那般。 在关羽以及顾雍的通力合作之下,近小半年下,已然以着营寨为雏形在夷洲建立了一个小城,与夷洲遗民的接触也是相当的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大摩擦。 相反,关羽那奇特且威严的形象让夷洲遗民大受震撼,几乎是视关羽如天神下凡一般崇拜。 除此之外,那便是贾诩耗费了漫长时间所伪造的徐福东渡记录,也快到了可以出土的时候。 而随着吴郡秋收结束,大量的粮食几乎是堆满了吴郡粮仓,且吴郡也厉兵秣马了大半年的时间,足可堪是“兵精粮足”四个字。 再兼之甘宁“锦帆贼”的名声越传越广之下,吴郡也是理所应当地借故大肆扩张水军。 如今,吴郡仅仅是水军便已然高达一万五千余。 这让一直都在刻意忍耐着的李基,甚至萌生了几分迫不及待的感觉。 在大汉正式进入乱世之前,先将瀛洲踢出棋盘,且平定乱世也需要用到瀛洲之中的大量金银矿物。 如此岂非是一举两得,双喜临门? 第258章 甘宁的礼物 中平三年,十月上旬。 自前往会稽郡后,便被李基派去探寻各处航线的甘宁悄悄返回了吴郡,并且给李基带上了特产。 几个身材矮小的侏儒。 “子坤先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张开着双手的甘宁,一脸兴奋便是朝着李基冲了过去。 只是,还不等甘宁做出什么冒昧的举动,江值便是一把将甘宁给扯了回来,呵斥道。 “不得在子坤先生面前无礼。” 说罢,江值便是拉着甘宁一板一眼地朝着李基行礼,生怕有哪里做得冒昧了。 而李基双手将肤色黑了许多的甘宁与江值给扶了起来之余,眼睛却是盯着甘宁身后的那个笼子。 甘宁注意到了李基的目光,干脆便是拉着李基走到了那笼子前,掀开黑布,然后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砰!” 粗暴的动静,惊醒了笼子里萎靡不振的三个身材矮小的侏儒。 “都给老子醒醒。”甘宁喊了一句。 顿时,那三个侏儒便是纷纷跪着冲甘宁磕头求饶了起来,口中还念着一些叽里咕噜的异族语言。 这种语言对于甘宁等人而言是陌生且怪异的,但是李基却是颇为熟悉。 这让李基的嘴角忍不住略微上扬,目光炯炯地看着笼子里的侏儒。 “子坤先生,这便是我依着你所说的自夷洲一路往北航行,然后果然找到一些异族,子坤先生看看这是不是那个暴秦遗民?”甘宁问道。 “错不了,挫骨扬灰都认得出来。” 李基冷笑了一声,然后以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敲了敲笼子,道。“愿大汉的荣光照耀尔等。” 旋即,李基以折扇挑起原本盖着那个笼子的黑布,重新挑着黑布将笼子给盖了起来后,开口道。 “兴霸,此番辛苦你了,尽管这大功暂且还不能公开,但基定然会记在心中且禀报给主公。” “子坤先生之大恩,宁纵使粉身碎骨都不敢忘却,这等小事何敢言功?” 甘宁大咧咧地应着,然后跟上着李基的步伐走到一处略微僻静些许的角落。 而后,李基轻声地问道。“前往暴秦遗民所在的东瀛航线可有记录下来?” “子坤先生放心,均有详细记录,且有两条航线均是可行的,一条自夷洲沿着琉球往北;一条则是前往幽州后往高句丽方向航行。”甘宁答道。 “可有寻到能够翻译那几个暴秦遗民的语言之人?”李基再问。 “有。” 甘宁点了点头,道。 “高句丽之中有一渔民接触过汉人与那些暴秦遗民,对于汉话与那些暴秦遗民的话都颇为熟悉,所以我将那个渔民也给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之时,甘宁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 “只是我也试着通过那个高句丽渔民想要通过那几个侏儒,问清楚当下暴秦遗民的聚集点,但那几个侏儒是真的嘴硬,无论怎么用刑,死活就是不承认有暴秦遗民的存在。” 李基闻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那看来这几个侏儒确实是个硬骨头。” “不过,那几个侏儒倒是透露了东瀛如今邪马台国与狗奴国正在发生战争,死伤了很多人,他们是逃难的士兵。” 说到这里之时,甘宁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若是在老子军中,那种侏儒连端洗脚盆都嫌他够不着边,如果那几个侏儒真的是士兵,那所谓的战争恐怕也是跟闹着玩似的。” “子坤先生,不过依我之见,如今东瀛之中的两个政权邪马台国与狗奴国,很可能其中之一就是暴秦遗民所建立的。” 狗奴国? 这个名字,李基忍不住多看了甘宁一眼,以确认这是不是认真的。 不过,甘宁即便行事有些混不吝,但显然不敢在李基的面前胡乱编纂。 并且,桃园众之一的刘洋也一直都跟在甘宁左右,事后刘洋所禀的文书也必然会将相关情报叙述一遍以校对是否存在出入的地方。 “兴霸且率领着部下们在港口休整一段时间,尔等在海上亦飘泊了近一年,年关将近,就先别出海了,好好歇息一阵。”李基温和地说道。 “是,子坤先生。”甘宁拱手应道。 旋即,李基指着在自己的马车后方被黑布所盖的一辆板车,道。 “上面的那些都是给兴霸以及锦帆贼的财物嘉赏,兴霸自行分了吧,让部下们在吴郡好好玩一玩,其中还有一些地契房契,若是有想要娶妻生子的,也不至于兄弟们没有个容身之处。” 顿时,甘宁脸上流露出满满的兴奋以及感激之色,连忙道。“我代兄弟们谢先生赏赐。” “是主公的赏赐。”李基纠正道。 “谢主公与先生的赏赐。”甘宁连忙改口。 对于甘宁以及一众锦帆贼,还有一些在吴会之地招募的水手而言,能够纵横于大海不失为人生快事。 但是对于家国观念颇重的汉人而言,又有谁不想娶妻生子? 这也是甘宁原本还有些苦恼该怎么让自己船上那些日益精壮的汉子发泄精力,没想到李基却是如此体贴地考虑了这一环。 大量的财物赏赐,地契房契以及足足两个月的休整时间,已经完全足够那些有心成家的部下们在吴郡扎根下来了。 而这本也是李基的目的所在,唯有让这些锦帆贼在吴郡留下根,才能让他们对吴郡的忠诚不仅仅维系在甘宁一人之上。 “勿忘了告诫部下们别将出海那一套带到吴郡之中,吴郡有吴郡的律法,出了差池,我首个拿你是问,尤其是你甘兴霸,绝对不许带头闹事。” 李基不忘地提醒一句。 “先生放心,我甘兴霸最是遵纪守法了。”甘宁大咧咧地应着。 李基对此不置可否,仅仅是用眼神再度警告了一番甘宁。 就连在巴郡的时候,作为世家子的甘宁都能带着锦帆贼四处惹事,其离谱程度堪比不愿收手的阿祖,遵纪守法四个字几乎就不跟甘宁沾边。 对此,李基只能暗中准备令锦衣司盯紧一点甘宁之余,开口道。“那三个侏儒以及那个高句丽渔民,我都要带走了。” “是。” 甘宁对此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反而是指挥着锦帆贼们给李基将那三个侏儒当成特产礼物那般装车。 并且,甘宁还从船舱之中提了一个干瘦小青年出来,耳提面命地告诫了好几句,才将他交到了李基的手中。 “子坤先生,这个便是那个高句丽渔民,叫李奥利,没有字。” 说罢,甘宁不忘再度凶神恶煞地冲着李奥利喝道。“好好伺候子坤先生,要是惹得子坤先生不满,小心你的狗命。” “是是是。”李奥利畏畏缩缩地低着头,以着不太标准的汉话应着。 李基扫了五官显得细长的李奥利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就上了马车返回吴县。 而对于李奥利而言,整个人却是显得提心吊胆,一路上小心地缩在装着那个笼子的板车一角,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就惹恼了强大的汉人。 只是,在随着进入吴县后,李奥利就仿佛自己踏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路上随处可见那精美的衣物,奢华的装饰以及壮丽得不像话的房屋。 尽管李奥利心生极度的畏惧,但那新奇的一幕幕依然让李奥利忍不住不断以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 ‘这便是传闻中我大高句丽的宗主国大汉吗?好美的地方……’ 而等李奥利回过神之时,已然抵达了一处内有亭台楼榭的美丽建筑面前,那未曾见过的景象,让李奥利几乎本能地以为这里就是大汉的王宫。 只是,李奥利小心地向着随行的军士询问这个问题之时,回应李奥利的仅仅是一个看白痴似的的白眼。 这让李奥利再也不敢说话,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壮硕的军士将会像以前在高句丽那样受到一顿鞭挞。 并且李奥利清楚自己是被父亲以三金的价格卖给了那个叫甘宁的主人,明白实则已是对方的奴隶,如今又被转赠给了这个名叫子坤的主人。 出乎李奥利意料的是,自己居然在似乎足以与王宫相比的美丽建筑之中被分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一时间,李奥利只觉得宗主国大汉的大人果真是慈悲与善良的,甚至李奥利住在房间之中莫名地生出了几分自己或许也算是这片地方的主人之一了。 尤其是当还有美丽的婢女给李奥利送来食物之时,看着婢女那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一种优美仪态的样子。 李奥利心中不自觉地翻涌起兴奋感,模仿着之前曾远远见过的大官道使姿态,对着那个婢女吩咐了起来。 而随着一连两天都居住在房间之中没有受到苛责,渐渐适应了起来的李奥利胆子不自觉地大了许多,甚至在那个美丽的婢女又送来食物之时,李奥利悄悄地摸了一下那个婢女的手背。 那是比生鱼片还要嫩滑百倍的手感…… 那种触碰高高在上宗主国女性的感觉,令李奥利顷刻间只觉得涌起了无与伦比的快感,就算是现在去死也值得了。 第259章 精准翻译 尽管事后李奥利有些恐惧那位姿态气质仿佛超然一般的子坤主人的责罚,但念及子坤主人是如此的仁慈善良,甚至还赐下了一处屋子居住,这让李奥利又渐渐地放肆了起来。 并且,李奥利还发现只要自己拿捏着类似大官的腔调向那个美丽的汉人婢女吩咐,每天还能让那个婢女多献上一些食物。 这个发现让李奥利整个人都有些欣喜若狂,每一顿都吃得饱饱之余,还不用干活,只需要睡觉就行了。 而假如不是门外始终都有着壮硕的士卒守着,李奥利看着那婀娜多姿的婢女还真想多碰一碰。 就在李奥利享受着这种仿佛在梦中的美好生活接近半个月后,那伟大的子坤主人终于要见他了。 这让李奥利既是惶恐又是紧张,然后被士卒带着走入了一处仿佛艺术品一般的房间之中。 李奥利踏足其中的第一时间便是连忙跪伏在地,以额触地,高声道。“李奥利拜见子坤主人。” “主人?无须这般称呼我,我乃大汉吴郡郡丞,称李郡丞即可。” “是。”李奥利连忙应着。 而后,那温润的声线再度飘了过来。 “过来一点。” “是。” 李奥利连忙跪着往李基的方向靠近了许多。 “抬起头。” “是。” 李奥利紧张惶恐地缓缓抬起头,直至勉强能看到面前之人的下巴处,便再也不敢往上抬,生怕得罪了主人。 而半斜靠在桌案的李基,一手撑着下巴,目光微垂地打量着面前的李奥利,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满意地开口道。 “不错,与半个月前相比勉强算是有个人样了。” 李奥利不知这算是夸奖,还是辱骂,但还是连忙重新以头触地,道。 “谢李郡丞夸奖。” “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做好了有赏,做不好分尸。” 李基语气平淡地说着,让李奥利混身为之一紧,原本有些浮躁的心脏几乎是瞬间被吓得要停了下来,连忙应道。 “绝对倾尽所有为主人效命。” 对于李奥利的效忠宣扬,李基看着李奥利的眼神之中流露而出的是一副平淡的神色。 也就是提着四个瘦弱的“吗喽”到府衙之中实在是表现不出丝毫对大汉的威胁,否则李基又如何会特意先养李奥利以及那三个侏儒半个月时间? 不过相对比李奥利的待遇,另外那三个侏儒倒是还要简单一点,绑起来用漏斗喂猪食长膘。 事实证明,多睡多吃少运动绝对是长膘的第一定律。 那三个侏儒李基早一步已经见过了,长的肉比李奥利还要多不少。 而原本对于李奥利的最终下场,李基原本还没有太大的倾向,能用就当成翻译那样多用用。 只是在士卒回禀了李奥利时常暗里以着猥琐之极的神色盯着侍女之时,李基便已经早早决定了这个高句丽人的下场。 做好了,奖励全尸;做不好,惩罚分尸。 “会汉字吗?”李基再问。 “回禀伟大的李郡丞,不会。”李奥利连忙答道。 对此,李基并不意外。 汉字就算是在大汉之中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接触的,这个渔民同时会东瀛那边的语言以及汉话,大体是日常偶有接触学会的。 但是会说一些汉话,并不代表会汉字。 “不会也没关系,三日后,我带你去拜见主公,稍后我会让人去教你到时候该怎么说话,希望你不要说错一个字。” 李基语气平静地说道。 “绝……绝对不会!”李奥利连忙磕头道。 三日的时间,在李奥利眼中几乎是转瞬即逝。 而在这三日里,李奥利不仅牢牢地记住了李基所要求的话语,更是了解到了李基所指的主公大体便是自己的主人的主人。 这让李奥利的心中不免得也跟着紧张起来之余,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表现机会。 只要表现得足够好,说不准仁慈善良的主人李郡丞将会赏赐自己在大汉立足的地位,甚至会赐下几个美丽迷人的婢女也不一定。 而也就在这一日清晨,李奥利早早就被几个士卒喊了起来,然后换上一身更为华贵整洁的衣物。 这一身衣物穿上之后,李奥利顿时感觉自己与过去已经大为不同了。 若是之前的父亲见到现在的自己,恐怕都会惶恐地跪下冲着自己磕头。 随后,李奥利便被送到了一处更为壮丽的建筑群面前,然后在一士卒的示意下走了进去。 跟着李奥利一并进去的,还有被士卒压着且铁链锁起来的三个侏儒。 而这一次被李基派人教导过礼仪的李奥利在进入正厅后,强忍着低头伏地的冲动,目光有些紧张地在正厅之内打量了起来。 第一时间,李奥利就注意到了自己的主人李郡丞坐在正厅之中主位的左侧首位。 取而代之坐在主位的则是一个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且目能自顾其耳的威严男性。 而自那个安坐主位之上的威严男性之下两侧,分别按序坐着不少身穿大汉官服且气质非凡之人。 这让被多道目光注视着的李奥利一时只觉得双脚发软,但还是强撑地走到正中间,然后行了一个大汉礼仪,道。 “高句丽国白身李奥利,拜见刘府君以及诸位大人。” 高句丽与幽州相邻,刘备、张飞、简雍这些幽州人对于高句丽并不算陌生,甚至高句丽一边向大汉称臣,一边还偶有侵袭幽州边境。 因此,刘备、张飞、简雍等幽州人对于高句丽的印象并不算好,但看在李基的面子上还是向李奥利赐座。 李奥利也是连忙按照着教导那样跪坐了下来,不敢做出一丝一毫多余的举动。 而紧接着凸显出来的,也便是跟在李奥利之后走了进来的三个侏儒。 尽管李基喂养了半个月,让这三个侏儒不至于瘦得跟个猴子似的,但是身高上的问题李基显然是无力解决。 因此,在场的一众文臣武将看着那三个侏儒,脸上都不禁流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而刘备打量了一阵后,向着李基问道。“子坤,这三个便是你所说的倭人乎?” “没错。” 李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也正是意外抓住了这三个倭人,基方才完全确认原来暴秦遗民一直都藏身于东瀛之中欲行勾践之事。” 一时间,张飞、徐盛、蒋钦等武将忍不住纷纷大笑了起来,就连最讲礼貌的赵云嘴角也是泛起一丝弧度。 “倭国果真如此?” 坐在下方的张昭率先提出了质疑,开口道。 “建武中元二年,倭国曾派使节拜见光武帝,主动表示愿为我大汉臣藩,求天子赐名,天子以其人矮,遂赐名为‘倭国’,其人为‘倭人’,还赐下印绶等人,允其臣属。” 顿了顿,张昭朝着李基看了过去,道。 “李郡丞,此事在史书中记录得清清楚楚,却是未见倭国有任何暴秦遗民的记录?” 不得不说,张昭无疑称得上博闻强记,这一节算是在光武帝一生的记载之中可谓是相当不起眼,但是张昭却是脱口而出地复述了出来。 并且,张昭说得也可谓是准确无误。 “倭国”这个名字的起源正是光武帝刘秀给起的,并且那也是最初东瀛朝贡臣服于中原王朝的记录。 因此,倭国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大汉的附属国之一。 也正是因此,李基才会如此费尽心思地将“暴秦遗民”这一罪名往着瀛洲上扣,否则就算李基想要对瀛洲下手,那也是师出无名。 作为宗主国的大汉无故主动攻打附属国,不仅仅掉面子,更不会被朝廷所允许。 只是面对着张昭的质疑,李基不急不缓地答道。 “光武先帝或是未察倭国狼子野心,方允其臣属,今倭人在此,事实如何,是否与暴秦遗民有关,子布一问便知。” 张昭闻言,目光不由得向着刘备看了过去。 直至得了始终没有开口的刘备点头,张昭方才起身走到了李奥利的面前,俯视着李奥利开口道。 “汝懂汉话,亦知倭语?” “是,大人。”李奥利连忙答道。 “好,那你代我翻译一番,我要向那三个倭人问话。”张昭开口道。 旋即,张昭抬头看向那控制着三个倭人的士卒,那三个士卒也是伸手将塞入那三个倭人的口塞给拿了出来。 只是随着口塞拿开,那三个倭人当即便是叽里咕噜地喊了起来,不停地跪地磕头。 “那三人在说什么?”张昭皱着眉地问道。 【饶命啊,饶命啊……】 【请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刚刚从战场逃了下来。】 【我想要回家,我想要回去看看幸子。】 李奥利听着那三个倭人的话语,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基,然后俯身恭敬地答道。 “禀报大人,他们自称是邪马台国精锐士兵,不幸被俘后掉入流落到这里,要求我们将他送回去,否则他们的上司必然会举兵来将他们给救出去,到时候就不是仅仅将他们送还就能解决问题了。” 只是张昭也不是好糊弄的,沉声质问道。 “不对,那他们为什么在磕头?” 第260章 彻底定调 “不对,那他们为什么在磕头?” 李奥利闻言,神色带着几分惊骇地朝着李基看去。 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于刁钻,而是子坤主人派人教给他的话语之中就有着这么一个答案。 就仿佛子坤主人早就在数日前预料到了这个名叫张昭的汉人会如此询问,这让李奥利本能地脱口而出道。 “倭人这是在以动作示范若是他们的领主攻了过来,那么你们就是这个下场。” 这几乎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令张昭的眉头微皱。 以着那几个倭人的神态,这个回答显然不太对,但是李奥利这种不假思索的回答速度,又完全不像是临时编造的谎言。 而此言一出,原本坐在大厅之中权当是看猴子笑话的武将们,脸色几乎是纷纷地沉了下来,一双双锐利的目光在李奥利以及倭人的身上剐动。 尤其是性格最为暴躁的张飞,手中的筷子直接被捏断,一双虎目牢牢地锁向李奥利。 那几近形同实质的威势,吓得李奥利身体本能地有些颤颤巍巍起来。 “你没有说假?”张昭质问道。 “小……小人不敢!”李奥利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哼,那你且问问这三个倭人凭什么觉得他们的领主有资格到我大汉要人。”张昭满是审视地问道。 李奥利连忙点了点头,然后转头以着倭语开口道。 【大汉的大人不喜欢卑躬屈膝的人,越是表现得有骨气,越是表现得坚贞不屈,大汉的大人就越欣赏你们,越有可能放过你们。】 顿时,那三个倭人磕头不止的动作一顿,相互对视一眼,就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旋即,三个倭人连忙便是抬头挺胸,绷紧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仰着头之余,语气硬朗了起来接二连三地朝着李奥利问道。 【阁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 【这样够不够精神……】 【求阁下一定要帮我美言两句。】 这三个倭人似乎骤然强硬了起来的反应,惊得张昭一愣一愣的。 至于李奥利此刻心中对于李基却是惊若天人,这一切就仿佛是提前安排好似的,不管是张昭的问话,还是那三个倭人反应,都与李奥利牢牢记在心中的完全一致。 当即,李奥利将自己记住的回答说了出来。 “禀大人,倭人说他们的领主是受神明庇护的,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就连武器都是金子做的,锋利无比。” 一开始,李奥利所说的神明庇护自是让在场之人嗤之以鼻,只觉得倭人愚昧不堪。 大汉的版本都已经进化到黄天当立了,仅仅是神明庇佑显然是不够看,并且就连代表黄天的张角都已经凉了,怎么可能吓得住汉人? 然而,当听到后半截之时。 正厅之中遑论是张昭还是张飞,那原本满是鄙夷的表情都缓缓地收敛了下去,双眼隐隐约约开始泛起绿光。 ‘就连武器都是金子做的?’ 这一句话不断地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回荡。 这一刻,被惊得有些失态的张昭语气急促地反问道。 “怎么可能?当年倭国派来使节叩见光武先帝之时,所带来的礼物也不过是陶器以及一些棉麻布罢了,倘若倭国当真是黄金遍地,甚至富裕得拿黄金打造武器,又怎敢向朝廷献上那些东西?” 李奥利闻言,转而朝着身后的三个倭人翻译了起来,道。 【汉人的大人们表示很欣赏你们表现的骨气,并且问你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换取性命?】 三个倭人闻言,心中大喜,那坚定且有骨气的神态更为出众之余,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摇了摇头,回答了起来。 【我身上的东西在那艘船上就被搜刮干净了。】 【只要能放我回去,我一定会找出能让汉人大人们满意的东西的。】 【阁下,我们表现得更有骨气一点,会不会不用给东西都能被释放?】 李奥利点了点头,表示清楚,然后恭恭敬敬地朝着已经流露出几分急迫的张昭答道。 “他们表现不清楚那种国主大人的事情,但是他们表示用金子做的武器只不过是稀松平常,有些领主大人甚至用黄金来打造铠甲,并且其中有一个人曾经监督过金矿挖矿,每天都能看见数不尽的黄金被挖出来送给国主大人。” 黄金打造的铠甲…… 金矿挖矿…… 数不尽的黄金被挖出来…… 向来自诩名士的张昭呼吸也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起来,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三个倭人。 若是李奥利巴拉巴拉地说一大堆倭国当年是因为什么原故没有给光武帝送金子,那么张昭几乎瞬间就明白李奥利在说谎。 不说那已经是近两百年前的事情,并且这等大事也绝非寻常的倭人所该知晓缘由的。 更重要的是张昭已经被李奥利那一句话之中,足足掺杂着的四次“金”字给击得头晕目眩了起来。 大汉缺金,也缺银! 就连天子都到了卖官鬻爵的地步,曹老板原轨迹为了捞金更是自创摸金校尉,可想而知如今的大汉到底有多缺那些俗物。 俗,太俗了! 这一刻,张昭脑海里所萌生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觉得这种金银之物太俗了,倭国把握不住。 至于在场的其余文臣武将,亦是听得目眩神驰。 尤其是负责财政的糜竺,就连臀部都不自觉地远离了些许坐具,身体微微朝着李奥利以及三个倭人的方向倾去。 “有问题!” 下一刻,张昭脸色一沉,那本就显得老相的五官微微一抖,转身便是朝着刘备躬身道。 “主公,依吾愚见,其中大有问题!” 然而,就在李基的眉毛略微一挑之时,一脸正色的张昭语气一转,似有浩然正气般开口道。 “其一,当年为我大汉附属乃是倭国,而非此三人所自称的邪马台国;其二,既然瀛洲内蕴金银矿物,为何当年不见倭国贡于先帝;其三,史书所载,倭国当年所贡不过陶器麻布等物,或那倭国当真是暴秦遗民,故以此法子暗中辱我大汉犹未可知。” “常言道:君辱臣死!那倭国不管是否尚存,我张昭为大汉臣民亦决计不能容忍这等事情发生,应当速速派人前往瀛洲彻查此事前后因果,看那倭国是否与暴秦遗民有所关联,再查瀛洲是否有金银遍地却呈陶器麻布辱我大汉。” 不得不说,论变脸还得看我大汉文士。 李基看着那向来都是表现得严正沉稳的张昭,一脸正气地说出这一番话,险些忍不住抚掌而赞。 看看张昭的这一番话,说得多么的大义凛然且逻辑完美。 大汉不是图瀛洲的金银矿物,而是去为了确认大汉附属国倭国是否已被所谓的邪马台国所灭,再顺便确认一下倭国当年是否与暴秦遗民有关,所以才会在金银遍地的情况下献上陶器麻布给朝廷暗中侮辱大汉。 可只要确认了瀛洲当真蕴藏着大量金银矿物,那对于瀛洲来说可就当真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首先一个倭国当年侮辱大汉以及先帝的罪名是铁板钉钉了,再搭配一些暴秦遗民的铁证,那就算大汉将倭国灭国,九泉之下也容不得喊冤了。 而紧随在张昭之后,一众文臣武将也是随之反应了过来,纷纷开口赞同道。 “主公,子布所言极是,那倭国问题重重,遑论是为了维护附属国,亦或者是彻查当年倭国是否故意辱我大汉,合该遣人调查此事。” “没错,大哥,起码那瀛洲有没有金山银山要弄清楚啊!” “翼德将军,你嘴瓢了,是要弄清楚倭国是否为暴秦遗民,故以包藏祸心,当年以陶器麻布辱我大汉。” …… 眼看着大厅之中一众文臣武将可谓是群情汹涌,刘备伸手虚压了下来,先是让大厅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又转而看向李基问道。 “以子坤之见,该当如何?” 李基略微沉吟了一下,似乎是临时在权衡思索利弊,然后才拱手道。 “我等既为汉臣,自不能视此事如未察,当速速查明而后禀报朝廷,以正视听,使四方附属之国不敢蔑我强汉。” 刘备点了点头,先是朝着李奥利以及三个还在抬头挺胸的倭人挥了挥手,让士卒将此四人带下去之余,开口道。 “既然如此,备亦赞同该速速查清此事禀报朝廷,但瀛洲远在海外,如此探查,且容备细细斟酌。” 刘备的此言一出,几乎是彻底地将这个论调给定了下来,彻底将此事放到了台面之上。 而后,在其余文臣武将逐一离开后,刘备与李基同时起身往着正厅一角被屏风所挡的区域而去。 在这屏风之后,赫然跪坐着郑玄、卢植、蔡邕三位当世大儒。 这三位大儒之所以会在这里,正是由于涉及到附属国之民,处置起来容易引起非议,故以李基提议让刘备请这三位大儒在一侧旁听见证。 在崇尚儒学的大汉,大儒可谓是德才皆备以及名声极大的一个群体了。 在如今朝廷威望江河日下的情况下,大儒某种意义上就是权威的代名词。 第261章 此去瀛洲为帅者 而大儒,自是不会轻易被黄白之物动其心志。 “玄德啊,倭国可是光武先帝所定的附属国,轻易容不得污蔑,可要好好查清楚一点,如果倭国已被它国所灭,我大汉作为宗主国亦该为其做主才是。” 卢植沉声开口道,眼神之中流露的却是几分危险。 蔡邕则是拍了拍李基的肩膀,温声道。 “贤婿,不想那瀛洲却是复杂如此,若是后续查清真相了,还请派人告知老夫一声,老夫也可教修史书那些老友及时更正错误部份。” 至于在经学之中名声最大的郑玄颤颤巍巍地在孙乾的搀扶下站起来后,握在掌心的手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道。 “君辱臣死,那撮尔小国也敢辱我大汉,已有取死之道!” “刘府君,在此老朽提上一个建议,若是当真查清瀛洲蕴藏大量金银矿物,那倭国纵使未被灭,老朽也定要向朝廷上书去了倭国的附属国,再请刘府君何不效仿西域之事,建立一个瀛洲都护府?” 不得不说,论儒家的刚烈气节,汉代也算是一个顶峰了。 明明郑玄的头发胡子都彻底花白,但依然腰间佩剑,甚至说出来的话语比卢植来得都还要刚。 对于这三位如今坐镇仁德书院的大儒老宝贝,刘备与李基自是陪着笑脸一路送着他们离开。 不过李基可以肯定的一点,有这三位大儒于一侧见证,算是完完全全将这一件事给做实了,再也无须担忧舆论上会出现什么问题。 几个当代大儒联手的话,连圣人经典都一样能曲解成想要的形状,更别说是李基提前准备好了一切的情况下将倭国给弄成想要的形状。 至于现在的倭国冤不冤,李基不是很清楚,但是只要彻底确认了倭国的金银矿藏消息,那么这种事情便不再重要了。 别看汉代儒家的思想似乎对外也不乏主张怀柔的,一副无害无欲无求的样子,但考虑一下汉代版图比秦代多出的那一大片西域地区,就明白它并不是无害,而是没有发现能让他们露出獠牙的地域。 倘若瀛洲没有透露出似乎金银遍地的消息,纵使是倭国表现得再有暴秦遗民的嫌疑以及对大汉有不轨之心,恐怕不少文臣的态度都会表示反对,认为这样太过于劳民伤财了。 归根到底的,除非是类似于匈奴那样的世仇,会让大汉不惜一切代价死磕之外,其余的往往需要计较的都是利益问题。 而等刘备与李基回到了侧厅之中,关上房门,刘备又给李基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喉,方才缓缓地开口道。 “子坤,适才那个高句丽渔民的翻译大体都是错的吧?” 或许别人不知,但掌握着锦衣司的刘备自然清楚甘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奥利以及三个倭人又是何时被李基带到了府中。 期间隔了大半个月,足以让李基妥善地安排一切了。 只是这一切,刘备同样也清楚李基没有刻意瞒自己,李基同样也明白刘备一直在默许着自己。 “基需要借倭人之口说出自己的话,请主公恕罪。”李基俯首承认道。 刘备叹息了一声,道。 “子坤,备看得出你颇为不喜倭人,区区外族,若子坤不喜,只要是备能力范畴之内,灭了也就是了。” “只是今日子坤借倭人之口道出瀛洲那边金银遍地,蕴藏着大量金矿银矿,若是事后没有找到,恐是对子坤威望的一个重大打击。” 李基闻言,方才明白刘备略微有些发愁的地方是在何处,当即答道。“主公放心,瀛洲确有金银矿藏,唯有这一点未有丝毫虚假。” “当真?”刘备的精神一震,忍不住再度确认道。 “自然是如此,并且倭国也确实有几分是暴秦遗民的嫌疑,只是最终结果如何需要仔细探查一番。”李基温声答道。 “若果真如此,那瀛洲确实是不得不取,那金矿银矿说不得便是今后再兴大汉不可或缺的资粮。” 刘备捋了捋胡子,完全抛开李基的影响,发现以着当下吴郡的情况来看。 取瀛洲,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 甘宁船上刘洋所书的密报,刘备同样也看过。 尽管甘宁没有深入瀛洲,但是刘洋也远远窥视过如今岛国的军队状况,远比刘备所想像的要弱,甚至可能还不如夏商时期。 以着如今吴郡的底蕴,单独攻下瀛洲也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并且,在用兵方面,刘备对于李基几乎存在着一种盲目的自信。 子坤既然判断能打,出错的可能几乎是微乎其微。 再者,与李基彻底交心后,刘备也确信了大汉坍塌在即的事实。 即便是如今的吴郡人口、经济依然远不如中原地区,唯有良田已是无数。 这种情况下,若是吴郡能凭借着海船的优势取得瀛洲,那么瀛洲之中的金银矿物将会源源不断地成为吴郡的经济底蕴。 没有足够的钱粮人口,凭什么再兴大汉? 在大汉坍塌之后,迅速地平定乱世? 特别是如今吴郡士卒已休战一年,又有无数良田丰收,兵力粮食可谓俱是不缺。 “子坤以为,该何时征瀛洲?”刘备低声地问道。 李基眯了眯眼,语气温和地应道。 “来年开春后,拟定以一到两年彻底将瀛洲纳入掌心。” 这也是李基给自己所划定的期限,来年开春便已是中平四年,到了中平六年初当今天子的身体就会彻底崩溃。 所以,对于李基而言时间是不多的。 算上远航以及休整时间,实则留给李基的作战时间是堪称紧迫的。 “那子坤打算调动将士?”刘备再问。 “翼德可为先锋,蒋钦、甘宁拱卫中军,再以贾诩为参军,水军一万,步兵一万八,骑兵二千。”李基答道。 三万! 对于如今的吴郡而言,调动三万兵马不是问题。 只是…… 刘备沉声地开口道。 “后勤问题子坤如何解决?即便造船工场那边日夜不停地打造海船,可海上风浪不定,若是一味仅凭海船运输辎重,恐会有失。” “此事基亦早有计较,已提前在主公的好友公孙伯圭所掌管的一渡口中修建粮仓存放辎重,再以海船往返于幽州、瀛洲之间,后勤无碍矣!” 李基胸有成竹般应道。 若是时代再往后推个几百年,这种保障后勤的做法跟找死无异。 只要想办法在海上袭击运粮船,粮道一断,那么孤悬海外的汉军很可能就会随之彻底葬送。 可惜,在这个时代海船算是大汉的独有产物,而吴郡又已经远远走在了大汉的前列。 此刻的倭国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海船去袭击汉军的运粮船,这反倒是让汉军的后勤处于不败之地。 因此,在李基看来这个时代算是攻取瀛洲最为轻松的一个时代了,双方差异刚刚好,渡海轻松又不用为了保障后勤而费脑。 而李基这几乎是不假思索且无懈可击的回答,算是将刘备给干沉默了。 不出所料,子坤果然已经将一切都筹备好了…… “所以,此去瀛洲为帅者,子坤也?”刘备问道。 “不然……主公去?”李基小心地问道。 “我去不了。” 刘备连连摇头。 且不说刘备身为一郡郡守,自然不能轻易长时间离开,更重要的是刘备对于自己的本事很有自知之明,几千兵马刘备还是能如臂驱使的,但是三万大军已经是刘备未曾尝试过的新领域了。 更何况此去还是远征海外,其中不知道会涉及多少变故,动辄便有全军覆没之险。 且刘备扪心自问,除却李基之外,换做他人为帅,刘备完全不可能将三万大军的生死托付于对方手中。 所以由始至终似乎答应都仅有一个,那便是由李基领军前往瀛洲。 “只是,子坤不是曾多次劝说于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何如今子坤又是如此轻言涉险?”刘备幽幽地问道。 时隔一年有余的回旋镖,精准命中了李基的眉心。 让一向巧舌如簧的李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狡辩。 此刻的海船技术还没有完善,再加上大海变幻莫测,纵使甘宁已经找到了相对安全的航线,但无疑还是大有凶险的。 李基很清楚,自己此去既是为了公事,亦是有那么一二三四五六分私仇。 “主公,你我二人必然是需要有一人坐镇于内,而此番取瀛洲关乎大业。若能尽取瀛洲之内金银,必能助主公早日平定将至乱世,再兴大汉。”李基沉声道。 而刘备再度叹息了一声,语气有些复杂地说道。 “子坤,备今年方才二十有五,子坤也才一十八,你我的时间还很长,即便不那么焦急也是可以,备宁愿慢一点,也不想子坤涉险,可懂?” 对此,李基心中不禁涌起浓浓的感动,明白原本是颇为支持的刘备骤然表露出反对是不想自己的涉险。 只是,即便是抛却私心,在李基的判断之中取得瀛洲的金银也是相当重要的。 长江以南的开发所缺有三:人口、经济、粮食。 所以,想要迅速补全经济上的版图,足够的金银储备无疑是相当重要的。 第262章 出征在即 当然,李基本就不是冒险的性格,愿意亲往海外自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海上风浪大,天气变幻莫测不假。 只是以着如今李基对天象的掌握,再加上天象本也是属于谋略所需考虑的一部分,可以直接动用“计谋模拟器”推演。 所以,假如这是个存在职业航海士的时代,李基估摸自己也会是当世一流的水准。 因此,可以说惟有是李基亲率这三万大军,方能最大限度保障大军的安全。 考虑到方方面面,不是李基一定要去,而是李基不得不去。 眼下,李基只能拱手拜道。 “谢主公厚爱,基纵使粉身碎骨亦难报答,但此去关乎成败,行路虽艰,但山海不可移吾心志也,唯有如此方可助主公迅速平定乱世。” “吾与主公时间或长,但天下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长,故还请主公应允之。” 说罢,李基再度躬身而拜,等待着刘备的反应。 或许眼下似乎吴郡的形势一片大好,但以着先知先觉优势的李基清楚还不够,远远还不够。 一旦董卓如原轨迹那样入京,正式拉开乱世的帷幕。 那么董卓、袁绍、袁术等将会迅速拉上超过十万的兵马,更遑论刘焉、刘表、陶谦等州牧也是遥遥领先刘备一步直接掌管一州军政大权,动辄也同样能够拉出超过十万兵马。 而眼下,刘备所实际掌控的不过吴郡与会稽郡,兵不过五万,唯有大肆开垦良田后,如今在粮草上才略显丰足。 可人口、钱财、器械等等方面,依然远远不如进入乱世时期其余诸侯。 目前刘备的状况无疑是进入乱世后称霸江东有余,逐鹿中原不足。 而不管是刘备与李基就算占了江东目标也不是割据一方,否则那样跟原轨迹之中的江东杰瑞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李基内心是焦虑的,清楚吴郡即便不断吸纳流民保持高速发展,牌面上的实力依然是不够的。 直至片刻后,刘备的双手放在了李基的身上,开口道。 “子坤,三万兵马不行,四万!带上四万兵马去瀛洲,并且把子龙也带上放在你的身边,只有这样备才能放心。” 李基睁大着眼睛,有些愣愣地看着刘备。 对于吴郡当下的兵力状况,李基自然是一清二楚。 四万兵马,除了留下一些必要的士卒外,恐怕得将吴郡的兵力完全掏空,甚至还要从会稽郡抽调一部分才有这个数字。 “不行!” 李基感动于刘备的信任之余,连忙拒绝道。 “主公身边必须留有足够的机动兵力,并且基已然将翼德带上,那么主公身边也必须留有可用之将。” 刘备摆了摆手,态度以及口吻表现得尤为坚决,道。 “吴会之地已被子坤所平定,余下的庐江、丹阳、九江、豫章四郡大体又与备交好,再加上徐州陶使君就在左近,大汉秩序尚存,纵是有一二蟊贼犯境,又有何忧?” “再者,备亦算是知兵之人,对付区区蟊贼还是不在话下的。” 原本李基已经被刘备说服大半,但是刘备自信也是“知兵”之人,这反倒是让李基有些慌了。 假如李基领兵远征,然后家中出现蟊贼,刘知兵去送了一波,那岂不是完蛋? “不行,主公身边必须要留可用之将,以护佑主公周全。”李基语气严肃地开口道。 “有季常便足矣。”刘备答道。 夏侯博一辈子就没统过军,当游侠,当锦衣司头子还行,真将夏侯博放在战场,与其相信他能保着刘备杀出重围,还不如觉得刘备自行开润成功。 “季常不妥……” 只是不等李基说完,刘备就往上拱了拱手,打断道。“子坤难道忘了卢师亦在吴郡,有卢师在,何愁宵小胆敢犯境。” 这一句倒是将李基给说服了,无奈地应道。 “那便依主公的吧。” 刘备听罢,脸上这才随之露出了笑意,但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 “子坤此去瀛洲,若是大事可为,那便尽力而为,若是事不可为,亦不必勉强,便是没有瀛洲的金银,只要有子坤在身边,备亦自信可平定乱世。” “是,主公。” …… 而纵有海船,远去瀛洲也绝非是什么易事。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即便李基的计划是来年开春之后再出发,但却也需要提前开始调动士卒,筹备一应出征事宜。 尤其是粮草,更是早早就开始运往幽州开始存储,否则等到来年开春再运送粮草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除此之外,考虑到关羽率军前往夷洲之时出现了大量晕船现象。 考虑到瀛洲的距离比夷洲要远上不少,且需要尽可能地保障士卒的战力,所以早早便开始组织士卒开始适应航行。 除此之外,李基还需要提前将吴郡接下来两年的发展框架给定好,并且安排好一应辅助刘备的官吏,以免发现些后院失火的事宜。 这一刻,李基莫名体验到了几分原轨迹之中诸葛亮七出祁山的心态,不仅仅是需要为前方战事所准备,后方更是需要小心布置,以免出现了什么差池。 尤其是粮种问题,此事迟迟未能彻底解决,无疑是让李基有些为之发愁的。 此刻的吴会之地所种不乏水稻,但更多的还是除了水稻外的其他五谷。 皆因此时的水稻产量不仅难以与其余五谷拉开明显差距,且种植水稻的环境与条件也相对苛刻不少,因此不少农官都会因地制宜地在不同的田地种植不同的粮种。 而在具体的种田上,论经验别说是李基,就算是刘备等人都远远不如那些埋头农耕的农官与老农来得丰富。 因此除了粮种之外,李基能够一定程度辅助提供粮食产量的,也唯有是曲辕犁以及推广肥料了。 只是,李基很清楚长江以南种田产量上的最优解是水稻! 而稻种问题,李基也从来没有放缓过寻找的步伐。 可李基模糊记得一种名为“占城稻”的水稻在封建时代普及后,彻底改变了长江以南的种植生态,让粮食产量产生了飞跃。 只是李基翻遍了相关记载以及地图,在这个时代都找不到关于“占城”这个名称的记载。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占城”这个名字还没有出现,要么就是“占城”离东汉太远,所以并无相关记载。 不过,李基大体记得占城的方位应是在交州以南的区域,所以早早就抽调了一批锦衣司搭乘海船一路往南寻找粮种。 唯有等找到了“占城稻”或者培育出其余更高产宜种的稻种,然后在吴会之地普及开来,方能真正让刘备集团再无粮食之忧。 诸如此类,林林种种…… 等李基忙忙碌碌地将诸事都安排妥当,并且细致地交代到刘备的手上,便又已至春耕期。 随着远征期间将至,李基即将率兵出海之事已渐渐被众人知悉。 为此,刘备临时出征之日,还特意让李基休沐三日,意在让李基能够好好陪一陪还处于牙牙学语时期的李相。 只是,休沐归家的李基几乎是毫不犹豫便将李相丢给奶娘照看,自个儿则是好好地陪蔡昭姬去了。 对于李基而言,儿子只会影响自己的发挥。 父爱什么的,不存在的。 而得知了李基即将去远征海外的蔡昭姬,这几日心中难耐不舍,但却没有出言阻止夫君之大志,反而是尽可能地保持温柔全力伺候迎奉李基。 其中种种,不便细说。 只是休沐结束之后向来习惯了步行前往府衙的李基,这一次却是乘着马车去府衙与刘备汇合,然后一并前往吴郡港口。 很是自觉地上了李基马车的刘备,下意识地道了一句。 “子坤与相儿离别可有不舍?不过子坤也无须担忧家中,备定会待相儿如己所出,定不会让相儿受到任何委屈的。” 只是,等刘备在马车之中坐稳,抬头看向李基之时,骤然发现李基的脸色略显几分苍白,忍不住皱着眉关心道。 “子坤这几日休沐在家莫非并没有好好地享受天伦之乐,反而是耗费心神去推演了远征之事?” 顿时,刘备的眉眼忍不住流露出浓浓的担忧。 眼下李基的状态与曾经平定黄巾多次耗费心神推演计谋一般无二,看得刘备直心疼,温声问道。 “子坤,不若出发之日推迟些许?且待子坤养好身体再出发也不迟。” 李基摆了摆手,道。 “三军将士皆已准备完毕,焉能推迟?主公放心,基无碍,且基休沐在家并没有去耗费心神,反倒有好生休养了一番。” 刘备对于李基的这一番话显然是不信的,哪里会有人越是休养气色就越差的。 明显就是子坤一如过往那般暗自耗费心神,却是不愿说出来,生怕自己担忧罢了。 这让刘备倍感揪心之余,亦是越发地感慨感动。 说到底,李基亲身涉险海外,又如此耗费心神,终究还是为了自己准备迎接乱世再兴大汉的本钱。 ‘为了备,却是辛苦子坤了……’ 本在李基出征在即而压抑着不舍的刘备,这一刻有些忍不住暗自抹泪了起来。 第263章 此去,踏四海 刘备这一垂泪,可算是把李基给整胡涂了。 就连今早蔡昭姬送自己出门之时,那也是强撑着尽可能保持笑脸,以免李基担忧或心生不舍。 “主公勿忧,此去瀛洲纵是徒劳无功,基也定当会将大军完完整整地带回来的。”李基温声地安抚道。 “吾所忧者有大军,但更忧子坤也。此去瀛洲何止千里,且子坤或一去最快需一年有余方能折返,若是出现了什么差池,备该如何原谅自己?” 刘备忍不住忧心忡忡地说着。 李基与张飞都将远征瀛洲,如果他们二人葬身大海,刘备觉得自己的半条命也要跟着没了。 对此,李基也只能是温声安抚着刘备道。 “主公放心,吾已看到了未来,或不敢言一切俱在把握之中,但是天象变化于基而言有如掌中观纹,一目了然。” 刘备闻言,神色为之一怔。 此前,刘备还当真不知李基有这本事。 并不喜欢特意卖弄的李基,也唯有此前事事贴身的郭嘉清楚此事罢了。 而刘备此刻的第一反应便是“我家子坤似乎变得更厉害了”。 “那子坤觉得今日有雨乎?”刘备试着问道。 “出征之日乃是基于五日前所定,自是料定今日无雨,免得影响大军出征士气。” 顿了顿,李基掀起马车帘子细细观察了一下天象,又以“计谋模拟器”推演了一番,开口道。 “不过今夜子时有大雨,西北风向,约持续一时三刻,主公可自证之。” 听着李基那平淡儒雅的声音,刘备当场便已经信了大半,清楚李基若无九成把握,断然不会如此开口。 而如此一来,刘备当真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道。 “子坤有如此之能何不早说?以至于备担忧了许多时日。” 李基眨了眨眼,看着自己的折扇放在马车一角,干脆便拿起来打开微微扇风,自信地说道。 “主公还请对基多些信任,若无把握,基定不行凶险之事。” 刘备见状,随之跟着笑了起来,道。“好好好!如此一来,子坤纵使行万里碧波,也将如履平地,这样备可就放心许多了。” 只要大海不会成为李基的阻碍,只要李基没有葬身于大海的风险,刘备对于李基征伐瀛洲有着绝对的自信。 区区弹丸小国,焉会是子坤与翼德的一合之敌? 只要今晚夜间验证一番李基对于天象的判断,那么结论自出。 等马车抵达港口之时,诸多将士已然准备完毕。 四万人! 即便这个港口颇大,但依然将整个港口都占得满满的。 出征之前皆有鼓舞士气之惯例,刘备与李基走上提前准备好的高台,俯瞰着下方的众将士。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大儒、名士、官吏在一侧观礼。 出征瀛洲,声势之大,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瞒得过去的,李基从一开始也未曾想过瞒过去。 相反,李基让刘备主动向朝廷禀报了瀛洲倭国之事,再补充了一系列关于暴秦遗民的证据。 黄金白银! 又兼营造出了理由充分的大义。 一时间,天子刘宏对瀛洲的兴趣比刘备来得都要强烈得多。 只是西羌之乱未平,反倒是幽州东边乌桓也跟着开始明目张胆地劫掠汉民,天子刘宏就算有心征伐,眼下朝廷也压根就没有丝毫的余力。 并且,大汉此前对海船有关的科技根本就没有任何重视。 仅有的那一点海船科技还是从秦朝继承下来的,就算朝廷有心打造海船也需要耗费大量功夫。 因此,在动用了钞能力以及郑玄等大儒的人脉,一番政治交锋过后,刘备很顺利地拿到了准许便宜行事前往瀛洲探查真相的允许。 甚至,天子刘宏还给了刘备一个“护倭将军”的杂号将军头衔,意在鼓励刘备进一步主动去查清楚瀛洲是否真的是黄金白银遍地。 如果当真确认了黄金白银的消息,被逼得天天卖官鬻爵的天子刘宏断然不会跟瀛洲讲什么武德。 可以说,双方都各有心眼。 但李基深知以着天子刘宏的身体,恐怕是看不到平定瀛洲的那一天了,瀛洲也只会成为刘备的囊中之物。 反正,并没有谁就规定前往瀛洲探查真相不能多带一点点兵马。 只要没有实质证据,谁又能证明这些兵马就是冲着攻下瀛洲去的,就不能是李基惜命,所以多带些兵马保护自己吗? 而以着刘备在吴会之地的声望以及自身魅力,不过是顷刻之间便将大军的士气尽数给调动了起来。 尤其是对于汉人来说,征伐异族,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戳中了蕴藏在爱种田的汉人血脉之中的G点。 而看着已经彻底被刘备调动起来的士气,身上仅仅穿着一身简单士子袍的李基走到台前,并没有多言,仅仅是拔出腰间佩剑遥指天际,喝道。 “封侯拜将,就在今日!” “诸君请随吾踏平四海,教那瀛洲倭人知我强汉之名!” “列队,上船!” 回应着李基的,则是众将士们几近整齐划一的声音。 “喏!!!” 旋即,本就保持着列队的士卒们按照着提前制定的顺序开始依序上船,至于诸多所需用到的辎重物资更是早早就装入船只。 此次远征瀛洲的海船更是调集了“瀛洲号”、“夷洲号”、“吴郡号”三艘郡级海船以及二十艘县级海船组成舰队。 至于甘宁以及“会稽号”由于身份问题,并不会出现在港口,而是在中途才与舰队汇合,然后引领着舰队前往瀛洲的航线。 或许,大汉不缺内河的战船,甚至倾尽全力调集战船的话,容纳数十万兵马都不是问题。 可由海船所组成这等规模的舰队,却还是第一次,看得不少观礼的大儒以及名士俱是颇为感慨,且暗自地将这一幕给记录了下来。 而真切到了分别之际,刘备看着李基、张飞的眼神可谓是尤为不舍,且絮絮叨叨地不断交代着。 这让原本心中也有些分别之悲切的张飞,都不禁有些不耐烦了起来,道。 “大哥,放心好了,由子坤先生亲自领军,不可能会输的,而且有俺和子龙护着子坤先生,也定然不会让子坤先生遭遇到什么危险的。” 刘备闻言,也只能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躬身朝着即将远征的一众文臣武将而拜,道。 “那么诸事便拜托诸位了,备在吴郡等候诸位凯旋而归。” “定不负主公之托。” 以着李基为首,一众文臣武将也是回礼而拜。 旋即,李基方才一手按着腰间佩剑,平日里淡然儒雅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锐利之意,领着诸将登上作为旗舰的“瀛洲号”。 而随着各海船的士卒都登船完毕,各艘海船以着旗语汇报给瀛洲号。 最终,随着瀛洲号一声悠长而雄迈的号角声,这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以瀛洲号为首离港而去,缓缓地消失在了站在港口目送的刘备一众人视线范围之内。 这一刻,刘备悠悠地叹息了一声,眼神反而是渐渐坚毅了起来。 云长定夷洲,子坤与翼德平瀛洲…… 所为的,便是心中之志。 刘备或对于李基、关羽、张飞尤为关切,但亦绝非是无能软弱之人。 在刘备自港口返回府衙之后,并没有如其余官吏那般直接各自散去,反倒是直奔府衙之中原本仅自己与子坤所用的侧厅之中处理起公务。 当李基需要远征瀛洲,而不得不将一应重大提前做好的规划都交到刘备的手中,刘备方知原来李基所准备为吴郡描绘的蓝图是如此壮丽。 正因如此,刘备此刻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勤勤勉勉地尽力维持着李基的规划一步步落实。 而这一忙,待刘备回过神来之后便是被嘈杂的下雨声所惊醒。 “这是什么时辰?”刘备连忙道了一句。 “主公,恰好是子时。”夏侯博答道。 刘备闻言,忍不住起身走到侧厅大门,看着门外的倾盆大雨,喃喃道。“子时好啊,子时可太好了。” 护在刘备左右的夏侯博有些不解其意,但却是小声地说道。“主公,夫人派人来询问了三次,问主公今晚回府与否?” “不回,不回……” 刘备摆了摆手,道。 “子坤出征之前尚且不惜耗费心神推演大事,今子坤远去,备岂能如过去那般将诸事交予他人,安心注目于个人私事,自当时时以正事为重,回府便算了,今后便在府衙常住了。” “季常,汝遣人去告知夫人,让她好生照顾阿斗便是,备今后不会有多少空闲回府。” 顿了顿,刘备的目光再度放在眼前的这一场大雨,嘴角忍不住流露出几抹轻松的弧度,喃喃地说道。 “子坤所言果真非虚,料定子时有雨便是有雨……子坤有如此之能,备便可彻底安心矣!” 而刘备就这样站在门口观雨足足一时三刻之久,暗自掐着时间,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果真是一时三刻而停,心中更喜。 一时间,刘备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然后才顿感困意来袭,直接在侧厅之中和衣而眠。 第264章 似乎是个尽兴的机会 不过在刘备就寝之时,李基反倒是还站在“瀛洲号”甲板上抬头看着夜空,计算着天气的变化。 事关大军安危,再兼之即便造船工场对海船已经有了多次的改进,但显然远远还没有到稳如泰山的地步。 因此,李基几乎不敢放松分毫,时刻都在注意着天气变化趋势,以免一场狂风暴雨就将这一支舰队送入了海底之中。 忽然,在李基的身后响起一道君子如玉似的声音。 “子坤在此久站,可是心怀忐忑?” 李基不用回头,都知道这熟悉的声音是何人,反问道。“文和为何如此说?” “人心难测,更遑论是子坤这种手握吴郡大半兵马以及海船远征海外之人,纵使子坤在海外独立其实亦非难事,便是子坤没有这等想法。” “好。” 沉吟了片刻后,李基问道。“不怕杀人,手染鲜血?” 谁?! 谁把孙策这小子送到我李某人的床上了?! 不,应该说孙策这小子居然瞒着自己偷偷上了船?! 李基侧身看了贾诩一眼,道。“文和是不相信主公,还是想要试探基的想法?” 会用人,作为主君而言就是最为重要的能力。 李基用人识人,更多的是占了一个先知的优势罢了,但刘备那确确实实有着独特的用人眼光。 孙策闻言大喜,连忙问道。“老师可否能让策儿亲自手书?” 不过,贾诩自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与李基争辩,而是低声地问了一句。 至此,会稽郡无疑彻底被刘备掌控在手中,否则李基也不会相当放心地将贾诩也一并带上。 并且,孙策离家也未得吴夫人的允许,如此李基更不敢将孙策留下了。 ‘这头……怎么这么硬?’ 顿了顿,贾诩转而看了李基一眼,语气认真地答道。 如果不是李基很清楚郭异的精神状态,说不得李基还会相信贾诩的一二分说词。 一条肠子通到底的孙策显然不适合说谎,在李基的凝视下低着头,有些心虚地说道。 “若有机会,文和自由发挥就是了,何须多问。” 只是李基就算有意将孙策往着海军将领的方向培养,但孙策终究还是年纪太小了,才十二三岁,若是在瀛洲出现了什么意外可就太可惜了。 而后,孙策骤然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为李基收拾床铺被褥。 只是看着孙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李基忍不住笑骂了起来,道。 意识到说漏嘴的孙策连忙改口道。“绝不是权弟,是策儿自己的想法。” “呸,果然是如此。” 毕竟,学有所成而无用武之地,实则是痛苦难受之极。 可贾诩私自去做的,显然就不一样了。 反倒是孙策仿佛毫发无损那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直至看清站在面前的脸色沉了下去的李基。 李基作为主帅,且所代表的还是大汉,有些事情是不便做得太过的。 “我以手书将此事告知吴夫人,若是吴夫人反对,我便将你强行送回去,在此之前,你便先跟着吧。” 李基。 “策儿是想跟在老师左右时刻聆听教诲。所以就偷偷潜入水中上船,然后一直躲在老师的房间里。”孙策低声地开口道。 李基点了点头,道。 “汝怎么会在此处?”李基沉声质问道。 “汝觉得呢?” 李基说罢,拍了拍贾诩的肩膀,便往着船舱之内走了进去。 李基笑着摇了摇头,道。 李基顿时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乎敲在了钢板之上,直发疼。 “其实子坤不该将我带上的,我留在吴会之地还能时常为子坤向主公美言两句。”贾诩捋着须地说道。 “滚出去,自己找个空房歇着。” 只是,孙策却是梗着脖子开口道。 即便这个人是李基,同样也不会例外。 “老师纵是将策儿送回吴郡,策儿就算是游,也定要游着追上老师!” 贾诩坦然地答道。“休养?子坤可勿要污蔑于吾,吾可是在会稽郡兢兢业业地劝导郡守郭异向善护民。” 贾诩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答道。“子坤可不许如此胡说,吾可一直都在全力辅助主公。” “可老师过去不是常言甘罗十二便已拜相?如今策儿已不止十二,老师为何如此小视于我?建功立业,封侯拜将,策儿绝不输于人!” ‘如今似乎是个尽兴的机会……’ 对内,李基的道德之高令贾诩为之惭愧; 对外,李基的道德之低又让贾诩都时常咂舌。 李基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抬手便冲着睡得正香的孙策脑门重重地敲了一下。 “砰!” 再加上李基将郭嘉也留在吴郡,即便出现了什么紧急事态,以郭嘉的急智与能力,也必然能给刘备提出相当的帮助。 “吴夫人可知此事?”李基再问。 “文和,如此你可便是小看主公了。” 对于李基的这个回答,贾诩并不算意外。 贾诩并没有开腔,仅仅是笑吟吟地看着李基。 李基将痛得有些发抖的手指往着背后一藏,又暗自瞄了一眼孙策的脑门,连个红点都没留下。 孙策脸色一喜,连忙应道。“策儿九岁便手刃贼寇而面不改色,何况倭人乎?染血乃是大汉男儿豪情。” 李基眯了眯眼,骤然问道。“这句话是谁教你说的。” “老师,请你让策儿跟在左右吧,策儿定会事事遵从师令。”孙策连忙开口哀求道。 于智者而言,贾诩自不会轻信他人之言,而是会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判断。 皆因过去刘备的能力几乎都被李基的光芒所笼罩,除了仁德以及对下属的信任放权外,贾诩还当真没有察觉到刘备格外突出的能力。 人家在海水里是越泡越软的,怎么孙策在海里泡了两年反而越来越硬了,那一条筋的臭脾气只要决定了下来还当真是谁都劝不住。 李基呵斥了孙策一句,然后一拂袖,道。“明早我就调一艘船将你送回吴郡。” 在这一点上,李基尤为有信心。 “吴会之地还是太小了,没有文和可以随意发挥的舞台,难道文和就不想尽情地一展所能?”李基笑着问道。 贾诩缓缓地走到了李基的身旁,接着说道。“主公身旁未必就不会有人如此进言,时间一长,说不得……嘿嘿……” 李基反问了一句,让孙策讪讪地笑了起来。 并且,李基丝毫不怀疑就算自己真的将孙策送回去,恐怕他是会当真游着追过来。 李基暗暗地道了一句,且原本就如同个小牛犊子那样的孙策经过了几年的发育,如今才十二三岁的孙策体格比李基也可谓是毫不逊色了。 “老师,我也想随你去征讨瀛洲,我海边已练了近两年有余的水战了,我一定能帮上老师的,但老师此前不允,权弟便建议我可以先偷偷上船再求得老师应允。” 早在过去贾诩就一直觉得李基是个道德底线极度灵活之人。 或许贾诩不懂什么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但精于人心的贾诩几乎是完全将郭异玩弄于股掌之间,让郭异产生了类似的心理,在贾诩面前堪比忠犬。 “不尊师意,又未告知高堂便私自离家,大不妥……” 霎时间,李基只觉得一阵头疼。 “我给家里留了书信,明日权弟便会将书信交给母亲,母亲自会知道我的去向。”孙策老老实实地跪着答道。 这可算是把李基给整无语了,你可当真是个大孝子啊。 “老师。” 只是对于李基的说法,贾诩并没有全信。 “若论识人用人,基其实远逊于主公,有子布、子仲、宪和等人在侧,再兼之仁德书院培养大量士子,只要主公知悉治政方向,不会出现差池的。” 背对着李基的贾诩略微斟酌了其中意思,骤然明白了李基特意将自己带上的用意。 “文和在会稽郡休养了那么久,难道还不想动弹一下吗?”李基反问道。 而在贾诩暗中的操纵之下,郭异几乎是主动地将会稽郡的贪官污吏以及世家豪族杀了一茬又一茬。 贾诩暗自唾弃了李基一阵,然后也跟着离开甲板返回船舱,但是脚步却是不自觉地轻快了些许。 …… “主公是如此信任基,基又岂能负了主公?”李基淡淡地应了一句,语气之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动摇。 而李基自是猜到贾诩的心态或会因此略微有些兴奋起来,但当李基进入自己的房间之时,看到躺在自己床上的孙策之时,险些忍不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子坤,此去瀛洲,你的目标与底线是如何?” “是权弟……” 以着当下刘备集团留在吴郡的班底以及如今大汉整体尚且安稳的局势,出现什么大变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下一刻,孙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来朝着李基行礼,道。 “不行!”李基拒绝道。 “反倒是子坤,不该远离吴会之地,若无子坤居中坐镇,吴会之地说不得会出现差池。” “是,老师。” 自知理亏的孙策也不在意老师如此表达亲近,扯着笑脸地退了出去。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265章 乌桓之乱 翌日清晨。 李基召集了一应谋士将领进行会议,主要便是贾诩、张飞、赵云、蒋钦、甘宁。 原本李基是准备将徐盛也带上的,但是在刘备强行要求赵云随军,李基为了避免吴郡没有可用之将,特意把性格沉稳的徐盛给留在了吴郡。 会议上,李基先将孙策给在场的众人给介绍了一番,然后对众人说明了一下主要的行军计划。 对于瀛洲的实际局势,当下无疑还是不甚明朗的。 目前通过甘宁所得知的粗略情报,所知的便是瀛洲之上颇有点像中原夏商时期,各地区都有着领主,然后领主们共尊一人为王。 而瀛洲之上,目前大体便是两个国家邪马台国以及狗奴国。 邪马台国在北,狗奴国在南,且两国已相互敌对争斗多年。 “某不过是一个小小骑都尉,当不得将军之名……” “且事已至此,那幽州牧刘虞居然还妄想与乌桓说和,让那乌桓自行退却,端是迂腐无能之徒!” 李基连忙回礼,道。“主公亦多次言及生平挚友莫过于公孙将军,且公孙将军豪迈刚勇,实乃男儿表率也。” 这一处临时港口距离蓟县可不远,一旦蓟县被攻下,这一处囤放了大量粮食的临时港口必沦为乌桓贼寇之首。 “基见公孙将军屡屡欲言又止,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以主公与公孙将军的交情,公孙将军还请畅所欲言。” 因此,公孙瓒在乌桓之乱中能够起势几乎是必然的,但同时也意味着幽州存在两个矛盾难以调和的派系。 贾诩直言开口,说出借故离席后暗自打探消息所得出的结论。 只是,李基细细地观察着公孙瓒偶尔眉眼之间的忧色,以及不时向自己敬酒之时的欲言又止,眉头不免得暗自一皱。 “因此,对于子坤先生准备屯粮于此,某当时曾向玄德大包大揽,保证定不教粮食有损分毫。” 眼下,对于李基而言,无疑是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见李基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公孙瓒叹息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惭愧地开口道。 而在屋内,贾诩也领着孙策在其中等候多时。 毕竟,主动掺和到乌桓叛乱之中,除了损耗吴郡兵力之外毫无益处。 听到这里,李基的心中不由得为之一紧,骤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莫非出了什么状况?” 而抵达这一处临时港口之时,公孙瓒亲自来迎李基,并且热情地设宴款待众人。 若单纯以吴郡的利益而言,那么李基最佳的做法无疑是迅速更换囤粮之处,然后继续经略瀛洲。 PS:乌桓之乱是真实在187年发生的,且一直持续到188年九月朝廷才有余力开始平叛,最终在189年三月才彻底平定乌桓之乱,整整持续了两年。 对此,众人自是没有任何异议可言。 公孙瓒方才捧着一酒盏直接走到了李基的身旁,道。 不过,当重新踏足熟悉的幽燕之地时,张飞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感慨。 初见这一位后世名声甚广的“白马将军”,李基发现他确是如刘备所述的那般豪气非凡,有着一股幽燕之人所特有的爽朗豪迈。 “公孙将军过誉了。” “除此之外,某还希望子坤先生能借出一些粮食、甲胄、士卒,若是某抵挡乌桓而不死,他日定会加倍以战马、耕牛补偿玄德。” 说到这里之时,公孙瓒声音略微一顿,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停了下来,转而径直向着李基敬酒,一饮而尽。 “一群尸餐素位之辈,死了也活该,让那乌桓叛贼声势浩大至此,以至于如今乌桓之众已高达十余万之多,正朝着幽州治所蓟县一路掳掠而来。” 因此,李基依据着甘宁所确定的航线,初步制定的行军计划便是先前往幽州提前存放了大量粮食的港口,然后再往东前往瀛洲攻下一个立足点以保障粮道的畅通。 说罢,公孙瓒就仿佛是积攒在心中的闷气一口气释放了出来似的,以及几分无颜见李基的意思,朝着李基一拱手便径直离席而去。 顿了顿,公孙瓒的脸庞微微抽搐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忿怒以及恨意,道。 而直至这一宴饮至夜深,除了始终护在李基身旁的赵云外,众人皆已有醉意开始渐渐散去之时。 如此可见,幽州的形势或许比想象之中的还要恶劣得多。 当然,李基更清楚的是公孙瓒如此亲近,主要还是看在了刘备的面子上,并且近年来吴郡与公孙瓒的战马耕牛等交易从未中断,这也让公孙瓒暗中可谓是大赚了一笔。 “唉……” 边疆官吏无能,否则如何会让事态演变至此? 这预料之外的恶劣局势,让李基带着赵云,几乎是全程皱着眉地返回到临时港口中安排给自己住处。 双方共事相处了数年的默契,让同样注意到公孙瓒那不明显异常的贾诩瞬间就明白了李基的意思。 李基这一刻再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猪队友。 与公孙瓒所说的一般无二,甚至公孙瓒所说的还要详细得多。 而如今朝廷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三辅之地平定西羌之乱,恐怕短时间根本就无力顾及幽州。 且据记载,乌桓之乱所劫掠的范围足足波及到青、徐、幽、冀四州,为祸极大。 李基见状,略微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有满饮此盏,而是温声道。 听到这里,李基的心可谓也跟着凉了半截。 如果李基再掺和进去,局势无疑更为复杂,甚至就算本意只是想打辅助,很可能不知不觉中反倒会沦为主力。 随即,贾诩假借不胜酒力,让孙策搀扶着自己便先行离宴。 再加上幽州局势尤为复杂,幽州牧刘虞主和,但幽燕之地向来不缺类似于公孙瓒这等誓死反击乌桓的慷慨悲歌之士。 “子坤先生宜速换储粮之地,最宜放在青州远离乌桓之乱,而眼下蓟县还能抵挡乌桓一些时日,应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子坤先生搬走粮食。”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海船极度受风向影响,即便在李基的预警下避过了大量恶劣天气,但抵达幽州之时也花费了近一个月的功夫。 若非不得已,绝不会食言,且主动建议李基速速搬走粮食。 情谊以及利益的双重连结之下,如今身为骑都尉且在幽州掌管着一定兵权的公孙瓒,亦自然不会在李基面前摆谱。 若是自陆路行军,恐怕就是耗费三个月也未必能让四万大军从吴郡一路抵达幽州。 “近月,幽州局势急转直下,原中山国国相张纯与原泰山郡郡守张举勾连丘力居与诸郡乌桓结为同盟,掀起叛乱,焚烧城池,掳掠百姓,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郡守刘政、辽东郡守阳终等官吏尽数被杀……” 旋即,李基在贾诩的面前坐下了下来,喝了一杯孙策递过来的醒酒汤,然后细细地听着贾诩暗自去打探而来的消息。 “故以,此前某对玄德的承诺恐难达成了,此事是某愧对了玄德与子坤先生,且依某之浅见,刘虞一味求和怀柔,更是难以抵挡乌桓,不仅仅是这一处港口,恐怕就连冀州都会被乌桓之乱所波及。” 只是海上航行无疑是乏味无趣的,尤其是船只留给将士们活动的空间本就有限,更是让航行的将士们在身体以及心理都在经受着考验。 而公孙瓒愤恨之余,也是长长地叹息一声,开口道。 旋即,李基暗自向贾诩递了个眼神。 此行军计划无甚亮眼之处,主打的便是一个稳妥。 “子坤先生,某此前多次与玄德书信,玄德屡屡提及子坤先生有治世定乱之才,声称人生之幸莫过与子坤先生相识,今日得见子坤先生,某亦可慰藉余生也。” “此前玄德传信于我,我知悉子坤先生此去乃是为平定瀛洲之乱。对此,某心中亦是大为赞赏,只觉得玄德比之过往倒是少了那一二分妇人之仁,知那异族便该屠尽杀尽,方可使那等卑劣之种不敢犯我强汉。” 海船的便捷,让张飞为之惊叹不已。 宴席之上,公孙瓒也是牛饮鲸吞,大口吃肉,丝毫没有将初见的李基等人视作外人,反而如同好友再聚那般。 这让李基的脸色也颇有些凝重了起来,明白以公孙瓒的刚烈性子。 一时间,屋内四人俱是为之沉默了下来。 让李基难以理解的是,幽州一众郡守是如何做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沦陷过半的? 官职,都是买来的不成? 可以说,乌桓之乱乃至于西羌之乱发展至今,与当今天子卖官鬻爵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李基作为此次公孙瓒设宴的主角之一,自是继续留在宴席之中作陪。 ‘还真有这个可能……’ “子坤,恐怕你经略瀛洲的计划要停一停了,乌桓叛乱,这一处存放粮食的港口,公孙将军十有八九是护不住。” 不过公孙瓒这一豪迈的做派,却是甚合张飞的胃口,以至于两人可谓是喝得最为兴起。 不过原轨迹中刘虞是188年才担任幽州牧,书中则由于主角的影响提前了一点。 而公孙瓒起势也正是源于乌桓之乱,“白马将军”以及“白马义从”之名也是在平定乌桓之乱中一路杀出来的。 原轨迹之中,赵云主动加入公孙瓒麾下,很可能也正是由于乌桓之乱。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266章 大义与利益之间的抉择 幽州当下的局势,可堪复杂又紧急。 直至片刻过后,贾诩这才缓缓地开口道。“子坤准备将囤粮地点转移到何处?” 李基捏在手里的折扇微微动了动,为自己扇去着不知是心态还是气温带来的些许燥热之余,道。 “除却公孙将军所保护的港口之外,并无第二个合适的囤粮地点。” 青州? 这个选择看似谁具备可行性的选择,但除了公孙瓒之外,还会有哪一位幽、青两州的主官会看着如此庞大数目的粮食视若无睹? 这么一块大肥肉,哪一位主官能经得起这种考验? 因此,即便李基将囤粮地点转移到青州,恐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第二个公孙瓒。 “且我相信以子坤的风格,定然不可能只准备了一个囤粮地点。” “若是主公在的话,会如何选?” 率领水军先行前往瀛洲? 刘备绝对是倾尽全力援助公孙瓒抵御乌桓,护佑生民百姓。 因为李基明白自己绝对不会阻止。 “莫要为一时冲动而使欲成之大业就此前功尽弃,当下最佳选择便是援助公孙将军一些粮食以全主公的仁义之名,然后继续攻略瀛洲。” 而感受到了李基与贾诩那几乎一般无二投来的怪异眼神,孙策不自觉地低着头,明白自己或许是提了个馊主意。 并且,一旦大军陷入到了幽州战争泥潭之中,很可能也将没有余力去顾及瀛洲。 等赵云与孙策离开后,贾诩才接着说道。“此刻已无第二人,我有一言相告于子坤。” 等到了隋唐时期,半岛势力硬生生将隋朝给拖垮了大半不提,甚至都到了敢大着舌头吹嘘将李世民的眼睛都弄瞎了一只。 尤其是张飞,仅仅是听闻此事已然是满脸煞气。 “可兵分两路的话,今幽州事态更为严重紧急,基必然只能留在幽州坐镇,那前往瀛洲那一路又有何人能统领?” 注意到李基的神色变化,贾诩的目光略微一动,朝着赵云与孙策开口道。 “只是瀛洲诸事方乃正事,亦不可置之不理,又该如何是好?” “老师,策儿亦可为先锋!” 战争贩子绝对指的就是孙策这种无疑。 而等诸将都表态一番后,李基一拍桌案站了起来,高声道。 李基何尝又不知道这一点? 刘备是何人也? “子坤,你……唉……” 而李基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 “文和,你也先下去歇息吧。” 李基犹豫了一下,骤然笑了。 至此,贾诩已经完全没有吭声唱反调的意思了,甚至还不时附和一句赞成。 “基不会阻止主公去做正确之事,但定会寻求可两全之法,这才是吾之责任。” 且异族狼子野心,就算通过谈判交易方式换来屯粮地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尔反尔袭击囤粮地点。 “只是此事还需禀于主公,我已派快船去回报于主公,以求得主公允许方可在幽燕之地助汉军破贼。” 李基原本一直有些犹豫以及醉意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锐利了起来,低声地说着。 李基清楚自己心有大义,但又会不自觉地衡量得失利益,面对这等情况出现犹豫不断的状况。 而一旁向来都习惯沉默寡言,不轻易发言的赵云,却是忽然开口道。 “诸将士气可嘉,且基亦此意,我煌煌大汉岂容宵小异族放肆?既然他敢劫掠汉土,既我等遇见,那我等砍下他们的头颅也就是了!” “子龙但说无妨。”李基答道。 因此,起码仅凭如今吴郡的四万大军想要威压半岛,不提大义不在手,就是硬实力也不一定足。 “不!” 当然,本质上这也只是借口罢了。 ‘而自己呢?会阻止主公吗?’ “若是此四万大军埋葬于此地,多年以来子坤所累心累力为主公所积累的家底将一朝烟消云散,且即便最后抵挡住了乌桓,于主公而言无有丝毫益处。” 翌日清晨。 真正让李基为之犹豫的,还是李基与刘备那略有些相似的心态,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汉人被异族铁蹄所踏而视若无睹。 李基。 尽管孙策一时半会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孙策很有自知之明李基与贾诩的脑子都在自己之上。 “老师,乌桓多骑兵,水军即便是上岸恐怕也难以发挥大用,不如暂且兵分两路,一路水军继续前往瀛洲,一路则是骑兵与步卒援助幽州抵御乌桓。” 本来幽州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孙策这是顺便想把半岛也一起搅合进来是吧? 刘备那点家底,真经不起这种程度的折腾。 …… 只是,临时开辟的荒岛自是远远难以跟这一处幽州的港口相比,且存放粮食的环境要恶劣许多。 “此刻夜也深,且幽州状况多有不明之处,还需待明日再做商议,你们先退下歇息吧。” 贾诩见状,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拱了拱手后,也随之退了下去。 赵云沉声地说着。“若是主公在此,定不会视幽州父老乡亲将受异族兵灾而视若无睹,且即便是三将军酒醒后知晓此事,也定然会闹着抗击乌桓贼子。” 仅是知晓有黄巾围困青州北海郡就以数千兵力前去相助之人; …… 李基早早便召集众将言明了当下幽州已知的局势,这让一旁的贾诩暗自叹息。 因此除了幽州外,李基确实还准备了其余的囤粮点。 就在诸将陷入了沉思之时,贾诩不自觉开始萌生出借故开溜的念头。 贾诩愿意以项上人头打赌,仅凭孙策自己的脑子绝对想不到分兵的想法,必然是作为李子坤的嘴替在一唱一和,并且是在暗中点自己。 尽管李基清楚这只是走个流程,刘备听闻此事的反应恐怕是恨不得提着双股剑亲自赶到幽州助战,但是主动表态以求征得主公允许是臣子本分。 不惜拖累撤退速度也要携民过江之人; 这不是在对与错之间的选择,而是在大义与利益之间的抉择。 既非半岛,也非青州,而是在青州外选了一处荒岛存放了一定的粮食用以紧急时刻兜底。 不得不说,若论当世最懂李基之人,除却贾诩不做第二人选。 原轨迹之中官渡之战是如何败的,李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对于事关成败的囤粮点更是无比的重视。 旋即,李基朝着贾诩看了过去,让贾诩整个人都为之一紧,不妙预感油然而生。 水军不过一万之数,再加上必然要留过半之数时刻留在船上,真正可用兵卒可谓是寥寥可数。 赵云与孙策看了一眼并没有表态的李基,然后便各自拱手退了下去。 贾诩看着李基那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问。 但在刘备做出了选择后,李基明白自己绝对不会反对,反而会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若是让刘备知晓幽州状况,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一旁的孙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地开口道。“老师,高句丽、新罗、百济那边攻下一片区域作为囤粮点如何?” 当李基公开言明此事之时,贾诩便知李基所做出的选择会是什么了。 目送着贾诩离开,陷入了两难境地的李基缓缓地垂下眼帘。 贾诩的判断,掺和到幽州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以至于难得地主动开口劝说李基。 一时间,别说是张飞、孙策,就连作为水将的蒋钦也是一副跃跃欲试,恨不得与乌桓贼子在北方大地之上厮杀一番。 随即,李基的话音一转,道。 李基脑海里浮现这个疑问,然后又是瞬间得到了答案。 曹老板屠戮徐州之时,仅凭“仁德”二字就不惜螳臂当车而驰援徐州之人。 就算是刘备,也得排在贾诩之后。 “子坤先生,文和先生,云有一言。” 贾诩眯着眼,缓缓地说道。 “策儿此言甚合我意!” 如果想要将囤放在幽州港口的粮食完全运往备选的荒岛上,李基还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将荒岛的囤粮点进行修缮。 “子坤先生,我等既为汉臣,恰逢此事,可不能任由乌桓贼子踏我汉民。” “子坤先生,只要你一声令下,俺愿破乌桓。” 纵观刘备一生,为了生民百姓,他做过了太多以弱击强的蠢事了。 对于众将而言,对待异族的态度大体可以分为两类:激进派,以及嫌激进派过于保守的保守派。 可贾诩所说的亦不是没有道理,掺和到乌桓之乱对于吴郡而言没有丝毫的益处,反倒是很可能因此公然支持援助公孙瓒而恶了同为汉室宗亲的幽州牧刘虞。 “文和但说无妨。”李基答道。 异族劫掠汉土,几乎是瞬间就引发了众将的激忿。 须知与瀛洲相比,这个时代的半岛势力更难对付,他们与大汉更为接壤,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更大,经济、政治、军事上也要比瀛洲那边先进得多。 两难之境地啊! 就在此时,在贾诩的注视下,孙策就仿佛是开了窍似的,开口道。 再加上瀛洲的状况未明,贾诩才不愿意去做这等风险极高的事情。 所以,贾诩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是完全听不懂听不到那样。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267章 沦陷过半的幽州 对于贾诩的反应,李基看在眼底,目光一转,先是看向张飞。 “子坤先生,你是知道俺的,让俺冲锋陷阵还行,但是让俺独领一军……” 说到最后,张飞不禁有些讪讪地笑了起来。 李基点了点头,目光顺着看向赵云。 赵云很自觉地出列拱手应道。“云自觉能力不足以领一军,且对水军知之不多,再者临行前主公多次交待云务必不可远离子坤先生。” “有理。” 李基点了点头,又看向甘宁的方向。 “两天前有消息传回渔阳城附近已经出现了不少乌桓骑兵,只待乌桓骑兵聚集到一定数量并会进攻渔阳城,渔阳城一下,下一步便是蓟县了。” “来不及了。” 而等李基如此问了一圈后,唯有贾诩还没有吭声…… 怕死,怕风险,怕担责算不算难题? 等眉眼间偶尔流露出几分忧色的公孙瓒过来,且得知了李基的决定之时,整个人可谓是既惊且喜。 李基叹息了一声,道。“兴霸该多读兵法,焉有一世之贼寇乎?” 即便是装病,恐怕门外已经有医师在候着随时冲进来诊疗了。 公孙瓒略微估摸了一下,答道。“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 贾诩略微衡量了一下,也知道乌桓之事更为危急紧迫,李基愿意将甘宁和蒋钦交给自己指挥,确实已是全力支持了。 之所以公孙瓒能够发展壮大至此,还多亏了与吴郡持续不断的战马耕牛交易,让公孙瓒不断地扩大着自己的班底。 “老师,我不足十三岁,纵使有心为老师排忧解难也难服众。” “然,以乌桓的机动能力以及贪婪成性,一旦确认了大汉虚实,届时恐会留一部钳制蓟县之余,大部人马则是自广阳郡而过,入涿郡,下冀州,乃至于青、徐两州都很可能会被乌桓纳入劫掠范围。” 只要行军路线被拉长,可以利用的破绽必然会多上许多。 “难得文和如此主动地接过此责,心中定已有韬略,那便让兴霸与公奕听候文和的差遣,如何?”李基温声地问道。 而李基如何不知贾诩的意思,甚至也是恨不得提剑先去把刘虞给剁了。 “可。” 这让孙策本能地有些跃跃欲试起来,张嘴就想要争取一下,万一老师真的答应了呢? “若是子坤先生不嫌我公孙瓒位卑人轻,直呼‘伯圭’即可,今日承蒙子坤先生仗义相助,他日我公孙瓒纵是粉身碎骨亦断然不会忘了玄德与子坤先生之恩。” “子坤先生说得好,任何一位尚有血性的大汉男儿,都断然不能容忍那异族铁蹄踏在大汉土地之上……” 不过,公孙瓒麾下此刻倒是还有一万余的可用之兵,七千余骑兵以及四千步卒。 “子坤,不如考虑一下先干掉刘虞。” 而据公孙瓒所知,大批的乌桓骑兵正在丘力居号召之下朝着渔阳郡汇聚。 原本是李基顶在前面担责,自己可在背后尽情畅快地献计即可的,结果反倒是成了眼下这般。 李基连忙避开公孙瓒的大礼之余,道。 以至于刘虞紧急抽调代郡、上谷郡、涿郡、广阳郡的兵力,眼下蓟县的兵力也不过是三万左右。 再加上张纯与张举在渔阳郡的影响力较大,所以目前刘虞的决策是一方面死守幽州治所蓟县所在的广阳郡,一方面派人去与乌桓说和,试图笼络乌桓。 “公孙将军莫要如此,倘若主公在此也断然会是如此决断的,基亦只是遵循主公的仁德之道罢了。” 公孙瓒叹息了一声,道。 在乌桓之乱爆发之初,趁着乌桓大多都还在右北平郡往东的区域,刘虞不倾尽全力夺回渔阳郡的控制权,居然仅仅是因为担忧张纯与张举在渔阳郡的影响力,继而选择放弃渔阳郡死守广阳郡的蓟县。 气氛烘托到这里了,贾诩就算是想要婉拒也压根找不出理由。 “子坤,你慢慢处理幽州的乌桓之乱,吾先下去整兵然后准备出发前往瀛洲了……” 贾诩应了下来。 只是,在感受到了李基那隐约带了一分警告的眼神,孙策当即有些焉了,道。 幽州抵御乌桓的长城段基本集中在渔阳郡与右北平郡,若是李基为州牧,就算拼死起码也要守住渔阳群的长城段。 “文和,若是由你独领一军前往瀛洲可有什么难题?” “不知伯圭兄如今麾下有多少可用之部众?幽州牧刘使君如今又调集了多少兵力?那乌桓之众又已经到了何处,预计多久将至蓟县?” 如若是贾诩负责幽州之事,这一刻贾诩已经萌生了暗中做掉刘虞,然后将凶手推到乌桓的身上以激起幽州兵的同仇敌忾,顺势夺了整个幽州的兵权再说。 幽州下辖十一个郡,如今随着右北平郡以及辽东郡郡守被杀,也就预示着自渔阳郡往东六个郡已经彻底脱离幽州的控制。 如此一来,便能避免乌桓可以从渔阳郡长驱直入幽州腹地,让乌桓必须要从右北平郡进入绕一圈才能进攻渔阳郡,拉长乌桓的行军与撤退路线。 李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询问道。“伯圭兄,现在紧急调拨所有骑兵驰援渔阳郡,还来得及封锁奚和平谷附近的长城乎?” “好好好。” 公孙瓒也不客套,爽朗地大笑了起来。“有子坤相助,那区区乌桓定可击而破之,教那乌桓闻我大汉之名而丧胆。” 顿了顿,公孙瓒拱手道。 这些涉及到具体战局情报的内容,此前李基并未知晓,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暗中查探出来的,唯有通过公孙瓒进行了解。 这一刻,贾诩莫名觉得心理平衡得多了。 顿了顿,公孙瓒开口道。 而相对于公孙瓒的豪迈乐观,李基很是现实地开口询问了起来。 公孙瓒闻言,这个北地男儿眉眼间的忧色不自觉随之散去,忍不住豪气地大笑了起来。 公孙瓒此刻也完全没有将这些军事机密隐瞒的意思,甚至亲自去取了一份幽州地图在李基等人面前摆开,一一回答了起来。 “伯圭兄,以你的经验,乌桓大概多久将会开始进攻蓟县。”李基再问。 “子坤先生,真乃大义也!” “更何况,换做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大汉男儿在此,都断然不可能对此事置之不管。” 摊上这种州牧当队友,还不如没有队友。 “既然如此,那伯圭兄不妨也称子坤即可。”李基笑道。 紧接着,李基又顺着看向蒋钦。 贾诩脸上保持着君子该有的风度,应道。“诩可勉力一试,但还需子坤给吾调动一二个可用之将。” 当即,李基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方面即刻命人开始整顿兵马做好分兵准备之余,一方面派人去将公孙瓒给请过来。 旋即,贾诩拍了拍李基的肩膀后,低声道。 “先生,你是知道我的,如果是让我可以放开手脚劫掠瀛洲的话,我可以拍着胸膛做得漂漂亮亮的,但是如果是别的……” 贾诩欲言又止,心里无疑已经将李基给骂了百八十次。 随后,李基的目光落在站在最末位的孙策身上。 “是。”甘宁砸着嘴应了下来。 不得不说,公孙瓒不愧是与异族多次打交道的将领,眼光自有其的独到之处。 蒋钦回应的是一个尴尬不已的表情,道。“子坤先生,我在水里自觉还有些能力,若是需要上岸恐难担重任。” 顿了顿,离开之前贾诩还不忘给李基上眼药,低声道。 李基有些遗憾地说道。“公奕还需统领诸多海船,确是不宜上岸。” 旋即,贾诩踏着几分轻快的步伐,带着甘宁与蒋钦就下去整兵了。 最后,李基方才察觉到似乎漏了贾诩似的,扭头看向贾诩的方向,直接问道。 公孙瓒不顾李基的反应,径直向着李基行了一个大礼表示感激。 “蓟县城大墙高,又有三万守军,再加上城内百姓上下一心以及乌桓不善攻城,以某的判断,纵使乌桓有十余万之众,亦难以攻下蓟县。” 幽州最为精华的三郡莫过于涿郡、渔阳郡以及广阳郡。 “策儿再接再厉就是了,莫要灰心。”李基温声地鼓励了一句。 大汉横压四方异族数百年之久,如今在张纯张举的教唆之下大肆入侵汉土,一旦确认了如今大汉的虚弱,反应可想而知,必然会比过节还要狂喜百倍,疯狂地四处劫掠,在大汉的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不可。 只是听公孙瓒分析完幽州当下的局势,李基与贾诩不约而同露出的都是一个问号有些多的表情。 只是由于张纯张举与丘力居内应外合,导致刘虞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失去了渔阳郡往东六个郡的控制。 李基顺着公孙瓒的思路进行判断,发现公孙瓒的思路很可能将会成为现实。 而蓟县作为幽州治所,城坚墙高,乌桓的确难以攻陷。 可乌桓此番入侵汉土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占领,而是为了四处劫掠,自然不会跟蓟县死磕到底,绕过蓟县也必然会成为乌桓的选择。 随着公孙瓒的所述,李基对于幽州目前的状况也是有了一个相当清晰且明了的认知,脑海里不自觉地将整个幽州地界当做沙盘那样将当前的局势给布置了出来。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268章 请容我三思 当下,幽州的局势比李基预料之中的可谓是只差不好。 辽东太守阳终、右北平太守刘政以及护乌桓校尉公綦稠被杀,致使幽州等同于居中被拦腰截断过半,并且乌桓已经开始大肆进入渔阳郡。 再加上幽州渔阳郡以及广阳郡、涿郡一带多为平原地带,这更是能将乌桓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极点。 眼下的节点,渔阳郡的情况不甚明朗,再加上乌桓已经大量进入渔阳郡之内集结。 保住渔阳郡,来不及了! 乌桓骑兵所能聚集的数量达到十余万之多。 而眼下李基衡量了一番己方的兵力,吴郡兵马三万,公孙瓒一部仅有一万余,幽州牧刘虞驻守蓟县的兵力三万余。 除此之外,在代郡、上谷郡的边境还驻守着相当一部份的大汉边军,但那些边军都是不能动用的。 否则代郡、上谷郡方向的边境也失守,那么就不仅仅是乌桓作乱,而是鲜卑也将跟着掺和到幽州乱局。 届时,很可能整个中原北部都会随之彻底沦陷。 这一刻李基莫名想到了“五胡乱华”以及“两脚羊”这两个名词,目光也跟着变得凶厉了起来。 必须要在广阳郡将乌桓给拦下来,且要将乌桓的脊骨彻底给打断了,使之再也不敢对汉人露出獠牙。 只是眼下乌桓兵力高达十余万骑兵,汉军这边即便算上李基,满打满算也不到八万,且大多还是步卒。 双方明面上的兵力差距,一目了然。 并且…… 李基不断衡量着双方的情报之余,目光一转看向着身旁坚毅豪气的公孙瓒,内心萌发着尽可能扶持公孙瓒的念头。 公孙瓒重义轻利,为人豪迈,对外强硬,且与刘备有着极其深厚的友谊。 若是说在乱世到来之际,谁将会是刘备最为天然且牢固的盟友,那么必然会是公孙瓒无疑。 对内,只要公孙瓒牢牢掌控幽州,不仅仅能够为缺马的江东源源不断地提供大量战马良马,更是能够与江东形成一南一北钳制中原之势。 对外,公孙瓒那对异族极度强硬激进的性格,既颇合李基的胃口,更是个能够在得势之后稳稳地威压三面接壤幽州的异族的将领。 所以,与贾诩判断相助公孙瓒抵御乌桓百害而无一利的想法不同。 李基的判断则是若是能在乱世之前,助公孙瓒牢牢掌握幽州大权,那么对刘备平定乱世的帮助绝不逊色于攻占瀛洲。 毕竟,原轨迹之中公孙瓒可面临的困境是内有刘虞钳制,南与袁绍交恶,北有乌桓、鲜卑等威胁,最终方才内外交困而兵败身亡。 只是,公孙瓒同样也有着大大小小的问题,不恤百姓、睚眦必报、刚烈过甚…… 因此在李基看来,公孙瓒之败并非是败于武勇,而是败于性格缺陷。 等袁绍麾下那一群一个比一个阴险且并肩子上的谋臣团相比,公孙瓒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攻心之计。 在李基看来,公孙瓒绝对算得上是一把双刃剑。 将这把双刃剑磨砺得更锋利,且不会伤到刘备,又能为刘备所用,亦是此战的关键所在。 而公孙瓒如何能知身旁的李基不过是转瞬之间的念头便已是千回百转,乃至于从地图上所标记出来的兵力形势,已经联想到了地图之上的大势得失了。 相反,李基那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还让公孙瓒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道。 “子坤,可是尚有哪里不明?” 李基很自然地摇了摇头,皱着眉地开口应了一句。 “局势……难!” 兵力的差距,再加上刘虞与公孙瓒的理念差异,让李基实际能够调动的实则仅有四万余的兵马。 更重要的是,渔阳郡与广阳郡之间那一带都是平原,仅有的几条河流横穿而过。 可对于高达十余万的乌桓骑兵而言,那几乎就是投鞭断流,根本不足依仗为地利野战。 所以…… 李基细细地向公孙瓒询问了关于刘虞的所有做法与决策,再结合着眼下的局势。 李基发现刘虞一方面聚集兵力意图死守蓟县,一方面派人不断尝试与乌桓说和,不能说一无是处,反倒算得上是保守稳妥之策。 只要蓟县不失,那么汉军就始终留了一颗让乌桓忌惮的钉子牢牢钉在幽州。 如此一来,即便乌桓再如何肆意劫掠,最终也必然只能退回草原。 而让乌桓不敢当真类似于熹平六年天子刘宏强令汉军迎战鲜卑而大溃败,致使并州朔方、五原、云中、上郡四郡以及一部分西河郡彻底落入鲜卑之手。 与刘焉不同,刘虞确确实实算是个忠厚人,性格保守沉稳,体恤百姓,算得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保守君子。 因此,李基细细衡量之下,发现刘虞的想法大体便是与其试图夺回渔阳郡,冒着巨大的风险与乌桓在渔阳郡交战。 不如依仗城坚墙高死守蓟县,以保幽州不会彻底沦陷。 再兼之乌桓与鲜卑本就关系不佳,乌桓大肆劫掠汉土亦会导致后方空虚,从而引来鲜卑的觊觎。 故以,刘虞意欲通过谈判的方式,让乌桓退回草原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的。 当然,即便刘虞的策略能够成功,那么最终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是幽州割肉,且大量百姓也被乌桓劫掠。 只能说,刘虞绝非蠢人,而是单纯的保守性格与做派。 但,这也是眼下幽州最大的矛盾与问题所在,公孙瓒与大量的幽燕男儿对异族的态度都是刚烈激进,外来的州牧刘虞却是一味的保守。 这也让幽州明明面临着乌桓之乱,但却完全没办法整合力量抵御乌桓。 “伯圭,眼下若是想要抵御乌桓,整合所有可用兵力尤为重要。”李基沉声地道出眼下的关键。 “某早就尝试去说服刘虞,可那刘虞端是懦弱怕死之辈,不仅不愿放弃死守蓟县的想法,还要求我也率兵入蓟县协助守城。” 公孙瓒面沉似水地说着。 “若是子坤当真想要把蓟县城中的兵力也整合起来,再给我七天时间!” “某有把握派人强行将刘虞给控制起来拿到他手中的印信兵符,再加上某在幽州军中的声望,可以保证城中绝大部分兵力都为我等所用。” 李基看着公孙瓒脸上所流露的狠意,意识到公孙瓒的这个念头恐怕不是一时而起,而是早就有这个打算。 并且…… 即便李基意识到强行控制大汉州牧,夺取兵权,所造成的后果与影响是极其恶劣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无疑是眼下最为有效快刀斩乱麻的策略。 更重要的是,这是公孙瓒所为,不会对刘备与吴郡造成任何影响。 公孙瓒与刘虞巨大的性格差异,让他们二人的矛盾永远不可能消失。 因此,公孙瓒想要掌控幽州就避免不了与刘虞之间所爆发的矛盾。 “伯圭,请容我三思。” 李基摆了摆手,眼帘微垂,决定以“计谋模拟器”对这个方向进行推演,以断优劣。 【在你不懈努力之下,终于为刘备打造出了可为根基的地盘。 只是,你深知仅此不足以迅速平定乱世,故以意欲攻下瀛洲以图积累,既能练兵,又可源源不断获取金银矿物,还能掠夺大量劳力开发江东,亦为后世提前绝了隐患。 一举四得! 可,大汉的虚弱所引起的连锁反应,让乌桓大肆入侵幽州! 不到一月时间,过半幽州汉土已随之沦陷,更是让你所筹备进攻瀛洲的最佳囤粮之处将受异族兵锋威胁。 衡量再三…… 既为了在幽州埋子,亦不忍汉民遭异族铁蹄所踏的你,决定先平乌桓,再定瀛洲。】 【眼下,你为平乌桓之乱的选择: 1、攘外先安内;2、诱敌深入……】 往往“计谋模拟器”都会显示三个最具备可行性的选择,眼下却仅出现两个,其中一个“攘外先安内”说不准还是受李基的主观念头影响而出现的。 “诱敌深入”这个选择,即便无须推演,李基自然也知道这是一个可行之策。 在乌桓试探出大汉如今的虚实后,必然会舍弃难以攻下的蓟县,转而继续往南进入冀、青、徐三州开始大肆劫掠。 以异族的习惯以及乌桓的纪律,往往都是以部落为一个团体,或是数百人,或是上千人,四散分开劫掠。 如此一来,只待那些乌桓骑兵分散到一定程度后,那么李基与公孙瓒一直隐而不动的四万兵马再以雷霆之势出击。 或把守关要,或顺势掩杀…… 聚集起来的十余万乌桓骑兵,或可纵横平原,但分散开来的小股乌桓骑兵如何会是由赵云、张飞、公孙瓒这三个猛士所率领的汉军骑兵对手。 只需李基引大部分步卒在各处险要之地堵住乌桓骑兵退回幽州的道路,赵云、张飞、公孙瓒各领骑兵不断绞杀之即可。 只是,如此一来的代价必然会是大量百姓遭受劫掠兵灾。 并且不仅以公孙瓒、张飞的刚烈,未必会接受这种方式的胜利,李基同样也认为如此有违仁德。 第269章 幽燕无屏障乎? 如若不是濒临无计可施的绝境,李基断然不会以百姓为饵诱使乌桓分散深入。 因此,李基仅仅就思虑了一瞬,就放弃了“诱敌深入”的念头。 【深知整合幽州所有兵力,方能在纸面数据上与十余万乌桓骑兵有正面一战之力的你,选择“攘外先安内”。 公孙瓒在幽州深耕多年,自是有着相当的威望以及人脉。 而在你的支持以及查漏补缺之下,七天后公孙瓒顺利地控制了刘虞,夺取了蓟县城中的兵权。 随后,控制了刘虞的你假传幽州牧之令,一纸“告幽燕男儿书”迅速传遍代郡、上谷郡、涿郡、广阳郡。 此“告幽燕男儿书”以公孙瓒之名,盖刘虞之印,其内容乃是你参考了后世“武悼天王”冉闵的“杀胡令”所写。 文中最后书之: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强汉俱应尽斩之!凡幽燕男儿见此文者,皆可执器于身,北上齐聚蓟县……屠夷!】 【此文一出,激起无数幽燕男儿豪气,且在你假传幽州牧之令下,各郡官府府库粮仓大开,分发兵器粮食,有豪壮之士主动组织幽燕勇壮北上杀夷。 一时间,幽燕之地无数男儿离家北上,似万溪聚河,仅为一腔血勇,仅为慷慨大义! 一月后,渔阳城陷落,十余万乌桓骑兵呼啸而至蓟县。 你选择暂且死守不出,乌桓骑兵亦是多次尝试攻城,想要拿下作为幽州治所的蓟城。 只是在你的指挥下,蓟城固若金汤。 乌桓只能选择暂且包围蓟城,以进一步试探大汉的反应以及虚实。】 【又半月,知时机已到的你,将蓟城之中七万余兵力分为三部,公孙瓒、赵云、张飞各领一部…… 而后,冲阵城外乌桓大营! 只是乌桓经过了短暂的混乱后,反倒为之狂喜,聚啸大军将深陷敌阵的汉军团团包围,意欲将这一股幽州汉军完全绞杀于城外。 绝对的兵力劣势,再加上骑兵在平原上的巨大优势…… 让汉军不到半个时辰就陷入到劣势之中,近二十万的大军在平原之中彻底地相互绞杀到了一起。 若无其他变故,只需约两到三个时辰,汉军将全军覆灭。】 【而这,便是你所等待的战机…… 无数北上的幽燕男儿,早早就被你组织到了外围。 若是正面作战,这些未经丝毫军阵锻炼且缺乏甲胄的幽燕男儿面对乌桓骑兵,除了徒增伤亡外意义不大。 然而,在汉军与乌桓骑兵已经完全绞杀成一团之时,乌桓骑兵已尽失大半骑射优势。 即便那无数蜂拥而至的幽燕男儿似是一粒粒散沙,但在那一声声“屠夷”、“强汉”、“杀贼”的口号之中,却是完全将乌桓骑兵所包围淹没。】 【平原,没有可以阻碍骑兵的障碍…… 那一个个仅凭一腔血勇豪情的幽燕男儿以及那满怀恨意的躯体,便是阻碍乌桓骑兵的血肉障碍。 幽燕无屏障乎? 长城之后无屏障乎? 激起了战意的幽燕血肉之躯,便是屏障! 乌桓想退,却是被血肉屏障所挡。 这一战,血染大地,残肢断骸遍地…… 二十万幽燕男儿北上,死伤十九万七千余; 七万余汉军,仅存三万; 十六万余乌桓骑兵,俱屠尽,建京观……】 【计谋评价:一战而教四方蛮夷惧,二十万男儿以血肉再铸幽燕男儿慷慨悲歌之豪气,使强汉之名再令四方蛮夷不敢直视,西羌更是一月内退回凉州不敢犯三辅之地; 可此战过后,幽州代郡、上谷郡、涿郡、广阳郡近乎户户挂白绫,三月而哭声不绝,又是否是你想看到的? 可乌桓十六万余青壮尽没于汉土,彻底走向衰落,不到三个月乌桓原本的地盘就被鲜卑所彻底吞并,使鲜卑进一步地迅速壮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又是否是你想看到的? 或许,真正能让你聊表安慰的,也便是公孙瓒自此享有“屠夷将军”凶名,代替死于乌桓手中的刘虞升任幽州牧威慑四方异族,且与代表着刘备的你结成了超越生死的坚固友谊……】 等最后的推演也彻底结束之时,李基的脸色几乎是明显为之一白…… 不是因为推演消耗精力而透支,而是因为这个结局而为之脸色一白。 “二十万幽燕男儿北上,死伤十九万七千余”的简单总结文字,不知为何却是让李基心疼得难以呼吸,眼眶发热不止,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起来。 当这片大地的男儿被激起血勇,被解除束缚,遵循大义而愿慨然赴死者,何其多也? “子坤,你怎么了?” 李基的神色变化,让公孙瓒为之茫然震惊,连忙关心道。 反倒是张飞看着李基的变化,隐约猜到了什么,上前问道。“子坤先生,可是推算出了什么?” 李基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心中激荡难平的情绪缓缓地平复下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道。 “控制幽州牧刘使君之事,暂缓,不急!” “为何?”公孙瓒为之皱了皱眉,问道。 “即便控制了幽州牧刘使君,调动如今幽州一切可用兵力与乌桓血战,纵使战而胜之,亦是不妥。” 此刻,已经基本恢复了冷静的李基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如今草原上自西向东,主要便是西羌、匈奴、鲜卑、乌桓,它们相互牵制制衡,方使其中一家不会迅速壮大。” “倘若不惜正面血战重创乌桓,使幽州与乌桓两败俱伤,反倒是给了鲜卑族迅速吞并乌桓,继而在短时间内壮大成草原霸主的机会,可谓是为患甚远。” “草原霸主”四个字一出,公孙瓒、赵云以及张飞的脸色都不禁为之一凝。 对于汉人而言,谁人都不会忘却曾经的“草原霸主”匈奴到底给大汉带来了多少麻烦。 汉武帝与汉宣帝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方才将匈奴支解成如今的模样? 强汉之名,乃是踏在了匈奴的尸体上铸造而出的。 可其中多少名将辈出,多少将士埋骨草原,穷尽了多少百姓的粮食? 所以,即便是张飞都明白,不能再允许一个“草原霸主”的出现。 只是,李基的这一番言论无疑是讨得对异族容不得丝毫沙子的公孙瓒几分不满,一字一顿地问道。 “子坤,难不成你是支持刘虞那个食古不化之徒不成?宜对乌桓全力笼络说和,让那乌桓在我汉土大肆劫掠后,还要献上礼物恭送离开?” “自然不是!” 李基毫不犹豫地答道。 在李基看来,刘虞那种做法无疑也是大有问题。 草原上的狼崽子可不会因为吃了两块肉就满足了,一味地喂肉,只会让那些狼崽子迅速壮大,然后疯狂地撕咬过来。 一手喂肉,一手棍棒…… 让狼崽子吞下肉的同时,又殴断狼崽子的脊梁骨,才能养成一条狗。 只是在上一次推演之中,最后公孙瓒能够升任幽州牧,乃至于让朝廷丝毫不追究刘虞身死之事,最重要的便是屠尽了乌桓十六万骑兵。 这对于屡遭非议的天子刘宏来说,无疑是堪比先祖明君的大功绩,说不得仅凭在位期间的这一功绩,刘宏死后还能享一个美谥。 因此,天子刘宏如何会在乎公孙瓒那些许的黑点?自然是大肆封赏一番了。 可不能全胜屠尽乌桓的前提下,公孙瓒强行控制住刘虞,那么无疑会是隐患重重。 乱世未至,制度尚存,以下犯上,再兼之刘虞在大汉的声望与人脉。 战后,如此作为的公孙瓒,可以预料到的是必然会遭到清算。 而早已经将公孙瓒视为未来重要盟友的李基,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如此的状况。 李基沉声地说着。 “打,是必须要打的!但是如何与乌桓打,不仅仅战场之上需要考虑,更需要考虑许多战场之外的影响。” 顿了顿,李基看着公孙瓒问道。“伯圭兄,不知你可否愿意信我?” 公孙瓒的神色微微变化后,开口道。 “子坤仅凭一腔仁义而出兵抗击乌桓,莫说是相信子坤,此战便是以子坤为主,听凭子坤差遣命令又有何妨?” “当然,若是子坤乃是与那刘虞一般,只愿放任乌桓耀武扬威而固守一城无有作为,那样的话,还请恕我公孙瓒不能奉陪。” 李基闻言,脸上不禁浮现笑容,指着摆在面前的地图开口道。“伯圭兄,此地图可否赠我?” “自是可以。”公孙瓒答道。 旋即,李基以眼神示意赵云将这一幅幽州地图给收了起来之余,开口道。“伯圭兄,我有一言欲请伯圭兄听之。” 对于心中颇为敬佩的李基,公孙瓒无疑还是有着相当的耐心与信任,开口道。“子坤但说无妨。” 李基点了点头,开口道。 “其一:那便是如今我等兵力比之乌桓依然大有不足,基愿资以伯圭钱粮,伯圭可速速招募兵勇,尽可能壮大兵力。” “其二:那便是基将亲往蓟县,尝试能否说动刘使君,再观后变,在此之前能否请伯圭莫要有激进之举?” 第270章 幽州牧刘虞 晌午时分。 李基在送了贾诩、甘宁、蒋钦所率领的一万水军先行前往瀛洲打前哨以及探查当下瀛洲局势之余,则也是事不宜迟地直接出发前往蓟县。 赵云留在临时港口之中坐镇驻守,并且开始缓缓整军。 三万兵马在海上飘泊近月,想要完全恢复战力,起码也需要三五天的休整时间。 张飞则是率领着仅剩十二人的燕云十八骑和百骑骑兵精锐,沿途作为李基的护卫。 为了节省时间,李基并没有搭乘马车,而是选择骑马朝着蓟县赶去。 “子坤先生,等到了蓟县可是要趁机将刘虞拿下?”张飞大着嗓门问道。 ??!! 李基。 看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大声密谋的张飞,且还是在幽州这块地上的李基,险些被张飞这忽然的一问吓出冷汗。 幸好现在是在荒郊,周围倒也没有其他人。 李基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 “那为何还要赶去蓟县?当年那个刘焉不愿出兵抗贼,俺看这个刘虞也定然是个无胆之徒,只知困守城池,言语是怎么都激不动他的。” 显然张飞对于除了刘备之外的汉室宗亲,感官都算不上好,言语之中透露出满满的鄙夷之色。 “此二者不能如此相提并论……” 李基摇了摇头,倒也是很难跟张飞解释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 如今,李基对幽州的战况所知俱是公孙瓒的一面之词,并非是怀疑公孙瓒所提供的情报有假,而是以公孙瓒偏激刚烈的性格,所观所感未必就是全貌。 相比之下,刘虞如今作为幽州牧,所知的信息必然更多。 再者,既然眼下强行控制刘虞的做法还需三思,那么李基于情于理都需要亲自拜访一番刘虞。 于情,刘备与刘虞皆为汉室宗亲,也算有一二分香火钱; 于理,吴郡兵力援助幽州抗击乌桓本是好事,但也应得到名义上手握幽州军政大权的刘虞支持认可,才能避免大义有失。 毕竟,吴郡三万大军只要在幽燕之地作战,早晚都不可能瞒得过刘虞的。 除此之外,才是李基想要尝试亲自接触一番刘虞,确认其心中所想,寻找能够和平整合幽州兵力的可能。 “翼德,此去蓟县,你时刻跟在我身边少言慎行,且看着眼色行事就是了,未得我的允许,绝不可冲动行事。”李基提醒道。 “放心好了。” 张飞拍着胸膛保证了起来。 而临时港口所在是处于沽水下游入海口附近,实则算是渔阳郡海岸边且与广阳郡相邻。 因此,即便是全程快马赶路,自临时港口前往蓟县也足足有近两天的路程。 当然,这更多还是李基的骑术比不上张飞等人,否则倒是还能节省不少时间。 等抵达了作为幽州治所蓟县所在之时,李基看着眼前这一座起于东周,且后世还设为京城的大城,目光不禁流露出几分感慨。 蓟县也不愧是一座大城,仅是这一座城池所容纳便近有二十万之多,牢牢地钉在北地。 而处于乌桓叛乱的敏感时期,李基一行来历不明的百余骑出现,几乎瞬间就刺激到了蓟县。 还不等李基一行靠近,原本还有些人流进出的城门迅速关闭,且不乏守城士卒已经暗拉弓箭瞄准李基一行。 不过在李基表明身份,并且将随身所带的印信交予对方后,耐心地等待了一阵后。 紧闭的城门打开,一穿着文士袍的青年主动在城门相迎李基,道。 “吾乃从事齐周,来者可是名满天下的陇西李子坤。” 李基连忙下马拱手回礼,道。“正是,见过齐从事。” 而齐周细细地打量了李基一阵,又观察了一遍跟在李基左右的骑兵,确认了其中并无乌桓人,这才彻底放心了下来,然后将印信归还于李基。 “子坤先生,近来幽州有兵祸,以至于小心了些许,失礼之处还请见谅。”齐周带着一丝歉意地说着,诚挚之态让人难以升起丝毫不满。 “无碍,这正可佐证于刘使君治军严明,乃幽州百姓之福也。”李基笑着答道。 齐周闻言,对于李基的感官不禁再好上三分,知其乃是知礼之徒,然后拱手道。“使君知闻子坤先生到来,已特意在府衙之内摆宴,还请子坤先生赏脸。” 本意便是来见刘虞的李基,对此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显然齐周对于李基这一行彪悍精壮的骑兵略有些忌惮,因此只允许李基带十余个随从入城,其余骑兵则可前往城外兵营暂住。 而等李基带着张飞与燕云十八骑入城抵达府衙,看到那个身穿官服,衣着姿态俱显一丝不苟地站在府衙门口的老人时,不禁大为诧异。 刘虞,居然亲至府衙门口相迎。 无论是地位,还是名声,刘虞可都是如今汉室宗亲之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未任幽州牧之前,九卿宗正一职正是由刘虞所担任,可见刘虞在汉室宗亲之中的名声地位之高。 与之相对的,李基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丞罢了。 李基见状,连忙下马朝着刘虞行礼道。“陇西李基,拜见刘使君。” 刘虞也不见外,一把挽着李基的手腕,将李基给搀扶了起来,道。 “老夫此前在朝中可就时而自卢子干口中听闻子坤先生之名,今日得见,心中甚慰。” 旋即,刘虞亲自引李基入到府衙之中,且所设之宴乃是私宴,在席之人除了刘虞与李基之外,也便仅有二三心腹在一旁作陪。 一番谦逊客套过后,刘虞方才开口道。“不过,子坤先生不是合该在吴郡辅助玄德乎?为何会出现在幽州?” “基乃是奉主公之令,搭乘海船率军前往瀛洲,探查那瀛洲倭国诸事,途径幽州,特奉主公之命代为拜访使君大人。” 说罢,李基向张飞递了个眼色,张飞连忙让燕云十八骑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了上来。 礼物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大多都是些吴郡特产,以免在贪官污吏横行之际,还让刘备惹上贿赂之嫌。 因此,在听着李基逐一介绍礼物,其中并无金银钱财后,刘虞看向李基的脸色更为柔和了几分,知晓这算是同宗同族子侄辈赠予长辈的礼物。 刘虞让人将这些礼物逐一收下来后,忍不住赞誉了起来,道。“甚好,甚好,玄德倒是有心了。” “此前,老夫在朝中并时时耳闻玄德多行仁德之事,心怀百姓,亦在子坤先生辅助下短短几年间便扫清吴郡匪患,开垦良田无数,又与平定了山越之患,可见是实干仁德之人。” 刘虞笑容满面地赞道。“只可惜如今玄德年岁小,否则老夫定当大力向陛下荐才,让玄德多多挑些担子才是。” “主公若知能得刘使君如此赞誉,定会万分喜悦,越加砥砺治政。”李基应道。 “好好好……” 顿了顿,刘虞不忘细细问询吴郡治政诸事,李基自也是挑了些不如何敏感之事一一回答。 尤其是对于仁德书院,刘虞亦是万分好奇,多有询问其中细节,且赞誉不断,认为只要给仁德书院足够的时间或可培养出大量英才为朝廷效力。 对此,李基自然是无比的赞同,且也是如此对仁德书院怀抱期待的。 一时间,双方可谓是宾主皆欢,反倒是看着一旁的张飞满心疑惑,总觉得双方似乎都没有谈正事的意思,并且都是在一味地拉近着与对方的距离。 直至酒过三巡,宴席将终,李基起身准备告辞之时,刘虞还在挽留道。 “子坤先生不妨在城中多住几日,如何?老夫这便令人为子坤先生收拾出一座府邸来,也无须住在驿馆之中。” “基在此谢过刘使君好意了,只是承蒙主公信任,由基率领着三万兵马前往瀛洲,如今那些兵马都暂时驻扎在海边一临时港口之中,实在是基不敢久离……” 顿了顿,李基的脸上才透露出一丝为难地说道。“此外,便是基有个不情之请。” 脸上浮现着几分纠结犹豫的刘虞,随意地答道。“子坤先生但说无妨。” 李基叹息了一声后,惭愧地说道。 “那便是瀛洲状况未明,再兼之一路自海上行军时,多逢暴雨,船舱漏水打湿了大量辎重,以至于如今粮食略有些不足,还望刘使君可支援些许粮食,他日主公必会如数归还。” 这话听得张飞的环状大眼连眨,完全不记得来时在海上遭遇过什么暴雨大风,明明基本都是一路风和日丽的,并且港口那边不是堆放了大量辎重粮食吗? 听到李基的请求,刘虞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道。 “小事矣!俱是为朝廷效力,何须以借言之?不如老夫划出一处地方,用以子坤先生的囤粮之处,且也可做练兵之用。” “如此甚好,基在此代主公谢过刘使君了。”李基一脸欣喜地行礼道。 而刘虞将李基给扶了起来后,低声道。“无妨,只是老夫亦有一事相托,可否请子坤先生随我到一僻静之处相商。” 第271章 所忽略的问题 李基的目光一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或者说,让刘虞主动相邀,这本就是李基的目标所在。 与公孙瓒口中一味软弱保守的形象不同,李基初步与刘虞接触下来后,发现刘虞反倒是个如传闻之中那般不折不扣的君子。 以至于李基刻意透露了自己领了三万兵马,眼下实则极度欠缺兵力的刘虞居然都能忍着没有主动开口借兵。 显然,刘虞自知借兵之事对吴郡而言大为吃亏,所以才强忍着不提。 直至李基主动给了刘虞一个借口,让刘虞可以施恩于李基后,刘虞方才说服了自己下定决心。 旋即,刘虞带着李基一路走进了一处明显是平日处理政务的房间内,然后方才开口道。 “子坤先生,实不相瞒,如今幽州状况可堪凶险!有张纯张举勾连乌桓叛乱,自广阳郡往东之郡的政令已难通行,且据探子回报,有十余万乌桓骑兵正于渔阳郡之内集结,即将攻陷渔阳城。” 李基脸上流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转而则是忿怒地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声道。 “乌桓贼子,胆敢如此?” 顿了顿,李基才似乎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刘虞拱手道。“基无意在使君面前失态,请恕罪。” “无妨。” 刘虞目光流露着几分欣赏地看着李基,然后说道。 “乌桓一旦攻陷渔阳城,下一步定是蓟城无疑,蓟城一失,便是整个幽州彻底沦陷,故以老夫欲厚颜向子坤先生借兵一万。” 李基闻言,脸上浮现着为难与疑惑,转而道。 “基有一问,那便是如今刘使君手中依然有代、上谷、涿、广阳四郡,全力募兵,号召青壮杀敌,以幽燕男人之豪迈,料想在极短时间内招募数万兵马不是难事。” 对此,刘虞摇了摇头,道。 “子坤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不知其二,仅剩的四郡之中,涿郡一郡有人口近七十万,比余下三郡人口加起来都要多,且代郡、上谷郡人口加起来方才勉强二十万,广阳郡人口不足三十万。” “若要募兵,唯有自涿郡而募。” “然而,前任涿郡郡守刘焉在离任之时府库、粮仓俱是为之一空,纵使蓟城之中尚有大量粮食,可兵器甲胄却是大为不足。” …… 李基。 霎时间,李基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 刘焉手中的府库、粮仓是怎么空的,李基还能不清楚吗? 一部分是黄巾之乱时将大量的兵器甲胄都交给了刘备,一部分则明显是刘焉私自变卖或带走了。 而幽州以涿郡最南且最富,涿郡人口亦是冠绝幽州。 如今还在刘虞掌控之中的幽州四郡,涿郡人口便是占了一大半,在涿郡府库尽空的情况下,就算刘虞想要大肆募集幽州青壮,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武器甲胄装备士卒。 以着刘虞的性格,连武器甲胄都难以替士卒备齐的情况下,如何愿意看着那些青壮仅凭血肉之躯与乌桓交战。 而李基也骤然意识到在此前推演之中,主观意识上所忽略的问题,并且明明二十万幽燕男儿对乌桓骑兵形成了包围圈,伤亡之数还是远在乌桓骑兵之上。 那便是推演之中的二十万幽燕男儿,恐怕真正持械带甲者,不多! 而恐怕也唯有在推演时期完全摈弃情感的状态下,李基才会真正将那些大好的幽燕男儿视作血肉屏障那样填上去了。 眼下真正的现状是幽州的武器甲胄俱是远远不足,即便是掏空余下四郡的府库,恐怕也装备不了多少新军。 一时间,李基倒是彻底理解了刘虞所面临的难处。 上任不足一年,还不等刘虞慢慢掌控幽州的军政诸事。 乌桓便是开始大肆叛乱,内又有以公孙瓒为首的诸将理念不同,且情况紧急之下,骤然发现幽州最为精华的涿郡府库粮仓都是空的。 林林种种下来,刘虞如何能看到对乌桓战而胜之的希望,自然只能选择集中兵力固守蓟城。 “不知使君当下准备如何抵御乌桓?”李基问道。 刘虞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 “唯有固守蓟城一途之余,遣使笼络说服乌桓主动退兵,且只要蓟城保证不失,待冬季来临,乌桓也只能暂时退回草原。” “待到来年,老夫做好一切准备好,那乌桓再想要如此劫掠汉土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冬季?! 李基闻言,表情忍不住略微抽搐了一下。 眼下可是五月初,距离冬季足足还有六个月的时间。 稍加推算一下渔阳城以及蓟城所能拖延乌桓的时间不足两个月,也就是说刘虞已经做好了任由乌桓在汉土肆虐劫掠四个月的准备。 “使君,一味固守蓟城,定会使无数汉民遭灾。”李基小心地劝道。 “此事,老夫如何不知?” 刘虞无奈地说道。 “可蓟城之内有近二十万百姓,且存放着大量维持代郡、上谷郡边境汉军的钱粮,一旦蓟城被攻陷,那么整个幽州将彻底沦陷于乌桓手中。” “老夫不敢赌,也不能赌!” 刘虞的脸上流露出满满的挣扎,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夫也做不到舍弃眼下的二十万百姓安危,而去尝试救可能会是更多的百姓。” “老夫能做到的,唯有保住蓟城,且传令幽州各郡百姓尽可能入城躲避乌桓劫掠,有城池相护,军民一心,老夫相信乌桓必不能轻易破城,也不会浪费大量时间去一个一个城池攻陷。” “只是,老夫如此必然对不住那些难以进城躲避乌桓的百姓,老夫亦是愧对陛下与朝廷信任,未能为大汉牧守幽州,使之不遭异族之害。” 说到最后,刘虞那略有些浑浊的双目已是盈满泪水,尽是愧色。 这一番发自肺腑之言,让李基大为触动。 老刘家之人可当真是要么奸诈狡猾之极,要么又是至情至性之极…… 眼前的刘虞,某种意义上无疑是个与刘备的仁德性格相近之人。 如今细细了解下来,李基凭心而论,刘虞做错了吗?那又是否是公孙瓒做错了? 俱不是。 刘虞与公孙瓒的理念无疑是将保守派与激进派的选择,演绎得淋漓尽致。 刘虞所思所想的,是如何尽可能地保全幽州以及更多的百姓; 公孙瓒所想的,却是宁与乌桓同归于尽,也绝不愿意在乌桓的铁蹄下苟延残喘。 刘虞身为幽州牧所需要考虑的更多,公孙瓒身为将领无疑是更为纯粹。 旋即,刘虞以衣角拭去泪水,道。 “让子坤先生见笑了。眼下幽州状况确实不容乐观,老夫费尽心思也只是紧急调动了三万余士卒抵达蓟城,尽管老夫有与蓟城共存亡之决心,但却忧心于双方兵力差距。” “故以,老夫欲与子坤先生相商之事,便是希望子坤先生能否皆予老夫一部分兵马?且老夫承诺不到紧急关头,断然不会动用吴郡兵马,尽可能为玄德保全这些兵马。” “至于此前承诺子坤的粮草以及囤粮之地,老夫即刻便能兑现粮草,但囤粮之地却是需要等乌桓退却后,幽州恐怕才能有一个真正的稳妥之地。” 说到最后,刘虞的目光带着几分期盼地看着李基。 尽管贵为幽州牧的刘虞地位远在李基之上,但刘虞本就是个不仗势欺人的君子,再兼之李基乃是吴郡郡丞,不归刘虞所管辖。 并且,刘虞对于瀛洲之事也是有所耳闻,知道李基乃是奉刘备之令前去瀛洲查探倭国之事的。 在刘虞看来,让李基为了百姓以及大义而暂且弃刘备的命令,转而借兵给幽州完全算得上是强人所难。 因此,刘虞甚至在心中做好了几分被李基所婉拒的念头。 只是,令刘虞所没有想到的是,李基拱手一拜,道。“刘使君保国护民之心,基深感敬佩,愿率三万兵马全力相助幽州抵御乌桓。” 刘虞闻言,为之一愣,先是大喜,然后则是有些忧虑地开口道。 “子坤先生乃是奉军令而往瀛洲,若是三万兵马俱用以助老夫抵御乌桓,岂非是要累得子坤先生违背玄德之令?如此反倒是害了子坤先生。” 顿了顿,刘虞接着说道。 “子坤先生仅需借老夫一万兵马,老夫便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李基笑了笑,正色道。 “地或分南北,但汉人岂有南北之分?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主公与基俱是汉人,乌桓异族胆敢劫掠汉土,那遑论何人,便有杀夷之责也。” “相反,若是基无视乌桓而远遁之,事后定会被主公重重斥责惩罚不可。” 这一番话,听得刘虞可谓是心潮澎湃。 尤其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一句,更是让刘虞忍不住大为赞叹。 “好好好!子坤先生年少而大贤,实乃大汉之幸,老夫在此便代幽州百万生民谢过子坤先生之大义。” “基不过是遵循主公教诲而做该做之事罢了,当不起如此赞誉。”李基推辞道。 大喜过望的刘虞,继续赞道。 “见子坤先生,而知玄德之仁德也。子坤先生尚且如此,可见玄德定然也是如传闻那般仁德忠义也。” 对此,李基只能是继续推辞,然后请求道。 “基对兵法韬略亦是略懂一二,故以不知刘使君可否允吾参赞军事,翻阅关于乌桓的相关记载?或可寻得一二对敌之策。” 刘虞闻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道。 “子坤先生过谦了,老夫可时常听闻卢子干赞叹汝之才能,能有子坤先生相助,老夫可谓是求之不得。” “若非是需要顾忌玄德的想法,老夫恨不得现在就让子坤当一当这幽州别驾。” 第272章 乌桓!乌桓! 随后,刘虞亲自为李基安排了一处距离府衙极近的府邸作为临时住所之余,还依据李基的要求送来了与乌桓之乱有关的所有情报。 在李基从头逐一地翻阅了一番后,方才彻底明白为何这一次乌桓之乱会如此严重。 张纯、张举,此两人可谓是功不可没。 正是由于张纯、张举与乌桓内外勾结,才一举突袭下杀了毫无防备的护乌桓校尉、右北平郡守、辽东郡守这三个关键人物。 没有了此三人,右北平郡、辽东郡几乎是瞬间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以至于被叛乱的乌桓一举攻陷。 如今,更为棘手的问题还在于据探子回报,乌桓不仅在被攻陷的州郡开始大肆劫掠,还大开各地府库,夺取了大量的兵器甲胄,乌桓骑兵大多已披上了汉军制式铁札甲或皮甲。 事态的恶劣程度眼下无疑是显得更为清晰严重,幽州不仅仅是兵力上陷入绝对劣势,就连兵器甲胄上也是难以占优。 刘虞点了点头,称赞了一句后,接着说道。 “莫非仅仅一天功夫,子坤先生便已想到破敌之策?” 起码,仅仅从双方纸面上的战力进行对比,似乎幽州最为妥当的做法仅能死守。 “嗯?相同在何处?相反又在何处?”刘虞问道。 李基一时也不知张飞这种睁着眼睛睡觉的绝活,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练出来的。 “刘使君,乌桓自建武二十五年以辽西乌桓大人郝旦等九百二十二人降汉后,便有大批乌桓人迁入辽东属国、辽西、右北平、雁门、太原等十郡之地……” 某种意义上,乌桓相当一部分迁入并州、幽州两地边陲地区已有百余年时间,但乌桓非但没有如最初预料那般被汉化成为大汉的守户之犬。 被刘虞派来送情报的从事齐周,看着李基眉头渐渐舒展的表情,问道。“子坤先生,可有什么法子?” 因此,李基只得对着刘虞道。“刘使君,正事为重,不如我们先寻个安静之处谈破贼之事,如何?” “只是乌桓实乃反复无常之徒,经汉明帝、汉章帝、汉和帝三帝休养生息后,居于汉土的乌桓人却依然保持着与草原上的乌桓部落联系,且在大汉、匈奴、鲜卑三方之间反复横跳相助攻伐。” “翼德,翼德,醒醒……” “另外,基需要回房歇息一阵,翼德在府中别闹出什么大声响,嗓门小点。” 西汉的记载对于东汉的现状不能说毫无作用,只能说意义不大。 因此,刘虞所想的便是好生接待李基,故以大摆宴席。 “子坤先生乃是仅凭一腔仁义而助我幽州,且彻夜翻阅情报寻找破敌之策,与子坤先生相比,吾也只能尽力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协助了。” 在硬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欲要破敌,李基也唯有想办法去找到乌桓本身的弱点了。 刘虞连忙答道。“子坤先生请说,老夫洗耳恭听。” “自是可以,主公已下令子坤先生若是需要可以任何翻阅府衙之中所有的文书。”齐周应了一句,然后并匆匆离去安排。 对于这一点,身为幽州牧的刘虞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齐周则是上前指着那两个板车的竹简细细陈述了起来。 随后,李基一番沐浴更衣后,方才带着张飞前往刘虞府邸去赴约。 “呼……” 等李基趁着这一阵的空闲,与坚持时刻护在左右的张飞用了一些膳食饱腹后,齐周再度回来之时,领着十来个士卒足足推了两板车的竹简过来。 对于李基昨夜彻夜翻阅文书之事,刘虞自是已经从齐周口中听闻。 随着李基彻夜将东汉时期幽州关于乌桓的相关记载都尽数翻阅了一遍,也让李基对于乌桓当下的一切几乎了然于心。 “翼德,你派人返回港口那边,让伯圭兄也速速前来蓟县,有要事相商。” 短暂的接触下来,李基知道齐周算得上是个耿直实在人,也不跟齐周在此来回谦逊。 刘虞略微一怔,然后大为诧异地开口道。 待李基悠悠地转醒后,原本的疲惫已随之完全消散,整个人再度恢复了那种神清气爽的状态。 不过幸好这些竹简都各有编号顺序,李基先是将张纯、张举的情报看了一遍后,又倒着逐卷逐卷地去翻阅关于乌桓的相关记载。 只是李基此番前来是为相商要事而来,可不是为了吃喝玩乐。 随即,李基起身走到坐在房间角落处睁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张飞,拍了拍张飞的肩膀,道。 但实则上乌桓却是类似于雇佣兵那般,在大汉、匈奴、鲜卑之间反复横跳,牟取利益壮大自身。 熬得满眼通红血丝的齐周晃了晃有些失神的脑袋,略迟钝了几息,方才连忙答道。 李基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不知府衙之中可有关于张纯、张举以及关于乌桓一族的所有记载?” 张飞原本无神的瞳孔迅速一凝,猛然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开口道。“子坤先生,俺刚刚没有睡着……可是有敌人?” 而这一看,便是秉烛至天明…… 李基长呼了一口气,将手中看完的一卷竹简往着面前的桌案一抛,然后冲着同样也耿直地陪自己熬了一夜的齐周道。 “没问题,包在俺的身上。” 张飞大着嗓门地应道。 这让李基不免得有些无奈起来,倒是也没想到齐周会是如此耿直。 相反,在大汉的庇护下休养生息过后,汉土的乌桓名义上臣于汉,塞外的乌桓则名义上臣于鲜卑、匈奴。 “不,刘使君,基的想法部分与你相同,但又恰恰相反。”李基开口道。 这才是李基最想要对张飞交代的一句,否则以着张飞如奔雷似的嗓门,睡眠质量什么想都不用想。 这让李基的心不自觉地沉了下去,在幽州这种绝大多数都是极度适合骑兵作战的平原地带,需要面对十余万甲胄齐备的乌桓骑兵太难了。 且有张纯、张举这两个名副其实的汉奸存在,无疑也会让乌桓更为难缠,且让乌桓对于幽州的状况更为清晰明了。 旋即,李基与齐周拜别,请齐周回去转告刘虞今晚自己将上门拜访商讨乌桓之事后,李基随意找了个房间就直接和衣而眠,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刘虞本还以为李基今夜拜访是需要再询问些细节,以及会提些别的要求。 “齐从事,烦劳你的协助与陪同了,剩下的那些竹简暂且先不看了。” 当即,刘虞反应过来后,也不顾宴席之中此刻正在作陪的属官或歌姬之类的,带着李基便往着府内更深处走去,直接领着李基进入书房。 不过张飞整个人无聊地呆了整整一夜,不会睡着才是怪事。 幸好各地府库并不会提前制备大量攻城器械,否则就连守住蓟县都是个大难题。 “子坤先生,除了四卷是关于张纯、张举的相关记载,其余的便是幽州对于乌桓所有的记载,最远的可追溯到高祖元年,东胡被匈奴冒顿单于击破逃至乌桓山而形成乌桓的一些记录。” “没有敌人。” 而李基则是不急不缓地说着。 顿了顿,李基揉了揉熬了一夜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然后低声地凑到了张飞的耳边道。 待李基将这些情报细细都看了一遍后,屋外早已是天色渐暗。 “不知可否容我一观?”李基问道。 “称不上是法子,而是有了一些思路。” 这一睡,便是整整一个白天。 旋即,刘虞邀李基坐下后,连忙问道。“子坤先生可是已有解幽州之危的法子?” 李基的目光流露着沉稳地应道。 “而在老夫看来,此番张纯、张举能够勾动乌桓作乱,必然也是给乌桓许了大量好处。只要想办法对乌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辅以利诱,想必那乌桓在大汉与张纯、张举之间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 “没错,子坤先生短短一夜间对乌桓便了解至此,实在厉害……” 只是,那三千乌桓骑兵不满足于大汉给他们的利益,还不等他们出幽州便化作鸟兽散去了。 “有。”齐周答道。 而在得知李基今晚将会拜访后,刘虞自然是早早就为了李基预留了时间,将一部分繁重的军政要务推掉,为了李基预留了充足的时间,在府内等着李基的拜访。 “谈判,是解决乌桓之乱的一条大好途径,但前提并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等李基抵达刘虞的府邸门口之时,刘虞居然再一次出门亲自相迎,算是给足了李基面子,甚至刘虞还为了李基准备了盛大的宴席以及一应歌舞。 仅仅是粗略地看了一眼,李基就判断这两个板车加起来的竹简绝对不低于千卷。 甚至在西羌之乱刚刚爆发之时,朝廷还通过利益交换召集了三千乌桓骑兵准备用以抵御西羌。 顿了顿,李基接着沉声道。 “乌桓一族,反复无常且以利为重。若要让其主动退兵,必须迎头痛击,让其生畏,再以些许利益诱之而使其自退。” 第273章 五胜五败 迎头痛击? 刘虞的眉头几乎是不自觉地拧成一团。 就事论事,刘虞很清楚自己对于军事所知不多。 但同样是十余万的异族骑兵,由卢植、皇甫嵩轮流率领朝廷精锐迎战西羌,却也是难以在野战中战而胜之,只能依仗着城池之利维持相持之态。 如今乌桓骑兵同样也是高达十余万之多,准确数目暂且未明,但是幽州所能调动的兵力数目与质量尚且不如朝廷。 所用之将,恐怕更是难以与卢植、皇甫嵩等人相比,如何能胜之? 刘虞满心都是质疑,但李基就在当前,也不宜一口否认,转而是颇为委婉地提醒道。 “只是子坤先生纵有五胜五败之论,不知具体又打算如何用兵设谋?老夫身系幽州,若非是稳妥万全之法,实在不敢冒险。” 刘虞略加思索后,答道。“城内约有三千余骑,不过在代郡与上谷郡的马场中尚有八千余匹战马可随时调用。” “具体用兵之法,不如等那骑都尉公孙瓒抵达蓟城且说服其后,再召开军议详细述说,刘使君认为如何?” 待第三天夜间公孙瓒抵达蓟城后,李基先是向刘虞说明去说服公孙瓒后,又装模作样地主动拜访一番公孙瓒。 “可。” 尤其是经历了吴郡那曾经存在的空饷状态后,对于此事李基可谓是尤为不放心。 “子坤先生所言或深得兵法之妙。然,说来惭愧,今幽州诸将以骑都尉公孙瓒最为勇烈,但其人桀骜,对老夫却是多有不服,甚至就连其人都早早率兵出城不知去向,老夫恐难以对其调度。” “亦不知此计是那张纯,还是张举所设,但不管是去救渔阳城,还是趁乌桓立足不稳之际强击,俱是陷阱。” “因此,欲保幽州不被乌桓所祸,则必须瓦解乌桓聚众之势,否则不仅渔阳城坚持不了一个月便会城破,便是蓟城亦唯有死守一途。” 不过幸好,上行下效,刘虞并非是贪财腐败之人,因此被刘虞所掌管的蓟城自然也就没有那等事情。 公孙瓒见状,冷哼一声,也跟着道了一句。“某愿听子坤先生的破敌之策。” “兵者,该就战论战,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同,焉能一概而论之?否则高祖皇帝被困于白登,又焉能有武帝遣将横扫漠北,扬强汉之名。” 刘虞率先表态,道。“还请子坤先生畅所欲言。” 随后的三天里,李基并没有呆在府邸之中深居简出,反而是向刘虞求得允许后,在齐周的陪同下到府库、粮仓、兵营等关键之处亲眼确认。 有着刘虞与公孙瓒的表态,自然也是让在场的其余心腹部众尽数认真了许多。 顿了顿,刘虞心中纠结思索一阵,有些惭愧地说道。 “子坤先生,以朝廷之精锐于三辅之地迎战西羌不能正面战而胜之,如今幽州恐是力有不逮。” “此事易耳,只要使君以军令使骑都尉公孙瓒入城,基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公孙瓒听从使君之命,齐心协力共击乌桓。” …… 李基雅然一笑,自信道。 军议之中,则是应李基要求悬挂上了一副幽州的地形图。 免得出现些文书上有三千,实则不足一千的状况! “若当真如此,可谓是幽州幸事也。”刘虞大喜,赞道。 只是,刘虞被李基激起了几分豪情,却不代表这个素来保守的老头就会真的像个愣头青那样对李基言听计从。 “若是等乌桓各部的骑兵尽数聚集成众,其规模恐怕将超过十六万之多,可谓铺天盖地之势。” “若如此行事,取死之道罢了!” 这仅仅是让刘虞愿意多付出一点耐心,以听李基高论。“便是就战论战,依子坤先生之见,此战幽州优势何在?” 旋即,刘虞又想到了什么,道。 尤其是李基通过文书知晓了乌桓在大汉之中一个定居地点后,更是相当准确地描绘出乌桓都是从哪些方向开始朝着渔阳城聚集。 刘虞略加思索后,也便答应了下来。 而尽管在李基的劝说下,公孙瓒认为李基会暗中帮助自己在军议中争夺话语权,力排众议全力出兵抵御乌桓,但公孙瓒对于刘虞的态度依然是颇为不屑。 李基深知此刻想要取得刘虞的支持与信任,那么自己更是不能有丝毫的动摇,以着沉稳淡然地语气答道。 不过感受到刘虞态度的转变,达成目的的李基此刻倒也不急了,转而开口道。 “不过,不知刘使君麾下有多少骑兵?”李基问道。 李基脸上流露着一抹笑容,沉稳儒雅地说道。“大汉有五胜,乌桓有五败,还请使君鉴之……” 直至李基轻咳了两声,然后站了起来朝着众人行礼,道。 “那么不知刘使君可否下达调令,将那八千余战马调往蓟城,或有大用。”李基请求道。 李基的手掌一挥,无比肯定地开口道。 对于刘虞而言,只要李基愿意全力助他守住幽州,这八千余战马就算是赠予吴郡,那又有何妨? 作为一州州牧,尽管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完全掌控幽州军政,以至于出现公孙瓒手中的骑兵比刘虞的都还要多的状况,但是区区八千余战马在刘虞看来还真不算什么。 而与李基如此交流一番过后,刘虞原本眉间一直有所萦绕的郁气可谓是散去大半,明白当下起码守住蓟城不成问题。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自己的习惯在地图上以木炭画出着乌桓的行军路线。 不过,相对于此前刘虞一心只想着固守蓟城的想法相比,此刻被李基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语下来,刘虞倒也是提起了几分底气,认为眼下似乎幽州与乌桓也并非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其三:幽州乃为抵御外敌,上下一心,愿赴死者不计其数,而观乌桓不过为利而聚,焉敢死战?人和尽失。” “其一:时将至六月盛夏,炎热难耐,我军大可守株待兔,而乌桓需来回奔走。天时可占。” “而由于乌桓俱是骑兵,有马快之利,即便幽州集中兵力前去渔阳城,乌桓见汉军势大,大抵便是呼啸散去。” 随着李基不急不缓地分析着当下的局势,在场不少人的眉头不禁为之一凝。 刘虞沉吟了一番,也转而表示认同。 刘虞坐于主位,公孙瓒与李基各自坐在左右侧首座,且公孙瓒与刘虞的心腹可谓是泾渭分明地各坐一侧。 “根据探子汇报的迹象,如今大量乌桓正从四面八方往着渔阳城聚集,欲强破渔阳城。而待渔阳城一落,必将顺势南下进攻蓟城。” “其四:幽州有仁德州牧统筹四方,又有公孙伯圭等幽燕豪勇之将,再兼之基亦有一二分急智,岂是乌桓一个个鼠目寸光部落首领可比?将帅不如。” 迎着一道道目光,李基也不胆怯,径直走到了那一面悬挂的地图之前,手指朝着渔阳城的方向一指,道。 有着李基与公孙瓒协力守备蓟城,足可保证蓟城稳如泰山。 “诸位,宴席继续,歌舞勿停……子坤先生,请坐于老夫侧位即可……” “承蒙刘使君与公孙将军看重,那么便由吾抛砖引玉,以定解当下幽州困境之法。” 而后,在李基作为主导下,刘虞与公孙瓒召集了各自的心腹部众参加了这一场军议。 被李基这仿佛随手一抚便可将乌桓如尘埃般从大汉的棋盘中扫去的气度所感染,尤其是提及武帝所扬的强汉之名,更是让发须俱白的刘虞不禁顿生老夫聊发少年狂之感。 “其五:乌桓乃为劫掠而来,后勤多乃就地牟取,而我军粮仓却是盈满,将士俱可饱腹。后勤差异。” “以天时、地利、人和、将帅、后勤五者而论,皆为汉胜而乌桓败也。” “其二:幽州地形了然于心,设伏诱敌皆可用之,乌桓乃外来者,不知地形变化。地利俱无。” “咳咳……” 有着李基居中调和,且刘虞与公孙瓒俱是觉得李基是倾向于自己的态度,这反倒是让水火不容的两人巧妙地暂且恢复了些许融洽。 “渔阳城比之蓟城小,不可久守。” 这也让参与军议的双方心腹部众相互怒目而视,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度。 因此,当刘虞带着李基回到席间时,向来颇有几分不苟言笑的刘虞,脸上也是多了几抹笑容地开口道。 即便刘虞不通兵法,也不禁感觉李基所言可谓是有理有据,并且极具说服力,令刘虞大为心动。 对于刘虞而言,无论李基之计最后是否能够得到自己的认可,只要李基能够说服公孙瓒那就已然是大功一件了。 作为刘虞心腹且主要掌管军事的鲜于辅,更是直言开口道。 “子坤先生,莫非汝派兵驰援渔阳城,又或者是欲趁渔阳城下乌桓兵力未多之际,强击乌桓?” “可前去渔阳城易,想要退却……难!乌桓届时必然如饿狼一般沿途紧紧撕咬我军,拖延我军时间,待乌桓大部赶至。” “我军下场便是唯二:要么无奈入渔阳城等死;要么在野外被聚而歼之。” 第274章 攻敌所必救 此言一出,神色最为难看的不是被反驳的鲜于辅,反而是公孙瓒。 公孙瓒此前没有与任何人说过,但是内心所想的便是尽可能集中兵力后,借助对幽州地形的了解绕到渔阳城的东面。 然后,在乌桓进攻渔阳城且立足为稳之际,奇袭乌桓骑兵的后方。 只是,在李基如此的一番分析下,公孙瓒只觉得自己欲行之事却是被评价得一无是处,甚至会陷入乌桓的陷井之中。 凭借着对乌桓的了解,公孙瓒几乎是下意识觉得区区乌桓不会想到布下这种陷阱,但久经沙场的公孙瓒略微冷静了些许后,眉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 若是一击不中,步骑混合的汉军在平原地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甩掉乌桓骑兵。 除非,公孙瓒狠下心来抛弃掉所有步兵,仅仅带着骑兵突围。 否则,李基所判断的那个被野外聚而歼之很可能就是唯一的结局。 李基以着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神色变幻不定的公孙瓒,实则这一番话本就是在暗自对着公孙瓒所说。 李基早就猜到了公孙瓒的打算,但公孙瓒过于刚烈,也就代表着他往往不会轻听他人之言。 所以,李基之前明知公孙瓒此举不可为,但却没有明着或正面劝说公孙瓒,否则公孙瓒碍于面子未必会接受,反而很可能会激起逆反心理尝试证明自己。 显然,这种间接的提醒更容易让公孙瓒接受,否则公孙瓒已然第一时间出言呵斥反驳了。 只不过鲜于辅明显不知道主角并非是他,反倒是觉得自己的提议被李基批判得一无是处,这让在刘虞麾下被全力委于军务的鲜于辅感觉被落了几分面子,反唇相讥道。 “本就是子坤先生所说的需要瓦解乌桓聚众之势,可假如不出兵前往渔阳城,难道仅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在蓟城就能够说得乌桓退兵不成?” 鲜于辅说罢,还特意地大声地笑了起来。 顿时,不少以鲜于辅为马首是瞻的将领们,也是纷纷地跟着嘲笑了起来。 对于刘虞一系的心腹部众而言,只是早有耳闻刘虞两次亲自到门外相迎,并且让从事齐周带着李基亲自参观兵营、府库、粮仓等重要之地,这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嫉妒与不满! 无论是刘虞的礼遇,还是担忧于兵权被夺,鲜于辅等人自会下意识地针对李基这么一个外来者。 区区一个扬州偏远之地而来的郡丞,那什么士子之间流传的名声,自是不会被鲜于辅这些久居北地的大老粗看在眼里。 也就是曾经李基辅助刘备在涿郡大破黄巾,否则鲜于辅等将领早就更为赤裸裸地上嘴脸了。 在这一声声满怀嘲讽与轻蔑的笑声中,李基依然保持着那风轻云淡的神色,甚至不急不缓地从袖中拿出折扇缓缓摊开给自己扇了扇风,就仿佛这些笑声不过如清风拂面罢了。 对于这种状况,李基只能说早有预料。 年少成名,自然是少不得遭受质疑的。 更何况李基还是个外来者,若是鲜于辅等人心中没有丝毫想法,李基反倒会觉得自己身上是不是自带些令人见之折服的气场。 只是李基没有生出丝毫愠色,反倒是坐在上首处的刘虞声音一沉,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呵斥。 “安静!外敌当前,子坤先生乃是世之大贤,便是连卢子干都对其多有赞誉,尔等比之卢子干又如何?何以言笑嘲讽之?” 当即,鲜于辅等人笑声几乎是为之一顿,这一番话显然已经是说得极重了,以至于鲜于辅等人一时竟有些不敢直视少有发怒的刘虞。 李基则是朝着刘虞微微拱手,道。“刘使君,鲜于将军也只是忧于战事,一心为公罢了。” “此乃军议,岂容以私心而废公事,下不为例。” 刘虞沉声地说罢,然后才朝着李基微微拱手,道。 “让子坤先生见笑了,还请继续,如何方可瓦解乌桓的聚众之势。” “此事……不难!” 李基先是自信地道了一句,转而走回到地图前指着渔阳城开口道。 “若是正面前往渔阳城阻挠迎战乌桓,自是以弱击强,且很可能会落入贼人所设陷阱。因此,不妨采用围魏救赵之策,攻敌所必救,自可瓦解乌桓毫无顾忌的聚众之势?” 围魏救赵? 攻敌所必救? 此言一出,顿时便让在场不少将领只觉得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由于匈奴、鲜卑、西羌、乌桓等异族大多都是主动劫掠的一方,因此大汉基本都是处于守势反击,这反倒是让不少将领陷入了一个惯性思维中。 一时间,有些将领几乎是下意识地相互讨论了起来。 “可,如何攻乌桓所必救之处?” “此倒是一个好法子,但是乌桓人最为看重的圣山乌桓山远在草原深处,又有谁人能效仿冠军侯深入草原直击乌桓山?” “难难难。” …… “何须攻乌桓山?” 李基的声音打断了众将的讨论,转而开口道。 “建武年间,便有大量乌桓人迁入并、幽二州之中,甚至就连如今的乌桓王丘力居也是居于汉土。” “住汉土,吃汉粮,为汉臣,却起反叛之心攻伐汉城,劫掠汉民,端是可恨之极。” “寇可往,汉军不可往乎?” “汉土境内乌桓既生叛乱,我等汉臣自当平叛,何不遣一支骑兵先自广阳北部而出,再绕至渔阳郡的乌桓定居点,一路往右北平、辽西横扫而去。” “如此一来,诸多自幽州境内各个部落而出兵的乌桓自会人心惶惶,更是不可能对那一支骑兵视而不见,聚众之势自解!” 随着李基那沉稳又不失飘逸的声音落下,公孙瓒几乎下意识地起身抚掌大赞了起来。 “好!好一个攻敌所必救,围魏救赵!!” “岂能只容那乌桓贼子劫掠汉民却视我大汉如无物,这等反复无常之蛮夷,合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杀我汉民一人,我就屠他五人!” 只是,刘虞听闻此言,神色却是显得犹豫不定地开口道。 “慢着,子坤先生,那些乌桓定居点恐怕大多只剩老弱妇孺,屠戮老弱妇孺若岂不会显得我大汉与乌桓一般残忍?” “再者,就怕此法反倒会激怒乌桓,使乌桓与大汉结下血海深仇,且亦是为了报复而大肆屠戮汉民也。” 公孙瓒闻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反驳道。“迂腐!!难不成就只允乌桓杀汉民不成?还是你刘伯安有别的法子?” 鲜于辅等人见状,顿时纷纷起身呵斥公孙瓒的无礼举止。 “大胆!公孙瓒。” “你是想以下犯上吗?” “休得在主公面前无礼。” …… 而公孙瓒的心腹部众尽管少了一点,但也是纷纷起身对着鲜于辅等人反唇相讥了起来。 一时间,这一场军议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双方均是一副剑拔弩张姿态。 只是不管是刘虞还是公孙瓒,俱是明白眼下大敌当前,绝不可生内乱。 因此,这个剑拔弩张之势仅仅维持了数息,就分别被刘虞与公孙瓒各自制止了下去。 而后,刘虞也不理会公孙瓒这个武夫,转而看着李基,问道。“子坤先生,莫非除了此计之外,再无他法?” 李基拱了拱手,道。 “刘使君,还请恕吾才疏学浅,一时半会之间只想得这一可行之策。且只要此策成功,以基的估算,最少也可引走八万左右的乌桓骑兵开始对那一支奇袭扫荡的骑兵进行围剿。” 某种意义上,这无疑也是攻守易形。 原本乃是乌桓骑兵尽占幽州平原地形之利,可反过来,同等数量下的乌桓骑兵想要围剿汉军骑兵同样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且再辅以虚实之计迷惑乌桓,李基在以“计谋模拟器”推演出引走了近半的乌桓骑兵。 这一句话,无疑是彻底说动了刘虞。 本来骑兵在守城之时所能发挥的效果就远不如步卒,因此若是调遣幽州骑兵能引走近半数的乌桓骑兵,那么无疑是让蓟城所要面临的压力骤减。 即使后续数量减半的乌桓依然前来进攻蓟城,但在双方兵力差距明显缩小的情况下,不仅乌桓不可能攻得下蓟城。 甚至,乌桓轻易也不敢再分兵两部,一部用以钳制蓟城,一部继续南下扫荡劫掠,以免被汉军分而破之。 刘虞结合着此前李基曾经为他所分析的战况,即便是性格保守如他,依然不得不承认彻底心动了,并且此计确能完美解了当下幽州之危。 “等等,主公。” 就在这时,一直都默不作声的齐周却是忽然出声。 “齐从事,莫非你有什么见解?”刘虞问道。 “正是。” 齐周先是躬身朝着李基行礼,然后开口道。 “子坤先生所设之计确是能大为缓解当下幽州之危,但那些定居汉土的乌桓人已有百余年时间,对于附近地形早就了然于心。” “再兼之倘若乌桓骑兵如子坤先生所预料那般动用八万乌桓骑兵前去围剿,那一支前去袭击的骑兵……危矣!” “那一支骑兵一旦被消灭,必将再度回转蓟城,甚至携有大怒,其祸更甚也。” 第275章 战略上的诱饵 李基看着齐周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诧异。 不想这个做事一板一眼,仿佛不怎么会转弯的从事齐周,居然还能有这么一番见解,一语便点出了此计最大的风险以及弱点。 欲横扫乌桓定居点,逼迫乌桓分兵来攻,那么自然需要抽调大量骑兵。 可一旦那支骑兵被围剿击溃,也就代表着近期内幽州将会完全丧失骑兵这一兵种。 没了骑兵在侧翼护卫,仅凭步卒想要与乌桓骑兵正面作战完全是异想天开,让幽州完全失去反击的可能,仅能龟缩在城中坚守。 再兼之定居点被扫荡屠戮,必然会引起乌桓人的忿怒,事后完全可以想象乌桓人必然会将这些愤怒完全发泄到汉民的身上。 这些,李基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但,以弱击强,还想不冒任何风险是不可能的。 李基手中的折扇一收,笑着道。“齐从事,不知你可还记得此前请你调取了幽州关于乌桓的所有记载?” “自是记得。”齐周点头应道。 “乌桓一族迁入汉土之后所有的定居点已尽数被吾所记住,且吾已依据幽州地形推演计算出了一条扫荡诸定居点的路线。” 李基笑吟吟地说着。 “依此路线而行,可保那一支骑兵在大量乌桓骑兵围剿中脱逃而出,牢牢地牵制住乌桓骑兵而无损。” 这一发言,若是刘备在此,自然会深信不疑。 但刘虞、公孙瓒、齐周等人,明显流露出了几分怀疑与犹豫。 不过言尽于此,李基已然不急了。 因为刘虞没有更好的选择,公孙瓒更没有其他的选择,除了相信李基之外,再无他法。 刘虞本意也就是一味死守蓟城罢了,但仅仅调动骑兵的情况下,对于刘虞原本的战略几乎没有多大影响。 至于公孙瓒,本就不是由于风险而踌躇不前之人,在奇袭渔阳城附近的乌桓骑兵与扫荡乌桓定居点之间选择,公孙瓒自然明白哪一种选择更加高明。 “子坤先生,需要多少骑兵?”刘虞问道。 “两万。”李基答道。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几乎以为听错了。 “子坤先生,眼下的幽州即便抽调所有骑兵,也远远没有两万骑兵。” 顿了顿,齐周连忙提醒李基之余,连忙道。 “而去奇袭乌桓定居点不是该以数千为最佳乎?骑兵过多,反而会不够灵活,容易被乌桓骑兵追上包围。” “三千骑兵,如何能让乌桓调动八万骑兵围剿?” 李基仅仅是这么道了一句,就让齐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派去扫荡乌桓各个定居点的骑兵,本意并非是对乌桓定居点造成多少杀伤,而是逼迫乌桓骑兵分兵。 三千的饵,最多也只会让乌桓调动万余骑兵咬钩。 而想要引走八万乌桓骑兵,那么派去扫荡乌桓定居点的骑兵自然不能少。 刘虞叹息了一声,道。“子坤先生,只是幽州当下确实没有两万骑兵。” “有!” 李基摇了摇头,转而开口道。 “此前基不是请求刘使君自代郡与上谷郡的马场之中调拨八千战马过来?只需等那批战马抵达蓟城,自然就有这个数目了。” 随着李基的话音落下,鲜于辅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出一阵笑声。 “啊哈哈哈……” “我还道子坤先生多智近妖,不想却是道出这等天真之言。” 顿了顿,仿佛是勉强止住笑声的鲜于辅一脸讥讽地开口道。 “此前据闻子坤先生也曾在涿县久居,莫非是去吴会之地太久,以至于连骑着战马的步卒和精锐骑兵的差异都分不清了?” “即便调了八千战马过来,但骑兵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训练出来的……” 然而,随着鲜于辅不断说着,李基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显得意味深长且充满了一种包容与鼓励的味道。 直至,鲜于辅也完全反应了过来。 若仅仅是袭击仅剩老弱妇孺的乌桓定居点,数千之数的精锐骑兵就已经足以扫荡了。 那多出来的八千匹战马所驮的是骑兵,还是步卒,在战略上又有什么区别,甚至步卒打扫扫荡完毕的乌桓定居点还会更利落一点。 以着幽燕之地的民风,想要抽调出八千懂得一点点马术的步卒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不仅仅是鲜于辅,在场略通一些兵法军事之人也是接二连三地反应了过来。 重要的是骑兵数量,足以引起乌桓人重视忌惮,不得不派遣大量骑兵去围剿的数量。 “妙啊!妙啊!!” 公孙瓒忍不住大赞了起来,道。 “子坤先生原来早有准备,甚至想到了以步卒混入其中充当骑兵的法子,可堪天衣无缝,那些乌桓贼子断然难以识破。” 李基谦虚地拱了拱手,答道。 “前去扫荡之前或是八千步卒,不过以幽燕之士的底子,说不准扫荡了一圈兼以练兵,说不准便当真是两万骑兵了。” “有理!” 公孙瓒点了点头,颇有些自傲地说道。 “若论骑兵,当世自当首推幽燕,只需给某足够的时间与钱粮,莫说是八千,就算是八万骑兵也能练出来。” “正好,那些乌桓贼子留在定居点的老弱妇孺,合该成为某练兵所用。” 刘虞对于公孙瓒那准备残杀老弱妇孺不以为耻,反倒是充满期待的反应略有些不满,但一番讨论下来。 刘虞也不得不承认李基之计确乃当下治乌桓之患的良药,而纵观幽州有能力且有威望统领两万骑兵前往扫荡乌桓诸定居点的,也唯有公孙瓒。 如此一来,即便刘虞与公孙瓒之间依然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理念矛盾,但当下战略已定的情况下,还是迅速地相互配合了起来。 公孙瓒以及李基都分别开始调兵入蓟城,然后将所有骑兵都整合到公孙瓒的麾下,步卒则是尽数用于守备蓟城。 且在李基的提醒下,随着防守的兵力变得充裕,刘虞还额外各抽调了三千步卒到距离蓟城最近的两个小城协助驻防。 如此一来,两座小城不仅可与蓟城互成犄角之势,还能避免乌桓人轻易攻陷那两座小城以为据点威胁蓟城。 除此之外,刘虞为表对李基的尊重,特允吴郡所属大军依然归李基所直接节制。 即便是刘虞本人想要指挥吴郡兵力,也须先经过李基。 并且,就连公孙瓒所准备率领前往扫荡乌桓定居点的骑兵,为免吴郡兵力遭到损伤,刘虞与公孙瓒都不准备让吴郡骑兵也加入其中。 只是,李基深谙真正精锐骑兵,是需要经过足够的磨炼与厮杀的。 长江以南,练不出真正的铁骑。 如今的吴郡骑兵也就是能欺负欺负江东人,与真正的幽州精锐骑兵相比,即便是李基都能明显感觉到差异。 再加上,李基对于自己的谋划有足够的自信,所以直接命令赵云率领吴郡骑兵也暂且加入到公孙瓒的麾下听令。 只是,赵云对于这个命令却是皱着眉地出声拒绝。 “子坤先生,请恕云不能听令。” “为何?”李基问道。 赵云拱手道。 “离开吴郡前,主公曾给云一个密令,要求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应以保护子坤先生为第一要务。云随公孙将军暂去讨贼,若是子坤先生遭遇什么危险,云将无颜面对主公重托。” “蓟城乃是守势,基只会呆在城中,且基的身边还有翼德,安有凶险?”李基反问道。 这让赵云略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提议道。“既然如此,不若让三将军率领骑兵而去,由云护于先生左右。” …… 李基。 李基怕不是疯了才会让张飞跟着公孙瓒一起去,不是担心肉包子打狗,而是以着张飞的莽撞暴脾气再加上公孙瓒的刚烈脾性。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怕不是先狠狠地干起来闹出些难以调和的矛盾。 也唯有赵云这种万金油似的温和性格,才是最为适合的选择。 “子龙啊……” 李基语重心长地开口道。“纵观主公麾下诸将,汝可知吾最为看重的乃是何人?” “云,不知。”赵云答道。 “自是你赵子龙无疑。” 李基满脸欣赏与嘉许地开口道。 “只是子龙的年纪幼,又缺乏大量统兵经验,故以无论是主公还是基还算是想对子龙寄予重担,也只能是先按捺着冲动。” “而如今,这莫过于一个最好的锻炼机会!” “伯圭兄乃是幽州宿将,精于骑兵之道,基需要子龙暂听命于伯圭兄之际,多多向伯圭兄请教,为吴郡真正练出一支铁骑之余,也希望子龙能够迅速成长为可比拟伯圭兄的骑兵统帅。” 这一番话说得本就尊崇李基的赵云,心中可谓既是激荡又是感动。 尽管赵云在刘备集团的地位不算低,但是由于赵云并没有表现出多强的统兵练兵能力,再加上年岁尚不足二十。 以至于赵云平日里除了领着吴郡仅有的三千骑兵外,大多反而做的是类似于保镖的活。 而如今,在李基看来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 赵云犹豫再三后,终是应承了下来,拜道。 “承蒙子坤先生看重,云愿听令,只是云未能护于子坤先生左右之际,还望事事小心。” 第276章 易如反掌 而即便李基提前让刘虞下令调集战马,但命令从蓟城而出抵达代郡与上谷郡的马场,然后再紧急将战马送达蓟城周边,也耗费了足足大半个月的功夫。 在此期间,蓟城中的三方兵力也初步完成了整合,且挑选出了起码可以保证基本骑马而不会落马的幽州士卒,然后组建成了一支两万之众的骑兵。 随即,雷厉风行的公孙瓒没有丝毫的犹豫,率领着两万之众便朝着离蓟城北上而去。 之所以没有直接往东,而是为了避开在渔阳城方向越聚越多的乌桓骑兵…… 在蓟城的城墙上,刘虞与李基等诸多将领目送着那一支集合了当下幽州几乎所有战马力量的骑兵远去。 “子坤先生,公孙伯圭当真可以做到横扫诸乌桓定居点,牢牢牵制约八万左右的乌桓骑兵?” 刘虞的语气之中带着相当的悲观与不信任。 李基在刘虞的面前抬起拿着折扇的手掌,然后随意地翻转过来,再摊开折扇给自己扇了扇风之余,道。 “刘使君尽可放心,胜利于大汉而言……易如反掌。” 原本李基并没有随身携带折扇的习惯,但是在这个既无空调又无风扇的时代,为了缓解酷暑炎热,李基慢慢还当真养成不时以折扇给自己扇风。 而得到了李基自信且肯定的回答,刘虞也仿佛是心中多了一丝底气,觉得那交给公孙瓒手中的两万骑兵应该不至于尽数折损殆尽。 只是,刘虞不知道的是李基所指的,可不仅仅是公孙瓒可以顺利地牵制住过半乌桓骑兵。 当下,蓟城之中的驻军,吴郡步卒约为两万七千,幽州步卒则是则是两万三千,合计恰好还能有五万步卒。 这也正是刘虞愿意将所有骑兵都交给公孙瓒的原因所在,有了足足五万步卒坚守城池,再加上粮草充足,刘虞自信就算是坚守蓟城一年都没有问题。 旋即,李基拱了拱手,请求道。 “刘使君,基亦懂一二分练兵之道,不知可否允许基每日操练城中士卒半个时辰。” 深知麾下的鲜于辅等人能力其实相当平庸的刘虞闻言,心中自是欣喜,道。 “那便劳子坤先生多费心了,且也无须限定半个时辰,子坤先生可任意操练。” 李基闻言,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笑容。 刘虞或许有几分优柔寡断以及保守过度的缺点,但不可否认刘虞待下宽厚,且亦不吝信任。 这也是李基与刘虞能够如此愉快合作的基石所在。 而也就在公孙瓒率领着骑兵一路往北绕至塞外,准备绕一圈然后再入渔阳郡根据李基所制定的路线路袭击乌桓定居点的同时。 李基所遣人送回的军报,也是经过了府衙呈至了刘备的面前。 也正是因此,这一封军报在府衙之中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以着简雍为首的文吏则是认为外敌当前,理应先合力共抗外敌; 以着张昭为首的文吏,则是认为李基这是自作主张,无视前往瀛洲之责,自作主张将吴郡四万士卒置于险地,当下令追责之。 坐在主座的刘备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看着不知不觉中渐渐壮大了的吴郡府衙中的官吏们相互争吵了起来。 显然,之前李基尚在吴郡之时还好,能够凭借着绝对的威望牢牢地镇压府衙内部一切矛盾。 可随着李基率军远征海外,吴郡府衙内不可避免地开始形成不同派系。 当下,无疑便是以着张昭为首的吴郡本土世家派系以及简雍等北人的外来者派系。 只是在李基、关羽、张飞等人俱不在的情况下,显然北人派系的声音要比吴郡本土世家派系来得要弱上许多。 这还是贾诩暗中屠戮了吴会之地过半的世家,并且源源不断地安置了自北方逃难而来的流民,大幅削弱了本土世家影响力的情况下。 可纵使如此,在仁德书院还不能稳定地产出可用的基层、中层官吏的前提下,为了最大程度地维持吴郡的稳定和发展速度,世家的力量还是不知不觉地渗透到了吴郡的方方面面。 渐渐的,在刘备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府衙之中反对李基率军驰援幽州的声音占据了主流。 在张昭的荐举下半月前才加入吴郡府衙中任职的张,在引经据典之下驳得简雍毫无还手之力后,语气一转,朝着坐在上首处的刘备躬身拜道。 “主公,李郡丞此举确是有多不妥且缺乏考虑之处,还请主公下令斥责之,让李郡丞万万不能涉足幽州之乱。” 张的发言仅仅是一个开头,紧跟在张之后。 府衙之中近半的官吏纷纷躬身下拜,纷纷向着刘备进言,俱是要求刘备重罚李基,乃至于出言提议召李基返回吴郡,换其他人替代李基的位置继续率军前往瀛洲。 这让站在刘备身侧的夏侯博见状,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难看之色。 即便根据锦衣司汇报,自李基离开吴郡后,吴郡本土世家私下的小动作就没有间断过,但夏侯博也完全没有想到府衙之内居然有过半的文吏都被吴郡世家所拉拢。 而刘备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还一直没有怎么发言的张昭,问道。 “子布,子坤离去之前曾交待内事若有不决之处可问询于你,你对于此事又怎么看?” 张昭闻言,脸色略有些变化。 张昭没想到李基会如此看重自己,甚至给刘备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这让张昭感觉自己趁着李基离开之前争权,多少有些愧疚。 不过这一丝愧疚仅仅是维持一瞬,张昭便迅速地恢复了平静,答道。 “主公,依昭所见,李郡丞或仅是年少气盛,有几分少年热血过于冲动了,主公也不宜重罚李郡丞,且派人传去命令让李郡丞勿要因为一己私念而置吴郡士卒的生命而不顾就是了。” 简雍听着这一番暗里藏刀的话语,整个人被气得都有些急眼了起来,喝道。 “张子布,汝这是何意?莫非觉得子坤先生助幽州抗乌桓乃是收了什么好处不成?” “昭不敢妄自猜测人心。”张昭拱手道。 眼看着简雍还要再说什么,刘备微微抬起手阻止了简雍,然后目光一扫下方众人,开口道。 “子布所言,不无道理,子坤未经允许便先行用兵确有几分不妥。” 此言一出,吴郡世家派系的官吏们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笑容,简雍等人的脸色反而难看到了极点。 对于吴郡世家一派系看来,在刘备麾下李基就宛如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只要刘备对李基的信任不改,以着李基的地位与能力,那么所有人都永远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 更为可怕的是,在吴郡世家暗自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李基治政对世家并没有任何的倾向,反而随着仁德书院的建立,让吴郡世家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即,再这么发展下去,刘备即便完全抛弃吴郡世家也能牢牢地控制整个吴郡。 且随着州牧之策的推广,不少世家已然看到了刘备升任扬州州牧的可能性,这让始终没有真正完全投靠刘备的吴郡世家们再也按捺不住。 在李基远征海外的这个时间节点,诸多吴郡世家为了不被滚滚向前的时代浪潮所抛弃,纷纷主动投到刘备麾下且开始抱团。 相反,简雍等代表着外来者的文吏,眉头不自觉地一拧,想要出言为李基发声且又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刻,刘备的大袖一挥,不等其余人讨论起来,就直接开口宣布道。 “对子坤的惩罚便定为罚俸三月,令其闭门思过一月,只是如今子坤领兵在外,相应惩罚便等子坤返回吴郡了再实行。” 霎时间,整个大厅都陷入了顷刻的死寂。 罚俸三月? 即便是如今李基离开了吴郡,刘备每隔三五天都依然会以各种借口让人将各种赏赐送去李基的府邸,区区三个月俸禄恐怕连刘备的一次赏赐都比不上。 至于闭门思过一月,还是等李基返回吴郡后再实行,那跟提前宣布了李基今后的假期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外来派系与吴郡世家派系的文吏之间的表情,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来了个两极反转。 张与张昭对视了一眼后,只能是硬着头皮地提醒道。 “主公,莫非你赞同李郡丞率兵参与到乌桓之乱?如此一旦大量吴郡青壮客死他乡,恐会引发民间不满。”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子坤既是如此决断,定有他的几分道理,纵有过错,那也是事后再说,此刻岂能临阵换将,又或者是轻易干扰战事前方?” 顿了顿,刘备目光分别在张昭与糜竺身上扫过,道。 “此事便如此决定了。此外,子布、子仲,汝等这几日再从粮仓之中调五万担粮草,以刚刚下水的船只送往幽州,以免幽州战事波及囤粮之处,影响了大军的粮草供给。” “是。” 张昭与糜竺闻言,只能是应承了下来。 旋即,刘备方才径直起身,拿着李基那一卷送回的军报,脚步有些匆匆地离开正厅。 第277章 如履薄冰 而在回到侧厅后,刘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手中的军报。 良久后,刘备方才神色有些凝重地缓缓开口道。 “未有提及支援之事,这么说子坤有自信可同时平定乌桓之乱以及瀛洲?” 只是,这依然让刘备有些不太放心。 旋即,刘备朝着身旁站着的夏侯博命令道。 “季常,下一趟运往幽州的粮草,你抽调一队百人锦衣卫随行前往幽州,务必要尽快弄清楚幽州现状。” “是,主公。” 夏侯博应了一句,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主公,子坤先生离开吴郡之后莫非当前说过内事不决可问张昭?那为何深受子坤先生信任的张昭会如此攻讦,且主公也并没有采纳张昭的建言的意思。” “这是内事吗?” 刘备反问了一句,顿时就让夏侯博哑口无言了起来。 内事往往所指的是政务,而外事往往指的便是军务了。 显然,关于“乌桓之乱”的相关问题,属于外事了。 “那子坤先生有没有留下外事不决该询问何人?”夏侯博再问。 刘备将手中拿着的军报敲了敲桌案,道。 “那自然是问子坤了,难不成问你夏侯季常不成?” 此言,让夏侯博不禁有些讪讪地笑了起来。 若是说赵云还算是粗通兵法,那么前半生就是个游侠的夏侯博对于兵法可就是完全一窍不通了。 即便刘备与李基对于忠心耿耿的夏侯博也多有重用之意,明里暗里也尝试过培养。 只是夏侯博对于兵法、政务均可谓是毫无天赋,反倒是对于如何潜伏、逃跑、暗杀大有心得。 因此被刘备如此一说,夏侯博非但没有生出不满,反而是一脸尴尬,不敢面对刘备。 而一个两个知心人均不在身边的刘备,也只能是对着夏侯博开口道。 “而子坤所表明的态度不是相当清晰明了了吗?否则子坤便不会发这么一份军报回到吴郡。” “只是子坤先生一离开了吴郡,那些世家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争权夺利了……” 顿了顿,夏侯博忍不住再度确认道。“主公,真的不用理会吗?” “监督即可,无须做多余之事。”刘备摇了摇头,答道。 “可是如今他们已经在集体攻讦子坤先生,这……” 夏侯博没有接着说下去,因此即便夏侯博的政治细胞不多,但也明白自己掌管着锦衣司该完全站在刘备的立场,不能表现得对李基过于倾向。 刘备想了想,开口道。“放心吧,季常,这是子坤离开吴郡之前的交待,并且子坤也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啊?”夏侯博大为诧异。 “派系,是不可避免的。” 刘备缓缓地开口说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私心,自然而然也就会形成派系,这是永远不可能避免的。” “之前,纯粹只是子坤的存在镇压了府衙之中所有官吏的其他想法,所以不管是否有私心,想要在吴郡之中立足就必须向着子坤靠拢。” “可子坤的离开,无疑是给了吴郡本土世家一点点喘息的机会。而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唯一的机会,牢牢地开始抱团起来。” 夏侯博听完之后,只觉得……好复杂。 明明锦衣司的绝大部分情报,夏侯博几乎都会过目一遍再送去给刘备与李基,以防出现什么大纰漏。 可是,夏侯博完全看不出其中存在着如此复杂的关联与问题。 而刘备看着夏侯博似乎是听得云里雾里的表情,不禁回想起李基曾经对于夏侯博的评价。 【主公觉得季常……不太合适?为何?明明最合适的便是季常无误了,正因为季常的脑子空空,才不会产生太多不必要的念头和想法。】 只是夏侯博感受到刘备那似乎饱含着几分复杂的眼神,下意识就想要证明自己,努力思考后,问道。 “主公,可那样一来的话,子坤先生岂不是在给自己制造敌人?” “潜在暗处的敌人可比明面上的敌人要麻烦得多了,且……” 说到这里,刘备笑了笑,接着说道。 “依吾所见,子坤明显就是想要他们自觉抱团,如此才能利用他们。” 夏侯博咬着牙,硬着头皮地答道。“原来如此。” 刘备自然不信夏侯博当真是懂了,但也没有揭穿夏侯博,心中颇有些忧虑于李基之余,叹息了一声看着桌案旁所堆的政务。 直至李基暂时离开吴郡后,刘备才进一步地意识到李基到底有多能干。 即便是李基给刘备留下了足够两三年所用的治政“攻略”,刘备代替着李基亲自去负责那种种事宜之时,依然有着一种要多长脑子才够用的感觉。 离了李基,刘备莫名就有了一种举步维艰的错觉,生怕随意一个抉择便会导致眼下吴郡的大好局面瓦解。 “如履薄冰”四字,颇能形容刘备当下的状态。 因此,之前在正厅之中吴郡本土世家派系的诸多官吏所说的废话,刘备几乎没有听进去,唯独那一句“召李基返回吴郡”的建言,刘备是真的彻底心动了。 而除了刘备此刻收到了关于“乌桓叛乱”的情报外,这一消息也几乎传遍了大汉绝大部分的州郡。 朝廷,自是知晓。 面对着刘虞一封封关于“求援”的上书,无论是天子还是满朝公卿也只能是权当没有看到。 不是朝廷不想救,而是如今的朝廷已然无力去救。 西羌之乱旷日持久,却是迟迟都没能彻底平定,这也不仅快要完全掏空了国库,司隶兵马的损失亦是尤为严重。 在平定西羌之乱前,朝廷已然是顾不上幽州的乌桓人了。 因此,天子刘宏除了只能给刘虞下达了一个可以“便宜行事,抵御乌桓”的旨意外,实质上的支持可谓是完全没有。 可以说,接近坍塌且破破烂烂的大汉,眼下已经全凭着最后的一点底蕴在支撑。 …… 也就是在这种局势下,公孙瓒领着两万大军从塞外绕了一圈,重新回到了渔阳郡北部。 第一个乌桓定居点,已然出现在了公孙瓒的眼前。 由于这些乌桓在大汉边陲已定居了百余年之久,深受汉人文化所影响,以至于他们在边陲之地不再是住着简陋的帐篷,反倒是修建出了一栋栋房屋。 这让公孙瓒眼中的冷意更甚,手掌朝着前方一挥,原本就直属于公孙瓒的七千精锐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包围了上去。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激昂的号角声响起。 面对着这种仅有低矮围墙防备野狼的乌桓定居点,七千精锐骑兵几乎是宛如摧枯拉朽般杀了进去。 这一处乌桓定居点的青壮早就南下劫掠,留在定居点之中几乎都是老弱妇孺,如何能挡得住精锐汉骑? 喊杀声与惨叫声仅仅持续了一刻钟左右,便彻底停歇了下去。 然后,公孙瓒又派千骑在周边散开充当斥候,避免有什么漏网之鱼不在定居点,夜间才开始回来的也一并做掉。 至于其余奔波了四五天的骑兵,则是被公孙瓒安置在定居点之中充当临时军营。 并且,这些乌桓定居点最不缺乏的就是牛羊马等畜牧,公孙瓒更是下令大肆宰杀牛羊,以缓解接近极限的军粮。 骑兵行军,再加上要求有足够的机动性,自然不可能带上多少辎重粮草。 公孙瓒一行,每人也仅仅是随身携带足够七日所用的干粮。 而公孙瓒有条不紊且熟练无比的安排,令跟在公孙瓒左右的赵云只觉得是受益良多。 唯独让赵云忍不住微微皱眉的,便是定居点之中随处可见的老弱妇孺尸体。 并且,公孙瓒非但没有下令收敛尸体,反倒是令那些骑着战马的步卒将每一具尸体的首级给斩下来,建京观。 对此,赵云心中难以认可,但也知这是公孙瓒在刻意激起乌桓人的愤怒以及恨意,继而让乌桓人不死不休地追击他们。 ‘有伤天和啊……’ 赵云暗暗地感慨着,直至被一连串哭声所惊醒。 同样被这一连串哭声所惊的,还有站在赵云身旁的公孙瓒。 当即,身穿着一身白甲的公孙瓒领着赵云大踏步地朝着哭声响起的方向走去,只见在汉军的包围中有着二十余个六岁以下的孩童。 “发生何事?”公孙瓒皱着眉问道。 为首的一个伍长看着公孙瓒满脸不悦的样子,硬着头皮地上前禀报道。 “将军,这些孩童都是藏在地窖之中发现的,并且全部似乎都不足六岁,按照胡人的规矩部落攻伐,低于车轮的孩童是不杀的,所以……” 公孙瓒当即勃然大怒,一脚便将那伍长踹倒在地,怒声道。 “笑话,什么时候汉人需要遵守胡人的规矩了?即便是低于车轮不杀,某的规矩那也需要低于放倒在地的车轮。” 而赵云看着那一张张身穿异服却稚嫩的脸庞,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上前劝阻道。 “公孙将军,那些孩童年纪未必还能记得住事,留之或也无妨。” 公孙瓒猛然扭头看着赵云,脸上怒气横生,但又硬生生地压抑了下来,冷笑着开口道。 “子龙,汝觉得乌桓是如何学会可以让幼童藏于地窖之中躲避刀兵的?” 霎时间,赵云想到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发冷。 第278章 残酷的一角 赵云张了张嘴,抬眸间却是看到眼前公孙瓒那冒出些许血丝的眼睛之中,所充斥的是极致的恨意。 骤然间,赵云想起了什么,公孙瓒……出身于辽西郡令知县。 那个地方距离长城不远,距离辽西郡一些乌桓定居点也不远。 “云,妄言了。” 赵云拱手道了一声,蓦然明白了自己既然未曾从乌桓手中保护惨死在刀兵之下的汉民,如今又有何资格与立场去阻止公孙瓒。 旋即,赵云背对着转身走开。 而公孙瓒也等着赵云走远一些距离后,方才朝着那一队士卒摆了摆手。 等公孙瓒再出现在赵云的面前之时,那身上的白甲已是多了不少还冒着热气的血迹。 “子龙,汝的善心还是多留些给大汉子民,在边陲之地惟有杀戮。” 公孙瓒以着铿锵有力的声音朝着赵云道了一句。“胡人可不会听你说什么仁义道德,唯有绝对的武力才能保护脚下的土地不受劫掠。” 独自走开了一阵的赵云,此刻也已是渐渐明白了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公孙瓒凝视着赵云一阵,本来公孙瓒多少有些不太喜欢赵云的温和性子,但看在李基的面子上,且李基曾私下请求公孙瓒多加指点赵云。 “子龙,跟某来,让你看点东西。” 旋即,公孙瓒朝着赵云挥了挥手,领着赵云朝着这一处堪比普通小镇大小的定居点某处方向走去。 “在这种大型的乌桓定居点,往往最不缺的除了牲畜外,还有一些过得比牲畜还不如的……” 公孙瓒平静地说着,让赵云心中升起着些许疑问。 很快,公孙瓒便是领着赵云走到了一处被一队士卒包围了起来的建筑,外表上与定居点的其他建筑颇为相似,就是隐约散发着一股恶臭。 “清点过了吗?” 公孙瓒对着那一队士卒的什长开口问道。 “将军,已经清点过了。”什长连忙答道。 公孙瓒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抱胸,朝着赵云开口道。 “既然这样,那子龙进去看看吧。” 赵云闻言,略有些疑惑,但素来听从命令的习惯,让赵云选择径直拉开那建筑门口的帘子走了进去。 进去后,恶臭之味更甚,让赵云都忍不住眉头紧皱。 而等赵云看清里面的环境之时,发现那是类似于地牢的结构,长长的走道有着一间又一间的房间。 赵云走到最近的那一间,往着里面看去。 其中所关着的是五六个赤裸且蜷缩着身体的人,俱是女性,目光呆滞,头发凌乱,且从屋内的痕迹来看,无论是进食或是排便无疑都只能在狭小的屋内进行。 昏暗且恶臭的环境,眼前的这一幕让赵云的呼吸为之一滞,且细细辨别后,赵云发现这些都是汉人女性。 一向脾性温和的赵云,牙关紧咬,迅速地从那些女性的身上挪开目光,然后沿着通道快步地走了下去。 二十余个房间中,每个狭小的房间都关押着五六个汉人,有男有女,俱是剥光衣物。 等赵云沉着脸,满腔怒火地走了出来之时,公孙瓒方才缓缓地开口道。 “乌桓最喜奴隶,又由于不是鲜卑对手,所以获取奴隶的来源除了少部分是攻击其余乌桓部落所俘虏之外,绝大部分都是汉人,最喜的奴隶也是汉人。” “汉人女子貌美,汉人男性擅于耕种,而为了防止汉人奴隶逃跑,所俘虏的汉人往往都会被剥光衣物集中关押……” “几乎每个乌桓定居点,都会有这种专门用于关押还没有分配的汉人奴隶的地方。” “且应该在不久前,这乌桓定居点南下打草谷的乌桓人送了一批挑选好的俘虏回来,所以才会有百余汉人奴隶被关押在这里。” “子龙,这……仅仅是边陲之地残酷的一角罢了,用你的双眼去看看什么叫做残酷,它会告诉你刘伯安那一套软弱与仁慈会是何等的可笑。” 最后,公孙瓒拍了拍赵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着。 而在这一会功夫,另一队在定居点各处收集衣物的士卒也将一些衣物送了过来,公孙瓒也开始处置起这些被关押的奴隶。 欲求死者,公孙瓒赐快刀一把让其自刎;仍有牵挂欲回家乡者,则是赠快马、衣物、干粮,让其自行离去。 至于极少一部分心怀仇恨的青壮男性,公孙瓒则是将之收入军中暂用。 而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大军在这处乌桓定居点休整了一夜,然后翌日清晨公孙瓒才再度率领着大军往着下一个乌桓定居点赶去。 如果说有了什么明显变化的话,那便是平日里总会温和谦逊待人的赵云脸色阴沉之极,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怒意。 这一刻,赵云隐约间明白了为何子坤先生会如此强烈要求自己随公孙瓒出征了。 不仅仅是为了可以向公孙瓒请教以及训练出一支精锐骑兵,更重要的是赵云首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愤怒。 对于如今都尚未没有二十岁的赵云而言,那一幕幕记在心底的场地,让赵云胸腔之中的愤怒久久难以消退。 而接下来公孙瓒所率骑兵凭借着高机动性以及地图指引,几乎保持着每两日踏平一处乌桓定居点的效率疯狂扫荡着渔阳郡北部。 然后,方才在李基提前制定的计划要求下,离开了渔阳郡直奔处于更东方向的右北平郡而去。 也就在公孙瓒率军开始离开渔阳郡之时,在渔阳城城下所聚集的乌桓人已高达十四万之人,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乌桓人从各个部落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对于过去百余年来,只能在鲜卑、匈奴、大汉的夹缝之间左右横跳求生存的乌桓而言。 这一次公然大肆劫掠大汉,并且已经几乎攻陷了幽州三郡之地,无疑于是一次让所有乌桓人由上而下都兴奋不已的狂欢。 在那连绵数里之远的乌桓大营的中心大帐中,张举与丘力居共坐于上首,一侧是以张纯为首的汉人心腹,另一侧除了难楼、苏仆延、乌延三位自称为王的乌桓大人外,还有着一众邑帅。 而在如此闷热的天气下,除了汉人会讲究礼仪外,其余的乌桓人在大帐内几乎都是赤裸着上身,各自都在把玩着美貌女性之余,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 且在宴席中心还有六个强忍着恐惧在舞蹈的舞姬,周边那一双双就似是野兽般绿油油地打量过来的目光,让这些舞姬双脚直发颤,但也只能咬着牙不敢出现丝毫的差错。 “咕噜噜~~” 丘力居仰头满满地灌了一口酒,长赞道。“这大汉美酒当真是让人喝了又想再喝。” 体态丰满的张举尽管与丘力居共坐主位,但感受着身旁体格壮硕如熊的丘力居那粗鲁野蛮的举止,整个人却是唯唯诺诺地应着。 坐在张举下首处的张纯见状,心中既是鄙夷丘力居这等胡人的言语粗鄙庸俗之余,又是不屑于张举的软弱。 旋即,张纯只得捧起身前的酒盏,朝着丘力居敬酒,道。 “丘力居大人若是喜欢此酒,老夫府中尚有百坛,这便让人速速去给丘力居大人送来。” “啊哈哈哈!” 丘力居闻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张纯大人倒是大方,那本王就……就按你们汉人的说法叫……叫笑纳了。” “能与乌桓交好,那是此酒的荣幸。待斩杀刘虞,我主在幽州称帝立国之后,还需丘力居大人鼎立相助才是。” 张纯脸上笑嘻嘻,实则却是心痛得险些喘不上气。 美酒,在幽州可是极其贵重的东西。 丘力居闻言,脸上也是挤出着笑容开口道。 “好说好说,只要张举大人愿意如约定那般每年奉纳钱粮盐铁,本王定会按照盟约而行的。” 尽管丘力居心中同样不屑于张举、张纯,但若无张举、张纯里应外合,乌桓如何能够顺利袭杀了护乌桓校尉以及右北平、辽东太守,顺利地一举占了大半个幽州。 钱粮、兵器、甲胄、铁盐…… 这两个月来,整个乌桓所劫掠的东西比之过去五十年加起来积累的还要多,甚至近半的乌桓骑兵都已经换上了甲胄。 至于后续跟张举的盟约,丘力居自然明白这是张纯担心称帝后会遭到大汉的全力打击,所以打算依仗着乌桓的力量来抵抗大汉。 ,张举自称天子,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且声称自己将取代汉朝,让天子退位,公卿来迎。) 只是丘力居眼下自然是口头答应了下来,先将能够捞到手的好处都捞一遍,肆意地劫掠一番大汉再说。 至于后续是否援助张举抵抗汉军,那自然是到时候再行考虑。 甚至,丘力居此刻在心中不禁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大汉后续当真虚弱到连一口气扑灭张举都做不到,说不准乌桓未必不能效仿十年前的鲜卑那样直接占领汉土。 鲜卑仅仅是占了并州四郡,那乌桓若是能占了整个幽州,说不准…… 第279章 节哀顺变 不过,这也仅仅是丘力居的一些设想罢了。 强汉之名已然是深入到乌桓人的骨子之中,否则大量乌桓人也不会安安分分地在汉土定居近百余年,至今近十几年来大汉日显虚弱才敢开始偷偷摸摸地开始劫掠汉民。 且如今能够顺利攻入幽州,还是多亏了张举、张纯的里应外合。 而眼下随着乌桓各部落青壮都大肆跨过长城汇聚于渔阳城下,高达十余万的乌桓骑兵,也让丘力居顿生一种豪气以及胆魄。 曾经那镇压四方的大汉,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直视,不可挑衅的。 丘力居转了转酒盏,借着酒意内心越发兴奋之余,开口问道。 “张纯大人,话说还要等多久才能进攻渔阳城?我的儿郎们可已经等不及进入城中享受一番了。” “丘力居大人有所不知,如今的幽州州牧刘虞保守软弱,若是其一味集中兵力死守蓟城,恐难以攻下蓟城,或会对我主与丘力居大人造成不大不小的阻碍。” 张纯笑着开口解释道。 “但幽州有一骑都尉公孙瓒却是个性格刚烈,且对异族恨之入骨之徒。” “因此此前让丘力居大人暂缓进攻渔阳城且放任一些汉人探子在附近观察,本意像是想要诱使公孙瓒率军来攻,也好让丘力居大人击溃幽州如今所剩不多的有生力量。” “且蓟城那边自半月前就开始彻底封城,老夫原本留在蓟城之中的探子消息也再也传递不出来,原以为会是公孙瓒准备率军来攻,所以提前……” 只是看着张纯那一副仿佛一切都尽在把握之中,还在絮絮叨叨地分析个不停的模样,丘力居脸上不禁浮出明显的不耐烦之色,挥了挥手,道。 “得了,总之便是张纯大人的判断有误,没有将那个公孙瓒引来就是了。” 这直白的言论,气得张纯的一张老脸颇有几分涨红之色,自得含胡地开口道。“按理说不该如此,其中或是出了什么差池,兵法有云:……” 眼看着张纯又要继续长篇大论,丘力居再一次打断道。 “本王仅仅知道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没有意义的。待本王率军攻陷渔阳城,再领十几万大军南下,幽州牧刘虞如何能挡?” 顿了顿,丘力居那满是油污的大手径直往着身旁的张举肩膀一搭,低着头凑到了整个人都被吓得有些颤颤巍巍的张举面前,问道。 “未来的天子,你觉得是不是?” 尽管张举也意识到丘力居这一番话有调侃鄙夷之嫌,但是感受到丘力居那如熊一般压下来的壮硕身躯,张举整个人几乎是本能地连连答道。 “是是是……” 那个模样,如何有天子之态? 反倒像极了丘力居的俘虏,这让不少在座作为张举、张纯二人心腹的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只是随着诸多乌桓人见状,纷纷粗俗地大笑了起来,却也是吓得在座的汉人完全不敢吭声唱反调。 “行了。” 而丘力居摆了摆手,接着开口道。 “让还没有赶过来的部落加快速度,且明日就开始攻城,三日之内攻陷渔阳城,让儿郎们在城中休整两日,然后再率军南下直奔蓟城去。” “只要攻下蓟城,那么整个幽州都将任我们乌桓劫掠狂欢!” 霎时间,大帐之中的诸多乌桓人纷纷发出着一声声怪异似狼的声音,发泄着内心的兴奋。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乌桓近卫从大帐外走了进来凑到了丘力居耳边低声地道了一句。 “不可能!” 丘力居一声怒喝,让大帐内原本兴奋的声音为之一滞,诸多乌桓人、汉人目光纷纷地朝着丘力居投了过去。 只是,眉头死死地拧到了一起的丘力居并没有解释,转而对着近卫命令道。 “让人进来,直接让邑帅辨认是不是冒充的。” 近卫应了一声,退到大帐外。 片刻后,那近卫领着一个满身血污且瘦骨嶙峋的少年走了进来。 在那个少年进来后,一个原本坐在大帐角落处的邑帅骤然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问道。 “薄可,你怎么会来这里?” 只是那个乌桓少年并不懂汉话,在看到那个邑帅后,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既是激愤又是悲伤的状态,冲着那个邑帅就以着乌桓语快速地说着什么。 由于大汉的强盛,乌桓一族之中的贵族几乎都会学习汉话且以此为荣,但是汉人可没有几个会特意去学习乌桓话。 这也导致这个少年以着乌桓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乌桓人一个个似是又怒又惊,汉人则是有些不明所以。 甚至,丘力居亲自走到了那个少年面前,直接将那个少年给提了起来,直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且脸色显得越来越难看。 这让张纯、张举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顿生不妙的预感。 最终,张纯硬着头皮向着丘力居开口问道。“丘力居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丘力居转过身,看着张纯的目光之中满是凶厉地缓缓开口道。 “有一个乌桓定居点被屠了。” 张纯下意识地问道。“莫非……是鲜卑人做的?” 毕竟鲜卑人与乌桓人的矛盾向来不小,相互之间也偶有攻伐之事,只是鲜卑人的活动范围往往是在并州那边,乌桓人的活动范围则是在幽州附近。 丘力居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汉人,并且这个儿郎声称见到了大概三万左右的大汉骑兵。” “不可能!” 不仅是张纯,在大帐之中的所有汉人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发出了这一声惊呼。 而张纯整个人为之一愣后,连忙答道。 “如今的大汉在幽州根本不可能凑得出三万骑兵。” “莫非张纯大人觉得这个儿郎在说谎?”丘力居反问道。 很快,张纯就想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漏洞,反驳道。 “有可能是看错了,甚至是这个少年被收买了,否则整个乌桓定居点都被屠,他是怎么在看清敌军数量后逃出来的?” “这个问题,本王已经问过他了,整个乌桓定居点都被屠尽,仅仅留了他一个活口被汉人关了起来,且留了两个汉人看守了他七天,然后再故意将他给放了回来报信的。” 顿了顿,丘力居的脸色满是凝重地接着开口道。 “并且,他的身份也已经被他的邑帅所确认,唯一可疑的就是为何汉军要特意留他活口关押七天,再任由他前来渔阳城报信?” 此刻,张纯整个人都可谓是懵的。 对于幽州,张纯可谓是相当的了解,否则张纯也不会怂恿张举与乌桓勾连,甚至意图让张举称帝立国,自己则是准备当个亲王。 如今刘虞与公孙瓒的手中,不可能有三万骑兵,甚至就连一万骑兵都未必能凑得出来。 并且,三万汉军骑兵袭击且屠了一个乌桓定居点…… 这一句话让张纯感到陌生。 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对于为何汉军要关押这个乌桓少年七天再放走报信之时,张纯反倒是隐隐有了个让他为之慌乱的猜测。 只是,还不等张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又有一个近卫走了进来汇报又出现了一个其他乌桓定居点的少年。 接下来,不到两个时辰之间,一连出现了足足七个遍布在渔阳郡北部不同区域的乌桓定居点的少年,且所哭诉的内容与第一个乌桓少年几乎完全一致。 霎时间,小半天前原本由于劫掠而在大帐之中满脸嘻嘻的诸多邑帅,此刻完全没了嘻嘻的心思,反而就跟死了亲娘那样的表情。 不,准确来说,其中有五个邑帅确实是死了亲娘。 甚至完全可以说,其中七个邑帅的九族就快随着定居点被屠而诛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消息莫说是让渔阳郡定居点的乌桓邑帅们哭声一片,其余邑帅们人心惶惶,就连丘力居都觉得眼前一黑。 尤其是丘力居根据着这些少年们所属的定居点以及释放时间分析了一下,明确地判断出那一支在乌桓少年们口中都疑似高达三万之数的汉骑,一路从西向东扫荡屠戮着诸多乌桓定居点,并且还一路奔着右北平郡的方向去了。 而在右北平郡再往东的辽西郡,那可就是丘力居直属的诸多乌桓定居点所在。 眼看着一个个乌桓人的精神状态似乎都不对劲了,依然坐在大帐之中的汉人几乎都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张纯吞了吞唾液,硬着头皮开口道。“丘力居大人,节哀顺变,当下最重要的还是……” 然而,张纯不吭声还好,一吭声就仿佛是一滴水落入了沸油之中,瞬间激起了那几个已经被偷家的邑帅们的癫狂愤怒,一个个拔了弯刀就朝着坐在对面的张纯、张举等人冲了过去。 “汉狗,我杀了你!” “阴谋!这绝对是阴谋啊,我前脚才率领部落青壮离开,后脚整个部落都被屠了……” “杀了你们这些汉狗……” “我的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全死了,全死了!!你跟我说节哀顺变??!!” 第280章 蹋顿 这一幕,吓得张举整个人都有些瘫软在地,距离乌桓邑帅们较近的几个汉人几乎是惨死当场。 张纯见状,下意识拔出腰间佩剑自保之余,脸色有些惨白地大声喝道。 “丘力居大人,难道不知这是刘虞的离间计乎?” 默许了部下们以这种方式发泄愤怒的丘力居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挡在了张举、张纯面前,喝道。 “慢着!” 这即便如此,原本双方其乐融融的大帐已然是血流遍地。 原本张举、张纯所带来的心腹尽数被乱刀分尸,唯有被丘力居所护着的张举、张纯暂且无恙。 而张纯得了这一丝喘息之机,连忙极力解释道。 “丘力居大人,这些乌桓少年均是汉军特意放回来的此事若是与我有关,我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乌桓大营之中?” 此刻渐渐冷静了下来的丘力居,也意识到恐怕是杀错人了。 最初本就是张举、张纯主动勾连上丘力居的,并且据丘力居所知,张举暗中甚至都准备好了冠冕龙袍。 再加上大汉如今正与西羌交战,难以腾出精力之际,如何也不可能在幽州主动挑起战事才对。 “险些误会了张举大人与张纯大人,皆因汉人狡猾奸诈,险些中了离间之计。” 丘力居脸上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却也是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沉着脸地问道。 “只是二位大人不是言辞凿凿地说刘虞与公孙瓒不和,且眼前幽州最多只有一万可用的骑兵,那三万骑兵又是从何而来?” “此事……此事……老夫亦是不知。” 张纯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是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与幽州相邻的三州之中,并州饱受鲜卑劫掠,冀州屡遭天灾、瘟疫、兵灾之祸,至今都还没有恢复元气,青州更是再度爆发了黄巾兵灾。 正是通过方方面面的情报确认了大汉各地如何都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支援幽州,张纯才会如此肯定地举起反旗,引乌桓入关。 丘力居闻言,眉头不由得死死地拧在一起。 丘力居并没有怀疑张纯说谎,而是暗恨张纯果真是个废物无疑,就连幽州兵力状况都弄不清楚。 只是眼下的乌桓并不具备占领且统治汉土的能力,再者张举、张纯还能够为乌桓源源不断地提供各种所需的物资,否则丘力居当真想要趁势将此二人给斩杀了事。 “想来是汉狗狡诈,暗中藏了一些兵力。” 丘力居如此为张纯圆了过来,然后以眼神威慑那些依然激愤不已的邑帅退回自己的位置。 只是对于渔阳郡本部的诸多邑帅而言,定居点被屠,无疑代表着整个部落由上而下的家人尽数被斩杀殆尽。 因此,面对着群情汹涌的邑帅们,丘力居手中的弯刀狠狠地斩落桌案一角,然后高声道。 “事已至此,难道一味地将愤怒发泄在我们的盟友身上就有用了吗?” “本王以白狼之名起誓,定然会将那些袭击了乌桓定居点的汉狗抽筋剥皮,以报此仇,且蒙受了损失的邑帅,本王也会给予大量的钱粮奴隶作为补偿。” “只要有足够的汉人女性奴隶,还需用担心部落会因此而断绝不成?” 这一连串的话语下来,那些闹腾的邑帅终于安静了下来,满意地各自退了回去。 只是渔阳郡的邑帅们暂且安抚下去,但丘力居明白真正的问题可还没有解决,那一支被多个乌桓定居点少年所证实的三万汉军骑兵正朝着右北平郡的方向去了。 而统领右北平郡诸多乌桓定居点,自称为“汗鲁王”的乌延,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丘力居,如今那一群汉狗正朝着右北平郡的方向去了,必须要尽快派兵拦截剿灭,否则别说是本王的右北平郡,别忘了右北平郡再往东就是你的辽西郡了。” 丘力居没有一丝犹豫地开口说着。 “这不用你说,就算是为了惨死在那些汉狗手中的妇孺们报仇,也必须要让那群汉狗付出相应的代价。” 早在迁入汉土之后,乌桓一族便已经没有类似于“单于”那样的首领存在,而是每一郡的乌桓定居点各自推举出一位乌桓大人作为首领。 而丘力居自称为“乌桓王”,但实质上只是辽西郡乌桓定居点的乌桓大人罢了。 如今被诸多乌桓人推举为首,完全是因为此次劫掠汉土是丘力居所推动的,且让诸多乌桓人都因为盆满钵满赢得了大量支持罢了。 因此,丘力居即便有些许怀疑那些袭击扫荡诸多乌桓定居点的汉军骑兵有诈,但为了维系这一次的乌桓联盟以及保证自己的声望与地位,也必须做出对策。 否则眼下聚集在渔阳城下的十余万乌桓联盟,将会瞬间土崩瓦解。 分兵,且分出重兵围剿那一支汉军骑兵,这是丘力居唯一的选择。 只是,丘力居注意到不少乌桓大人目光之中所透露的兴奋之色,却是陷入到了两难之地,明白一旦将大军交给权势、声望仅次于自己的乌桓大人们,那么很可能将会影响到自己想要成为乌桓之主的地位。 可除了那些乌桓大人外,还能有谁可以统领大军去征讨那一支汉军骑兵? 骤然,丘力居的心中一动,看向着一直坐在大帐角落处体格雄壮且始终没有贸然发言的从子蹋顿。 “蹋顿!” 丘力居骤然喝了一声。 而蹋顿也似乎是早有准备那般,毫不怯场地走了出来,豪迈地应道。 “父王,蹋顿在此!” 丘力居朗声地命令道。“你素有勇力,又时常通读汉人兵法书籍,又是本王长子,此次就由你率领八万大军前往围剿那一支汉军骑兵。” “是!” 蹋顿沉稳地接过命令,心中则是一阵狂喜,明白这将会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作为丘力居的从子,蹋顿并非是嫡长子,若不是丘力居的嫡子年纪小,这一次无论如此都可不能将兵权交给蹋顿。 只要牢牢地把握住兵权,那么就算是今后丘力居有意将位置传至弟弟,那么蹋顿也会让丘力居明白谁才该是乌桓的王。 而以着乌桓人的纪律性,显然没有多少保密意识。 又或者说,丘力居本来就有意借此激发乌桓人的愤怒,因此随着渔阳郡北部的乌桓定居点尽数被屠的消息传开后,大量乌桓人无疑是为了又惊又怒。 尤其是那些家人在右北平郡以及辽西郡的乌桓人,更是有种汉人的大刀已经快横在脖子上的感觉。 因此,即便一部分别有想法的乌桓大人想要给蹋顿造成阻碍,但丘力居与蹋顿依然轻易地完成了分兵,率领着大量本就在汉土边陲定居的乌桓骑兵开始朝着右北平郡的方向赶去。 而依然留在渔阳城下的乌桓人,则大多都是从其他郡赶过来的乌桓人或者是从草原而来的,并不是如何在乎汉军骑兵屠戮乌桓定居点之事。 再加上依然有源源不断的乌桓人,还在朝着渔阳城的方向集中而来。 因此即便分兵八万,丘力居仔细清点了一番兵力后发现麾下还有高达八万的兵力。 而后,在得知了汉军骑兵之事后,丘力居赫然也没有继续拖延时间的心思。 在通过张举、张纯留在渔阳城的暗子里应外合之下,不到三天就直接攻破了渔阳城。 随后,在渔阳城大肆劫掠了一番后,丘力居便直接率领着乌桓大军南下直奔蓟城的方向而来。 当蓟城之中的刘虞与李基收到探子所回报渔阳城被攻破的消息,还不足两天的时间,铺天盖地一般的八万乌桓骑兵,就如同黑色浪潮似的从远处朝着蓟城涌来。 这是李基第一次看到如此庞大规模的骑兵,即便心中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但依然为之深深的震撼。 八万骑兵奔涌的声势,就连大地都似乎在震颤。 这些乌桓骑兵行军之间或许没有什么阵型可言,整体便不过是乱糟糟的一团,但是可也正是因此觉得八万乌桓骑兵似是铺天盖地一般惊人。 这还是分走了乌桓过半骑兵,否则高达十六万的乌桓骑兵又会是何等的惊人可怖? 如果说李基还能保持基本的冷静,那么刘虞整个人则明显惊得有些脸色发白,似是摇摇欲坠一般难以站稳。 “若无城墙,如何能挡这等骑兵?” 刘虞喃喃地说着,赫然被吓得似乎要丧失心气一般。 李基见状,看着护在刘虞左右的文臣武将也是一副受惊的模样,只得主动出言安抚道。 “乌桓,一个夹缝之间左右横跳的小丑罢了,刘使君勿忧。” 这一句话,无疑是让刘虞勉强稳定了些许心神。 不管如何说,刘虞这个老头毕生同样也在为大汉而骄傲自豪着。 与大汉的体量相比,乌桓不过是一支依附着大汉的庇佑才存在下来的胡人罢了。 旋即,刘虞轻咳了一声,似是随口地解释道。 “倒是老夫年老难以久站,一时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倒是让子坤先生见笑了。” “正午阳光确是毒辣,不如刘使君先下去歇息,此处便交给基来负责,如何?”李基问道。 第281章 燕人张……三爷在此! 第282章燕人张……三爷在此! 刘虞犹豫了一下,看着城墙下方所聚集起来似是一望无际的乌桓人,还是选择不再勉强自己,从善如流地将指挥权转交到李基的手上。 随即,刘虞便干脆在齐周的搀扶下离开了城墙,返回府衙之中歇息。 待刘虞走远后,张飞当即就凑到了李基的身边毫无自觉地大声评价道。“那小老儿真没用,又不需要他上阵杀敌,仅仅是站在城墙都害怕。” “翼德!” 李基凝视了张飞一下,张飞当即就果断闭嘴了。 不过左右俱是心腹,李基倒也不担心这种话会传到刘虞耳边。 旋即,李基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城外的乌桓大军身上。 居高临下之间,再加上乌桓人似乎有意通过这种方式炫耀武力,这倒是让李基能够将乌桓人的虚实给看了个透彻。 乌桓人平时里就有着以部落为单位的生存习惯,这也让导致乌桓大军同样也是由不同部落或定居点的邑帅率领着本部青壮。 如此一来,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便是邑帅不死,所率领的乌桓骑兵往往不会直接溃败;坏处则是不同部落所组成的建制与人数不一,且不同部落之间的配合、默契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实在不多。 李基自信若是给自己三万训练有素且兵甲齐备的步卒以及一万骑兵,就算是在草原上与八万乌桓骑兵交战,凭借着阵型与不同兵种之间的配合,也绝对不虚。 在还没有出现双边马镫的时代,几乎没有骑兵能够做到来回冲阵维持阵型的步卒,胡人的战法大多也是凭借着马快进行骑射消磨步卒士气与状态。 等到消磨得差不多了,再组织一批勇士彻底冲乱步卒阵型,最后胡人再下马与阵型大乱的汉人近身厮杀。 也唯有那些精于马术且勇力出众的将领,才能做到在乱军之中还能坐在马背之上作战。 普通的胡人或骑兵在乱战之中,骑着马反倒只会成为灵活性不足的活靶子。 这也就是为何鲜于辅会说骑着战马的步卒与骑兵完全不是一回事的原因所在,因为在没有双边马镫且骑兵主要的战法就是骑射的情况下,普通的步卒骑着战马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而足足八万的乌桓骑兵足足绕着蓟城转了两圈,浩大的声势惊得不少在城墙上驻守的步卒们有些军心不稳。 丘力居也正是意图以这种方式来先声夺人,降低汉军的士气。 随后,那铺天盖地一般的乌桓骑兵停在了李基所在的东门,丘力居领着一众乌桓大人以及勇猛壮士越众而出,高声道。 “乌桓王丘力居在此,让刘虞出来搭话!” 李基见状,不急不缓地退至了张飞身后,打开折扇给自己扇扇风。 像这种完全依仗口舌的骂战,有张飞在,李基完全没有开腔的必要。 而张飞也是会意,咧着嘴巴一笑,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 自从在黄巾之乱中领悟骂战精髓且骂了个痛快后,张飞可是一路憋到了现在都没有再次发挥的机会。 如今李基如此退让出位置来,张飞如何不知道李基的意思。 下一刻,一道有若奔雷的声音在蓟城城墙之上响起,声传数里之远,距离张飞较近且毫无心理准备的士卒甚至有种耳朵在嗡嗡作响的感觉。 “就你叫丘力居是吧?俺要是你,这时候绝对没有什么时间在下面耀武扬威,毕竟前不久俺可是收到了前方军报,公孙将军马上就要打到辽西郡乌桓定居点了……” “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你丘力居还有没有母亲,要是公孙将军不小心把你母亲给活抓了,然后赏赐给我大汉士卒享用,那岂不是让你丘力居占了大汉的便宜,勉强也能算得上是我大汉的亲戚了!” 这一言既出,直至家谱的发言,纵使是对于所谓伦理并不如何看重的丘力居看来,那无疑也是莫大的羞辱。 尤其是张飞所说还是基于眼下大量乌桓定居点被正在被扫荡的事实,这更是气得丘力居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咬着牙地喝道。 “你这贼子是何人?给本王报上名来,待本王攻破蓟城,定要将你抽筋剥皮。” “燕人……” 只是不等张飞说完,李基手中的折扇便是朝着张飞的肩膀一敲,制止了张飞的自报家门。 毕竟李基与张飞之名乌桓不知,并不代表张举、张纯不知。 因此,李基若是想要有心算无心,自然不会允许张飞自报姓名。 而张飞也是会意,略微一顿,接着说道。 “区区一个胡人也配知晓俺的姓名?还是等俺真的当了你丘力居的继父,俺再告知姓名也不迟。” 此言一出,不说丘力居就跟中了强制嘲讽一般,脸色气成猪肝色,就连跟在丘力居身后的其余乌桓大人们也是忍不住纷纷发出笑声。 丘力居吃瘪,声望受损,这在其余乌桓大人看来可未必算是坏事。 只是那没有一丝遮掩的笑声听在张飞的耳中,却是被张飞以为是在嘲笑自己,当即又是大着嗓门地吼了起来。 “哪个胡人在笑?有本事就自报定居点在何处,俺就亲自领兵去端了这个定居点,做的继父,娶你的妻子,骑你的快马,吃你的牛羊。” 顿时,但凡是听得懂汉话的乌桓人脸色都一阵发绿了起来。 向来都只有他们胡人劫掠汉人,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言不合似乎汉人就要去劫掠胡人了? 尤其是乌桓不同于鲜卑,他们绝大部分族人还当真是在汉土定居,完全不是那种逐草而居的习性。 若是张飞此刻当真领着一队骑兵去袭击某个乌桓定居点,说不准还真的要直接被灭九族了。 这让这些乌桓大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之余,又几乎纷纷暴怒了起来。 “汉狗,有本事再说一次?!” “汉狗,你给等着,城破之日便是你身死之时。” “你最好别落在我的手上,否则一定要叫你生不如死……” “……” 面对着十余乌桓人的出声怒骂,张飞丝毫不惧,反而是以一敌十,凭借着如奔雷般的嗓音牢牢压制着一干软弱无力的骂声。 “俺就在这里,有本事就上来杀俺……” “有本事你就下来。” “也就你们这些胡人天天吃草,以至于脑子都塞满了野草才说得出这种话,当真以为俺不知道你们是想要诱俺下去,然后伺机攻破城门,有本事你们就上来杀俺。” “气煞我也。本王这就令儿郎们后退百丈,有本事你这汉狗就下来。” “百丈不够,有本事还是你们这些胡人上来杀俺,俺绝对不跑。” “一里,有本事你这汉狗就下来和本王决斗,本王让儿郎们后退一里,绝对不耍诈……” 听到这里,张飞忍不住扭头朝着李基看去。 第一次近距离见识的李基同样也是有些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料到张飞的强制嘲讽会是如此霸道,当即便点了点头。 张飞见状,狂喜…… “好,俺这就下来!” 张飞朝着城外吼了一句,当即就提着丈八蛇矛,兴冲冲地招呼着燕云十八骑与亲卫就下城楼去了。 那些乌桓大人们似乎也当真是恨急了张飞的那张嘴,居然当真令乌桓骑兵们后退到一里开外。 仅剩十余个乌桓大人领着一众乌桓壮士和亲卫,合计近五百人等着张飞出来决斗。 而李基确认了无诈后,方才准许打开城门让张飞领着燕云十八骑和三百亲卫出城。 看着不远处以着丘力居为首的五百余人,张飞忍不住伸手抓了抓颌下杂乱的胡须,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只是,丘力居等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反而确认张飞仅仅领着三百人出城也就放心了下来。 当即,性格最为火爆的“谷王”难楼不等丘力居下令,率先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张飞冲了过去,大喝道。 “汉狗受死。” 张飞此刻反倒是一改此前的状态,反而保持着沉默朝着难楼迎了上去。 “铛!” 马槊与丈八蛇矛在空中碰撞之间,擦出了大片的火星。 难楼只觉得双手一震,险些拿捏不住马槊,直欲脱手而出。 然而,张飞的模样更是狼狈不堪,倒提着丈八蛇矛,下意识就是拍马而逃的样子。 可,张飞拍马所逃的却是乌桓的方向,这让丘力居等人以及难楼当即发出一阵爆笑,难楼连忙骑马朝着张飞追去之余,笑道。 “你这汉狗慌不择路,也不看看方向的吗?” 一逃一追之间…… 就在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难楼只觉得即将能够抬起马槊刺中张飞的后背之时。 “胡人受死!燕人张……三爷在此!!!” 一声如惊雷般的怒吼骤然炸响,距离最近的难楼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一时失了神。 下一瞬,还不等难楼回过神来,丈八蛇矛径直捅穿了难楼的胸膛。 “起!” 一声暴喝,张飞手握丈八蛇矛爆发出惊人的蛮力将难楼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朝着丘力居等人的方向甩去。 “轰!” 这忽然的变故,让丘力居等人一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难楼的尸体砸出了一个缺口。 而再也不加一丝掩饰的张飞,手中丈八蛇矛直指丘力居的方向,高声喝道。 “胡将授首,众将士随我杀,取下丘力居的头颅!!” 第282章 乌云踏雪 “丘力居,取尔性命者,燕人张三爷是也。” 伴随着张飞如雷鸣似的声音响起,张飞整个人更是趁着难楼尸体所引发的些许混乱之际,直奔着丘力居而去。 这一幕,看得站在城墙之上的李基也是热血沸腾,扇着风的折扇也不自觉停了下来,颇有几分紧张地凝视着下方的局势。 若是张飞果真能够阵斩取了丘力居的头颅,以着乌桓的内部状况,必会引起大乱。 说不得为了争夺丘力居的那个位置,本来就是个松散联盟的乌桓大人们先自相残杀一波也毫不奇怪。 “杀!!!” 先声夺人的张飞一声比之猛虎还要惊人的咆哮之下,不少乌桓人被吓得有种肝胆欲裂之感。 而原本张飞与丘力居之间所相距的几丈距离,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彻底拉近,丈八蛇矛有如一道黑光朝着丘力居刺去。 丘力居面对着气势惊人的张飞,心中略微一慌,旋即沉稳自信地双手握着长柄大斧往前一挡之余,轻蔑地开口道。 “汉狗,找……” 只是,还不等丘力居设想着自己挡下了这个黑脸燕人的一击,然后招呼着左右勇士与亲卫将他乱刀砍死。 “铛!!” 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响起,丘力居自豪凭借勇力压服乌桓的双臂骤然觉得一阵酸麻,那长柄大斧当即就脱手飞了出去。 这让丘力居的瞳孔猛然一缩,趁着那丈八蛇矛也随着弹偏的轨迹之余,身体几乎是本能地抓起挂在马背上的长矛朝着张飞投去,然后一扯马头就朝着后方逃去,大吼道。 “快拦住那个燕人张三!” 这一刻,彻底明白了敌我差距之大的丘力居顾不得面子,明白自己绝非张飞的三合之敌,疯狂就往着后方人堆的缝隙钻去。 “丘力居休走!” 张飞身形一侧,躲开那根长矛之余,径直就朝着丘力居的方向追了上去。 只是这么迟钝了一瞬,数个亲卫已然听从命令朝张飞包围了过来。 尽管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几个起落之间,便将那几个丘力居精心挑选出来的乌桓亲卫刺落马下,但是张飞再度朝着前方的方向看去,丘力居已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可恨!” 张飞怒目瞪圆,发出一声咆哮,惊得周围下意识地包围了过来的乌桓人坐下战马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只是,张飞陷于人堆之中看不清楚,站在城墙高处的李基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暗自可惜之余,让左右士卒立刻齐声高呼了起来。 “东侧,肩膀披着白狼皮披风的是丘力居。” 一连两三声整齐的呼喊声传入张飞的耳中,令张飞的精神为之一震,目光沿着东侧看去,果真隐约还能看到一道披着白狼皮披风的身影。 也就这么一会功夫,原本在后方的燕云十八骑以及一众汉军亲卫也随着杀到了张飞的身旁。 “燕云十八骑,随俺冲阵,直取丘力居首级!” 有了燕云十八骑在左右护卫,张飞当即一夹马腹,朝着东侧的方向就冲了进去,手中丈八蛇矛挥舞之间几乎无有一合之敌。 再兼之张飞杀“谷王”难楼,退“乌桓王”丘力居,这对于在场的乌桓人所造成的威慑无疑大到了极点。 这就好比一个一拳干翻了全盛状态泰森的黑脸壮汉朝着你冲来,即便在场的乌桓人大多都是忠心耿耿的亲卫,依然不自觉地对展现出骇人武勇的张飞萌生恐惧与退缩之念。 这让导致退到了人群之中的丘力居扭头一看,发现势若疯虎一般的张飞正飞快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且蓟城城楼上还有着士卒们在齐声向着张飞“报点”,这让丘力居几乎是下意识地脱掉平时最为喜爱的白狼皮披风交给身旁的亲卫。 随后,丘力居让穿上了披风的亲卫继续往东侧逃跑,自己则是方向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深陷于杂乱战场之中的张飞只能远远盯着显眼的披风特征一路追袭,还当真被丘力居这一番操作迷惑了一下。 只是,随着城墙上的声音再度一变。 “南侧,戴白盔骑黑马的是丘力居!” 张飞闻言,目光往着南侧找寻了一阵。 白盔在一众乌桓人之中本就不多见,再加上黑马的人,很快就让张飞确认了目标。 “丘力居,堂堂乌桓王只知道狼狈逃窜吗?汝不是让俺有本事就从城墙上下来吗?现在俺已经下来了,汝为何又像个老鼠一般东躲西藏……” “直面俺!鼠辈!!!” 很快,让丘力居只觉得惊魂大失的声音在后方传来,并且又再度朝着丘力居逼近了过来。 尤其是张飞那就跟抹了蜜似的大嘴还在不断地嘲讽着丘力居,这让自诩为“乌桓王”的丘力居如何能忍? 丘力居一怒之下,直接将戴着的显眼白盔一甩,然后换上了亲卫最为常见的普通头盔。 随后,丘力居为城墙上的李基还表演了一番乌桓一族的精湛马术,在战马还在奔跑的状态,直接与身旁的亲卫互换了坐骑。 如此一来,即便是从高处看去,丘力居的装扮与普通的乌桓亲卫也没了任何区别可言。 在人头涌涌的远处战场之中,就仿佛是一只蚂蚁混入了蚁群之中,眨眼就再也难以分辨位置。 而张飞在燕云十八骑在左右掩护着一路冲杀,赶到那匹黑马的不远处,一矛刺死坐在上面的乌桓人之时,发现上面的那人已然不是丘力居。 这让张飞大为恼怒,正想要继续在周边冲杀寻找丘力居的踪迹之时。 蓟城的方向响起了一阵阵刺耳的鸣金之声,催促着张飞迅速撤退。 张飞一怒之下,手中丈八蛇矛连刺之下,直接将最近的乌桓人刺死了五六个发泄不甘,然后就准备调转马头之时,目光骤然注意到那一匹原本丘力居所骑的通体黑色,唯有四蹄白色的战马。 “乌骓马?好马!” 张飞的心中一喜,一矛挑开那匹乌骓马背上的尸体,一个翻身间落到了那匹乌骓马的马背。 那匹乌骓马本能还想挣扎反抗一下,被张飞一个爆吼,以及那粗壮得足以堪比妙龄女子腰身粗细的大腿一夹马腹,这匹乌骓马当即就安分了下来。 随即,张飞当即领着燕云十八骑自一众乌桓人之中冲杀回到汉军亲卫维持着的缺口之余,高声大笑着开口道。 “感谢乌桓王的好马,俺就不客气地笑纳了,骑上去果真舒坦又合适……” 此言一出,气得注视着张飞离去的丘力居直欲吐血。 千金易得,宝驹难觅。 尤其是被张飞给夺走了的那匹,更是遍数整个乌桓都难寻的千里乌骓马。 这让丘力居恨不得当场就上去跟张飞拼命,但一想到那一击便磕飞了自己兵器的蛮力,丘力居只能是连连催促着左右乌桓亲卫上去将张飞围杀,夺回自己的马。 母亲被骂了,丘力居还能忍,但是坐下宝马都被张飞给夺走,这简直就是触碰到了丘力居的底线。 只是,张飞所表现出的武勇已经彻底威慑住了在场的乌桓人,所过之处,乌桓人几乎都是在本能地退缩。 再加上许多乌桓人还都是其余乌桓大人的亲卫,根本就不会听从丘力居的命令。 因此,丘力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飞率领着燕云十八骑以及一众汉军亲卫,在一里外听到号角声而赶过来的大批乌桓骑兵到来前,就全数退回到了蓟城之中。 …… 而张飞的归来,几乎赢来了无数士卒的欢呼与崇拜。 在冷兵器的时代,没有什么比武勇更容易提高士气以及赢得士卒尊崇的方法了。 杀“谷王”难楼,一合败“乌桓王”丘力居,追得丘力居丢盔弃甲,甚至让一个乌桓人不惜舍弃了战马逃命。 这无疑看得诸多城墙上,原本由于乌桓示威而有心人心惶惶的汉军士卒们士气大振,且张飞骑着那匹乌骓马所过之处,士卒们的欢呼声可谓是不绝于耳。 而张飞一路领着燕云十八骑与亲卫回到城墙下,翻身下马后,还不忘伸出大手满意地摸着这匹乌骓马的马背,眼神所透露而出的是满满的喜爱。 适才在返回蓟城之时,张飞只不过是尝试着简单地提一下速,当即就明显感觉到了与此前所骑乘的战马完全不同的感觉。 尽管之前张飞的坐骑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良驹,但是跟这匹乌骓马一比可就差得远了。 对于一名武将而言,一匹千里宝驹的意义无疑是非凡的。 且若不是丘力居骑着这匹乌骓马往着人堆里钻,仅仅是在平原地区追逐,张飞反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得上丘力居。 “好好好……” 豪族出身的张飞可也算得上是个文化人,看着这匹乌骓马的白色四蹄,欣喜地开口道。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乌云踏雪’,好好地跟着俺,随着俺驰骋沙场,纵横百胜!” 第283章 身如断旗 旋即,不太放心的张飞将这匹“乌云踏雪”交给燕云十八骑亲自照看。 张飞还需闲暇下来后,再去调教这匹身上多少还带点胡味的乌骓马,慢慢达到那种心意相通的默契。 而后,张飞以着大踏步迅速地登上城墙。 只是张飞尚未走到李基的身旁,声音便是先一步地传了过来。 “子坤先生,就差一点点,俺便将丘力居阵斩了……” “翼德辛苦了。” 李基先是回头道了一句,然后安慰道。 “那丘力居好歹也是如今的乌桓首领,必然有着不弱的武勇,左右还有大量亲卫相护,难以取其性命也是正常的。” “此番翼德大展威风,让乌桓的士气大降,已有着莫大的功劳。” 被李基如此夸奖着,张飞尽管很想保持那威风凛凛的模样,但那张大嘴还是忍不住咧了开来。 或许,在绝大多数眼中,“猛张飞”的形象断然不假,环眼一瞪,就足以吓煞不少胆小之徒。 只是在刘备、关羽以及李基面前,张飞反倒一直都是那种淳朴直率弟弟一般的行事做派。 因此,别人的吹捧,张飞不甚在意。 但刘备、关羽以及李基的夸奖,却足以让张飞满足乐呵好几天的时间。 张飞咧着大嘴好一阵,方才想起来回捧李基一句。 “那也是多亏了子坤先生在城墙上让人高声指明丘力居的位置,否则俺一个转眼间就得丢了丘力居的踪迹。” 对此,李基略微笑了笑,自是不会特意在张飞面前邀功,而是重新将目光放在城外的乌桓。 在张飞的那一阵冲杀之下,所展现的惊人武勇,无疑是吓到了包括丘力居在内的一众乌桓人。 因此即便是如今丘力居恨极了张飞,但考虑到双方士气的变化,丘力居也只能是心有不甘地传令撤退,待重整士气后,再行攻城。 只是,原本就深知难以攻陷蓟城的丘力居,此刻对于攻陷蓟城这一念头更额外添了一分阴霾。 欲要攻破城池,自须有武勇之士讨下“先登之功”,在城墙上攻下一小块区域,再慢慢扩散,直至打开城门,彻底攻陷城池。 可在蓟城有着如此猛将的情况下,且顺利地耀武一番后,乌桓之中谁还敢自信能夺下“先登之功”? 这让丘力居率领着乌桓大军后退了约莫十里之地,挑了一处背临水的平坦之处扎营。 这也是乌桓大军扎营普遍选择的地形。 毕竟在人吃马嚼的情况下,不仅仅是粮草消耗极大,对于水源的需求也是极高的,所以乌桓大军往往都是临近河流区域扎营,以便于满足大量战马的水源需要。 只是在乌桓大营再度立起来后,在大帐之中所坐着的乌桓大人以及邑帅们尽数都有些沉默不语,且不时就偷偷地打量着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似水的丘力居。 死的“谷王”难楼自然是值得哀悼的,但是活下来的丘力居反倒是成了笑柄。 脱了披风,丢了头盔,没了坐骑…… 丘力居感受着每一道看过来的目光,都觉得是异常刺眼且别有意味的,甚至丘力居怀疑当时那个黑脸汉子能够在一众亲卫之中左突右奔,未必就没有其余乌桓大人暗中放纵的原因。 片刻后,明白不能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的丘力居,率先沉声地开口道。 “有没有谁能告诉本王,那个黑脸汉子到底是何人?居然连素来以武勇著称的‘谷王’难楼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试问,如何能让自己的失败变得好看? 那无疑就是吹捧敌人。 死在了张飞矛下的难楼,也就成了最好的计量单位。 而丘力居主动提及此事,反倒是让不少乌桓大人以及邑帅的注意力随之转移。 其中一个邑帅回忆了起来,开口道。 “王,我记得那个黑脸汉子曾以汉话自称是燕人张三。” “张三?” 丘力居与一众乌桓大人回忆了一下,还当真想了起来当时那黑脸汉子自称“燕人张三爷”。 只是当时被张飞的吼声所慑,相当一部分人完全来不及注意张飞所吼的内容。 “未曾听闻幽州有名曰‘张三’的如此豪壮勇猛之士。” “不过这个确实是汉狗们惯取的名字……” “哼,什么豪壮勇猛之士,依我看,那就是一个狂徒罢了。” …… 面对着大帐之中诸多乌桓人的议论纷纷,丘力居也是皱着眉头回忆了起来,完全想不起来关于“张三”的情报。 这让丘力居暗自准备遣人去向张举、张纯询问“燕人张三”这个名字。 ‘莫要让本王知道你这狂徒家住燕地何方,否则定要屠了此地,以解本王的心头之恨。’ 而“谷王”难楼的身死,让“燕人张三”之名根本就不可能在乌桓大营之中压得住。 这让丘力居需要足够的时间去重新提振乌桓士气之外,还需要将原本难楼所掌管的乌桓部落与骑兵进行分润。 这既是为了保证上谷郡方向所来的乌桓骑兵的战斗力,也是通过如此瓜分利益安抚其余乌桓大人的心思。 只是,当张举、张纯被丘力居亲自派遣心腹询问“燕人张三”之时,张举、张纯几乎是一脸茫然。 在幽州,“张”本来就是一个大姓。 再加上汉代的取名习惯往往都是单字,且平民们基本都不识字,因此名唤“张三”的平民那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因此,丘力居苦等了张举、张纯那边的消息,最终无疑是一无所得。 随后,在休整了五日后,丘力居率领着乌桓大军尝试性对蓟城发起进攻。 结果可想而知。 在双方兵力差距不大,且乌桓这边也缺乏大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完全没能给蓟城带来破城威胁之余,反倒是攻城多久,就活生生地被张飞骂了多久。 且张飞还专挑难听的来骂,骂得可谓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再兼之张飞的声音有若奔雷一般,穿透力与传播范围都尤为惊人,即便是在战场边缘指挥的丘力居等人都还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绝大部分的乌桓人都听不懂汉话,否则恐怕就不是丘力居等人气得七窍生烟,就连诸多乌桓人的士气都得断崖式下降。 不过这一漏洞,在李基临阵指挥了两日后,也就特意为张飞给补全了。 专门在城中寻了一个精通乌桓话的青年跟在张飞左右,让那青年将张飞所骂的汉话以乌桓话翻译一遍,由张飞二度以乌桓话再度复述一遍,主打一个双语无障碍交流。 “你们乌桓人是不是天天骑马骑多了,全都是罗圈腿,就连爬云梯都爬不利落了?” “哈哈哈,俺家乡七十余岁的老太太动作都比你们这些乌桓人来得灵敏,这就是乌桓人与汉人的差距吗?” “丘力居,你难道不想夺回你的马吗?为何缩在后方不敢现身亲自攻城,只派这些恐怕趴在马背上都没力气蠕动的罗圈腿来送死。” “快一点,爬快一点,俺杀得都不够起劲!” …… 一开始被猛骂了一通的乌桓人无疑是愤怒的,然后慢慢所感受到的就是无力与绝望。 攻又攻不破,骂又骂不赢…… 这让乌桓大军的士气几乎是断崖式地开始暴降,无论丘力居等乌桓大人如何督战激励,愣是难以提升攻城的士气。 渐渐的,攻城的乌桓就仿佛只是做做样子,最终甚至连装都不装的,每日就派骑兵在蓟城周边游荡劫掠,已经完全了没了攻城的心思。 只是蓟城周边早就被坚壁清野,就连蓟城最近的两座小城都增派了兵力驻防,除非牺牲相当的乌桓兵力,否则想要拿下绝非易事,反倒也成了鸡肋。 一时间,这反倒是让丘力居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今丘力居麾下的大军不过是接近八万之数,如果分出半数越过蓟城往南劫掠,这反而会让两头都有被汉军所吞的风险。 也幸好有着张举在渔阳郡以及右北平郡源源不断地送来粮草,否则丘力居还当真连留在蓟城外对峙的心思都没有。 …… 而随着蓟城与丘力居这边陷入了一个似乎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的状态,另一边由蹋顿所率领的八万乌桓骑兵,也赶到了位于渔阳郡与右北平郡交界的一处乌桓定居点。 只是,这一处乌桓定居点在蹋顿赶来之前便已经完全化作焦土。 且在焦土前方还有着大量头颅所堆的京观,旁边还插着一面旗子上还似乎书写着什么汉字。 蹋顿领着一众邑帅走到那面旗子的面前,让左右亲卫摊开那面旗子,其上赫然书写的是: 【汉白马义从,于六月一十三日屠尽此地乌桓,立京观于此!】 蹋顿见状,心中可谓是又怒又恨,拔出腰间弯刀将此旗斩成两半,喝道。 “若不屠灭所谓白马义从,吾当身如断旗!” 第284章 与棋局无异 蹋顿这一举既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也是意在收买人心。 尤其是蹋顿所率领的乌桓骑兵大多都是定居于渔阳郡、右北平郡以及辽西郡多年的乌桓人,因此在看到京观以及这一面旗子之时。 作为这一支乌桓骑兵名义上的统帅,蹋顿必须要表态,且如此也能轻易地笼络大量的乌桓人。 尤其是渔阳郡以及右北平郡已被屠了的乌桓定居点所属的乌桓青壮,时时研读汉家典籍的蹋顿明白这些是最容易被自己收为嫡系的力量。 只要拥有足够的嫡系人马,那么蹋顿与丘力居之间“谁是王,谁是臣”未尝不能是个需要重新讨论的问题。 蹋顿那豪迈悲壮的做派,也是轻易地感染了在场的大量邑帅,让诸多邑帅纷纷跟着蹋顿立誓了起来。 而蹋顿心中满意之余,略微思索了一下,不仅仅没有隐瞒京观以及旗子上所书的内容,反而主动地在乌桓大军之中宣扬了出去。 以族人之死,激起乌桓大军的忿怒与士气,甚至蹋顿还率领着大军将京观中的头颅亲手重新安置入土,然后进行了一番激昂豪壮的演讲。 这一刻,不少乌桓人记住了那个在京观之前立誓,要代族人向汉狗复仇,要将那一支汉人骑兵同样埋葬在草原之中,宣扬定要割下他们的头颅筑成京观的男人。 “乌桓王”丘力居之子――蹋顿! 乌桓人崇尚强者,崇尚气魄豪迈之辈…… 蹋顿借着这一次机会,牢牢地掌握了这一支原本与他颇有几分貌合神离的乌桓大军。 而后,蹋顿重新率领着乌桓骑兵进入到右北平郡寻找汉军的踪迹。 凭借着对地形的了解,蹋顿在耗费了约莫七天的时间后终于追到了一处还在熊熊燃烧着的乌桓定居点。 一路所过之处的乌桓定居点,几乎都是被屠戮殆尽筑成京观,且放火焚烧。 在蹋顿有意的控制下,整支乌桓大军几乎都是处于悲愤的状态之中。 “终于找到你们了,汉狗!” 看着眼前还在熊熊燃烧着乌桓定居点,蹋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快意,也不组织兵力去救火,甚至命令全军抛弃掉一些不必要的辎重,全军全速沿着乌桓定居点边缘残留着还相当清晰的马蹄印追逐了过去。 高达八万之数的乌桓骑兵不惜耗费马力,全速地奔腾之间,烟尘滚滚直冲数里,甚至就连大地都在震颤。 对此,蹋顿毫不在意…… 以着乌桓定居点的火势来推断,汉军离开很可能还不足半个时辰,必须要牢牢地咬住那一支汉军。 然而,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乃至于两个时辰…… 蹋顿依然没有追上汉军,甚至就连原本以为是汉军所留的马蹄印都早就在一条小溪旁边就开始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乌桓骑兵的战马在这种全速赶路下已然是疲惫不堪。 “怎么会?哪里出了问题?” 蹋顿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令大军暂且原地休整的同时,派遣了大量斥候在附近散开寻找汉军的行军留下的痕迹。 然而,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这让蹋顿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中计了,连忙重新掉头返回那处乌桓定居点。 只是,待蹋顿率领着全力追袭了半天且疲惫不堪的大军返回之时,这一处乌桓定居点也已然烧成了大片的残戈断壁。 而后,蹋顿深入这片残戈断壁之中探查了一阵后,脸色阴沉似水…… 被耍了! 与之前那些乌桓定居点都是四处放火烧起来的不同,这一处乌桓定居点是通过火油等引火之物烧起来的。 也就是说,只需要留三五个心腹在提前布置好的这处乌桓定居点中,都可以轻易制造出大量汉军刚刚才放火焚烧乌桓定居点离开的假象。 若是蹋顿刚刚抵达之时,先行灭火又或者多留几个心眼细细观察一阵,或许能够判断出其中的差异。 只是一路追袭了这么多天,目睹了那么多被焚烧的乌桓定居点,蹋顿已然形成了一定的惯性思维,以至于忽略了这些细节。 随后,蹋顿又派人在这处乌桓定居点四周寻找汉军离开的马蹄印,终于在另一个方向的三里外找到了真正的汉军行军痕迹。 这再一次佐证了蹋顿的判断,可惜……为时已晚! 这一次失去了先机,不仅仅说明汉军同样察觉到了乌桓追兵的位置,还足足浪费了蹋顿一整天的时间。 此消彼长之下,足以让双方的距离再度拉开许多。 …… 而在距离蹋顿约莫百里开外的一处乌桓定居点之中,公孙瓒所率领的汉军很是熟练地忙完一整套流程且驻军在其中。 不需要后勤,乌桓定居点之中自然有粮食。 甚至公孙瓒就连扎营安寨的时间都省了下来,将那部分时间用来清洗乌桓定居点,然后直接住进其中即可。 只是随着夜幕降临,平日里已是入睡歇息的公孙瓒与赵云,此刻却是在这处乌桓定居点入口处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在公孙瓒与赵云的注视下,夜幕下的远处有五骑白马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来了!” 公孙瓒道了一声,赵云的神色也是略微一凝。 因为迄今为止公孙瓒所率领的汉军扫荡乌桓定居点的路线,都是依据着李基所制定的计划所进行的。 而现在,赫然就是李基所制定的计划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在李基的计划之中,判断出乌桓追兵将会在今日追袭至上一个乌桓定居点。 因此,计划之中特意让公孙瓒耗费了相当的功夫在上一个定居点布置了引火之物,再伪装了大量马蹄印,以误导乌桓追兵争取时间。 故以,这五位白马义从所带回的消息尤为关键。 若是乌桓追兵没有与李基所预料的那样出现,并且被李基要求的布置那般对乌桓追兵误导成功。 那么原本就对李基所准备的那一份看似不可思议般的计划抱有相当怀疑态度的公孙瓒,很可能将不再依照计划而行。 相反,若是白马义从所带回的消息与计划判断的一致,那么将会成为公孙瓒继续执行那一份计划的信任基石。 也就在赵云略微走神之间,那五位白马义从已然赶到了公孙瓒与赵云的面前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 “将军,赵将军,我们回来了。” 公孙瓒也不废话,沉声追问道。“结果如何?可有乌桓追兵出现?” “有!约莫八万左右的兵力浩浩荡荡而来,且在我等依计而行提前点燃了引火之物后,那些乌桓追兵直奔着提前布置的马蹄印方向而去了,甚至为了赶路还不惜抛下了不少辎重。” 五位白马义从中为首的伍长一边说着,一边还从马鞍上解下了一面旗帜,汇报道。 “将军,所抛的辎重之中还有几面旗帜,我捡了其中一面回来。” 公孙瓒接过那面旗帜,摊开一看,上面所书的赫然是“蹋”字。 “蹋?蹋顿?!居然与子坤所预料的一般无二?!” 本就面露惊容的公孙瓒,更是一副惊叹不已的神色。 不仅仅是所预料的乌桓追兵的兵力,就连领兵之人,又是何时追到上一处乌桓定居点的都与李基所预料的完全一致。 若是李基乃是临机判断,公孙瓒还不至于如此惊叹。 可那一份行军计划,可是李基在一个月前所书的。 也就是说,李基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准确无误地判断了这个结果? 公孙瓒不自觉地揣紧手中的旗帜之余,喃喃地开口道。“玄德……当真是招揽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才啊!” 对此,尽管赵云也是相当的震惊,但莫名地升起了一种与荣有焉之感…… 一时间,公孙瓒在感慨之余,忍不住向着赵云询问道。“平日里,子坤也是如此料敌机先乎?” 赵云闻言,不自觉地思索回忆了起来。 作为时常护卫李基出行之人,在刘备集团的一众武将之中,赵云完全算得上是与李基接触的时间最长的人。 “子坤先生曾无意中说过,若是在沙盘之上推演,他可以轻松地推演到百回开外的变化……” “其中,乌桓定居于汉土百余年,再加上与幽州关系密切,所记载的情报不可谓不详细完备!” “而子坤先生在知悉敌我双方情报之下纵观全局,或许对于子坤先生而言,这与一盘棋局已然没有任何差别。” “尤其是公孙将军所率领的骑兵依据计划所做的种种事情,或许本身就引导且注定着乌桓只能以此应对,继而就宛如木偶一般如子坤先生的计划那般一步步地走下去。。” 向来颇有些几分沉默少言的赵云,这一次却是一口气说了许多,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赵云的言下之意,无非便是:我家先生乃天纵奇才,料胜败于千里之外实乃常理罢了。 这一刻,公孙瓒沉默了良久,方才遥遥地朝着蓟城的方向一拜。 此前,公孙瓒所信服李基的莫过于那一份大义,如今更是折服于李基所展现的能力,且由衷地羡慕起刘备。 第285章 白马义从 ‘有此大才辅助,何愁大志不成?’ 公孙瓒暗自叹息,为何在涿县之中认识李基的并非自己,否则若是有如此大才相助,何愁不能灭尽世间胡人? 不过公孙瓒回想起李基那一份计划的后续安排,脸上旋即忍不住挂上了一抹意味深长且残忍的笑容。 原本,公孙瓒一直都觉得后续计划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但此刻却觉得或许果真具备几分可行性。 ‘一次性将乌桓的脊梁骨彻底打断,让其成为一条只能苟延残喘的守户之犬……’ 旋即,公孙瓒又细细地询问了一遍这五位白马义从所提供的情报上的细节,心中彻底有底之后,朝着赵云道。 “子龙,夜已深,先行歇息,明日再依子坤先生之计行事。” “是,公孙将军。”赵云答道。 而与赵云并行朝着乌桓定居点之内走去之时,公孙瓒略微犹豫了一下后,答道。 “明日,某打算将新组建的白马义从分出一半由你率领……” 赵云闻言,为之一惊,下意识地拒绝道。“公孙将军,这如何使得?” 作为这一次公孙瓒的随军副将,赵云可是再清楚不过这一支被公孙瓒命名为“白马义从”的新军由来。 由于公孙瓒酷爱白马,再加上这一次刘虞所调集的八千战马之中有不少纯色白马,以及沿途屠戮大量乌桓定居点收集到了白色良马,方才勉强凑成了八千匹可供“白马义从”一人双骑的纯白战马。 至于“白马义从”的兵源,那也是公孙瓒从自己的嫡系部曲中抽调出最为精锐的心腹之余。 还在两万大军中挑选出了许多在行军中展露出对胡人恨意极大,又颇具马术与箭术天赋的勇壮之士,方才初步建成了这一支约莫四千之数的“白马义从”。 可以说,这一支四千之数的“白马义从”,便是如今整个幽州骑兵的菁华所在,是名副其实的精锐骑兵。 且赵云时时见公孙瓒在行军之际抽空对“白马义从”进行骑射演练,当真是尽得“其疾如风”的精髓所在。 四千“白马义从”皆可在战马高速疾驰之时随意展开维持阵型,仅凭双腿驾驭战马行进转向之余,还能腾出双手持强弓远距离射杀目标。 若是在毫无遮掩的平原地带,赵云相信这一支“白马义从”完全可以无伤屠戮三倍于己的步卒。 而赵云自问跟着公孙瓒学到了许多操练指挥骑兵的不传之秘,但也是万万没想到公孙瓒居然愿意将“白马义从”分出一半交给自己指挥。 “某意已决,与杀尽胡人的大志相比,区区部曲又算得了什么?且某亦知子坤让子龙跟在某左右的意思,莫过于想为玄德也练出一支真正的精锐骑兵。” “只是那二千白马义从最终到底有多少愿意信服子龙,又愿意随着子龙征战四方,那某可就不管了,若是那二千白马义从俱不愿追随子龙,那也怨不得某了。” 说罢,公孙瓒完全不给赵云再说话的机会,一甩披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赵云知道公孙瓒的性子便是恩怨分明,知李基所拟的计划对其志向有着莫大帮助,方才舍得以着如此方式回报。 但,赵云注视着公孙瓒紧闭的房门,还是遥遥地拱手行礼致谢。 翌日。 尽管公孙瓒说得似乎仅仅只是给赵云一个机会,但在分出半数的“白马义从”时,公孙瓒还是刻意地挑选出在幽州并无什么牵挂的“白马义从”交到赵云的手中。 “子龙,莫要辜负了某对你的期待,更莫要辜负了子坤对你的期待。”公孙瓒拍了拍面露感激之色的赵云,正色地提醒道。 “云,必不负之。”赵云沉声地答道。 而公孙瓒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 “子龙之能,某亦知晓一二,明白子龙即便年幼,但武勇已不在某之下,且统领骑兵之时似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即使教导的时间不过月余,但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教导汝的地方。” “公孙将军过誉了。”赵云谦逊地应道。 “不,这并非是在表扬你……” 公孙瓒摇了摇头,方才接着说道。 “白马义从乃是某以原本就统领多年的心腹部曲为核心所组建而成,且组建时间颇短,亦尚且多历战阵完善。” “若是某仅仅是打算赠予玄德与子坤二千精锐白马义从作为谢礼,理应再磨炼‘白马义从’一些时日再说。那子龙可知为何某如今便特意将‘二千白马义从’交付汝手?” 赵云略微沉吟了一下,心中隐隐已有了某个答案,但还是谦逊地答道。 “云愚钝,还请公孙将军指教。” 公孙瓒闻言,语重心长地解释了起来。“白马义从,终究只是最契合某的用兵风格的精锐,但未必就完全契合子龙自己。” “若是待白马义从完全成型后,即便某将二千白马义从赠予子龙,那么子龙所统率的永远都只会是一支白马义从。” “而趁着这二千白马义从的作战风格未完全定型,子龙有机会在其中打入自己的烙印,练出一支完全适合自身风格的精锐。” 赵云面露恍然大悟之时,方知公孙瓒的用心良苦,感激地说道。“谢公孙将军。” 公孙瓒摆了摆手,对此却是不甚在意地答道。 “无须言谢,某之一生恩怨分明,有恩必还,有怨亦是必还。子坤如此耗费心血拟出良谋,某身无长物,唯有以精锐还之。” 旋即,公孙瓒与赵云相互交接了兵权,又一如既往地处置了此处乌桓定居点后,先是依照计划而行一并往东行军至庚水河的支流。 这条支流的水势异常平缓,最深处亦难以没过马蹄。 而后,公孙瓒与赵云各自率领着一万骑兵分兵,一人率军沿着支流在水中顺流南下,一人率军沿着支流在水中逆流北上。 源源不断的水流冲刷,很快就抚平了骑兵行军留在河床之中的一切痕迹。 约莫一日半后,蹋顿一路沿着痕迹率领大军赶到此处支流,正欲渡河急追之时,骤然发现在了河对岸没有任何的马蹄脚印。 这让蹋顿的脸色尤为难看,下意识地觉得乃是汉狗故技重施,自己更是被梅开二度了。 只是,蹋顿又匆匆率兵赶回最新被焚烧的乌桓定居点,派遣斥候散开在周围足足十里内检查有没有被掩盖的行军痕迹。 然而,蹋顿就差在周围将地皮都翻过来寻找一遍,都没能找到其余的行军痕迹。 “人呢?” 陷入了迷茫之中的蹋顿,莫名地有种一拳重重地锤在棉花之上无处着力的感觉。 明明感觉即将咬住汉军的尾巴,但愣是让汉军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了眼前。 且这一处乌桓定居点的状况,也跟上一次乌桓定居点的一模一样,同样在其中找到了明显的引火之物。 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蹋顿陷入到了一种深深的迷茫以及自我怀疑中。 汉人兵法典籍,蹋顿读过许多,但是不管是兵法典籍里,还是汉人老师可都没有教过这种类似状况该如何处理。 到底真正的汉军骑兵,是在哪个环节就彻底消失了? 是从一开始就被一路误导到这里,还是在其中的某个环节出了差错? 就连时常在乌桓族中被称赞为极具勇略的蹋顿都是如此,其余的乌桓邑帅们更是讨论了半天都没个所以然的结论。 最终,在诸多邑帅们的口中反倒是越讨论越玄乎,再加上一座座族人所筑成的京观不自觉在脑海中浮现。 这让不少邑帅们心中敬畏之下,开始往着鬼神之说联想,觉得汉军骑兵或许就是直接凭空消失的。 “够了!” 蹋顿一拍桌案,朗声地开口道。 “有乌桓山为我族照耀前方道路,且大汉气数已尽,坍塌在即,纵有大汉鬼神相助,又岂能动摇乌桓山分毫?” 此言一出,大帐之内的乌桓邑帅们心神明显安稳了许多。 对于乌桓人而言,乌桓山乃是最为崇高的信仰所在,乃是乌桓一族所有一切的发源地。 “汉狗狡诈,必不过是耍了些小小的诡计仓皇而逃了……” 蹋顿此刻心中已有了决断,开口道。 “但汉狗必然还是在右北平郡长城外的塞外之地,我乌桓一族的地盘之内,且或会继续劫掠扫荡其余定居点以补充军粮。” “因此,右北平郡内的邑帅们各遣心腹十人返回定居点探查情况,不愁找不到汉狗的位置。” …… 而在公孙瓒、赵云与蹋顿在右北平郡长城外追逐之时,蓟城之中的刘虞却是时时忧心于公孙瓒的状况。 生怕公孙瓒一旦全军覆没,那么引走的乌桓骑兵携着怒火重回蓟城下会合,那么将可以预料蓟城以南的汉土都将开始被乌桓大肆报复肆虐。 因此,时常心忧于此事的刘虞偶尔甚至夜半亦是难以入眠,干脆起身到府邸周围散散心,路过李基所住的府邸之时,意外发现了站在楼阁之上似乎在观星的李基。 这让刘虞脱口而出地遥遥问了一句。 “子坤亦未寝?” 第286章 人情世故棋 注意到府衙外的声音,原本站在楼阁处的李基遥遥朝着刘虞一拱手,然后匆匆下楼到门口相邀刘虞入内。 本就由于忧心战事而难以入眠的刘虞自是不会拒绝,干脆便随着李基夜游庭院,然后在一处凉亭处相邀李基以围棋对弈。 围棋在大汉倒是颇为流行,但是李基在吴郡多年,下围棋的次数却可谓是少之又少。 并非是有人担忧李基会有“大汉棋圣刘启”之姿,棋盘内解决不了的对手直接在棋盘外解决,而是深知棋盘内也不是李基的对手,所以无人愿意找虐。 但凡棋类游戏,李基几乎都是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因此,即便李基对于围棋的了解不算多,与人对弈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但还是欣然接受了刘虞的邀请。 月下对弈,倒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而精于棋道的刘虞反倒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下了几手后,一边落子之余,一边仿佛无意地问道。 “子坤亦是深夜未眠,莫非也在担心公孙伯圭那边的状况?” 李基则是饶有兴致地落着子,答道。 “那倒不是,公孙将军乃是沙场宿将,即便是未有基之相助,乌桓追兵也未必能够奈何得了公孙将军。” “那适才子坤似在楼阁观星?莫非也有太史令之能?”刘虞有些好奇地问道。 李基略有些哑然失笑,连忙解释了起来。 “基可未有太史令那般有掌天时星历,沟通上天之能,仅仅是在判断明日的气象变化罢了。” “原来如此。” 刘虞听闻,并没有太过于在意。 判断气象变化,刘虞同样也会一点点,比如明日似乎有雨,因此对于李基也懂,自然不会感到惊讶。 李基也没有特意去解释,而是笑着提醒该刘虞落子了。 刘虞闻言,连忙落了一子,方才接着说道。 “说来幸得子坤妙策,方可使乌桓分兵,如今又由于奈何不了蓟城而不敢再度分兵南下劫掠,保住了幽州无数百姓,老夫此前还未曾向子坤道谢,倒是失礼了。” “如今与乌桓在相持阶段,战事都未曾结束,刘使君说此事倒是有些太早了。”李基笑着答道。 “啪~” 刘虞再落一子,道。 “不管如何,子坤有恩于老夫,亦有恩于幽州百姓也。只是说来惭愧,老夫驭下不严,倒是让鲜于辅等人不时对子坤时有恶言相向。” “近来,他们更是多次在老夫耳边告状,诉说子坤每日练兵内容实乃糊里糊涂,乱七八糟。只是老夫对练兵之法知之不多,都不知该如何说服他们,实在闹心。” 李基闻言,落子的动作都未曾出现一丝停顿。 若是刚刚接触刘虞之时,李基或许会怀疑刘虞这一番话是存了试探的心理。 只是,在时常与刘虞接触了近两月的现在,李基很是清楚刘虞此人对待下属说得好听点叫宽厚信任,但实则已经到了软弱放纵的地步。 原轨迹之中,公孙瓒渐渐能够以着非幽州州牧的身份掌控幽州,无疑也是跟刘虞的性格存在极大关连。 刘虞老了,再加上本就性格宽厚,以至于到了就连驭下都已经有几分有心无力的地步。 “劳烦刘使君费心了。” 李基先是道了一句,方才接着说道。“至于所谓练兵之法,自有用处,只是一时却是难以解释清楚。” 顿了顿,李基笑着补充了一句。 “不过既然鲜于将军等人有欲指点基的地方,不妨让鲜于将军到军营之内,基再亲自与鲜于将军探讨就是了。” 此言一出,刘虞都不免觉得有几分尴尬。 若是刘虞麾下的将领鲜于辅等人当真是什么大才,刘虞也不至于拿公孙瓒没有丁点办法。 且随着在李基的指挥下轻松抵御得乌桓难以寸进,又有张飞大展神威杀“谷王”难楼,追逐得“乌桓王”丘力居丢盔弃甲。 如今鲜于辅等人几乎都是绕着李基与张飞走路,哪里还敢出现在李基与张飞的面前。 只是,鲜于辅又担心自己的兵权旁落,这才能使上这些不入流的小技巧给李基上眼药。 而刘虞又存着让双方和睦共处的想法,方才有心想着多为李基向鲜于辅解释,让鲜于辅心悦诚服地听从李基的指挥。 “老夫会替子坤转告的。” 不过在李基如此自信淡然的态度之下,一直对于战事有些心神不定的刘虞反而觉得心中大定,慢慢将注意力专注地放在棋盘之上。 忽然,刘虞发现自己与李基对弈了半天居然是势均力敌之态,反让刘虞的棋兴大起,不再发一言,而是全神贯注地与李基对弈了起来。 足足在这方寸之间厮杀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这一场对弈方才随之结束,刘虞更是觉得一阵畅快淋漓。 自同样精于棋道的蔡邕被流放吴会之地后,刘虞纵使在洛阳之中也是难寻如此对手,对弈之间有着每每都下到了自己最为期待之处,然后又是屡屡妙手回天,重新将局势扳回。 以至于刘虞下完这一局过后,方才觉得浑身都出了一身大汗,但又觉得精神振奋之余带着疲惫。 随后,刘虞计算起目数,发现自己仅仅只比李基赢了半目,险胜! “好棋!” 刘虞忍不住抚掌而赞,道。 “不想子坤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棋力,纵使与汝岳父蔡伯喈相比也是相去不远了,想来定然是子坤常常在吴郡之中与伯喈对弈,已尽得蔡伯喈真传……” 说到这里,刘虞的声音略微顿了顿,道。“不过子坤的棋风堂皇且多变,与蔡伯喈倒是大不相同,莫非是另辟蹊径?” 对此,李基笑而不语,自是不会说自己为数不多的围棋盘数之中,其中两次便是逼得蔡邕中盘弃子投降。 不是不给自家岳父面子,而是给了一次岳父面子后,下了一场势均力敌的人情世故棋局后,也是激得蔡邕棋兴大起,居然屡屡主动找李基对弈。 李基当真有这闲情逸致? 还不如多费些心思为蔡邕多造一个外孙女出来? 因此,李基用了两局便将蔡邕的棋兴给彻底打没了,自此再也没有在李基的面前提过“围棋”二字。 也就是蔡邕的修养极好,否则李基感觉到蔡邕被迫两次中盘弃子投降后的那个眼神,都感觉蔡邕很可能要动用“大汉棋圣刘启”的棋道流派,举着棋盘追着自己打了。 而不出李基所料,与刘虞下了这么一局人情世故棋后,原本就颇为钟情棋道的刘虞激得瘾头都上来了,三头两天就往着李基这里钻,相邀对弈。 与李基的私交,那也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就差完全将李基视若忘年交一般。 感受最为明显的,那便莫过于是鲜于辅等人了。 此前鲜于辅等人找着个理由在刘虞面前给李基上眼药之时,刘虞还会耐心且宽厚地做着一个和事佬。 然而,随着刘虞往李基府邸钻的次数变多,刘虞对待鲜于辅等人给李基上眼药之时的态度也是越发的不耐烦,最后甚至道出了一句。 “是尔等懂子坤,还是老夫更懂子坤?” “棋品可见心性,子坤岂有尔等口中那般包藏祸心?老夫劝尔等与其将精力放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不如多费些心思去提升自身。” 此言,对于向来老好人一般的刘虞而言,无疑已是极重的呵斥,乃至于吓得鲜于辅等人脸上血色都当场褪去了一层。 而后,刘虞直接拂袖离去,出了府衙,心情郁闷之间,等不及晚上便想着再与李基手谈一局平复一下心情。 只是,刘虞在去了李基所住的府邸后,却被门房告知李基刚好离开前往军营。 刘虞闻言,干脆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也朝着军营而去寻找李基。 这还是刘虞将蓟城之中兵马指挥权暂交到李基手中后,第一次到蓟城之中的军营而来。 令刘虞有些意外的是,此前显得有些乱糟糟且无序的蓟城军营,此刻刘虞远远观去却是异常整洁有序,且排布结构都似乎暗合某种美感。 且刘虞抵达之时,似乎刚好召集了蓟城之中除了驻守城墙外的所有士卒在校场集合。 只是,刘虞抬了抬头,发现原本还颇为晴朗的天色一时却是骤然变得黑云连绵。 “看来真是不凑巧啊,子坤刚好让士卒们校场集合,却是天公不作美。” 刘虞感慨了一句,然后也不上前,想着李基自会解散士卒,让士卒们回营中避雨。 如此一来,正好能与李基在城中寻个雅处来一场畅快淋漓的雨中对弈。 然而,令刘虞没有想到的是,随着天色越发阴沉,李基非但没有让士卒们解散,反而是以鼓声指挥着士卒们分成两部开始操练了起来。 这让刘虞的眉头一皱,士卒们的体魄或是会比普通百姓强健不少,但是雨中练兵的话,不说更容易受伤,且也很容易就让士卒们感染风寒,造成不必要的非战斗减员。 只是,刘虞念及李基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事后再问也是不迟,故以也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仅仅是远远地站着观看了起来。 第287章 家人……要遭重了! 刘虞也是略懂气象的。 事实不出刘虞所料,在黑云积压后,不出半刻钟的时间,骤降暴雨,就仿佛是苍天往着蓟城开始倒水一般,肉眼可见的水幕瞬间将整个蓟城笼罩了起来。 刘虞观察了一阵雨势,倒也不担心城中会被淹。 蓟城乃是建于春秋战国年间,乃是燕国都城所在,城中各种设施完善,排水系统亦然。 雨势虽大,又如何能够撼动春秋战国时期工匠们的九族羁绊? 相反,刘虞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不远处的校场上。 此刻的校场上约莫有两万余士卒在操练,大雨倾盆下,刘虞还以为必会引发大量士卒的骚乱。 只是令刘虞有些意外的,却是那些士卒仿佛对此早已习惯似的,冒着雨也依然维持着原本的操练节奏。 且在雨势遮掩之下,一般而言用以指挥士卒的令旗可谓是彻底失效,难以辨认。 然而,雨中的鼓声节奏越急,士卒们也似乎在随着鼓声指挥在进行着简单的攻防转换。 就在刘虞还在思索着李基如此操练士卒,意义所在是否为了让士卒们能够更加令行禁止之时。 忽然,就仿佛是平地一惊雷,但这雷鸣之声却是在校场之中传了出来,且还发出着一个音节。 “杀!” 刘虞整个人都为之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方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在蓟城中勇名远扬的张翼德的吼声。 “果真是声如奔雷也!在如此雨势之中,险些还以为当真有惊雷在校场之中落下。” 刘虞颇有些感慨地说着。 只是,随着雨势越大,刘虞所站的位置距离校场也不算远,但依然是渐渐已经难以看清校场之中的状况,所能见到的惟有白茫茫一片以及不时在校场中传出的鼓声、吼声以及士卒们被操练的动静。 一时间,刘虞反倒是有些理解鲜于辅多次投诉李基的练兵一塌糊涂,稀奇古怪,怀疑李基完全是故意消磨士卒士气,以及让士卒们出现伤寒等症状而产生非战斗减员。 只是之前鲜于辅等人说得俱是有些模棱两可,再兼之刘虞深知鲜于辅有嫉妒李基之心,所以也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深究。 眼下刘虞亲眼所见,也是觉得颇为怪异。 古往今来,未有如此在雨中练兵者。 纵使是为了让士卒们可以做到令行禁止,也有着好几条练兵之法,却无需如此也。 就在刘虞暗中思索之间,这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是彻底停了下来。 而随着雨势停歇,李基也随之解散了士卒,然后朝着刘虞的方向走了过来。 刘虞的到来,李基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时难以顾及,只能等操练结束后,方才匆匆走了过来。 “不知刘使君到来,未曾远迎,还请刘使君恕罪。” “子坤为老夫在雨中练兵,劳苦甚大,何罪之有?” 刘虞先是宽慰了李基一句,然后略有些犹豫地问道。“只是子坤如此练兵,怕是会让不少士卒出现风寒之症,还需多加注意才是。” 李基闻弦音而知雅意,自是知道刘虞的疑惑所在,笑着答道。 “刘使君尽可放心,基早已令士卒们在营中各自备好干燥衣物,又令医者熬制了大量驱寒汤水,兼之操练结束后有肉食嘉奖。” “故以,雨中练兵非但不会让士卒们感染风寒,士气也断然不会产生丝毫影响,反倒有不少士卒因肉食而期待暴雨。” 刘虞闻言,知晓李基做事稳妥周全,心中的顾虑顿消,唯独是有些不知如此作用何在。 不过念及李基之智,自己又不通兵法,也就不再多言,转而兴致勃勃地相邀李基寻一去向对弈。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本就有意投其所好的李基自是不会拒绝,将一些操练士卒后需要处理的杂事交由张飞负责,也就与刘虞寻一去处下棋了。 且对于如今的李基而言,这也算得上是一难得消磨时间的雅事。 毕竟蓟城之中,承蒙刘虞看重信任,渐渐将兵权暂且相托,李基已是颇为诧异了,自是不会再去贸然接触幽州政务惹人非议,怀疑用心。 可如今战局对峙之势已成,无论是当下的蓟城还是乌桓,表面上都在等待着蹋顿与公孙瓒那边的结果。 因此,李基平日里除了练兵之外,也无甚可以忙碌的。 再者,家中有昭姬之美,李基也不太看得上城中舞女,所以李基平日里除了看书外,也唯有与刘虞对弈打发时间了。 尽管李基下的是人情世故棋,缺乏着竞技的乐趣,但暗中控制着棋局走向,又足够触及到刘虞的爽点之余,让刘虞感到意犹未尽,这勉强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 而与蓟城之中的平稳相比,塞外的追逐却是越发的激烈。 公孙瓒与赵云的分兵,让蹋顿以着广撒网的方式找到了相关的踪迹后,陷入到了短暂的迟疑,难以理解汉军骑兵是如何在极短时间内跨越百里同时扫荡了两个乌桓定居点。 然后,蹋顿便意识到唯一的解释是汉军分兵了! 只是,公孙瓒与赵云可以分兵,暗藏野心的蹋顿却是不愿分兵。 一旦分兵,蹋顿又如何能够一点点地实际掌控这八万乌桓骑兵? 因此,蹋顿尝试了数种方法,在缺乏足够心腹的情况下,依然无法带着乌桓骑兵咬住分兵后更加灵活的汉军后。 蹋顿一发狠,干脆直接舍了右北平郡,然后直奔着辽西郡的方向而去。 汉人时时以坚壁清野的方式应对胡人劫掠,蹋顿如今所想的便是“师汉长技以制汉”。 在迟迟无法阻止分兵后的汉军骑兵下,整个右北平郡塞外的乌桓定居点已然被破坏得七七八八,蹋顿干脆彻底舍弃右北平郡的乌桓定居点,选择在辽西郡之前拦截住汉军骑兵。 除此之外,蹋顿还派人去控制着右北平郡的长城,堵住了汉军骑兵直接离开塞外的道路。 如此一来,以着汉军骑兵的规模,人吃马嚼的情况下。 想要从右北平郡先返回渔阳郡,再离开塞外,军粮将难以支撑,途中也再无乌桓定居点可供汉军骑兵劫掠补充军粮。 因此,汉军骑兵唯有继续往东进入辽西郡,一头撞入蹋顿所布置的大网之中。 “此乃坚壁清野,以逸待劳也!” 在辽西郡与右北平郡塞外交接处,蹋顿望着西侧,心中顿生得意。 反正辽西郡的乌桓定居点才是丘力居与蹋顿的大本营,所以即便是舍了右北平郡余下的乌桓定居点,蹋顿实际也并未感觉有多可惜。 反而觉得以右北平郡余下的乌桓定居点暂且拖住汉军骑兵的脚步,让自己可以提前在辽西郡这边布下埋伏,等待着汉军骑兵一头撞入大网,也算是牺牲得有所价值了。 且如此一来,一举消灭了幽州仅存的所有骑兵后,整片幽州汉土再也没有可以在野外威胁乌桓骑兵的力量。 ‘以五百为一股,四散劫掠汉民,这些被汉军骑兵所造成的损失,同样也可以迅速地弥补过来……’ ‘甚至,渔阳郡与右北平郡已无乌桓定居点,只要再控制了那些乌桓青壮,渔阳郡与右北平郡还需要有其他的乌桓大人存在乎?’ ‘若我是父王,完全可以以重建乌桓定居点的名义,将渔阳郡与右北平郡的塞外也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中,彻底成为整个乌桓名副其实的王!’ 就在蹋顿心潮澎湃之间,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同时也在等待着汉军骑兵开始一头撞入自己布下的包围圈之时。 一个蹋顿颇为熟悉的乌桓亲卫骑着快马,朝着蹋顿冲了过来。 那风尘仆仆且焦急的模样,让蹋顿精神为之一振,明白大体是找到了汉军骑兵的痕迹。 “蹋……蹋顿大人……” 那乌桓亲卫冲到了蹋顿面前迅速翻身下马,双腿却先是一软跪倒在地,在蹋顿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哭嚎着开口道。 “辽西郡后方,后方传来消息……有乌桓定居点被扫荡焚毁,疑似汉军骑兵所为!” “什么?!” 蹋顿的脸色猛然一变,甚至感觉到大脑都忽然遭到了一记重锤的轰击,如虎熊一般的身躯都有些摇摇欲坠了起来。 旋即,在数个亲卫的搀扶下勉强站稳的蹋顿,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到了那个乌桓亲卫的面前,一把将那个乌桓亲卫给提了起来,怒吼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汉军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辽西郡?” 为什么? 尽管蹋顿如此失态地追问着乌桓亲卫,但蹋顿自己的心中已然是有了答案! 为什么又是汉军先了一步? 明明已经在明白事不可为,蹋顿自问已经足够果断狠辣地舍弃余下的右北平郡乌桓点作为诱饵,然后早早奔赴辽西郡边缘布下埋伏。 蹋顿对于辽西郡塞外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了,右北平郡前往辽西郡的通道尽数都布置了埋伏。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汉军骑兵先他一步进入了辽西郡! 那位乌桓亲卫带着哭腔地说道。 “蹋顿大人,请冷静,辽西郡那边所回报的信息,汉军骑兵疑似冲着白狼山的方向而去。” 蹋顿的五指下意识一松,脑海里唯剩一个念头…… ‘家人……要遭重了!’ 第288章 所缺的东风 这一刻,蹋顿已经难以保持冷静地思考汉军为何会每每先他一步,反而是心慌如麻。 往着白狼山方向的乌桓定居点,那可是丘力居的大本营所在。 不仅仅是蹋顿的母亲,就连蹋顿的妻儿,都还尽数居住于其中。 一想到自家家人很可能要被筑成京观,蹋顿彻底地慌了。 甚至,以着如今大汉与乌桓之间的冲突,很可能会出现许多更糟更可怕的结果。 若是丘力居与蹋顿的母亲妻女尽数都被汉军掠回汉土,一如乌桓对待汉人奴隶那样凌辱,丘力居与蹋顿还有何颜面成为乌桓之主? 当即,蹋顿迅速召集所有正在布置埋伏的乌桓骑兵,然后疯了似的全速朝着白狼山的方向奔赴而去。 只是,同为乌桓骑兵亦有差距。 然而,此刻的蹋顿已然顾不了那么多,甚至亲率最为精锐的三万乌桓先一步在前方赶路,迅速地朝着白狼山的方向先行直线赶去。 这一刻,蹋顿不禁想起了三百年前如日中天的匈奴,所遭到了那个名为“霍去病”的汉人蹂躏的记载。 私人感情尚且不谈,蹋顿必将随之沦为乌桓族内的笑柄,还会被打上无能的标签。 随着蹋顿下达全速赶路的死命令,这一支数量高达八万的乌桓骑兵内部自然也产生了脱节。 这令公孙瓒当即有些欣喜若狂了起来…… 公孙瓒的脑海浮现着这个念头,心中不自觉地沉重了下去。 幸好,孙策年纪虽幼,但自造船工场未建立之前就已经住了进去,对于海船的熟悉程度绝不亚于甘宁。 只是关于公孙瓒何时能够抵达辽西郡的南侧海岸,纵使是李基也难以准确时隔两个余月就精确计算出具体日期。 随后,公孙瓒与赵云率领着骑兵就驻扎在了长城外的一处海岸边缘处等待了起来。 蹋顿在内心之中,不自觉地发出着满是恐惧的疑问。 届时已是九月,距离幽州降雪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乌桓往南大肆劫掠了。 …… 可,结果却始终是蹋顿仿佛是一路都被牵着鼻子走,所有的举动,就像是被汉军洞若观火那般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在蓟城之中。 这一等,也便是三天时间。 一旦等蹋顿反应过来,那么这一支汉军骑兵将会彻底陷入险地。 只是,保幽州容易,大破乌桓终究还是缺了一点东风。 一句话,在李基眼中蹋顿的家,还没有这些汉军骑兵的价值来得高。 一支孤军纵横漠北不败,封狼居胥,使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 可,一旦如此做了,公孙瓒与赵云所率领的汉军骑兵深入敌后,却是很可能会存在全军覆灭的风险。 那是自那一战过后,乌桓族恐惧于大汉天威,而初步“自愿”地开始迁入渔阳、右北平、辽西等郡,为大汉侦查匈奴动向。 不过李基自信所推演的时间偏差小于蹋顿意识到汉军骑兵真正行踪所需的时间,这也就足够了。 汉军骑兵一路自渔阳郡扫荡到辽西郡,全凭着沿途的乌桓定居点补充军粮,但这也代表着汉军骑兵没有回头路。 李基此刻所想的,无疑也是孙策是否已经顺利与公孙瓒接应。 完全放开了束缚的贾诩,或许已经将瀛洲变成了文和的形状,届时李基再进去也多少有点显得鸡肋。 匈奴巅峰时期的控弦之士数十万,压得中原王朝险些抬不起头…… 只是,在蹋顿拼了命地往着白狼山的方向赶去驰援之时,他所不知道的是汉军骑兵并没有一路向东穿插扫荡着辽西郡诸多乌桓定居点的后方。 且这一处人烟稀少不假,但以着吴郡海船如此明显的目标,一旦提前暴露在乌桓人的眼中汇报给蹋顿,很可能会让蹋顿提前猜到汉军骑兵撤离辽西郡的方式。 而是一路往南,望长城…… ‘出现差池了吗?’ 乌桓是什么货色? 又如何能有资格跟匈奴相媲美? 霍去病成就一生功绩的狼居胥山远在汉土的千里之外,白狼山又是在什么位置?幽州辽西郡境内。 可问题是可以操纵海船的士卒不太够,故以这段时间以来李基并没有将孙策带到蓟城,反倒是让孙策留在港口那边尽快练出一批可以操纵海船的士卒。 在血脉之中本已该死去的记忆,忽然就这样开始袭击蹋顿…… 继续往东穿过辽西郡,那么距离广阳郡将会越来越远,反而都快要抵达高句丽所在了。 所以眼下汉军骑兵所能选择的方向极少极少…… 为抵御匈奴,春秋战国乃至于秦汉时期都相继修建长城,最后历经了汉武、汉宣二帝,才算是初步将匈奴打得分裂衰败了下去。 如今,公孙瓒与赵云所率领的骑兵,将八万乌桓骑兵重新引回到辽西郡的方向。 因此,孙策倒也是勉强地练出了一批可以操纵海船的士卒,水战或许还不行,但起码可以依照着孙策的指令在大海之上航行了。 在涉过玄水,横跨百里后,重新汇合在一起的公孙瓒和赵云率领着大军方向一转,并没有继续朝着相距不过三五天路程的白狼山而去。 李基莫名有种预感,假如自己再迟一点去瀛洲,很可能瀛洲那边就没有自己的戏份。 一直保持着沉稳的公孙瓒,随着时间的流逝,眉眼之间不自觉地浮现出担忧。 如此一来,被瓮中捉鳖的反而很可能会是汉军。 从似乎永无尽头的塞外草原,又忽然出现在了海边,这让公孙瓒以及诸多骑兵都莫名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一支两万之数的汉军,一路转战上千里,若是就此折在了辽西郡,在李基看来可就太可惜了。 所以,李基并不担心孙策会接应不上公孙瓒,反倒是有些担忧孙策那小子开船接上赵云、公孙瓒,会不会脑子一热没能把人带回来。 即便蹋顿完全反应了过来,重新率领的骑兵回到蓟城之下与丘力居汇合,也需要最少一个余月的时间。 即便蹋顿回看自己追袭汉军过程之中所做的每一步决策,蹋顿自觉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纰漏,甚至自信换了乌桓族内任何人来替代蹋顿,都不可能比蹋顿做得更好。 可,公孙瓒数日来,每天眺望大海足足五六个时辰,却是迟迟都没能见到前来相迎的海船。 引八万大军追袭汉军,追着追着……把家给追没了! 如此的结果,莫说是诸多乌桓族人,就连蹋顿自己也是难以接受。 而根据李基早早做出的计划安排,便是要求公孙瓒率领大军在此处等待。 而就在公孙瓒不自觉地开始胡思乱想,甚至考虑起现在强行冲过长城进入辽西郡塞内区域,一路往西,有多少可能将大军带回到广阳郡之时。 因此,汉军骑兵往白狼山方向而去,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放出来的假象…… 沿着李基记忆之中后世修建了山海关的险要之地,直达海岸边缘。 因此,蹋顿不自觉地将乌桓自比匈奴的下场,可在李基眼里,即便继续扫荡了辽西郡的乌桓定居点,也不过是大汉教训了一顿不听话的看门狗罢了。 不过,海船倒是还留了大半在幽州的临时港口,为的便是幽州局势一旦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李基还能有足够的海船转运粮食与士卒。 “加快速度,迎接我汉家儿郎回家!” 也就是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基已经事实上保住了幽州百姓不受乌桓劫掠。 ‘大汉,你不是该死了吗?你还没有死吗?’ 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十余道不起眼的小黑点。 史书,不会对此着重笔墨记载功绩,更不会以堪比霍去病来夸耀。 伪装着朝着白狼山的方向扫荡,能迷惑得了蹋顿一时,但却不可能迷惑得了蹋顿一世。 ‘此外,也不知文和那边如何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了,也没有回信。’ 就连公孙瓒自己都无法肯定大体什么时候会率领大军赶到此处,更别说是前来接应的海船了。 无论如何,蹋顿明白自己都必须保住丘力居依仗为大本营的乌桓定居点,否则那处乌桓定居点一失。 而在那十余艘海船所组成的舰队旗舰上,孙策站在船头,迎着海风,脸上露出着肆意的笑容,高声道。 一想到这一点,李基不禁有些忧虑,对于迅速解决地乌桓问题也是更为迫切。 不仅仅是因为其中的风险,很可能会彻底被蹋顿率领着乌桓骑兵堵住去路,更重要的是在李基的眼中,乌桓远远没有资格跟匈奴相媲美。 此前由于兵力不足,所以性格谨慎的贾诩几乎将所有水军都带去了瀛洲。 在双方无法以任何方式提前进行沟通的情况下,两军接应出现偏差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可渔阳郡、右北平郡的乌桓定居点,远远还不足以平息李基的怒火,也不足以偿还乌桓一族对汉民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或许眼下以大汉的立场,不宜将乌桓一族尽数屠灭。 但蓟城下的丘力居与七万余乌桓骑兵,李基想要一口吞掉。 第289章 此战,必胜!!! 只是…… 是夜,李基一如既往地在楼阁观星,推演着后续的气象变化。 ‘还是缺一点东风啊,莫非天不助我?’ 李基垂着眼帘,不自觉地紧紧握着手中的折扇,眼神之中流露着些许不甘。 对于李基而言,一举吞下蓟城下的丘力居与七万余乌桓骑兵的窗口期,同样也是稍纵即逝。 蓟城之中勉强能凑出四万可用战兵,待孙策接了公孙瓒与赵云回来后,还会多出不到两万骑兵。 趁着蹋顿还没有率领着大军与丘力居汇合之前,又或者丘力居知晓了蹋顿那边的结果知难而退之前,这便是留给李基集合六万步骑在野外全歼七万余乌桓骑兵的惟一窗口期。 “刘使君,破乌桓就在此时。” 一改往日士子服装扮的李基,此刻身上也披上了一身轻便且防御力极佳的唐猊银色柳叶甲,显得平日里儒雅沉稳的李基多了几分英气。 只可惜,今夜观星,同样也没有让李基得到想要的天时。 李基无意间抬头扫了一眼天象,神色一动,手中扇风的折扇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目光凝视着上空。 “没错!” “天欲灭尔等也,乌桓。”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 “子坤,你要领兵袭营?” “胜负已分。” 此战,李基等了太久了,也筹备了太久了。 “暴雨之内,乌桓的马术再如何高明,视线所见不足两丈,又能有分毫用武之地?再者,此番暴雨之中有闪电连鸣,战马必然受惊难控,使乌桓纵有骑兵八万,实乃不过八万步卒。” “刘使君所言甚是在理,可今时不同往日,有天时相助,纵使乌桓有战马无数,又岂是我强汉男儿敌手?”李基朗声地说着,语气之中所透露的是绝对的自信。 且考虑到丘力居麾下的乌桓背后有着张举、张纯的支持,在掠夺了右北平郡与渔阳郡的府库后,军中披甲率大幅度提高所带着的战力提升。 正常状况下,以眼下幽州的兵力根本就不可能正面击败占尽地利的乌桓骑兵。 只是在蓟城之内,李基暗中花费了两个月时间所收集准备的四万蓑衣,已经尽数穿在了四万士卒的身上。 “甲胄在身,请刘使君恕基不能全礼。” 李基谦逊地笑了笑,然后开口道。“承让了,刘使君,基忽想起府中尚有些要事处理,今日棋局便暂且到这里,如何?” “刘使君,时不待我,天更不待人,败乌桓,使乌桓十年内不敢南望幽州,让无数生民自此可在幽州内安稳休养生息就在此刻,不容犹豫!” “子坤,该你了。” 不过李基亦知此事急不了,且幽州生民已保住,所差的不过是能否全功,一举将乌桓族的脊梁骨自此打断罢了。 更重要的是,李基提前判断了这一场暴雨的到来以及持续时间。 唯一的区别,那便是李基每隔一个时辰总会抬头观测上空的天象,偶尔还以“计谋模拟器”尝试进行推演。 三日后正午,便是李基等待多时的天时。 “不过这也无妨,够用了……” 而这一身银甲还是刘备专门让人为李基所精心打造的,只是此前李基在吴郡从未亲临第一线,所以这还是李基首次在外穿上这一身唐猊银色柳叶甲。 “天时?”刘虞颇为疑惑地问道。 李基闻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信手捻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之中落下。 李基喃喃地说着,然后眉头微皱。 而还在等了十余息,尚且不见李基落子的刘虞抬起一看,发现李基在看着上空在神游天外,轻咳一声,道。 不管如何说,在刘虞的心中与李基那便是忘年交一般无二的交情,李基愿意如此为幽州安稳而冒险,这反而让刘虞顿生了几分惭愧之感。 直至,又是一次夜间与刘虞在亭中对弈。 而后的两天里,天清气朗。 眼下既已护住幽州生民,又何必冒险与乌桓死拼? 只是,不等刘虞的心理倾向彻底朝着保守的方向滑落,李基便先一步地开口道。 不过,“天时”难得,李基也决意不再等待,否则错过了这一次机会,焉知在“窗口期”能否等来第二个关键的“天时”。 若是在刘备麾下,李基自然无须如此麻烦,只需提出此刻奇袭乌桓大营,恐怕就算让刘备充当先锋,刘备都会毫不怀疑地拔剑就上。 迄今未有孙策返回的消息,亦不知公孙瓒与赵云所率领的骑兵能够赶得及。 随后的几天里,李基的一切依然如常,除了蓟城内的军务外,闲暇之时依然是看书,又或是与刘虞对弈。 旋即,李基亲自手书军令,令人携军令前往临时港口,以便于第一时间将命令传达给公孙瓒与赵云之余。 随即,李基那沉稳淡然的声音方才响起。 可李基终究是客居蓟城,即便刘虞以军务尽数相托于李基,但欲调动那部分幽州士卒出城,还是需要刘虞点头。 刘虞下意识便开口拒绝道。“从古至今,未有以步卒袭骑兵大营也。” 而被李基派人去禀报即将出兵的刘虞,直至四万大军已然将一切准备妥当之时,方才匆匆地赶到校场,神色诧异且带着几分慌张地问道。 而那保守的性格,让刘虞下意识地偏向于保守选择。 幽州的人和已经尽可能地发挥出来,平原的地利优势让乌桓骑兵尽占也是无可奈何,李基唯一能够争取的便是天时。 这一刻庞大的信息让刘虞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塞满了,皱着眉一时难以分辨是否该应允李基率兵出城。 李基没有回答刘虞,反而是转身朝着早已列阵完毕的四万士卒,拔出腰间佩剑,高声道。 随后,在刘虞记录了这一局被他万分推崇的棋局离开后。 “此战,基亲自出城指挥,愿与诸多士卒同存亡,不胜不归,誓杀胡人!” 这一连串的发言,惊得刘虞的脑袋都有些嗡嗡作响。 “啪!” 这个窗口期,很短。 李基双手背在身后,重新抬头凝望着上空天象,再三地推演计算确认无误,缓缓地说道。 “此刻已有黑云压城之势,天昏地暗,但雨势却是酝而不发,直至一个时辰后,方有倾盆大雨降下,此暴雨连绵约一个半时辰之久。” 因此,平日里每天都会不定时在蓟城周边晃悠的乌桓骑兵,今日也是没有外出监视持续近两个月没有丝毫动静的蓟城,而是尽数都缩在了大营之中等待着暴雨的降临。 “子坤,那诸事便托付于你了,且若奇袭不成,切勿恋战,宜速归蓟城再图后计。” 最终,刘虞直视着李基那一双自信沉稳的双眸,一咬牙,也不再如平日那般再三思量,而是拱手道。 随即,李基一手按着腰间佩剑,一手指着城外乌桓大营的方向,开口道。 蓟城表面上的防备力量没有变化,实则开始抽调城中所有的有生兵力进行整军备战。 李基不求效仿光武帝那般天降陨石,只想求一场“东风”罢了。 而刘虞略微一怔,然后神色随之动容,惊呼道。“这一手……妙棋也,一子落下,老夫一角活子俱死!” “此战,唯胜!” 李基这急促的一言,令刘虞心中大为震动。 即便在有“天时”相助的情况下,纵使没有公孙瓒与赵云所率领的骑兵,李基也有自信可败乌桓,但让乌桓溃败与全歼,差距……很大。 到了第三日清晨之时,天色依然一片昏暗,有大风自东而来,吹得大地都似乎一片飞沙走石,且空气之中的湿气几乎可以明显被人体所感觉到。 到了此刻,但凡是稍微有点生活经验之人,都意识到很快就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到来。 否则等天将降雨之时,再开始组织兵力准备奇袭,且不说那一场雨的雨势是否符合瓦解骑兵战力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可能等兵力组织完成,雨都停了。 即便正面对决,六万汉军步骑已经足够击败七万余乌桓骑兵,但是想要在平原地形全歼七万余乌桓骑兵的话,无疑还远远不够。 这让李基有些无可奈何,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临门一脚,但就是存在着那么一层阻碍。 唯一让李基有些遗憾的是,那个时间并非是深夜。 刘虞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这一手妙棋让老夫心驰神往,老夫也需静心研究一阵,那便与子坤来日再战。” 李基沉声地开口道。 且在李基的如此解释之下,刘虞方才骤然明白为何李基时时会在雨中操练士卒,那并非是为了让士卒令行禁止,而是为了雨战所筹备。 唯有先迫使乌桓分兵,然后再有天时之助,让乌桓的战马难以发挥任何作用的情况下,方有胜机。 “而乌桓不善步战,我军又兼已持续两月时时在雨中操练,此消彼长,一个半时辰的暴雨足可使分出胜负!” “不可。” 这一次落子的声音,尤为清脆有力。 “此战,必胜!!!” 回应着李基的,是那些幽燕男人们的豪迈之声。 “出城,破敌,杀胡!” 第290章 雨中袭营 蓟城的城门大开,四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倾城而出。 城外,黑云压城城欲摧…… 四万士卒感受着那骇人的天象,几乎是本能地产生着畏缩之感。 只是,这种感觉仅仅是持续了一瞬。 高高树立着的大纛,指引着士卒们前进的方向,迎着那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雨的城外走去。 而坐在一辆被三匹黑色战马所拉战车之上的李基,被簇拥于中军之中,大纛之下,出城之际,目光四望。 一如李基所预料的那般,蓟城持续两个月没有任何异动,早就已经麻痹了乌桓的神经,让乌桓对于蓟城的监视早就放松到了极点。 在燕云十八骑合力拖拽着的撞木轰然一撞之下,乌桓大营的正门便是随之轰然倒塌,张飞更是在那一瞬间身先士卒地冲了进去,高呼道。 丘力居喃喃地道了一句。 与此同时,在乌桓大营之内。 “杀!!!” 如此想着,丘力居忍不住将酒盏里的马奶酒一饮而尽,然后盛了一盏清凉雨水,一饮而尽,整个人都似乎随着那一抹冰凉而感到畅快轻松了许多。 尤其是那些恰好要求巡逻或警戒的乌桓人,大多更是各自找了偏僻之处开始躲雨。 这一切自鼓声急促到撞破大营正门,实际不过是不到十个呼吸之间的事情,以至于直到了现在,负责警戒的乌桓人方才连忙吹响敌袭的号角。 估算着双方距离的李基,开口道。 对于蹋顿的谋略,丘力居自问挑不出什么问题,但丘力居心中总是隐隐有着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心情就恍若是大帐之外的天色那样阴沉沉的,难以轻松起来。 不过,这反倒是让丘力居颇为欣喜。 一声鼓声,在李基所在的中军开始传出。 所有的乌桓人几乎都在忙着加固帐篷,以及将战马都尽数关进马槽之中,准备应对着暴雨的降临。 且渔阳郡与右北平郡的乌桓定居点被扫荡了七七八八,丘力居也从中察觉到了一举将渔阳郡与右北平郡的乌桓青壮消化成嫡系力量的可能。 在与蓟城形成僵持之势后,丘力居等乌桓大人俱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周边无有可劫掠之处,大肆南下兵力又有所不足。 此刻,李基所率领的四万士卒,所面临的情况也是如此。 而就在丘力居陷入深思之时,大帐外骤然响起着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在大地的声音。 “舒服!” 除此之外,丘力居还颇有些担心蹋顿会不会来不及赶回来。 “燕人张三爷在此,胡狗授首!” 毕竟,距离降雪的时间不远了。 而与一众纵情声色的乌桓大人相比,乌桓大营之中的其余乌桓人可就显得苦逼许多。 为了不被淋成落汤鸡,一个个乌桓汉子只能是相互挤在帐篷之内无所事事。 直至…… 矫健的踏雪乌骓马,面若恶神一般的张飞几乎是瞬息间便冲到了乌桓大营的正门之前,身后还跟着十八道略微慢了一拍的身影。 “希望蹋顿不会让本王失望……” 只是白茫茫的雨中世界,遮掩着一切的痕迹,唯有那一声声沉闷的鼓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而随着汉军开始真正靠近乌桓大营,那一声声在雨中响起的鼓声,也开始被一部分在大营正门附近躲雨的乌桓人所注意到。 “好大的雨……” 毕竟,乌桓人可不像是蓟城中的汉人,即便是感染了风寒病症,也还能有医师尝试着救一救。 这是汉话! “咚!” 只待蹋顿重新领兵回来汇合,即便拿不下蓟城,整个幽州南部也将彻底沦为乌桓人的后花园。 再者,李基自信对于降雨时间的推算,汉军还有充足的行军时间,缓缓而行,保存体力,方为上策。 丘力居起身走到了大帐入口处掀起一角帘子,看着短短片刻之间,外面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浓郁的水汽几乎是沿着掀起的一角往着大帐内钻进来。 四万大军,与其说是奇袭,不如说是强攻。 李基坐在战车之上,双手握着佩剑杵着张开的双腿之间,身上的唐猊银色柳叶甲在不少雨滴的溅射下似乎更为发亮,脸上的神色肃穆且儒雅。 乌桓人无论如何都必须在降雪之前退兵,否则等大雪封路,乌桓人就算想退回塞外也退不了了。 蹋顿最新所送回的情报,而是声称已在辽西郡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无路可走的汉军骑兵一头撞进去自投罗网,届时再携汉将首级回来呈于自己面前。 惟有大帐中主座之上的丘力居,看着大帐之中一片嬉笑作乐的景象,眉眼之间不自觉地浮现着一丝忧色。 也并非是望台上的乌桓士卒都偷懒,实乃是随着倾盆大雨落下,天地都似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所见不足两三丈。 在持续两个月的不时操练之中,或许完全以鼓声替代令旗如臂驱使大军是不可能的,但是传递一系列简单的指令完全是没问题的。 …… 旋即,丘力居暗自计算着时间,发现只要蹋顿足够及时,还是足够让乌桓族人们大肆在幽州南部劫掠一番,再退回塞外筹备过冬的。 盛夏炎热,这一场雨过后,想必驻扎在大营之中的一众乌桓人都会感到凉快舒服许多。 因此,那一扇大营正门仅仅只是薄薄的一层木头所打造而成。 “缓慢行军。” 且有着足够的钱粮奴隶,这一个冬季或许会是乌桓族百余年来过得最肥的一个年。 敌袭的号角声迅速地传遍整个乌桓大营,但无数缩在帐篷之中的乌桓人看到外面的倾盆大雨,几乎本能地产生怀疑。 然而,还不等乌桓人反应过来,在那白茫茫的雨中骤然冲出了一道黑影。 而燕云十八骑手中各自抓着一根绳索,合力拖拽着一根粗壮的撞木。 视线严重受阻的情况下,令旗迅速失去作用。 丘力居大笑了一声,转而转身回到大帐之中,随手搂住一歌姬,然后便是继续与其余乌桓大人饮酒作乐起来。 “进!” 长久以来的雨中操练,让汉军士卒们迅速地在雨中恢复状态,且下意识地按照着多次雨中操练的内容继续往着前方前进。 这一声长鼓声,即是…… 起码,不会由于身体迅速湿透而出现畏冷高热等等迹象,从而迅速失去战斗力。 当即,那被拉在战车之后,由两个光着膀子的幽燕壮士配合着同时击打的大鼓,所发出的鼓声骤然变得短促激昂了起来。 “呜呜呜~~~” 汉人袭营了?! 便是在大营边缘的望台处的乌桓士卒,那也是蜷缩着避免被这一场夸张的大暴雨所淋。 乌桓人一旦淋雨染了风寒,往往只能靠着自己的生命力死撑,因此乌桓人对于暴雨的敬畏程度还远在汉人之上。 不过由于所有士卒都提前穿上蓑衣,这让汉军士卒的状态即便是在大雨之中都还保持得相当不错。 四万士卒齐发声,那声音顷刻间甚至压过了鼓声,更是令乌桓大营正门附近的乌桓人为之一惊。 “攻!” 旋即,在李基的命令下,守在战车左右的亲卫摇动令旗,指挥着四万大军维持阵型缓缓朝着乌桓大营的方向而去。 再兼之张举、张纯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军粮,乌桓大人也完全不需要担心后勤问题。 再兼之这些乌桓大人本就在渔阳郡以及右北平郡都已经有所斩获,故以诸多乌桓大人几乎都不怎么焦急,耐心等待着蹋顿那边围杀汉军骑兵的消息。 如今能否在幽州收获更多,也需要蹋顿将那一支汉军骑兵围杀。 真的假的? 霎时间,听着熟悉的鼓声指令,四万原本缓缓行军的汉军猛然地原本平缓行军的节奏变得急促了起来,且本能地发出着一声声怒吼。 而暴风雨将至的天象,也使得所有乌桓人都下意识缩回大营之中避雨。 随着一副即将降下大暴雨的异常,空气之中满是湿润。 尽管心中不是很喜欢这个从子,但是丘力居也不得不承认,从子蹋顿相对比自己年幼且软弱的嫡子楼班能力要出色不少。 在视线尽数被白茫茫所充斥之际,唯有那一声声保持着节奏的鼓声指引着汉军士卒们的行动,且让汉军士卒们始终保持着冷静。 或许,在建造这个乌桓大营之前,丘力居就未曾设想过汉军会敢于袭击的可能性。 至于以着丘力居为首的一众乌桓大人以及邑帅们,则是齐聚于大帐之内饮酒作乐。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无所事事的乌桓大人们,几乎便是每日饮酒作乐,又或是偶尔玩弄奴隶消磨时间。 一切心生警惕的乌桓人,更是不惜冒雨地冲了出来朝着大营外张望。 站在望台上反倒险些看不清近端的地面,乌桓士卒们自然不会留在原处挨淋。 如此恶劣的天气,汉人袭营? 在这种恶劣天气之中战斗,甭管胜或败,战后起码得病倒一半。 而以着乌桓的医疗条件,感染风寒几乎就跟在生死之间左右横跳没有任何区别。 第291章 一汉当五胡 这也让明明袭营号角声响起,但整个乌桓大营却依然陷入产生的停顿,众多乌桓人均是有所犹豫,方才零零散散地开始冲出帐篷。 只是纵使离开了帐篷,被密密麻麻的豆大雨滴不断砸中。 众多乌桓人莫说是在白茫茫一片的雨中找到方向,就连抬起头睁开眼睛都难以做到,只能是凭借着对大营的熟悉,低着头朝着就近百夫长的方向开始集结。 而在张飞率领燕云十八骑攻破了乌桓大营正门在,大量汉军开始从正门蜂拥而去。 “杀胡!” “分散,杀胡!!” 经过了大量雨中操练的汉军在杀入乌桓大营后,并没有选择依然保持阵型,又或者说在这等雨势之中,不管是乌桓与汉军想要大规模地保持阵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与幽州步卒不同,吴郡步卒由上而下都是完全听命于李基的,而不需要担心存在鲜于辅那等别有用心的将领暗中使坏的情况。 眼下的初步发展,与李基所预料的几乎完全一致。 这个营寨图并不准确,仅仅是大体地描绘着乌桓大营的整体结构,这还是两个月以来倾尽全力派遣了不少探子方才汇总出来的情况。 大量的乌桓人在根本控制不住战马的情况下,甚至选择以双腿逃离战场。 而在攻破了乌桓大营正门后,退回到中军附近的张飞对于这道命令同样也是早有准备。 …… 除此之外,李基手中还有约莫两万之数的吴郡步卒。 旋即,心中再度估量了一遍的李基开口下令道。 “这雨势极大,视线不清,再加上大营内帐篷密布,战马难以跑动不假……” 这一场暴雨,持续时间也远比丘力居所想象的还要久。 人尚且会不可抑制地对雷声产生恐惧,何况马匹乎? 乌桓人的士气迎来了彻底的崩溃! 在这种情况下,莫说是乌桓人,就算是霍去病再世都未必能够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 “汉狗不过是借着大雨趁我等不备才攻入了大营之中,但如何都改变不了汉狗俱是步卒的结果。” 屠戮! 眼看着诸多乌桓大人以及邑帅都恢复了冷静,丘力居方才冷笑着开口道。 余下的,尽数北逃了。 “令,翼德即刻率领一万步卒直取乌桓中军大帐……” 大胜! “只要撑一撑,等雨势一过,我等完全能够将这些汉狗尽数留下来,甚至能够借机一举攻破蓟城。” “愚蠢的汉狗,这是在找死!!!” 而丘力居略微一愣过后,脸色猛然地苍白了起来,仿佛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完全褪去了血色,喃喃地道了一句。 且与兵不找到将,将找不到兵的乌桓人相比,中军鼓声未曾中断,就仿佛是在源源不断地给汉军士卒提供着指引。 指引,在这种视野不清的乱战之中,比一切都要来得重要。 如此一来,只待雨势一结束。 当即,驱使着战车的亲卫将战车停了下来,迅速拔刀将拉着战车的三匹战马的缰绳斩断,然后以着李基所在的战车为中心摆出了圆阵拱卫中军。 而在战车完全停稳了下来后,李基的目光落在了面前摆放着的一个营寨图。 若是有人能够从高空无视雨势遮掩俯瞰整个乌桓大营,便会发现一个个一什为单位的汉军就如同是一个粗壮的灰点,所过之处不断地攻破一个个乌桓帐篷,将所遇到的乌桓人尽数染成红色。 而在雨势以及雷声终于渐渐停歇后,在乌桓大帐已然被张飞所攻破的情况下,众多士气彻底崩溃的乌桓人骑上战马便是仓皇往着北面逃离。 顿时,大帐之中不少同样也是时常经历战阵的乌桓大人,对于丘力居的决策表示着支持。 李基在战车上站了起来眺望着整个乌桓大营,估摸着汉军所真正攻陷的大营区域,大概判断出了死在大营之中的乌桓人数字。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以及猛烈攻势,可谓是打了所有乌桓人的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我等大可组织抽调两万精锐骑兵从侧门而出,绕至大营之外,然后再令大营之中各部落青壮收缩后退至大帐附近依据地形死守。” 一什为十人,正好是如此暴雨之中能相互勉强看清队友的数量,各自所持,或长枪,或圆盾,或大刀,相互配合。 再兼之以大帐为中心死守,有着各个在一众乌桓青壮心目中地位极高的乌桓大人与邑帅督战,亦可保证乌桓青壮的士气不会溃散。 以四万步卒击八万乌桓骑兵,完胜! 李基始终稳坐在战车之中,手中的佩剑始终没有出鞘厮杀,甚至在战车周边始终有着最为精锐的一千步卒拱卫着自己。 此言一出,不少乌桓大人的神色均是随之一震。 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李基只能通过这个方式来判断接下来该如何用兵。 “只需各个乌桓大人组织心腹暂时抵挡住汉狗的攻势,待大雨一过,那么这些胆敢出城的汉狗只会是乌桓的猎物。” “乌桓王所言极是,这些汉狗是自投罗网……” 连绵的暴雨冲刷走了大营之中的血气,但却是冲不走那遍地的尸骸。 只是,就在诸多乌桓大人与邑帅均随之认可,然后各自抽调精锐心腹准备组成一支两万骑兵从大营侧门离开之时。 因此,汉军士卒以着一什为单位,保持着一个小团体开始朝着就近的一个个乌桓帐篷给杀了过去。 又或者说,并非是乌桓大人没有做出反应,而是倾盆大雨之下,这些乌桓大人就连想要联系且组织起各自的部落青壮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随着这连续不断的雷声响起,不仅仅是诸多乌桓人心生恐惧,乌桓大营之中大量战马更是疯狂地嘶鸣暴动了起来。 只要鼓声不断,那么目光所及只能看见十人的汉军士卒便知中军无碍,主帅无碍,他们只需不断地往前……杀胡! 再杀胡!!! 只是在驱使着战车进入乌桓大营后,李基双手握着佩剑在战车上重重地连点了三下。 “完了!” 在幽州士卒已然杀得精疲力尽之下,李基一直有所保留的最后一万有生力量也尽数压了上去,替代着幽州士卒继续不断攻破着乌桓大营仓促组织起来的一条条防线。 如今,以一什为单位分散开来斩杀乌桓人的几乎都是幽州步卒。 可以说,在李基这等早有准备的攻势下,整个乌桓大营的前营几乎不等丘力居等乌桓大人做出有效反应,便已经彻底沦陷。 可,李基深知自己的佩剑或许没有染血,但双手已沾满了洗不干净的血腥。 一汉当五胡,于此刻……真正具象化! “轰隆隆!!!” 结果,可想而知。 短短片刻功夫,乌桓大营之中已然升起浓郁的血腥之气。 终于,在似乎永无尽头的暴雨以及似乎屠夫一般的汉军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下…… “只要坚守至大雨结束,绕至大营之外的精锐骑兵便可给与汉军致命一击。” 一声恍若天崩地裂般的雷鸣声响起,吓得大帐之中不少乌桓大人与邑帅浑身下意识一震,手中拿着的物件都掉落在地。 且在李基的要求下,张飞也不骑马,选择步战领着一万士卒就朝着乌桓大营中军的方位突破而去。 “够了!!” 与之相对的,一个个措手不及的乌桓人在没有战马,来不及披甲,甚至就连眼睛在大雨之中都难以睁开的情况下,只能是各自持着弯刀零零散散地与汉军肉搏起来。 在一个个什长率领各自的部众所过之处,一个个乌桓人几乎称得上是一触即溃,大片大片的血花不断溅起。 此举不在于要求张飞直接斩杀丘力居,而是要通过此举破坏乌桓人的大帐,进一步瓦解乌桓人组织大批兵力反击的可能,迫使众多乌桓人在这种恶劣环境之中只能各自为战。 前后夹击之下,汉军必败无疑! 如此暴雨,必不持久。 眼看着大帐之中的一众乌桓大人以及邑帅都似乎慌乱了起来,丘力居的脸色一沉,猛然地一掌拍在桌案上,喝道。 只是诸多汉军在雨中操练之时,却是时时都要遭受到张飞那有如奔雷似的嗓音所干扰,这也让这四万汉军在如此雷声之下所遭受的影响要远低于乌桓人。 这一阵雷声,同样也对汉军有所影响。 李基所乘的战车,也已经进入到了乌桓大营之中,以着短促激昂的鼓声不断督战,也不断地提升着汉军士卒的士气。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 四万余…… 李基看向着北面远去的乌桓人身影,并没有继续指挥在雨中鏖战了一个半时辰的汉军步卒,继续顺势沿途追杀乌桓。 并非是李基大发慈悲,不愿双手继续沾染乌桓之血,而是步卒想要追杀骑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李基只能希望自己此前的安排已经到位,公孙瓒以及赵云能够赶得及抵达预定位置,给予乌桓这条断脊之犬最后一闷棍。 第292章 乌桓王为何大笑?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仿佛也在透露着主人的心情。 败了! 仅仅只是一场大雨,集中了当下乌桓过半青壮的近八万大军,居然就如此被四万左右的汉军步卒所击溃。 这一幕,过去谁若是提出这种假设,丘力居只会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如今,丘力居只觉得仿佛近在咫尺可以让乌桓再度伟大的想法……是个笑话。 明明丘力居深知只需在大营之中坚守到暴雨结束,甚至只要等让无数战马暴动的雷鸣结束。 那么就是乌桓一族的喘息之机,即便是将袭营的汉军尽数留下来都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做不到! 不管组织了多少乌桓勇士往前冲锋,所面对的都仿佛是屠杀。 汉军,不可抵挡! 尤其是那个燕人张三,率领着成建制的汉军,以着那独特的咆哮声在暴雨响雷的环境之中,在大营之中不断横穿直撞。 不仅仅屡次打散了丘力居勉强尝试着集合起来的乌桓精锐,就连大帐都让那个燕人张三率军攻破冲垮,进一步瓦解了丘力居在暴雨之中对整个乌桓大军的指挥。 也就是暴雨遮挡了乌桓人视线的情况下,让乌桓人根本察觉不了具体的伤亡率,只能感觉到汉军在势不可挡地不断突破逼近。 不然,乌桓人根本支撑不到死伤过半才溃败北逃。 “可恶!!汉狗!!!” 丘力居从牙缝之中一点点地挤出了这几个字,所感受着一丝丝绝望在心间笼罩。 乌桓族的人口体量并不算大,即便是算上塞外一些难以统计的牧民,乌桓族撑死也到不了五十万人口。 渔阳郡与右北平郡的大批老弱妇孺死了,丘力居仅仅只是忿怒,但觉得这些损失并不是不可弥补的。 大量的钱粮奴隶,可以迅速地为乌桓族补充损失。 然而,大量青壮的折损对于乌桓而言,是当下的丘力居有些难以接受的。 几乎倾尽全族之力的乌桓才有十六万左右的骑兵,一下子折损了四万余,所产生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兵力不足,也就代表着乌桓今后莫说想要占领幽州,恐怕还需要考虑是否会引来鲜卑族的觊觎。 甚至,还有大汉后续的报复…… 乌桓原本就是生存在大汉、鲜卑、匈奴之间存在的夹缝之中,这一刻丘力居骤然意识到了乌桓所面临的处境可谓是急转直下。 旋即,从深深的思虑之中回过神来的丘力居抬头四望,发现零零散散地跟在自己左右北逃的乌桓人不过万余,且大半就连马匹都没有,垂头丧气,一副余惊未消的模样。 且,丘力居看向还有十余个跟着一并逃了出来的乌桓大人与邑帅,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已然再无半点尊重与信任,反而满是质疑与愤怒。 这让丘力居意识到处境艰难的不仅仅是乌桓,更为艰难的反倒是自己。 如此惨烈的一败,让原本地位就不稳固的丘力居,无疑将会面对大量乌桓大人与邑帅的质疑与否认。 丘力居略微一怔过后,猛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统领辽东属国乌桓定居点的“峭王”苏仆延见状,语气充斥着不满地质问道。 “乌桓王为何大笑?莫不是觉得败得还不够惨?” 旋即,丘力居的笑声一止,脸上的颓败一扫而空,傲然地开口道。 “本王所笑,那便是大汉无谋且已是黔驴技穷,幽州诸郡合该终归我乌桓所有。” “乌桓王莫非得了癔症?仅凭这万余残兵败将欲取幽州?”苏仆延毫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 “万余?” 丘力居冷哼一声,道。“撤出大营者,何止万余?只需派出亲信在附近收拢溃兵,相信最少还能收拢三万余乌桓勇士。” 而另一个也是跟着一并逃出的“汗鲁王”乌延嘲讽道。 “就算还能有三万余可用的乌桓勇士,又有何用?便是连八万大军在乌桓王的指挥下都被汉军步卒打得溃败而逃。” “愚蠢!” 丘力居怒骂了一声,道。“你们身为乌桓大人统领一方部众,目光居然也是如此短浅。” “你……” 乌延闻言大怒,手掌下意识就往着腰间的弯刀摸去。 只是,还不等乌延拔刀,苏仆延就连忙将乌延给按住,转而朝着丘力居开口道。 “乌桓王,如今初逢大败,各部落均是损失惨重,尤其是‘汗鲁王’所统领的右北平郡诸多定居点更是被汉军破坏得七七八八。” “若是乌桓王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恐怕是难以服众吧?” 相对比暴怒的乌延,苏仆延看似在阻止双方的矛盾,实则所说之话同样也是夹枪带棒,甚至随着此言一出,一部分没有发声的乌桓大人与邑帅看向丘力居的眼神更加不满。 显然,若是丘力居一个处理不好,这里说不准就会先爆发一场内部矛盾。 “哼!” 丘力居双手抱胸,自信傲然地开口道。 “本王既然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有本王的道理……” 顿了顿,丘力居的目光扫视着诸多乌桓大人以及邑帅,开口道。“诸位,试问若是过去的大汉,面对乌桓作乱会是如何应对?” 苏仆延犹豫了一下,答道。“汉庭自然会派遣大军,直接镇压。” “没错!” 丘力居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可眼下幽州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相继沦陷,就连幽州治所蓟城都被我等围了两个月。” “若是汉庭有所作为,又或者还有顾忌边疆的余力,又怎么会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苏仆延闻言,目光微动,反问道。“大汉的强盛衰落与否,都掩盖不了此次乌桓王的战败吧?” 丘力居看着苏仆延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杀意,但却是迅速地按捺了下去,道。 “恰恰相反,尽管此番战败了,但那些乌桓勇士的死亡无疑是有价值的,彻底弄清楚了幽州的虚实。” “若不是幽州已是无计可施,又怎么可能会冒险奇袭大营?” “而此次战败,并非是败于乌桓之勇逊色于汉人,而是天公不作美,恰好天降大雨,又有雷鸣不断,使得我族勇士难以驾驭战马。” “可只要本王收拢乌桓勇士,还能再聚集起三万余大军,且我儿蹋顿手中尚有八万兵力。两军汇合后,以幽州那不过三四万之数的步卒,如何能正面拦我乌桓大军?” “届时我乌桓一族……进,依然可劫掠幽州;退,亦能暂时助张举割据一方,待冬季一过,再图后计。” 不得不说,这一番彻底说动了在场的绝大部分乌桓大人与邑帅。 归根到底,诸多乌桓大人与邑帅愿意遵丘力居为主,唯利益耳。 且丘力居所描绘的蓝图更是充满了诱惑力,眼下之败,对于大局的影响似乎不大,反而莫名使不少乌桓大人的内心变得踏实了起来。 毕竟,这一次面对着乌桓叛乱,汉军并非是以着绝对的兵力正面压服乌桓,反而是冒险奇袭,还是有着天气相助才有所作为。 可对于崇尚武勇的乌桓人看来,这未尝又不是在间接说明大汉的虚弱? “且,依本王所见,不仅仅是大汉再无余力顾忌幽州,便是连幽州也再难挤出一丝余力。” 丘力居更是大手一挥,朗声道。 “否则幽州只需再派三五千骑兵趁机追杀我等,不给我等重新聚拢部众的机会,莫说是重新聚集兵力,就是我等性命也是随之休矣。” 顿时,不少乌桓大人与邑帅的眼神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丘力居若是说别的,这些乌桓大人与邑帅可能还会有几分怀疑,但如今莫看丘力居还勉强聚拢着万余人北逃。 但是这些乌桓溃兵几乎就是惊弓之鸟,士气全无,甚至大半就连战马都没有。 可以说,只要幽州还能派出三五千骑兵,这万余乌桓溃兵都难以与之抗衡,只能被沿途狼狈追杀至死。 “有理,有理。” “乌桓王所言极是,尽管此战乃是我军大败,但也充分说明了大汉的虚弱。” “摸清了大汉的虚实,只要待明年卷土重来,也就不用像如今这样束手束脚了,此番的损失便能够十倍百倍地从大汉的身上取回来。” 而被丘力居如此安抚了一阵下来,诸多乌桓大人与邑帅不断议论纷纷之间倒也勉强地提起了几分士气,也让丘力居原本摇摇欲坠的地位再度稳固了些许。 随后,丘力居当即派遣心腹亲信四散开来,在周边开始聚拢着四散而逃的乌桓溃兵。 很快,正如丘力居所预料的那般,沿途不断北进的过程中,丘力居再度收拢出了一支高达三万余之数的乌桓大军。 毕竟汉军皆是步卒,若是乌桓人一心想逃的话,仅凭筋疲力尽的三四万步卒根本就拦不住四散而逃的乌桓人。 且乌桓人逃出大营后,俱会不约而同地往北逃亡,方向一致的情况下,丘力居想要收拢溃兵并非是什么难事。 只是,丘力居等人逃得匆忙,根本就没有带上任何的辎重粮食,甚至绝大部分乌桓人浑身都湿淋淋的。 第293章 单骑冲阵 为了让士卒充饥,暂时解决严峻的粮食问题,丘力居只能狠心命令屠杀了一批战马以充军粮。 不过,这也让丘力居意识到绝对不能再停留在广阳郡,必须尽快退回到渔阳郡之中。 否则,等奇袭大营的汉军缓了过来后,继续沿途追杀这一支好不容易地收拢起来的乌桓溃兵,后果不堪设想。 士气低迷,甲胄不全,缺乏战马,粮食不足,甚至各部落的人相互混杂不成编制…… 丘力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深知这一支三万余的溃兵战力不足平时的十之一二,惟有先行退回渔阳郡整顿一番再言后计。 令丘力居略微安心的,便是如今幽州所能动用的也尽数都是步卒。 大家都是两条腿,汉军追上来的概率不高。 可为了避免意外,丘力居依然是不断地催促着大军不断行军撤回渔阳郡的方向。 然而,与来时携着八万大军,仿佛是顷刻之间就跨越了百里路程自渔阳郡抵达蓟城不同。 由于战马的紧缺拖累行军速度,丘力居只觉得返程的路途是如此的漫长。 只是,等丘力居率领着溃兵沿着来时的方向撤回到湿余水河之时,整个人却是有些傻眼了。 来时,这一段区域水流平缓,只需骑着战马就可缓缓涉水而渡。 然而,仿佛是由于那一场暴雨所带来的影响,水面暴涨了一丈有余,根本就难以率领大军渡河。 无奈之下,丘力居只能是命令乌桓人在周边砍伐树木,打造浮桥,尽快通过湿余水河。 这一段湿余水河的河面并不宽,否则此前丘力居也不会选在此处渡河。 再加上三万余乌桓人相互协助之间,尽管浮桥显得相当粗糙,但在耗费了小半天功夫后,也勉强地造了出来。 丘力居见状,心中为之一喜。 只要大军渡过湿余水河,那么便可保证这三万余乌桓人的安危了。 即便汉军自后方追杀而来,丘力居也可依仗着浮桥抵挡一阵子,拖延小半天的时间,足以让大部分乌桓人撤回到渔阳城之中。 …… 与此同时,在浮桥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之上。 赵云率领着两千白马义从刚刚赶到,眺望着远处湿余水河上的状况,脸色略显得有些难看。 在孙策将两万骑兵都送达港口后,公孙瓒与赵云便收到了李基的军令,然后全速朝着蓟城的方向回赶,试图堵住丘力居等乌桓人的退路。 只是,那一场电闪雷鸣不绝的暴风雨同样也对汉军骑兵造成了极大的干扰,大量战马陷入暴躁狂乱状况之中,根本就难以驾驭。 最终,赵云勉强在军中挑选出了两千匹所受影响最小的战马,然后率领着自己的本部“白马义从”先行赶路。 可紧赶慢赶之下,赵云眼下终究还是迟了一点。 公孙瓒所率的大部骑兵起码还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赶到,而远处的浮桥已经搭建完成,三万余乌桓人即将开始缓慢渡河。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足以让这三万余乌桓人全部渡河完毕。 届时,暴涨的河水,反倒将成为骑兵难以跨越的天堑。 赵云的理性,正在让赵云保持基本的冷静,告知着赵云仅凭两千白马义从已然难以抵挡三万余乌桓大军渡河。 可赵云横扫塞外的过程中,目睹了一个个凄惨的汉民沦为奴隶,心中所积攒的愤怒这一刻难以抑制地完全爆发了开来。 赵云的心性与素养,让他难以将这些愤怒倾泻到乌桓的老弱妇孺身上。 可此刻看着远处的三万余乌桓青壮,赵云非但没有一丝丝的恐惧,反而胸膛之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掠我汉土,焉能让其全身而退?” 赵云喃喃地道了一句,手掌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涯角枪。 一个让他人纵使是一百个胆都不敢设想的念头,在赵云的脑海之中瞬间生出。 “白马义从,何在?”赵云沉声地道了一句。 “我等在此。” 回应着赵云的,便是两千道整齐的声音。 “胡狗杀我汉民,能容其退走乎?”赵云高声问道。 “不容!” “愿为杀胡大义,而不惧死生乎?”赵云再问。 这一句所问,让二千白马义从的神色均是一凝,然后一个个面目都仿佛随之变得狰狞了起来,齐声怒吼了起来。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这一次的吼声,声传数里,乃至于在湿余水河边上的丘力居以及众多乌桓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无数乌桓人南望,骤见到两千道白影向着他们奔赴而来。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随着白马义从再一次重复那激昂口号,追随于赵云身后自小坡上驾驭着战马飞奔而下,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阵型变换。 远远看去,就仿佛是冲锋在前的赵云身后铺开了一对白色羽翼一般。 这一幕,令大量的乌桓人略微一愣过后,方才骤然反应了过来,连连惊呼了起来。 “敌袭!” “敌袭!!!” 当即,相当一部分身上带着弓箭的乌桓人,纷纷弯弓搭箭,瞄准着自远处疾驰而来气势惊人的白马义从。 双方的距离,飞快地拉近着。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乌桓一族亦擅射,对于距离的把控同样极强,因此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不少弯弓搭箭的乌桓人开始凝神静气,准备等这忽如其来的骑兵进入百步范围之内再开始射箭。 然而,在双方距离刚刚拉到一百二十步之时,二千白马义从几乎是整齐划一地松开抓着缰绳的双手,拉弓,然后冲着乌桓大军的方向抛射箭矢。 凭借着马速所额外提供的一部分动力以及抛射的额外距离,二千白马义从所射出的箭矢几乎都达到这个时代神射手百步穿杨的程度。 尽管准头上与神射手天差地别,但是乌桓大军挤成一团的情况下,准头的意义不大。 那片箭矢所掀起的乌云,落入乌桓大军之中,顿时溅起大片血花,发出了阵阵的哀嚎。 然而,还不等那些严阵以待的乌桓弓箭手准备反击,在一百二十步到一百步的距离之间,二千白马义从不但完成了射箭,甚至凭借着双腿操纵战马齐齐地分别往着乌桓大军左右两侧转向。 就仿佛是以着乌桓大军为中心,约莫百步的距离有着一道看不见的隐形线条,二千白马义从以着优美的姿态自那线条边缘一掠而过,恰好没有进入到乌桓大军的百步之内。 这一幕,看在纵使是精于马术的乌桓人眼中,依然引起着阵阵惊叹。 掌握骑射者,乌桓一族中多如过江之鲫,但是在骑射过程中可以通过双腿驾驭战马转向者,不足十之一二。 可在转向过程中,依然可以保持着完整的阵型,乌桓之中亦找不出如此精锐。 就在众多乌桓人不自觉地为白马义从所展现的能力而惊叹之余,骤然发现有一人一骑没有跟着转向,反而是直直地冲着乌桓大军的方向而来。 白马银枪,面如冠玉,身披白袍白甲,面容谦逊,却视眼前的三万乌桓大军有如无物…… 诸多乌桓人见状,只觉得这一骑仿佛远远地散发出某种气势,但本能地以着这仅仅只是白马义从中的一员,操纵战马失误而闯了进来。 不曾想过,赵云所想的,却是单人单骑冲阵三万余乌桓大军。 而面对着单人单骑的赵云,一部分早就蓄势待发的乌桓弓箭手没有丝毫犹豫,纷纷瞄准着赵云的方向放箭。 顿时,成百上千道箭矢铺天盖地似的冲着赵云而来。 赵云见状,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倒持着涯角枪。 下一刻,仿佛与赵云心意相通的夜照玉狮子速度猛然提了一大截,往着侧面就窜了出去。 原本夜照玉狮子的速度就与其余白马义从所骑的良马相近,此刻骤然提速之下几乎是化作了一道白影,更是驮着赵云瞬间脱离了绝大部分箭矢的覆盖范围。 即便仅剩十来根箭矢朝着赵云与夜照玉狮子冲去,赵云手中的涯角枪挥舞之间,信手便尽数都将那些箭矢拨开。 这超乎所有乌桓人预料的一幕,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乌桓人顿觉难以置信。 如此速度,当是千里马中的千里马无疑; 而轻松拨开十余根箭矢,更是说明着来者的武力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只是,还不等诸多乌桓弓箭手做出反应,再一次拉弓射箭。 在夜照玉狮子的全速疾驰之下,数十步距离几乎是转瞬便随之跨越。 而强提着一口勇气拦在赵云面前的三五个乌桓人,更是连赵云手中涯角枪的影子都没有看清,只觉得喉咙一痛就无力地软了下去。 下一刻,夜照玉狮子更是踏着这三五个乌桓人的尸体,背着赵云纵身一跃。 身处半空,迎着无数乌桓人的注视,赵云手中长枪朝着远处丘力居的方向遥遥一指,满腔怒火化作一声。 “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奉我家先生之命,特来取尔这乱汉胡狗性命!” “休走!!!” 第294章 子龙!子龙!! “休走!!”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夜照玉狮子落在此前白马义从齐射所造成的一片无人区域。 这些许的区域,成了夜照玉狮子重要的落脚点,也给了夜照玉狮子越过人墙后重要的些许提速空间。 而在刚刚的半空之中,赵云已然找到了丘力居所在方位,手中缰绳一拉,夜照玉狮子奋力狂奔。 赵云手中的涯角枪也仿若一条游龙似的活了过来,所过之处乌桓人几乎是如草芥一般倒下。 无有……一合之敌! 甚至,就连稍微能够阻碍一下怒火冲天的赵云的乌桓人都不存在。 那过往不少乌桓人颇为自傲的武勇,甚至就让枪影从他们身上的要害之处再一次扫过都做不到。 快! 夜照玉狮子快! 赵云手中的涯角枪更快! 二者配合,让赵云短短数息之间,便开始冲杀出一条血路朝着丘力居的方向而去。 然而,这一幕看在丘力居眼里,却也是激起了无与伦比的忿怒。 明明仅仅是一人冲三万余乌桓所组成的军阵,居然就仿佛是一个人包围了这三万余乌桓人似的,还敢冲着本王高呼“休走”?! “狂妄!” 丘力居阴沉着脸,只觉得自己的威严可谓是一再地被挑衅碾压。 身为乌桓王,如今的乌桓之主,被汉军步卒击破大营被迫北逃,已是让丘力居的地位摇摇欲坠。 如今,就连这么一个汉军白袍小将,单人单骑也敢冲着本王叫嚣了? 上一次在蓟城城下,左右不过几百人,面对着那燕人张三的追袭,丘力居逃了…… 刚刚在大营之中被攻破大帐,大势已去,丘力居不得不又逃了! 但这一次,丘力居决定如何都不逃! 否则被区区一人撵着北窜,丘力居如何还有资格统领崇尚武勇的乌桓一族? 而面对着远处正奋力地朝着自己冲杀而来的赵云,丘力居就如此站在原地,朝着左右高声命令道。 “谁能取下此狂妄汉狗人头,赏千金,奴隶百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赵云一人一骑冲杀于乌桓军阵之中,仿若入无人之地,但赵云所面临的都不过是没有战马的普通乌桓青壮罢了。 乌桓青壮在马上的战力尚可,可落地之后与汉军步卒相比,差距可谓极大。 不仅仅是乌桓青壮所用的兵器基本都是长矛、弯刀、弓箭,相互之间难以与汉军那样通过不同兵器组成结成阵势。 更重要的是乌桓青壮对于阵型、军阵之类的,更是称得上草率二字。 这三万余乌桓青壮看似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实则更像是一旁散沙,无论是面对着白马义从的骑射,还是赵云的单骑冲阵,基本都是各自为战,相互毫无配合可言。 更重要的是,与张飞那惊人的气势以及骇人的样貌相比,赵云看上去就是个俊俏小将,太过于容易让人轻视赵云的实际战力了。 因此,在丘力居言明赏赐之后,当即便有好几个乌桓勇士应声而动,骑着战马朝着赵云的方向冲去。 其中一个乌桓勇士本就距离赵云最近,那体格远远看上去比赵云大上好几圈不止,就连手中的武器都是罕有的长柄狼牙棒。 “阿塞拿,特来取汉狗性命!” 长柄狼牙棒挥动之间,几乎是卷起烈烈风声,宛如是一大片阴影似的朝着赵云笼罩而去。 只是,面对着乌桓勇士阿塞拿的围攻,赵云脸色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仅仅是涯角枪精准地在长柄狼牙棒发力点轻轻一点,略微阻碍了一瞬。 下一刻,夜照玉狮子的速度猛然提高一截,带着赵云自乌桓勇士阿塞那的身旁一掠而过。 而直至赵云的身影掠到了五步开外,阿塞那依然保持着那一动不动的姿势,仅仅是一只手本能地摁住脖子。 只是,脖子处枪口大小的伤口,又如何是凭借双手就能继续延续生命? 大量的鲜血疯狂自阿塞那脖子处喷涌而去,却是连让赵云的身上沾染上一些鲜血都做不到,整个人就无力地栽倒在马背。 阿塞那的身死,并没有在偌大且混乱的乌桓大军中引起一丝的波澜。 下一位乌桓勇士已然朝着赵云的方向而来,且这位乌桓勇士显然接受过更多的汉文化熏陶,一边朝着赵云冲去之余,一边高声道。 “汉将止步,我乃……” 只是,回应着这位乌桓勇士的是赵云涯角枪再度点死数人之余,行云流水似的抽冷子所射的一箭。 “噗!” 这一箭正中这位乌桓勇士的面门,箭头入骨三分不止,直接将那位乌桓勇士还没有说完的话都给堵在了喉咙之中,哀嚎一声栽倒在地就再无动静。 也就在这一刻,一位躲在人群之中被多个乌桓部落尊称为“神箭手”的哲楼,趁着赵云射箭的那一刹那空隙,手中强弓瞬间拉满。 一根箭矢有如流星似的朝着赵云的方向飞去。 只是在如此杂乱的战场之中,赵云的耳朵微微一动,几乎是瞬间就辨别出了弓弦之声以及箭矢破空之声。 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赵云整个人便已顺势往着马背一躺,然后空手一把抓住了那根自眼前擦过的箭矢。 怎么可能? 哲楼的脸色大变,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徒手抓箭矢? 若是普通乌桓青壮所射的箭矢,哲楼在凝神静气且环境安静的情况下,自觉还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 可这是嘈杂异常的战场,仅仅是辨别箭矢破空之声就已经是难如登天,更别说是如此精准地徒手抓住箭矢。 然而,还不等哲楼为这一幕而回过神来,徒手抓住了箭矢的赵云自马背上起身的同时,头也不回地弯弓搭箭,将这一根箭矢沿着原路的方向射了回去。 “噗!” 这一箭,等哲楼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插入了哲楼的喉咙之中。 这让哲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之时,嘴巴所涌出的却尽数是鲜血,唯有那双注视着赵云的眼神之中依然充斥着震撼以及难以理解。 而整个过程之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赵云,甚至没有给过一缕余光去扫上一眼哲楼。 在那一箭射出的瞬间,赵云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会中! 因此,精神紧绷到极点的赵云,自然不会多耗费一丝精力在哲楼的身上。 且此刻,赵云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似乎越来越兴奋的起来,过去许多自觉可能做起来会略有难度的事情,这一瞬却是觉得如此简单。 明明赵云是怀抱着必死的信念冲阵,但真正深陷敌阵之中,赵云却感觉到胸膛的怒火在越发激昂地燃烧起来,仅有一个信念充斥在脑海之中: 【取下丘力居首级,以藉慰诸多幽州汉民所遭苦难,亦是为了不负子坤先生之重托。】 赵云眼中的眸光更凝,左右再度有着两个似乎孪生兄弟的乌桓勇士默契地夹击而至,且这孪生兄弟异口同声地大喝了起来。 “汉狗,我乃……” 下一刻,不等这孪生兄弟说完,赵云手中的涯角枪便同时将这孪生兄弟笼罩了一瞬,让那粗犷的嗓音戛然而止。 夜照玉狮子自那两个孪生兄弟之间穿行而过,赵云平静的声音方才缓缓地飘入他们二人弥留的意识之中。 “挡我者死,唯此而已。” 这势如破竹的冲阵,乃至于一连数个在乌桓族中也是颇有名声的乌桓勇士接连死在赵云手中,这也激起了其余乌桓勇士的忌惮。 只是,赵云那在千军万马之中逆流而上的单薄身影,就仿佛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将他冲垮一般。 再加上“乌桓王”丘力居所做的承诺,让众多乌桓勇士依然难以按捺心中的想法。 “别怕,不过区区一个汉人罢了。” “大家并肩子上,先干掉这个汉狗,乌桓王的赏赐一起平分也是无妨。” “别怕,一起上,这汉狗如此冲杀,气力必然难以持久……” …… 当即,几乎有着十余个乌桓勇士接二连三地朝着赵云围了上来。 只是在赵云眼中,这些乌桓勇士的武力与普通的乌桓青壮的武力,着实不太能察觉得出差异何在。 俱不是一合之敌,让赵云实在很难分辨其中差别。 甚至,这些骑着战马穿阵而来的乌桓勇士,在赵云看来反而是在拥挤的乌桓大军之中主动地为自己开出了一条条道路。 所以,赵云所做的便是随手取走送上门来的乌桓勇士性命,然后与之交错而过,顺着其余乌桓士卒为乌桓勇士让开的道路继续往前突破。 挡不住! 根本挡不住!!! 原本在无数乌桓眼中,赵云这宛如自杀一般的举动,本应在数个呼吸内就会将这个白袍小将砍成肉酱。 不想,赵云一连朝着丘力居的方向突破了百余步,硬生生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却是全无一人可从赵云枪下走过一合。 无数乌桓人看着冲锋陷阵如履平地的赵云,心中浮现的是敬畏与恐惧。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似是彻底具现化在眼前。 此刻,单骑冲阵的赵云已成了整片战场上唯一的主角,在赵云的背后所倒下的是累累尸骸,更是将整片乌桓大军都搅得一团糟。 第295章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而面对着赵云如入无人之地的连连突破,即便有着丘力居的重赏在前,却也已无乌桓勇士再敢主动上前直掠其锋。 “这到底是何人的部将?居然如此勇猛,过去在幽州却是从未闻此名。” 即便如今赵云距离丘力居依然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是丘力居看着赵云所过之处的乌桓士卒不断地倒下,只觉得双腿隐隐在发颤,逃跑的想法再度在心中升起。 除此之外,丘力居觉得便是……不可思议! 如此勇猛无双之辈,为何不前往三辅之地扬名立万,反而会在幽州之中一直寂寂无名? 起码,丘力居可以肯定此人绝非是刘虞与公孙瓒的部将。 只是同样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丘力居的疑问。 而随着赵云的不断突破,甚至鏖战至今未尝负伤一处,也让赵云所过之处大量的乌桓士卒本能地开始畏缩不前。 即便赵云仅有一人,乌桓有着三万余众,但看着那一人一骑冲阵的身影确实感觉难以战胜。 不过,也绝非是所有的乌桓邑帅俱是无能之辈,在丘力居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早早就令数个乌桓邑帅提前在赵云突破的方向,集结了大量手持长矛的乌桓青壮结阵。 对于同样擅于马术的乌桓人而言,他们深知赵云可以如此纵横军阵之中,胯下的夜照玉狮子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因此,这些手持长矛的乌桓青壮与其说是针对赵云,还不如说是针对夜照玉狮子。 只需伤到了夜照玉狮子,被迫落马步战的赵云纵使再如何勇猛,也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涯角枪再长,也难以在无数长矛的攻击下保住夜照玉狮子的周全。 赵云同样也察觉到不远处已经布置完毕的长矛军阵,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然而,面对着这一状况,赵云却是骤然长啸了一声。 “白马义从何在?!” 这一声长啸,就仿佛一道指令。 在赵云冲阵之后,就分散到乌桓大军两侧游弋的白马义从,瞬间再度提速朝着乌桓大军接近。 这一次,有着赵云一人搅乱了乌桓大军,让乌桓大军根本来不及组织弓箭手抵御白马义从的靠近。 因此,白马义从几乎是一路呼啸着靠近到乌桓大军的五步之前,甚至白马义从连眼前最近的乌桓人脸上的毛孔都隐约可见。 下一刻,自乌桓大军左右两侧升起着两片白马义从所释放的箭雨,就如雨打芭蕉树一般落在了赵云发出长啸之声的前方。 那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乌桓长矛兵,更是大半都笼罩在了白马义从所释放的箭雨范围。 毫无防备之下,可谓是死伤惨重,哀嚎一片。 也趁着那些乌桓长矛兵大乱之际,赵云没有一丝犹豫地从中穿过,甚至如闲庭散步那般沿途取走十余乌桓士卒的性命。 这一刻,看着赵云再度逼近了许多,双方距离已不过百步之远,甚至相互之间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 霎时间,丘力居心中当真有些发慌了。 如此绝世猛将,比之那燕人张三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地,哪里来的如此多绝世猛将?’ 丘力居心中连连暗骂之余,左右环顾。 目光所过之处,不管是那些乌桓大人,还是许多过去自诩武勇的乌桓勇士,均是不敢与丘力居对视。 “竖子!尔等俱是一群无胆鼠辈,汉狗不过一人,却是将骄傲的乌桓一族压得不敢直视?” 丘力居忍不住怒骂了起来,只觉得身边这一群俱是蠢猪一般的同伴,否则乌桓焉能落得如此下场,乃至于如此连抵挡一个汉将冲阵都提不起丝毫的胆气。 也就在此时,丘力居骤然被身旁的一个亲卫推到一旁。 “噗!” 熟悉的箭矢贯穿血肉的声音传入到丘力居的耳中。 丘力居眼角余光往着推开自己的亲卫一看,只见一根箭矢完全贯穿了亲卫的脑袋,仅剩尾羽还露在额头之外微微发颤。 这一箭! 丘力居猛然扭头看向百步开外一手还拿着强弓的赵云,脸色一阵铁青以及后怕。 此前离得远,丘力居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白袍小将居然还是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相隔百步之远,还能以箭矢贯穿头颅。 一旦被命中,那必然是会如那亲卫那样大开脑洞。 赵云见状,眉头微皱,只觉得自己的箭术果然还需要慢慢精进,居然这样都让丘力居给躲了过去,痛失了如此大好良机。 随即,赵云重新将强弓挂在马背之上,另一只手提起涯角枪随手一拨,将左侧三个趁机持着长矛刺了过来的乌桓士卒的攻势拨开后,反手连点三下,俱是精准刺中要害,将那三个乌桓士卒一击毙命。 然后,赵云也收起了侥幸之心,再度长啸一声,引来白马义从所释放的箭雨在前方开路的同时,选择踏踏实实地朝着丘力居的方向冲阵而去。 原本还在犹豫的丘力居,眼睁睁地看着顷刻之间就逼近到了五十步之内的赵云,这一刻也彻底地下定决心。 逃! “儿郎们听令,伤汉将者赏千金,美女百人;取下汉将首级者赐三处乌桓定居点,辖万人,可牧牛羊无数。” 丘力居一边如此高声喝着,一边翻身上马,便是朝着乌桓大军的后方躲去。 且有了上一次被张飞追杀的经验,这一次丘力居很是熟练地选择半伏在马背上,且让大量亲卫在自己的身后阻碍视线,避免赵云以着百步穿杨的箭术瞄准自己。 而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愿意拼命之人。 对于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乌桓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只要取下赵云首级,那么不仅仅是黄金美女,甚至能够直接完成阶级跳跃,一跃从最底层的乌桓人成为邑帅,乃至于乌桓大人那样真正的贵族阶级。 霎时间,听闻丘力居所公开的重赏之下,乌桓人均是为之一愣,然后便是纷纷疯狂地朝着赵云的方向涌了过去。 这也让赵云在冲阵之后,所势如破竹一般的攻势首次为之一滞。 人,实在是太多了! 众多红着眼的乌桓人在不畏生死地疯狂地朝着赵云涌来,甚至他们不求能取下赵云首级,即便是伤到赵云便已经是足够为之疯狂了。 一时间,赵云蓦然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于惊涛骇浪之中,并且有着不少乌桓弓箭手不惜以伤到族人为代价,不断地开始朝着赵云放冷箭。 再兼之即便赵云的气力悠长得惊人,但是这般高强度的冲阵破敌之下,也开始出现明显地气喘疲惫之感。 而原本分散在乌桓大军左右两侧的白马义从,此刻已经再度汇合在一起,且不断地朝着乌桓大军放箭,试图为深陷其中的赵云缓解压力。 也正是白马义从持续释放的箭雨,造成了赵云附近会出现大片乌桓人死伤惨重的区域,这才能赵云还能有一个可以左冲右突的空间。 只是人有力尽之时,纵使白马义从绝大多数都是可以左右开弓的擅射之士,可即便白马义从的臂力还能勉强坚持,但白马义从所随身携带的弓矢很快便彻底用尽。 对于组建之时主要以骑射为核心而组建的白马义从而言,没了箭矢,几乎就等同于失去了最为锋利的獠牙。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云在乌桓大军之中左冲右突,仿佛随时都会被无数乌桓人所形成的浪潮所吞没。 忽然,一个白马义从慷慨悲歌似的高声念了起来。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这声音就仿佛是某种无言的默契,继第一个白马义从之后,两千白马义从齐声地再度高歌了起来。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下一刻,原本阵型如羽翼一般张开的白马义从,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个锋矢阵。 两千白马义从纷纷握紧了手中长枪。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将军勿忧,我等来矣!” 旋即,这一个由两千白马义从所组成的锋矢阵,义无返顾一般地朝着眼前的乌桓大军一头扎了进去。 仅仅是接触的一瞬间,便让冲锋在前的十余白马义从与乌桓人一起撞得人马俱碎,然后又被后方的白马义从踏成肉泥。 只是,没有白马义从的速度因此停歇,反而是奋力地往前突破,朝着赵云所在的方向踏阵冲锋。 在整个乌桓大军本就被赵云搅成一团糟的情况下,本只是轻骑兵的白马义从居然当真凭借着那一番生死相随的血气之勇,瞬间便是扎出了一个大口子。 而奋力在人海之中左冲右突厮杀着的赵云,眼角余光注意到冲入阵中的白马义从在不断地往自己靠近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出现减员,整个人可谓是既悲又怒。 一时间,原本已感到颇为疲惫的赵云,再度涌出大量气力,迟迟卡在瓶颈的枪法也似乎迈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无数枪影笼罩左右,赵云一拨夜照玉狮子,势不可挡地朝着白马义从的方向突破而去。 第296章 破阵 白马义从终究只是轻骑兵,即便乌桓的阵型大乱,且身处最前方的白马义从不惧以死开路,但深陷于乌桓大军之中后速度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了下来。 只要白马义从的速度完全停下来,那么区区这两千之众不用顷刻就会被乌桓士卒所围杀。 然而,没有一个白马义从因此而退缩。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赫然成了此刻所有白马义从的信念所在,赵云的孤军冲阵,那为了杀胡大义而“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更是成了让无数白马义从憧憬向往的存在。 再兼之此前赵云统领这一支白马义从多日,同吃同住,本就渐渐在这一支白马义从的身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这一次,赵云更是彻底成为了这些幽燕男儿不惜以生死追随的对象。 一个又一个白马义从自白马栽落于地,又有一个接一个的白马义从依然在不断向前,试图与赵云汇合,试图护卫于赵云左右为其减轻压力。 当即,赵云没有丝毫的犹豫,目光一转,直接盯上了在乌桓大军大后方的浮桥。 而赵云则是在寻找着乌桓大军的破绽…… 几乎不到顷刻之间,这一支原本陷于阵中速度即将完全停了下来的白马义从,以着赵云为锋头再度冲了起来。 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自赵云的心中萌生。 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 这一刻,若是自高空俯瞰,那便像是一枚染血的白色锋矢再度朝着乌桓大军冲了进去。 赵云没有刻意去追杀周遭的乌桓人,而是目光紧盯着在乌桓大军最后方才刚刚建造完毕的浮桥。 再一次…… 只是,这一声却可谓是吓煞了丘力居。 那一大片沾染着血色的白色,让乌桓人为之恐惧,甚至白马义从所过之处无数乌桓人纷纷散开。 然而就在此刻,混身浴血的赵云自重围之中不可思议地杀了出来,主动与白马义从汇合到了一起。 此刻,同样也没有。 就仿佛赵云依据着难言的直觉找到了的方向,恰恰这个方向上的乌桓青壮最是畏惧于他。 只需远远眺望着赵云的方向,绝大部分的乌桓人已然随之完全丧失胆气。 此刻,赵云所需要做的便是将阻碍在前方的乌桓人尽数斩杀,杀出一条血路,带着白马义从冲出重围。 赵云看着就这么一会功夫便折损了两三百人的白马义从,只觉得一阵揪心之痛。 而白马义从更是不断地朝着赵云的身后聚集前进,不问此去生死,仅为追随那道身影杀胡。 在无数乌桓人看待梦魇似的眼神中,已经梅开二度的赵云,再一次领着白马义从朝着他们冲锋而来。 也就在丘力居扭头之时,赵云同样也注意到了被重重亲卫所保护着藏身乌桓大军之中的丘力居。 来不及感慨自己的倒霉,丘力居连忙拍马加速,疯狂地往着不远处浮桥的方向赶去之余,不断高声朝着周遭乌桓人命令道。 所以…… 丘力居依然还藏身于乌桓大军之中,且还远远没有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等待公孙瓒率领大队骑兵赶到。 ‘不会吧?’ 当即,赵云一马当先地朝着那一处冲了进去,仅剩的千余白马义从亦是不问缘由,不惧生死地随之再度冲去阵中,甚至还有不少白马义从慷慨高歌了起来。 赵云下意识以着几分谦逊的语气,遥遥冲着丘力居的方向一喝。 而此刻,许许多多的乌桓人看着突围而出的赵云与白马义从,非但没有一丝的可惜,反而是感觉一阵庆幸。 破阵!!! 只是并非人人都是赵云这等可单骑破阵的绝世猛将,白马义从即便是自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轻骑兵,但是没有重甲保护,他们也不过是有血有肉的幽燕男人罢了。 赵云的出现,让诸多原本萌生死战之志的白马义从双目不自觉地均为之一亮,惊喜交加地纷纷朝着赵云喊了起来。 且那三万乌桓大军被赵云一个的胆魄所慑,所过之处,竟看似无一男儿胆敢向赵云拼死一战。 而深感这些乌桓大军已然像是完全被打断脊梁骨的豺狼的丘力居,此刻正领着自己的亲卫往着浮桥的方向而去,准备先行渡河。 然而,令无数乌桓人未曾想到的是,那个男人……转身了! ‘难道说……’ 破阵! 且与此前深陷重围不同,被白马义从所护卫左右的赵云,更显无人可挡。 且有着白马义从在赵云的左右以及后方护卫,赵云只需斩杀眼前之敌,这无疑是大大地缓解了赵云的压力。 因此,丘力居如今所想的不过是离开此处,将尽可能多的乌桓人带回渔阳郡。 且在那个男人转身后,跟在他身后的白马义从也随之转身。 若是赵云突破返回稍晚一点,等白马义从陷于阵中的速度完全停了下来,恐怕不用一盏茶的功夫,这一支白马义从就得彻底覆灭。 一个个震惊的念头在乌桓人的脑海之中浮现,但又觉得以着那个男人胆敢单骑冲阵的胆魄,又似乎变得莫名合理。 然而,纵使丘力居暗自不断派遣亲卫去向各个乌桓大人与邑帅下令,要求调集精锐亲信围杀赵云与白马义从。 这也让赵云真正意义上凿穿了一次乌桓大军后,觉得竟比预料之中的还要轻松,甚至有种白马义从所过之处乌桓大军主动让开道路的感觉。 然而,随着赵云与白马义从破阵所引发的骚动似乎越来越近,丘力居心中猛然一紧,扭头往着身后看去,发现赵云赫然已经出现在五十步开外,并且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那一处,正是破阵的薄弱之处。 而这位原本乌桓人眼中的白袍小将身后的披风,此刻早已彻底染成血色,甚至就连胯下的夜照玉狮子也仿佛是自血水之中走了出来似的。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依然还是深陷阵中的赵云手中涯角枪不停,刺死左右靠过来的乌桓人之余,高声道。 “白马义从,随我走,破阵!” 只是赵云与白马义从的存在,就仿佛是彻底成为了乌桓人心中的白色恐怖。 并且,就连随着赵云破阵的白马义从,在这一次冲锋之中的损失也是寥寥无几。 不知杀了多少人…… 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这一幕,看得藏身于乌桓大军之中的丘力居可谓是咬牙切齿。 甚至即便有着丘力居所承诺的泼天富贵,渐渐亦再无乌桓人有胆子朝着已宛如杀神一般的赵云进行冲锋。 这让赵云意识到乌桓大军的士气已经降到了冰点,仅仅只是白马义从的数量远远不足,方才勉强支持着乌桓大军没有溃败。 “是!” 那白袍神将赵子龙以及白马义从,丘力居心中深恨,却也明白凭借着这些胆气尽丧的乌桓人想要围杀赵云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怪物,那个就连乌桓山恐怕都难以容下的怪物终于离开了……’ 即便白马义从仅仅是轻骑兵,但以着赵云为锋头,同时展现出了惊人的突破能力。 下一刻,赵云在纷乱的战场之上,本能地选择了某个方向领着白马义从开始突破。 忽然,精神高度集中的赵云目光扫过乌桓大军的某处,顿生一种难以言明的直觉。 赵云手中血色涯角枪一指,再度领着白马义从缓缓地奔跑了起来,围绕着似是已经胆气尽丧的乌桓大军的外围转了起来。 赵云所过之处,目光所及之人,几乎无有乌桓人胆敢与赵云直视。 明明那白色锋矢看起来似是那么的单薄,但在赵云的绝世武勇加持之下,却又是显得那么势不可挡。 若是赵云率领白马义从就此离开,无异于前功尽弃,放任这些乌桓大军渡河。 此前,没有乌桓人会是赵云的一合之敌。 赵云的出现,就仿佛是让这一支白马义从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只是,随着眼前的景色略微变幻,赵云才蓦然发现已然率领着白马义从活生生地从千军万马之中突围而出。 因此,白马义从的速度不可避免地即将完全停下来。 三万余乌桓聚集,竟无一是男儿? 丘力居更是未曾预料到纵横于幽燕之地的乌桓大军,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人正面如此破阵凿穿。 白马义从最擅骑射,但却是不惜冒死冲阵相救,这一番情义可谓是深深触动了赵云的内心。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拥有的精锐骑兵,总数才不过两千,就这么一阵就没了一成半。 白马义从的后方,赫然出现了一条血路。 赵云只觉得手中涯角枪渐渐也完全被鲜血所侵染,握着的枪柄一片湿润。 除此之外,赵云更是感到浓浓的感动。 难以抗衡! ‘再怎么说,我们可也还有几万人,他们怎么敢的啊?’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将军!” “丘力居,请将首级留下!” “给本王拦住身后的汉将,本王必定重重有赏!” 只是画饼往往都是第一次最为有效。 面对着丘力居的再三画饼,除了丘力居所辖的乌桓人略有些意动之外,其余部落的乌桓人反而意识到了赵云的目标,纷纷主动地为赵云让开了一条道路。 第297章 子龙,你认真的? 这一幕,看得赵云颇为意外,更是看得丘力居直欲吐血。 一时间,在诺大的乌桓大军之中出现了颇为戏剧性的一幕。 在大量乌桓人所让开的道路之中,丘力居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向前逃窜,赵云则是率领着白马义从自后方追击。 丘力居见状,原本就悬着的心可算是彻底死了,再也不指望他人拦住赵云,而是奋力地抽打胯下战马,催促着战马加速往前。 而能被丘力居所当做坐骑的战马,自不会是什么劣马,即便千里马难寻,但也是一匹百里难寻的良马,放开马蹄狂奔之间,飞快地朝着浮桥方向而去。 只是,丘力居的坐骑快,夜照玉狮子更快。 即便夜照玉狮子背负着赵云在乌桓大军之中三进三出,但在赵云的加速下,依然以着难以置信的速度狂飙了起来。 不过,即便公孙瓒颇为了解赵云的性子,但此事在公孙瓒眼中都已然显得是颇为魔幻。 “汉”字大旗率先而出,然后便是漫山遍野的汉军骑兵,如浪潮一般朝着乌桓大军的方向逼近而来。 丘力居只觉得后心一痛,一杆枪头自丘力居的胸膛处穿了出来。 因此,公孙瓒询问赵云过后,还不忘找了好几个白马义从以及乌桓人询问,结果与赵云所说的相仿,甚至两相对比下来,反倒还是赵云说得更写实一点。 亲卫们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传入到丘力居的耳中,丘力居则是充耳不闻,目光死死地盯着同样也已经近在咫尺的浮桥。 也就是公孙瓒对于赵云的性子颇为熟悉,否则第一反应就是让人将这个谎报军情的狂徒拉下去斩了。 公孙瓒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缓缓地开口说道。 在其余人口中,赵云就仿佛是神将降世似的,所向披靡,纵横三万大军如履平地,能够破阵斩将全都是赵云一人的功劳,白马义从仅仅只是其中的一二分点缀。 且公孙瓒更担心以着刘虞那软弱保守的性格,说不准会以着什么可笑的借口将这些乌桓人给放了回去,那才是放虎归山。 而在公孙瓒率领着汉军骑兵将战场打扫完毕后,看着那三万左右受降的乌桓人,却是完全没有将之带回蓟城的打算。 丘力居往后一看,看着十步开外的赵云直惊得魂飞魄散。 随后,一骑最先赶到的白马义从看着死在赵云枪下的丘力居,脸上一喜,不等赵云亲自下马就先行翻身落在赵云的身旁,然后拔出腰间佩剑将丘力居的首级割了下来,双手举起递向赵云。 公孙瓒的眉角狠狠地跳了跳,可丘力居的首级做不了假,三万乌桓大军束手就擒也做不了假。 ‘某所亲手组建的白马义从,不是擅于骑射乎?’ “嘭!” “拦住他。” “噗嗤!” 这些话,公孙瓒自是不信,反而是痛批其愚昧之余,对于赵云的说法反倒是暗暗地多信了几分。 深知公孙瓒性子的赵云,略微思索一下,委婉地开口道。“杀俘不详,且说不准对于这些俘虏,子坤先生另有安排。” 因此,公孙瓒原本已经决意就此解决这些乌桓人,以免后患横生。 而这一幕,反倒是惊呆了刚刚抵达的公孙瓒。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乌桓人最后一丝侥幸之心。 随后,赵云示意田豫跟上之余,走到了乌桓大军面前,高声道。 向来表情严肃刚正的公孙瓒,此刻脸上赫然多出了几分“你逗我玩”的表情。 在公孙瓒眼中,唯有死掉的胡人才是好胡人,留下来除了碍眼之外,那便是浪费粮食。 “是,将军!” “子龙,你认真的?”公孙瓒再三问道。 尽管如此不可避免地导致赵云与白马义在的脱节,但却也让赵云与丘力居的距离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 丘力居见状,只能急声道。 “云不敢虚言。” “此地是汉土,将这些胡狗斩杀于此,正好可祭奠受其所害的汉民在天之灵。” 至于为何赵云没有绑在自己的涯角枪上,自然是为了避免影响战力。 “丘力居授首,尔等还不速降?” 公孙瓒的眼神令赵云颇感尴尬,后知后觉之间,赵云方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做得太过火了。 赵云并没有接过,而是开口问道。 丘力居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意识就彻底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庞大似熊一般的身躯在半空中就无力地朝着浮桥坠落而下。 “公孙将军且慢。” 而在赵云与田豫简短的交谈之际,其余白马义从也是尽数再度从乌桓大军之中突破而出,聚集于赵云的面前重新列阵。 丘力居没有往后看,他同样深知那些亲卫不会是赵云的对手,只能期望他们能够拖延到足够的时间。 无数的乌桓人抬头看向赵云的方向,看向被田豫所高举的头颅,尽管绝大多数的乌桓人根本看不清头颅的模样,但是丘力居没有站出来反驳此非吾头,那无疑就已经证明了现实。 赵云含含糊糊地答道。 即便近战能力同样也是了得,但是公孙瓒还真的从未设想过白马义从还具备着冲阵破敌的能力。 “怎么?子龙难道有异议不成?”公孙瓒不解地问道。 直至,公孙瓒一脸不善地皱着眉头派人收缴乌桓人的兵器,然后听着混身是血的赵云所汇报的内容后。 这一刻,丘力居只恨此前自己的坐骑被那燕人张三所夺,否则即便赵云座下同样也是千里马,也万万不可能在来回冲杀后还追得上自己。 过去,公孙瓒也不是不曾与赵云切磋武艺,且还多次赞叹赵云年纪轻轻就可以与自己战得个平分秋色。 近了! 近了!!! “抱歉,公孙将军,云当时只觉得腹中有怒火横生,脑子一热,也便如此做的。且,这也是多得了白马义从不惧生死地在左右护卫,绝非云一人之功。” ‘难道,某对于白马义从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禀将军,吾乃渔阳田豫。”田豫语气慷慨激昂地答道。 这让公孙瓒沉默了半晌后,问道。 “汝叫何名?” ‘白马义从冲阵的能力同样也是无比突出?或许,有机会倒是可以亲自试一试?’ 丘力居不断地催促着坐骑加速,终于距离浮桥仅有一步之遥,胯下的坐骑亦是驮着丘力居纵身飞跃朝着眼前的浮桥落去。 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赵云闻言,心中为之一惊,连忙开口道。 当即,颇通兵法的田豫就明白了赵云的意思,意欲以丘力居的首级进一步瓦解乌桓大军的士气。 “此首级劳烦汝绑于长枪之上,然后跟在云的左右,如何?”赵云开口道。 只是,还不等丘力居从赵云所带来的巨大压迫力下,逃出生天的喜悦完全在脸上舒展开来。 原本,公孙瓒以为还会有一场苦战,准备与乌桓人血战到底,不想率领骑兵才刚刚抵达,那明显还占有数量优势的乌桓大军就选择了投降。 一时间,在赵云率领着白马义从来回冲杀后仅剩三万左右的乌桓大军,士气也是随之彻底降到了冰点,甚至有了直接溃散的趋势。 只是,赵云此刻已经率领着白马义从守在浮桥之前,又有何处可以供其余乌桓人渡河? 忽然,远方响起着密密麻麻一片的马蹄声。 赵云感觉自己的脸庞都有些燥热,连忙拱手应道。 随着第一个乌桓人放下武器,其余乌桓人也是纷纷地选择投降。 而后,赵云方才骑着夜照玉狮子缓缓而至,手掌握紧涯角枪的枪杆将之从丘力居的胸膛拔了出来。 终于……到了! 丘力居的脸上浮现着喜色。 适才在乌桓大军之中冲杀之时,田豫几乎时时都在跟在左右未曾脱节,且偶有指挥后部白马义从保持阵型之举。 眼看着赵云越来越近,仿佛那急促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 “子龙,汝是如何做到的?” 至于其余乌桓大军的安危,丘力居此刻已然顾不了那么多。 这些亲卫俱算得上是丘力居所养的死士,听闻丘力居的命令,即便知道不敌赵云,也是接二连三地开始朝着赵云攻去。 如今,同样也是田豫最先赶到,可见其能力在一众白马义从之中也是相当不凡。 赵云微微点头,对于田豫颇有印象。 只是先行渡过浮桥,丘力居便能直接斩断浮桥,断了赵云追击的可能。 公孙瓒闻言,忍不住伸手捋了捋自己的短须,疑窦丛生。 在赵云的话音落下后,其余的白马义从也是随之复诵三遍,声传数里。 可尽管赵云以着相当谦逊的语气汇报经过,但也难以掩盖赵云单骑冲阵,率领两千白马义从在三万余大军之中三进三出,最后斩下丘力居首级逼降了乌桓大军的事实。 而此刻护卫于丘力居左右的,仅剩十余名亲卫罢了。 公孙瓒闻言,对于所谓的“杀俘不详”,自是嗤之以鼻。 不过,公孙瓒却是被赵云的后半句话所说动,说不准李基对于这些乌桓俘虏会另有什么安排。 公孙瓒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也好,那就多留这些胡狗片刻性命,以路途估算,子坤先生用不了半个时辰差不多也会赶到此地。” 第298章 塞外局势 而在另一边,李基在原本的乌桓大营简单地打扫了一遍战场后。 李基在知悉公孙瓒所率领的骑兵终究还是没能按照预期那般及时抵达预定地点,然后由赵云率领着极少一部分精锐前去阻击乌桓大军的撤退后。 在遣人迅速返回蓟城向刘虞汇报战果,让刘虞迅速另外派人来协助继续打扫战场之余; 李基还尽快在疲惫不堪的汉军之中,挑选出了约一万五战力尚且保存着不错的汉军,然后向着乌桓大军的方向追赶而去。 只是,李基率领的汉军尚且还在半途,就收到了公孙瓒派人送来的战报。 等李基细细地看完战报的内容后,表情不免得多了几分怪异之余,心中倒是不免地舒了一口气。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这便是这个时代们的猛将们的恐怖之处吗? 当真是不讲道理! 虽说李基对关羽、张飞、赵云这三位绝世猛将都相当了解,但是在得知这个战果之时,还是忍不住暗暗地感慨着。 尤其是如今赵云所展现的武力,几乎到了打破常规认知的程度。 即便李基知道战报之中赵云于万军之中破阵斩将,主要原因还是那三万乌桓实际上就是一支溃军,阵型、装备、士气等等都相当差。 若是面对令行禁止的列阵步卒,赵云这等单人冲阵,只消有十来面大盾一合限制空间,钩断马腿,便是活捉赵云都不算是什么难事。 可,这依然难以掩盖绝世猛将的光采以及在绝境之中斩将夺旗所能创造的奇迹。 ‘不过,果真有必要加强左右的保护力量,说不准在哪个旮旯就冒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狠人?’ 李基暗暗地想着,顿觉有大量亲卫在左右保护,也没有了那种万无一失的安全感。 旋即,李基命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赶到了公孙瓒已经初步打扫完毕的战场处。 最为引人瞩目的,便莫过于被分隔开来的三万左右乌桓俘虏。 “子坤!” 看着身穿甲胄,显露出几分英气的李基,公孙瓒主动地朝着李基迎了上去,甚至亲手将李基从战车上搀扶了下来。 经此一役,历经三个月,却是让幽州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一般的转变,甚至一举将八万乌桓大军或杀或俘于汉土之内。 这如何能不让公孙瓒佩服万分? “伯圭兄,看到你纵横塞外平安归来,基亦是万分欣喜啊。”李基笑吟吟地朝着公孙瓒说道。 “有子坤妙策指引,某纵是马踏塞外,亦是感觉如履平地,有何危险可言?” 顿了顿,公孙瓒带着万分感慨地说道。“某与胡狗厮杀多年,却是未曾打过如此畅快的一仗。” 对此,李基仅仅是笑了笑,也不接话,转而朝着上前行礼的赵云也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与前往塞外之前相比,赵云的样貌气质明显多了几分风霜的感觉。 不过,李基同样也是万分好奇赵云具体是如何做到率领两千白马义从,硬生生地逼降三万余乌桓大军的过程。 只是,现下明显不是问询这些细节的时候。 李基看着远处那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乌桓俘虏,询问起了相关情况。 此刻,公孙瓒已然将具体的数字统计了出来。 赵云所率领的白马义从战死四百八十九人,几乎人人负伤。 乌桓则是死亡四千六百一十六人,伤者没有计算,主要的伤亡来源于白马义从的多次骑射,其次才是赵云率领白马义从多次冲阵造成的伤亡。 而受降被俘的乌桓,则高达三万零三十三人。 “子坤,依某之见,与其将这些乌桓人关押起来浪费粮食,不如就地处决,也能防止刘虞一时心软,将这些乌桓人给尽数释放了回去,放虎归山,再酿后患。”公孙瓒直言提议道。 “容基思考一阵。” 李基缓缓地道了一句,且此前同样也没有预料到能够逼降三万左右的乌桓大军。 杀之,自是简单且痛快,但李基不免觉得有些浪费了。 只是,若是让乌桓人来赎俘虏,乌桓人大概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再者,乌桓的存在对于大汉而言,本身也有着制衡鲜卑的作用,免得鲜卑在草原上一家独大,终成大患。 又或者说,鲜卑如今已经成了大汉的心腹之患。 西羌、乌桓、匈奴此三者与鲜卑相比,都显得相当不起眼。 且在十年前,汉军就在并州与鲜卑交战大败,丢了近半个并州落入了鲜卑手中,至今都还没有回到大汉手中。 也就是自上任鲜卑之主檀石槐病故后,继任者和连难以压服鲜卑各部,致使鲜卑内部分裂成了三个集团相互争斗夺权。 否则恐怕在西羌进攻三辅之际,就不仅仅是乌桓劫掠幽州,而是鲜卑大肆南下,掀起汉人与胡人的全面厮杀了。 可,这并不代表暂时处于内乱的鲜卑就没有威胁。 恰恰相反,李基需要考虑暂时不能打破鲜卑的内乱平衡,否则让鲜卑内部的某个集团因此壮大,一统内部,那么对于如今渐渐腐朽的大汉而言是致命的威胁。 届时,鲜卑恐怕无须等到原轨迹的“五胡乱华”之中才成为南侵主力,现在就会南下夺取中原之地。 在李基的眼中,纵观如今大汉四周,潜在威胁最大的莫过于鲜卑一族。 只是,现在远远还不是能够解决鲜卑的这个隐患的时机,反而李基需要小心翼翼地避免干扰到鲜卑内部的状况。 乌桓,正是隐隐制衡着鲜卑的一环。 思虑良久过后,李基略微呼了一口气,开口道。“伯圭兄,这些乌桓俘虏还是暂且带回蓟城关押起来吧。” 公孙瓒闻言,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子坤莫非是打算让乌桓来赎换俘虏?若是如此,大可不必,子坤需要多少战马,某再率白马义从去乌桓定居点逐个逐个地取就是了。” ??? 李基。 这一刻,李基感觉自己是不是打开了公孙瓒的某些开关,让公孙瓒觉醒了什么“掠夺”技能。 李基猜得没错,此番在塞外经历了一次畅快淋漓的扫荡过后,公孙瓒确实感觉自己的眼界为之扩展了许多。 原来,不仅仅是胡人可以掠夺汉人,汉人何尝又不能掠夺胡人? 寇可往,我亦可往! 在此刻的公孙瓒眼中,那些乌桓定居点就是一个个韭菜,想怎么割就怎么割! 李基有意向公孙瓒言明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乌桓人该杀不假,但以着汉人整体的利弊来看,乌桓可以彻底打断脊骨,但还必须将这条断脊犬留在门口监视鲜卑这一个恶邻。 可想到公孙瓒那宁死不屈的刚烈性格,大体也不会为之认同,反而可能会觉得更应该趁机将乌桓一族屠灭殆尽,尽数吸收乌桓的物资与战马,大肆扩军准备与鲜卑大战。 因此,李基想了想,语气一转,道。 “伯圭兄,须知蹋顿依然率领着八万乌桓大军,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依然在张举、张纯手中。” “若是将这些三万乌桓俘虏尽数斩杀,说不准在激起乌桓的恐惧之余,反而会他们萌生破釜沉舟之心,再有张举、张纯之助,说不准战事还会连绵许久都不能收复沦陷的三郡。” 此言一出,让公孙瓒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骤然意识到局势似乎远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可观。 且后续想要收复沦陷的三郡,张举、张纯必会倾尽所有进行抵达,再兼之蹋顿手中尚有八万乌桓青壮。 仔细对比下来,即便有着李基所率领的吴郡兵力相助,依然还是幽州这边的兵力处于绝对的弱点。 而李基略微一顿后,接着说道。 “如今,伯圭兄所领骑兵于塞外回转千里,幽州步卒亦已是经历了一场雨中血战,俱可谓之疲惫之师。” “以疲惫之师击破釜沉舟之师,不智也。” “因此,基欲以这三万乌桓俘虏行那‘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事,让蹋顿解决张举、张纯,尽快收服沦陷三郡,恢复百姓民生,且……” 李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 “伯圭兄不是言及几乎每一个乌桓定居点之中皆有汉人奴隶乎?纵使伯圭兄解救了一部分,尚有更多的汉人陷于其他乌桓定居点。” “以俘虏交换奴隶,未尝不是解救那些汉人的良策之一。” 公孙瓒的理智明显已经被李基所说服,且认为李基所做出的分析与决策没有任何问题,但公孙瓒的感性让他完全不舍得眼睁睁地放走这三万乌桓俘虏。 因此,公孙瓒沉吟了半晌,咬着牙地反驳道。 “子坤,若是放任这些乌桓人回去,又如何能保证来年他们不会再犯汉土?届时便是你我之过也。” “哈哈哈,此言差矣……” 李基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朝着不远处那些乌桓人一指,道。 “经此一役,此间胡人焉还有胆敢直视汉人,直视白马乎?” 第300章 四档士卒 “唉……” 刘虞叹息了一声,一时心中却不禁顿生几分苦闷。 与李基接触的这段时间以来,刘虞深知李基既不贪图美色,又非是富贵享乐可动摇心志之人。 在李基客居蓟城期间,刘虞亦时时派人送去钱财美婢,非是为了笼络李基,而是感激于李基禀承大义相助抵御乌桓,故以想着如此满足一些李基的日常需求。 然而,对于刘虞私下所赠财物,李基分毫不取,尽数以府衙的名义赠予了由于坚壁清野而舍了家园暂住于蓟城之中的百姓。 一应美婢,李基亦是秉持礼节,未曾解过罗裳。 闲暇之余,李基唯一的爱好似乎就是翻阅幽州所藏的各类文书典籍,除此之外就是与刘虞对弈下棋了。 也正是由于刘虞心中钦佩认可李基所表现出来的仁德忠义,刘虞心中激荡之际,方才会在城门处的公开场合称赞“国士”之名。 可也正由于明白李基心中所秉承的“仁德忠义”,刘虞心中纵使对李基有万分不舍,也没能说出再三挽留李基之言。 刘虞更不愿对李基以权势富贵相诱,侮辱了这一位难得的忘年之交。 只是刘虞所不知的是,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 李基不贪财是真,看不上那些美婢女色也是真,但是李基绝非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 相反这段时间以来,在刘虞应允之下,李基已然将幽州府衙的大量文书典籍都尽数看了一遍。 如果说此前,李基仅仅是对幽州涿郡的地形了然于心,那么此时李基对于整个幽州的地形、官吏、马场等等各项记录于纸面的信息都了然于心。 若论对幽州的熟悉,莫说是刘虞,就连公孙瓒此刻也远远及不上李基。 否则,李基又如何能够依据着幽州当下的状况,写出一篇让刘虞赞叹不已的“定乌桓之策”,让幽州可以一点点地将乌桓这条断脊之犬套上项圈。 同时,在某种意义上,对于整个幽州已然了如指掌的李基。 若是想要强取幽州,光是幽州沿岸可供大量兵马登陆的地点,李基所知的都有数十个之多。 可以说,纵使今后刘虞与公孙瓒跟刘备为敌,那么只需给李基十万兵马,不消三日,李基便能亲自问一问刘虞与公孙瓒吃不吃牛肉。 可惜,刘虞看着一脸儒雅之色的李基暗中颇为遗憾叹息之余,缓缓地开口道。 “既然子坤的心意已决,那老夫亦不再多言……” 顿了顿,刘虞方才接着说道。 “此外,子坤打算前往瀛洲,料想也还需要在幽州境内寻一囤粮之所为佳,且此前老夫就答应过,可将一地交予子坤驻兵囤粮,不知子坤已有心仪之处?” 李基心中自是早有腹稿,不过表面上还是故作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基曾耳闻渔阳郡泉州县东南沿岸处有一天然港口,不知可否建为港口?” 对此,刘虞也不细细去探究泉州县周边地形,大手一挥地开口道。 “既然如此,不如子坤手书一份回去给玄德,让玄德推荐一贤才到泉州县担任县令,且老夫也会调集劳役为子坤修建所需港口,如何?” 李基闻言,心中可谓大喜。 此前刘备与公孙瓒之间的贸易,实则全都是私下进行的。 这大大地限制了贸易的规模,再者公孙瓒所能提供的牛羊战马等等,渐渐也难以满足吴郡所需。 尤其是乱世将至,刘备已然开始蓄势掌控整个扬州。 届时,无论是战马还是耕牛,对于刘备集团而言都可谓是多多益善。 因此,李基早早就设想过将这一贸易由暗转明,但却苦于迟迟难以找到合适时机。 而现在刘虞的意思莫过于将整个泉州都交给李基控制,避免李基在泉州沿岸驻军会引来非议。 如此一来,有了刘虞的支持与默许,李基完全可以在泉州县开辟一个贸易市场。 以着吴郡如今大汉独一家的海船贸易便利性,其中的利益之大是难以想象的,且也能最大限度地解决江东之地耕牛、战马等畜牧的紧缺。 故以,李基顺势地向刘虞提出了准备在泉州处进行一些小贸易,多购买一些耕牛回吴郡提供给流民开垦荒地,也多购买一些战马回吴郡多训练一些骑兵打击土匪山贼。 对于这些在刘虞眼中的小请求,刘虞自然不会拂了李基这位忘年交的意思,且大手一挥之间,还主动表示等马场中下一批战马培养完毕后,赠予吴郡三千匹战马。 听闻此言,纵使以着如今李基的修养,也险些压不住嘴角的弧度。 ‘西有益州刘焉赠我主粮食,东有幽州刘虞予我主战马,刘氏家人们对我主刘备可真是太好了,待我主刘备取得天下,基定会奉劝我主刘备妥善安置宗亲。’ 而后,李基就“定乌桓之策”向刘虞解答了部分不解之处,在静室中足足商谈了一个时辰之久,李基方才告辞离去。 不过即便已经告知了刘虞率军离去之意,但是大战才刚刚结束,光是将士们的休整以及为伤者救治,都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并且,幽州接下来的方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假,但是为了避免意外,李基所率的兵马还需要暂且在蓟城之中驻防,以避免出现什么意外。 除此之外,李基也需要为在泉州县附近建立一个真正的海港而进行统筹安排。 与此前暗中与公孙瓒贸易的临时港口不同,对于这个新的港口,李基可谓是尤为看重,不仅仅将之视作屯兵囤粮之所,更是准备将之建成整个幽州,乃至于北地的贸易中心。 因此,即便这个海港才刚刚开建,李基便为这个海港起了一个名字“津门”。 而,或许刘虞在兵法上未有建树,但是对于政治以及外交等却是个老练之辈,因此在有了李基所书的“定乌桓之策”后。 不到一个月功夫的时间里,刘虞便以丘力居的人头让蹋顿主动送上张举、张纯等叛通外族之人的首级。 原本沦陷的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也尽数都再归回幽州…… 而也在此期间,幽州战事的结果也随之传遍了大汉内外。 除了本就贤名在外的刘虞外,纵横塞外的公孙瓒渐得“白马将军”美名。 反倒是赵云率领两千白马义从于三万乌桓大军之中三进三出,破阵斩将的战绩显得过于不可置信,以至于许多世人多有不信。 至于本就颇有名声的李基,得了刘虞亲口所赞的“国士”之名,反倒是迅速扬于大江南北,渐渐替代了此前的“李三千”之名。 更重要的是,西羌进犯三辅之地所掀起的战事已持续数年,这对于大汉的威望无疑产生了相当严重的打击。 这一场来自于幽燕之地的大胜,无疑正是眼下的大汉所急需用来振奋人心之事。 故以,眼看着这一场大胜似乎在大汉之中引发的风波越来越盛,李基联想到了某些问题,当即就加快了脚步,不顾刘虞以及公孙瓒的挽留,于九月末再度率军离开幽州,继续踏上了前往瀛洲的道路。 经历了幽州一战,吴郡三万兵马的损失并不算惨重,仅仅只是折了五千余步卒。 与此相对的,却是公孙瓒额外赠予赵云的白马义从。 且赵云原本所领的白马义从,也在此期间公孙瓒的协助下,重新在幽州中挑选精锐补全了两千之数。 因此,待时隔四个月左右的时间,李基率领着大军重新在幽州启航,兵员数量并没有大幅度下降,反倒是质量近乎产生了升华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骑兵的质量尚且不提,吴郡步卒经历了一连串的守城以及攻营战事,精锐程度已然远非过去可比。 过去,除了原本关羽所统领于富春山那部分士卒外,绝大部分士卒要么就是从郡兵中抽调出来的,要么也就仅仅比郡兵要强上些许罢了。 以着李基如今的评判标准来看,大体便是将当世的兵卒分为四个档次:杂兵、郡兵、精锐、强兵。 杂兵:大体就是黄巾军、义军、山贼土匪一流,兵卒素养就连列阵都列不妥当的程度; 郡兵:比杂兵要强上些许,能遵循各种指令进行基本的列阵,且经过了一定的训练,也是整个大汉最为普遍且常见的兵卒档次; 精锐:此前在黄巾之乱中卢植所率领的北军五校就是典型的精锐兵卒,拥有着比郡兵明显强上一筹的军阵配合以及厮杀技巧。 也正是依仗于北军五校的精锐,卢植此前以弱击强撵着张角的黄巾军打。 强兵:这还是李基亲眼看过且了解过赵云所率领的“白马义从”后,方才额外地增加了这么一个档次的兵卒。 如今经历了幽州战事的吴郡兵卒勉强倒也能及得上是精锐士卒的档次,但是与赵云所率领的白马义从相比,无疑是两个不同的层次。 不仅仅是士卒个人厮杀技巧或军阵配合上的差距,更重要的是信念上的差距。 第301章 硬生生扣走的父爱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这一句口号,就像是铸造了白马义从的军魂似的,让白马义从在赵云的率领下当真有着一种不惧生死的气魄。 而在李基如今麾下的骑兵除了两千白马义从外,还有两千吴郡骑兵,且这两千吴郡骑兵此前也编入到了公孙瓒麾下经历了塞外扫荡,可堪称得上是精锐骑兵。 可在校场演练之中,两千白马义从对阵两千吴郡精锐骑兵,即便白马义从舍弃最为擅长的骑射,以着长枪乱战的方式进行较量,最后的结果依然还是白马义从完胜。 这还是赵云没有亲自率领白马义从的前提下,若是赵云亲自率领白马义从,恐怕才能发挥出这一支似乎往着骑射、冲阵双边发展的白马义从真正威力。 一念至此,李基似乎也就理解了为何那三万余原本就是才勉强聚集起来的乌桓溃兵,最终会选择投降了。 似乎怎么反抗都没有实质作用,反而让对方更加兴奋地不断穿插凿穿的感觉,大体是绝望的。 而站在前方瀛洲的海船甲板之上,李基望着海平线,暗暗地想着。 ‘近三万之数的精锐士卒骑脸瀛洲,不知该如何输?’ ‘也不知文和这四个月的时间在瀛洲是否已经做出一些成果了……’ …… 与此同时,在吴郡之内。 对于幽州的战事,刘备自是时时关注,且李基也是第一时间遣人送回了战报。 故以,刘备对于幽州战事的经过可谓是再了解不过了,心中倍感激荡之余。 却也让刘备近来不免得每闻他人讨论幽州战事,心中总是忍不住暗中磋叹,只恨不能与李基共同征战于幽燕之地,以一腔赤诚之血斩杀来犯之敌。 不过,对于李基被刘虞赞誉为“国士”,刘备无疑有着一种与荣有焉之感。 因此,这一日刘备特意早早地在府衙下值后,兴冲冲地回到了已然六日未曾回来的府邸。 “夫君。” 对于刘备的回来,远远看去宛如一个玉美人一般的甘夫人连忙便应了上前行礼。 “劳烦夫人近日顾着府内大小事务了。” 刘备安抚了甘夫人几句,又寒暄了几句家里长短的话语后,语气一转,问道。 “不知阿斗何在?” “于后院在婢女的照料下与李相嬉戏。”甘夫人答道。 刘备闻言,当即便是兴冲冲地往着后院而去。 而在此刻的后院之中,除了两个婢女外,便是有着两个粉雕玉琢,约莫一岁大小的孩童在软毯上嬉戏着。 刘备的出现,让两个分别小心照料着孩童的婢女连忙行礼之余。 其中一个看上去圆嘟嘟的孩童,更是有些踉地从软毯上爬起来,张开着双手朝着刘备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奶声奶气地含糊开口道。 “父……父亲……” 紧接着,这个圆嘟嘟的孩童便是牢牢地抱住了靠了过来的刘备的小腿,抬起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刘备。 刘备见状,脸上露出笑容地伸手将这个圆嘟嘟的孩童举了起来,问道。 “阿斗真乖。” 似是听懂了刘备的表扬,被举高的阿斗肉嘟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不忘伸出双手准备迎接刘备温暖的怀抱。 然而,下一刻刘备的动作一转,直接将阿斗递给了身旁那个平时服侍着甘夫人的婢女春桃。 一阵变幻之间,落在到春桃怀中的阿斗一脸迷茫,一时却是反应不过来为何父亲的怀抱似乎变得更远了。 只是刘备并没有去注意阿斗那粉嘟嘟的可爱表情,反而是笑容更甚地往前走了好几步,将依然坐在软毯上玩着些小物件的李相给抱到怀中,满脸怜爱地开口道。 “相儿,这几天有没有想伯父啊?” “呀呀呀……” 与阿斗相比,早些许出生的李相反而还不会说话,只能发出着“呀呀呀”的音节,仅仅是双目有些亮晶晶地看着刘备,然后还伸着小手猛抓着刘备的胡须。 被单抓着几根胡须猛纠,就算是刘备也痛得脸上表情略微抽了抽。 不过刘备并没有发怒,反而是略微低下些许头,让李相能抓得更牢一点之余,笑容可掬地开口道。 “哈哈哈,相儿看来还是没有学会说话啊,汝可知汝父可已得了国士之名,不知他朝相儿又能有那般成就。对此,伯父可甚是期待,相儿可得快快长大,为汝父与伯父臂膀才是。” “呀呀呀呀~~~” 李相发出着让人不明所以的音节,反而是抓着刘备的胡须更牢了。 这让一旁被春桃抱在怀中的阿斗,歪了歪头,脸上所浮现的疑惑之色似乎更甚…… 而春桃看了看刘备满是开心地逗弄着的李相,又看了看怀中夫人所出的阿斗,想起甘夫人让她有机会多在刘备面前夸奖阿斗的交代,当即便抱着阿斗上前,道。 “主公,阿斗这几日也是时时想念主公,方才一岁出头便已经学会说很多话,还时时询问:父亲在何处。” 刘备闻言,扭头看着在春桃怀中的阿斗,却也没有放开怀中的李相,仅仅是脸上亦满是赞许地道。 “阿斗颇为聪慧,吾心甚喜也,恐怕这也多亏了夫人平日里的教导。” 春桃见状,只觉得心中一阵无力与不解。 明明阿斗才是刘备嫡子,为何在刘备平日里顾忌家事本就不多的精力里,阿斗没能捞到刘备的多少关注,反倒是李相硬生生地从阿斗本就享受得不多的父爱里硬生生扣走了大半。 当即,春桃回想起一些偶尔在婢女之间流传的话语,接着恍若无意地开口道。 “主公,近来有坊间传言,少主阿斗早就已经学会说不少话,反倒是同日所生的李相迟迟没有学会说话,会不会是李相……” 看着刘备脸上那骤然冷了下去的脸色,春桃当即吓得血色尽数褪了下去,连忙将还没有说完的话给吞了下去。 而负责照料着李相的婢女李琴,原本站在一旁低着的头略微抬起了些许,看向春桃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杀意。 便是李琴,也能轻易读出了春桃所说的可谓是诛心之言,更何况是刘备。 不过,看着在春桃吓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色以及在春桃怀中的阿斗,刘备原本冷了下去的脸色再度和煦了起来。 不过,刘备并没有理会春桃的意思,反而是继续逗弄着怀中的李相,逗得李相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相那似乎特别干净的“咯咯”笑声以及亮晶晶的双目,让刘备也忍不住面露笑容,开口道。 “常言道,越是聪慧孩童越是迟说话,咱相儿可是子坤的嫡子,自是与众不同,迟些说话再正常不过了,对不对?” “咯咯~~” 李相继续笑着,反倒是又用力地揪了揪刘备的胡子。 一旁脸上被吓得褪去血色的春桃,看着刘备似乎毫不介怀地又继续逗弄着李相,且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原本提着的心这才缓缓地放了下去。 而刘备就如此在后院不厌其烦地逗弄了李相足足大半个时辰,直至天色几乎完全暗了下去,李琴方才忍不住上前道。 “主公,夫人交代过天黑之前须带李相回府。” 几乎完全没感觉到时间流逝的刘备略微一怔,抬头看了看天色,方才醒悟了过来。 早在李基领兵离开吴郡之前,刘备就曾与李基商议过关于阿斗与李基的养育事宜,让李相白天都与阿斗一起同吃同玩,以便于培养这对义兄弟之间的感情。 无奈,刘备有些不舍地以手指头轻轻勾了勾李相的鼻子,方才将李相交到李琴的怀里,让李琴好生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将李相带回去。 随后,一直将李相送到府邸门口的刘备,方才从春桃的手中接过阿斗抱入怀中,然后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一直在后院之外守着的夏侯博见状,很是懂事地跟着刘备一并走进了书房之中。 进了书房,刘备的脸上方才明显地浮现出一丝怒气,向着夏侯博问道。 “季常,你这锦衣司是如何监督城中诸事的?诽谤相儿之言甚至都传入到吾的耳中,汝这锦衣司指挥使是不是不想当了?” 完全不清楚什么情况的夏侯博,被吓得连忙拱手认罪。 这语气不善的一声,也吓得原本正美美地享受着刘备怀抱的阿斗吓得哇哇大叫了起来。 刘备见状,一手轻轻地拍着阿斗,将阿斗的哭声地安抚下去后,方才朝着夏侯博接着开口道。 “去查,看看背后是否有什么人在背后引导这些言论,无论是谁,俱该杀!” “是。”夏侯博连忙应了下来。 随即,刘备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此外,子坤此前便说得不错,家中奴仆婢女也需小心筛选,从桃园众之中选一些人到府内监督,吾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会破坏挑拨阿斗与相儿之间关系的言论会传到阿斗与相儿的耳中。” “尤其是平日里照顾阿斗与相儿的婢女,必须全部精心挑选。” 夏侯博一一记了下来之余,眼看着刘备便打算抱着阿斗离开书房,连忙上前汇报道。 “主公,朝廷派人来信,不日将有天使至吴郡,似乎与子坤先生大有关联。” “嗯?” 刘备的动作一顿,表情凝重了起来。 第302章 昭亭侯 天使将至的消息,让刘备心中萌生起些许担忧,但也是无可奈何。 随着卢植离开朝堂,即便锦衣司一直都在往着北方发展,在洛阳之中布置情报体系,但眼下锦衣司显然还没有直接探听朝堂消息的能力。 对于此番天使来意,也只是知道似乎与李基有关,但具体信息无疑一无所知。 数日后,天使车架抵达了吴县,刘备亦是率领着府衙之中的一众官吏依照礼节焚香相迎,恭听胜意。 这一次手持节杖的小黄门赵良自车架之内走出,一手抬起袖子遮掩着半张脸,目光打量着吴县府衙那显得狭小破落的环境,眼中满是嫌弃鄙夷。 对于赵良那流露于表的眼神,刘备不为所动,更没有因此而怒,反而暗自评价着这个宦官赵良看来并非是精于心计之人。 至于府衙的破落,如今的吴郡倒也不是没有钱财进行大规模修缮,甚至另建一座府衙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可刘备本就是个不喜铺张浪费且贪图享乐之人,更重要的是往往象征郡守颜面的府衙如此破落,本就是李基刻意而为之,以惑世人。 只是破落的府衙,让赵良就连面对刘备的相邀入府衙之内落座都无言地拒绝了过去,仅仅一手挡着半张脸,一手暗自向刘备做了个要钱的手势。 刘备见状,脸上有愠色暗生,恨不得当场就改变这等腐败之事,但也知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今赵良所代表的乃是天子,不得有半分无礼。 而站在一角的夏侯博,自是知道宦官们的规矩与习惯,直接上前借着袖子的遮挡,递了一包金子给赵良。 赵良暗自掂量了一下金子的重量,原本满是不虞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暗暗地想着。 ‘府衙如此破落不堪都没有钱财修缮,反倒是心意还给的颇重,看来吴郡郡守刘备也并非是不懂事之人。’ 旋即,赵良方才请出了天子诏书,迎着一众以刘备为首的官吏宣读了起来。 “中平四年,朕闻幽州有乌桓作乱,其心甚忧,悯我民众将遭胡人劫掠,幸有陇西人士,吴郡郡丞李基率大军积极抵御,守我汉土,护我汉民,助幽州牧大破乌桓,赫赫功劳,皆以在目,朕念其德行兼备,勇谋俱全,有国士之姿……” 听到这里之时,诸多在场之人的表情纷纷有所变化。 此前,李基的“国士”之名出自于刘虞的赞誉,渐渐名扬大江南北,但即便刘虞的声望再高,这终究仅仅只是出自个人之口,当世不承认李基此名号者亦多也。 然而,天子刘宏却是在诏书之中写了此句,这无异于等同来自于天子与朝廷的认可。 自此,在大汉之中“国士”之名可指一种赞誉,更可指李基此人。 刘备、糜竺、简雍等与李基私交甚密之人,脸上均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喜色,惟独是位列末席的郭嘉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太过了……’ ‘即便于大汉风雨飘摇,人心浮动之际,幽州大胜乃是当今天子所急需的一场胜利,但大汉对外从来不乏胜果,诏书之中如此直白夸耀者,却是少之又少。’ ‘捧杀乎?亦或是……’ 郭嘉心中念头急转,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有了几分猜测。 而赵良的声音略微一顿后,方才接着说道。 “故,为嘉功臣,晋李基为辽东郡守,赐爵昭亭侯,食邑二百户,布告天下,咸使知之。” 此言一出,原本脸上流露出几分欣喜之色的刘备,脸色当即一变。 其余官吏的神色,亦是各有不同。 不过,赵良自是没有注意刘备的神色变化,而是目光扫视着刘备的身后一众官吏,掐着声调地高声道。 “昭亭侯可已从幽州返回吴郡?还不速速上前接诏。” 纵是以着刘备的城府,此刻脸上的笑容也是多了几分皮笑肉不笑之感,上前答道。 “昭亭侯未返回吴郡,未在此地。” “不在?” 赵良闻言,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道。“那暂且就由刘府君代下属接诏吧。” 这一次,刘备停顿了好一阵,方才双手接过了诏书。 而后,并不打算在这等湿热偏远的吴会之地久留的赵良,也不打算赴刘备所设的宴,即将准备离去之时,倒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道。 “刘府君,待张常侍特让我转告昭亭侯一句,让昭亭侯早日前往辽东上任,可勿要拖延推脱圣意,犯那欺君之罪。” 刘备闻言,目光定定地看着赵良,然后又看了看他手中节杖,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下,恭送着赵良的离去。 随后,沉着脸的刘备挥手让一众官吏各自散去之余,自己则是快步地往着侧厅走去,且进入侧厅之后直接让夏侯博关上大门。 大门关上的下一刻,刘备猛地拔剑朝着面前桌案斩去,直接将整个桌案都砍成两截。 “阉狗,安敢如此欺我?” 旋即,尤不解恨的刘备还一脚将砍成两截的桌案都直接踢翻。 看着刘备这未曾出现的怒火,依然不明所以的夏侯博楞在当场,完全不明白刘备的怒从何来。 直至刘备仿佛将那桌案当成阉狗那样连砍数十剑,整个人有些气喘吁吁地坐到了地上,狠狠地将手中汉剑往地上一砸,夏侯博方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道。 “主公,天子诏书里给子坤先生的加官进爵莫非有什么大问题?” 心中苦闷之极的刘备,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后,方才开口道。 “季常有所不知,辽东位于幽州东侧乃是苦寒之地,周边又有扶余、高句丽、乌桓等盘踞,看似晋升,实与流放何异?” “此必乃阉狗向陛下进了谗言,一方面高高捧起子坤,一方面又以声望逼迫子坤前往辽东郡任职,可谓之狠毒。” 听到这里,纵使是夏侯博也渐渐听懂了其中的险恶用意。 由于大汉多有以辞官自证高洁之风,因此大汉名士被推举为官又拒受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然而,如今李基方才协助幽州大破乌桓,被世人朝廷以及世人认可为“国士”,更是承蒙朝廷赐了“昭亭侯”的爵位。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李基却是因辽东乃是苦寒偏远之地,拒不前往上任,无疑于让李基沦为一个徒有虚名之辈。 甚至在将李基捧得如此之高的情况下,李基又是否还能如现在那样继续呆在吴郡? 无论是被朝廷所封的官职还是爵位,李基可都毫不逊于刘备。 “悯子坤乃是治国救世之才,为护汉土,亲率步卒冒雨奇袭乌桓大营,方才为大汉取得一胜。” “陛下不思重用这等贤才,以图挽大汉于将倾,反而听信宦官之言,将之远放苦寒偏僻之地,此乃何故也?” “陛下,你糊涂啊!陛下!!!” 刘备一阵痛哭流涕,心中更是感到无比的悲切。 此前,刘备根据李基对未来的局势断言,继而萌生做了大量准备在必要时刻效仿光武帝再造大汉不假。 可并不代表刘备就对当今天子与朝廷没有抱有一丝丝期望,希望当今天子奋发图强,内除奸恶,外荡四方,教大汉再现海晏河清。 为此,刘备多次暗暗地瞒着李基向朝廷与天子上书了大量的良言,甚至做好了当今天子幡然醒悟,开始重用贤才,然后如何劝说李基与自己一并入朝为官的腹稿。 然而,这一刻,刘备所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心凉。 ‘天子昏庸无道……’ ‘当今朝廷衮衮诸公,亦无一心怀大汉的忠贤良臣,难怪子坤会断言大汉将倾在即,需早做准备。’ 泪水沾湿刘备大半的衣襟,所悲切着不仅是李基所遭的对待,更是那横压四方的大汉如今遭昏君奸臣所害,已将是病入膏肓的地步。 看着刘备那一副悲切之极的模样,不知如何劝说的夏侯博只能默默地陪伴于一侧,任由刘备自行发泄着内心的悲呛。 不过心中悲呛之余,刘备更是在思索着如何阻止这一切。 子坤若是去了辽东,大汉几近于痛失一救世之才; 可子坤若是推脱不去辽东,于子坤的声望打击将会是异常严重,甚至以阉狗对子坤的厌恶程度,很可能会以此大做文章进行治罪都很有可能。 “不行,备当急书呈于陛下面前,言明此事利弊,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备豁然起身,忍不住沉声地道了一句。 尽管刘备知晓让天子收回或更改圣意的可能性极低,但刘备断然不能让子坤独自承受。 而就在此时,侧厅大门被轻扣了三声。 “咚咚咚!” “谁?”夏侯博当即沉声问道。 “颍川郭奉孝,主公可是在侧厅之内?” 郭嘉那似是自带几分轻佻散漫的声音传了进来。 刘备闻言,眉头一皱,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后,示意夏侯博打开门让郭嘉进来。 第303章 捧杀 而郭嘉进到侧厅之中,先是朝着表情仪态上看不出任何问题的刘备躬身行礼之余,目光一扫,也就注意到了那被砍了几十段的桌案。 “奉孝可有要事?”刘备问道。 郭嘉并没有直接回答刘备,反倒是手指朝着那些碎木的方向一指,道。 “侧厅之内怎会有桌案被砍成这般模样?” 刘备闻言,心中略有些尴尬。 于公,刘备对于自己的要求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 如今被平日里不算亲近的郭嘉所撞见这一幕,如何能不让刘备自感惭愧尴尬。 而夏侯博见状,当即开口承认道。 “主公,此乃博之过也,此前有一野狗不知从何处窜入了侧厅之内,又在主公桌案之上来回横跳,博一怒之下拔剑连砍,却是意外将桌案也砍成了这般模样。” “看来,那野狗让季常颇为厌恶。”郭嘉笑着说道。 “尤是可恨……” 眼看夏侯博还欲帮自己掩饰,刘备摆了摆手,道。 “奉孝亦非外人,被子坤视为家人一般的弟子,备也无甚可遮掩的,适才乃是备心中怒火难平,故拔剑发泄所致。” 虽说一开始刘备对于郭嘉的性子不甚喜欢,但随着李基将郭嘉收为心腹书童,还让郭嘉暗中办了不少事,甚至担任了一个纵横司司长。 在与郭嘉长久的接触下来,刘备发现郭嘉的能力确实相当不凡,或许在政务上面略有欠缺,但在兵法、计谋、辩才等等俱有所长处。 再兼之,李基在离开吴郡之前,曾暗中向刘备言及:若是不决之事,可问郭奉孝。 故以,看似郭嘉平日里在吴县以及府衙之中是个街溜子,每日就是无所事事地四处晃悠,但实则郭嘉却是能随时出入不少险要关键之所,甚至时时都会面见刘备。 “主公倒是实诚,在下也正是为解主公之忧而来。”郭嘉有些自得地笑着说道。 刘备当即神色一震,追问道。 “哦?愿闻其详。” “此天子诏书,表面乃为先生加官进爵,实乃却是挑拨主公与先生的关系之余,又意在迫害先生只能远遁辽东之地,用心险恶也。” 郭嘉先是微微晃着脑袋道出了自己的判断,让刘备看向郭嘉的神色不禁多了几分期待,静听高见。 然而,郭嘉的话风一转,拱手道。 “故以,依在下之见,主公只需……等,即可。” “等?”刘备不解地问道。 “没错,主公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万万不要做那些多余之事……” 郭嘉说到这里之时,神色一凝,道。 “尤其是半途截杀天使,伪造未曾收到诏书之类的事情,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那小黄门赵良依在下观之,实乃十常侍所派弃卒,对于吴郡之事知之不详,意在激怒主公,尤未可知。” 刘备闻言,当即呵斥了一句。“大胆,那赵良乃是天子使节,手持节杖,备乃汉臣,又如何会袭击天使?” 对此,郭嘉顺着认错,却是明白刘备平日温和,实乃性子刚烈远甚常人,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智之事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郭嘉眼看着刘备脸色不善地匆匆离去后,方才迅速地跟了上来,以免在先生不在吴郡之际酿成了什么大错。 而刘备呵斥之余,却又不敢承认刚刚听到郭嘉所说“截杀天使”之时,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意动。 洛阳距离吴郡极远,又需横渡长江,中途发生什么意外是很正常的。 届时再出现大量江贼肆虐长江,使得南北往来产生阻隔,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瞬,那就被刘备所否决了,这般作为与如今用心不明的益州牧刘焉又有何异? 旋即,刘备略微冷静了下来后,疑惑万分地追问道。 “奉孝所说的‘等’,于事何补?莫不成什么都不做,陛下就会收回圣意了?” “自然不是。” 郭嘉略微一顿,方才接着说道。“只是先生或许对于此事已有所预料,匆匆就离开了幽州前往海外瀛洲。” “海内外相隔万顷波涛,主公纵是有意告知先生诏书之中的圣意,又如何能相告?” “自然是惟有等先生自海外瀛洲归来再言,可主公勿忘了先生曾推断的某个时间。” 顿时,刘备猛然醒悟了过来。 李基曾推断当今天子将驾崩于中平六年初,而如今已近中平五年,李基又尚在海外前往瀛洲途中。 只需李基呆在瀛洲一年左右再返回吴郡,届时天子驾崩,大汉也将会随之进入到李基口中的大乱之世。 届时,朝廷又如何有精力追究李基的问题? 刘备沉吟了良久,长长地叹息了一句,彻底放弃了心中过去一直暗中还在尝试的努力,道。 “看来,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这却也让刘备心中的大石彻底地落了下来,转而拿起放到了一旁的诏书看了起来,脸上开始流露出几分欣喜之色,道。 “如此说来,那些阉狗处心积虑欲害子坤,不想在天下大势面前,迫害子坤前往辽东不成,反倒是给了子坤一个‘昭亭侯’的爵位,甚好甚好。” “没错,自此先生可也是大汉侯爷了。”郭嘉也跟着应道。 虽说“昭亭侯”仅仅是个比关内侯要强上一点的爵位,在列侯之中是最低一档,但如今也远不是再往后乱世之中的那般爵位烂大街的时代。 相反,当下大汉的爵位可是真正意义上荣耀的象征。 须知在李基之前,因功封爵的三人,也便是平定了黄巾之乱的卢植、皇甫嵩以及朱,可想而知其中的含金量。 “昭亭侯、昭亭侯、昭亭侯……” 刘备越是念这个爵名,就越是莫名地喜欢,当即便开口道。 “这对子坤而言也算是件大好事,须尽快派人告知子坤这个消息才成,另外季常也赶紧安排人手去帮子坤换一换府邸牌匾。” …… 而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李基,自是不知吴郡之中发生的变故。 不过,李基对此也确实早有预料。 当下洛阳之内的形势复杂,外有西羌进犯,内有宦官外戚的党派之争,再加上天子贪图享乐美色。 在这种情况下,有君子之风的刘虞如实将战报呈于朝堂,可以预料必然会引发一连串的风波。 只是,李基在其中的功劳不可抹杀,十常侍又大为厌恶李基,以及在朝中影响力日益变大的袁氏亦对刘备有所针对。 李基几乎肯定在多方角逐之下,“捧杀”会成为最后的结果。 因此,意识到这一点的李基才会不顾刘虞与公孙瓒的挽留,早早就率军离开幽州,为的便是没有机会去接天子诏书。 只要李基名正言顺地躲到海外之地,选择不接招,其中就算有什么诡计,也奈何不了李基。 “捧”,随便多方怎么去捧,李基只要不把脖子伸过去,又如何能杀得了李基? 李基或许唯一预料得稍有偏差的地方,则是会认为朝廷会派天使前往幽州寻他,不想反倒是直接派去吴郡了。 不过,如今李基的精力更多的还是放在瀛洲身上,急于迅速经略瀛洲。 原本就不算充裕的时间,还在幽州之中林林种种耗费了四个月左右,这让李基感觉时间更为紧迫了。 随着船队重新在瀛洲启航,依靠着孙策的指挥,倒也是有惊无险地跨过半岛,瀛洲已是可以远远看见。 前世,李基碍于不想出国没有机会踏足瀛洲; 不想今生,倒是以着这般戏剧性的方式看见瀛洲。 而在这四个月以来,贾诩倒是曾以书信回禀过一次情况,但其中所表达的内容却是一切顺利,但形势复杂,纸面上难以详细说明,静候李基率大军前来瀛洲之后再详谈。 当时,李基便与贾诩约定了将会前来特定海域,让贾诩派人前来接应。 如今,随着抵达瀛洲周边的一处特定海域,站在甲板上的李基左右望着大海,骤然发现了“会稽号”正在一处荒岛背面出现,正缓缓地朝着李基的方向而来。 等双方通过旗号进一步确认了身份,且李基远远地打量了一番“会稽号”船身并没有出现什么痕迹,方才放“会稽号”靠近船队。 下一刻,一道人影灵敏地爬上“会稽号”的桅杆之上,远远地朝着李基的方向招手,语气兴奋地大喊道。 “子坤先生,哈哈哈哈,你终于来了……” 看着甘宁那毫无仪态的模样,李基反倒是彻底地放心了下来。 甘宁能亲自来迎,那么基本确定了先行前往瀛洲的贾诩一部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而后,李基挥了挥手,示意孙策放“会稽号”靠近自己所在的旗舰“瀛洲号”。 等两舰靠近到一定距离后,甘宁也不等放上木板,直接在桅杆上抓着一根绳子就荡了过来,然后稳稳地落在了“瀛洲号”的甲板上。 第304章 惊喜? 这野性十足的一幕,看得李基都忍不住有些失态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为什么甘宁对于这种海盗战法,似乎天生就特别熟练? 然而,可并非是李基身边每个亲卫都认识甘宁的。 这也就让甘宁以着这种冒然的姿态刚刚落在甲板上,骤然发现李基左右上百名亲卫几乎是齐刷刷地拔剑对准甘宁,且在外围更是有着大量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了甘宁。 尤其是这些士卒才刚刚经历了幽州之战,这让不少士卒比之过去明显多出了几分铁血肃杀的感觉。 这让刚刚落地的甘宁,当即便有着无数锋芒逼近,致命的危机感疯狂在甘宁的大脑之中升起。 “好了好了。” 直至李基抬了抬手,诸多拔出兵器对准甘宁的亲卫们,方才将警戒的姿态给收了回去。 甘宁长舒了一口气,刚刚那一刹那,甘宁感觉自己只要稍有异动,就是万箭穿心兼乱刀分尸的结果。 不过甘宁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忘了刚刚的危机感,笑嘻嘻地拍着胸膛地说着。 “吓死老子了……” 只是,看着带上张飞、赵云以及孙策走了过来的李基脸上略带些许玩味的表情,甘宁当即就醒悟了过来,脸上嬉笑之色一收,连忙解释道。 “子坤先生,我这是口癖,绝不是在暗示什么……” “行了行了。” 李基看着明显在海上野惯了的甘宁,也不计较那种小事,且甘宁看似倨傲且口无遮拦,但甘宁倒是很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之人。 起码,甘宁先行一跃过来之时,仅仅是穿着一身单衣,就连兵器都没有带,以自证没有不轨之心,且这种表现在某种意义上无疑更能表达对上官的忠心与亲近。 旋即,李基挥手让周边的亲卫退让一定的距离,让开一个方便交谈机要的空间,直入主题地问道。 “瀛洲的状况如何了?” 甘宁闻言,正色道。 “正欲禀于子坤先生。此前我与蒋公奕遵子坤先生之令,暂听命于贾长史率领一万水军前往瀛洲。” “抵达瀛洲后,贾长史便让我与蒋公奕兵分两部,一部则是由我所率领绕着瀛洲绘制周边海图,一部则是在贾长史的率领下在瀛洲南部登陆接触狗奴国。” “而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初步绘制整个瀛洲周边的海图与贾长史汇合,不过贾长史似乎已经顺利与狗奴国高层完成接触,且在狗奴国附近一处天然港口进行驻军。” “具体事宜,我也只是暗暗询问了一次蒋公奕,但蒋公奕对于贾长史具体如何做的也是知之不详。” 李基闻言,只觉得似乎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在瀛洲驻军? 怎么好像哪里怪怪? “那在驻军之地,我汉军地位如何?”李基问道。 甘宁原本有些严肃的表情,脸上此刻却是不自觉地露出笑容,道。 “倭人均是矮小不堪体格,如何能与我汉人相比?故以我汉人所过之处自然是深受尊崇,纵使有语言相隔,倭人仰慕我汉民之人络绎不绝。” “若不是军法森严,强令士卒们不经允许不得外出驻军之地,恐怕不知在瀛洲要留下多少汉种。” 李基听得忍不住直扶额…… 果然,有些深藏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瀛洲大体就是拥有着先天驻军圣体不成? 至于贾诩是如何做到让狗奴国画出一片地方给汉军驻军,对此李基倒是没有丝毫的惊奇。 相反贾诩仅仅只是做到这种程度,李基反倒有些怀疑贾诩是不是出工不出力暗中偷懒了。 旋即,李基开口道。 “兴霸所绘制的海图何在?” 甘宁当即从单衣之内拿出贴身保存的布帛地图呈于李基面前,李基接过后打开一看。 仅仅一眼,李基就辨认出地图中所绘制的形状确实与记忆之中的大体相符,本州、四国、九州三个大岛俱全,唯独少了北海道。 不过李基稍稍回忆了一下,便想起了北海道是到了十六世纪末年,才开始有人从瀛洲本州渡海前去建城。 因此,如今的北海道倒也还算不上是瀛洲的一部分。 然后,李基问道。“瀛洲之内的势力分布如何?” 甘宁凑到李基的身旁,一边指着地图,一边介绍道。 “如今瀛洲之上有大量小国不计其数,名字千奇百怪,相互之间亦多有斗争,直至不久前有两国壮大,而后使岛内诸多小国奉之为尊。” “此两国也便是此前子坤先生所知的邪马台国以及狗奴国,其中邪马台国的势力范围囊括瀛洲最大的那座岛屿,余下两座岛屿便是属于狗奴国的势力范围。” 李基顺着甘宁所指,当即就明白了甘宁所说的便是邪马台国统领着本州岛,狗奴国则是统领着九州岛以及四国岛。 当然,或许如今这些岛屿的名字还不是如此。 不过…… 李基让一亲卫拿来一根毛笔,直接在地图进行了命名,然后开口道。 “以后此三岛就以此来命名。” “瀛洲上下倭人若知能得子坤先生赐名,定会感激涕零,难以言表。” 甘宁当即就是一记彩虹屁送上,丝毫没有去考虑如今生活在瀛洲之中的倭人会不会接受这个命名。 又或者说在甘宁看来,子坤先生只需要负责命名即可。 若是有不接受者,那么甘宁以及汉军自有办法让他们心怀感激地接受来自宗主国国士的赐名。 而后,李基又细细地将手中的地图给记了下来。 不过实则这一卷地图所描绘的实则只有瀛洲大体的轮廓,并不具备直接作为军事地图所用,但考虑到瀛洲的情况,倭人未必就懂得如何绘制地图。 因此,这一卷地图反倒具备相当的参考记录,且可以此为基础不断地完善,最终绘制出瀛洲的准确地图。 李基一边将地图收了起来,一边问道。“兴霸,那文和让你亲自来迎,想必有什么吩咐吧?” “子坤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贾长史确实有一言让我交代给子坤先生。”甘宁答道。 “说吧。”李基掂量着地图,示意甘宁开口。 “贾长史让我见到子坤先生后,让子坤先生在此海域暂留三日再前往驻军之地,贾长史会为子坤先生准备一个惊喜。”甘宁道。 “惊喜?” 李基略微思索了一下,反问了甘宁一句,道。“说起来,贾穆也在狗奴国之中,兴霸可见过贾穆?” “见过。” 甘宁不假思索地答道。“贾长史可谓是时时都将他那个嫡子带在左右,自是不会没见过。” 李基闻言,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自此消去大半。 若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不对劲之处,贾穆这个暗子不可能不会找寻机会向甘宁示警。 如此一来,反倒是让李基有些好奇贾诩会为自己献上一份什么样的惊喜。 且瀛洲已然近在眼前,李基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李基点了点头,也便是应允了下来。“也罢,那便在此海域暂歇三日。” …… 三天时间,转瞬而至。 这三天时间里,李基倒也是向甘宁细细地询问了一遍当下瀛洲的发展状况。 提及这个话题,甘宁的语气之中总是流露着掩盖不住的轻蔑鄙夷之色。 倭人,自是人如其名,一个个俱是身材矮小似猴子一般,甘宁深入狗奴国所见居然未有一人可及甘宁肩膀高。 至于衣着服饰更是简约之极,即便是一些狗奴国贵族官员阶层,衣着在甘宁看来也仅仅只够勉强遮体,底层倭人就更无须细说了。 这对平日里颇好锦衣华服,且以此为荣的甘宁看来,简直就是异端。 除此之外,倭人的兵器甲胄倒也发展出了一定的铁器,但技术与大汉相比明显有着代差,主要的兵器与甲胄还是木矛与木甲。 如果说瀛洲唯一有什么值得甘宁稍加正视的,也就是瀛洲之内的邪马台国与狗奴国内部的制度比之乌桓、鲜卑、西羌之流的要优越许多,隐隐有着类似于中原王朝的内部制度。 而从被甘宁详细地叙述了一遍,李基对于如今的瀛洲倒是有了进一步的印象。 不过,具体该如何经略瀛洲,李基还需见到贾诩进一步确认当下的状况才能确定下来。 随着三日时间过去,在甘宁的领航下,船队开始缓缓地朝着瀛洲九州岛的方向而去。 而此刻的汉军驻地之中,除了贾诩、蒋钦、贾穆以及列阵完毕的汉军士卒外,还有着超过三千之数的倭人排列其中。 只是与身材相对挺拔健壮,且甲胄齐备,兵刃寒芒闪烁的汉军相比。 那三千倭人士卒身上所披的大多是木甲,只有寥寥些许要害之处有着些许铁片,且手中的兵器也大多是木制,仅仅几个属于头领之类的,手中握着部分铁制兵器。 两相对比之下,那些倭人士卒在汉人士卒身旁,反倒是有着几分沐猴而冠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穿着打扮显然与普通倭人不同的达官贵族,正站在贾诩等人身旁。 这些达官贵族一个个同样也是身材矮小,目光不时地看着汉人的装扮,俱是敬畏与好奇之色。 第305章 真乃神人之姿也 站在这一群狗奴国达官贵族最前方的,正是头戴王冠的狗奴国国主卑弥弓达,手中还牵着一个约莫六岁左右的孩童卑弥弓呼。 此刻,卑弥弓达正眺望着大海之余,语气带着尊敬地向着贾诩问道。 “贾大人,上使可是今日将会抵达?” 只是贾诩无须一旁的翻译开口,便径直以着倭语答道。 “没错,狗奴国国主,此前李基上使已遣人来告知,不日将会率大汉强军抵达此处与老夫汇合,让老夫引倭国后人手持光武先帝所赐倭国印绶在此等候。” 一旁的翻译则是将倭语翻译成汉话,向着一旁的蒋钦与贾穆等人复述一遍。 这点,令贾穆感到既无奈又羡慕。 仅仅花费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贾诩就完全掌握了倭语,且可以毫无障碍地与倭人进行交流。 与之相对的,贾穆同样暗自不停学习,迄今也只能大体听懂倭语的意思,距离与倭人正常交流还需要些许时日。 不过,贾穆深知自己真正的任务是什么,所以从来没有在贾诩面前表露出听得懂倭语。 而卑弥弓达听闻着贾诩所言,眼中不自觉地流露着满满的激动之色,连连点头答道。 “本国主正是倭国后人,且代代流传的宗主国皇帝所赐印绶,一直都被本国主所妥善保管着。” “那自然是极好。” 贾诩脸上流露着和善的笑容,道。 “想必国主亦知,大汉身为宗主国对于周边附属国向来都是关心有加,视之如手足兄弟,生怕周边附属国遭遇到什么不测。” “故以,我大汉当今天子听闻意外流落海外的倭人所言,如今瀛洲之中已无倭国,反而有着两国邪马台国与狗奴国相互交战不止,大为震怒。” “故以才委任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刘备刘玄德为护倭将军,又委派李基为使率领十万汉军横渡大海问责一番,若是奸臣所致,那便是斩奸,若是有异族覆灭,那便屠灭异族。” 说到这里之时,不少在场的倭人俱已是汗流浃背,惊颤不已。 别的或许他们不知,但贾诩麾下那个名为蒋钦的汉子,却是横扫狗奴国而未有敌手,且麾下士卒俱是高大强壮之余,兵甲齐备,声势惊人,纵是以一汉敌五倭也不在话下。 如此的十万汉军横跨大海问责,那是何等的气魄? 不愧是宗主上国,煌煌大汉! 卑弥弓达额头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本能地以袖子擦拭了一番,连连应道。“是是是,承蒙宗主上国关切瀛洲之事,不胜感激,不胜感激。” 而贾诩略微顿了顿后,方才接着说道。 “其实以使节李基之意,本是打算直接领大军攻破邪马台国与狗奴国二国,擒来两位国主,再细细询问其中原由。” “盖因老夫不忍大战一起,而必将致瀛洲之上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故以老夫秉承儒家仁德之念,特向使节李基恳请率领先锋进入瀛洲调查,再用刀兵亦是不迟,如此说不得还能重建倭国,用为大汉藩属。” 此言一出,配合着贾诩那让李基都多有称赞的君子姿态,那当真是让在场的倭人本能地对贾诩心生感激。 尤其是卑弥弓达,连忙道谢了起来,道。 “贾大人之恩,我就算没有牙齿都一定不会忘记,待今日之事结束,本国主所珍藏的美人任由贾大人挑选享用。” “不用了。” 贾诩一拂袖,一副温和姿态,道。“国主有心即可,但那些美人却是不甚符合老夫的审美。” 卑弥弓达闻言,亦知贾诩实乃嫌弃倭人矮小。 只是,整个倭国身高最高的美人却是…… 卑弥弓达暗自一咬牙,自觉与得到大汉相助,击败邪马台国,一统瀛洲相比,区区一美人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讨得贾诩的欢心,让贾诩在那位上使李基面前为狗奴国美言,认可狗奴国便是倭国正统,可继承强汉附属国的地位,那么便是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当即,卑弥弓达凑到了贾诩的身边,小声地开口道。 “贾大人放心,今夜我狗奴国国后正好也无事,且国后平日里就时时仰慕大汉儒家文化,正想向贾大人请教交流一番,还请贾大人赏脸。” 贾诩自认一生狠辣无情,但也万万没想到卑弥弓达居然能够无耻之极。 为了一己私欲,居然不惜以一国之后献媚,实在是让贾诩都暗自作呕。 ‘且,卑弥弓达如此做派,今日能将国后献于自己榻前,他日定然也会献于子坤或他人榻前,多人同行一道,还是国后……’ ‘瀛洲一国之主尚且卑劣至此,又如何能念其会心有忠义,永为大汉附属?’ ‘以国主而见国民,如此之国,留之何用?或许整个瀛洲确实需要一番彻底的清洗,否则如此心性之人横行,说不得今后或会成我中原之害。’ 贾诩心中如此想着,表面却是流露出了几分意动与犹豫,说道。“夜深不妥,不过若是国后白日闲暇,老夫倒也不吝指点一二。” 卑弥弓达表情微微一僵…… 白天? 都不避人的吗? 不过,迅速反应过来的卑弥弓达连连点头,答道。“如此本国主便替国后先行谢过贾大人了。” 而就在卑弥弓达还欲与贾诩多说些好话之时,站在卑弥弓达身后一个身高在一众倭人之中有如鹤立鸡群,仅仅比蒋钦矮上些许的官吏狗古智卑狗上前道。 “国主,远处似有船队踪迹,莫非是上使所乘大船?” 卑弥弓达闻言,当即便拉着卑弥弓呼朝着远处的海面看去。 在这一刻,狗古智卑狗深深地向着贾诩看了一眼,贾诩则是回应给狗古智卑狗一个温和的眼神。 只是,在所有倭人几乎都被海面上的船队所吸引之际,无人注意到贾诩与狗古智卑狗之间的眼神交流。 而随着船队不断靠近,“汉”、“刘”、“李”等大旗越是清晰可见,浩浩荡荡的一大片连绵而来。 尤其是当船队靠近到一定程度后,诸多将士们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的肃杀之气,让倭人们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一紧。 在“瀛洲号”之上的李基,同样也远远就注意到了下方港口之中的状况。 且有着甘宁在身旁介绍,李基很快便清楚了那一群站在贾诩身旁的倭人是什么身份? ‘莫非文和所说的惊喜,所指的便是让狗奴国包括国主在内的一众达官贵族前来拜见?’李基暗暗地想着。 旋即,心中便有了些许想法。 既然狗奴国一众达官贵族前来相迎,若是汉军表现不佳,岂不是损了大汉威仪? 当即,李基便是船队暗中下达了数道命令,稍稍给狗奴国一点下马威。 而待船队完全进入港口,开始登陆下船之时。 张飞径直骑着踏雪乌骓马,环目圆瞪,有如一尊恶神一般率先走了下来。 张飞那等惊人的威势,尤其是坐于高大无比的踏雪乌骓马之上,看上去近乎比三个倭人垒起来还要高。 这让在场的不少倭人士卒吓得几乎拿捏不稳手中兵器,本就多有菜色的脸色仿佛一下子就白了下去。 贾诩见状,则是语气平和地向着身旁的卑弥弓达等人介绍道。 “此为我主刘玄德的义弟张翼德将军,曾一人一骑吓得百万敌军不敢出城,率军纵横转战千里而未逢一败。” “真,真乃神人之姿也。”卑弥弓达连连敬畏地恭维了起来。 而紧跟于张飞之后下船的,则是燕云十八骑以及一众精锐汉军步卒。 此前,若是倭人已然觉得汉军水军已是难得一见的强大军队,那么此刻看见这些刚刚自幽州战场下来的精锐步卒,不少倭人下意识连连吞着唾液,不敢直视之。 而足足五千精锐步卒在张飞的率先先行下船后,却是迅速地摆开阵势,列阵于港口之前,仿佛是随时防备着敌人的突袭。 “好大的阵势啊,不愧是宗主上国而来的上使,仅仅是下船之前戒备的士卒都如此的惊人……” “不敢想,那上使又会是何等姿态。” “嘘!噤声,莫要说话,小心惹得上使不快……” …… 听着一众达官贵族之中响起的小声议论,贾诩心中同样颇为诧异这些士卒的变化之大,表面则是风轻云淡地开口道。 “此些仅是我主麾下所属普通步卒,类似于这般步卒,大汉拥有不止数百万之众。” 大汉郡兵之数过百万必然是有的,但类似于这些精锐,如今的大汉当真还未必能掏得出来。 不过贾诩知道这些瀛洲小国根本无从证实真假,自然是随口地大吹特吹起来。 然而,这并不妨碍在场的倭人大多都下意识选择相信贾诩的说法。 毕竟,为了一个小小的海外附属国,大汉都派遣十万精锐大军跨海而来问责探究,可想而知宗主上国大汉又是何等的强盛且不可一世。 这一刻,真正目睹了这些精锐步卒,在场的众多狗奴国达官贵族,当真萌生了一种大汉弹指间便可使整个狗奴国灰飞烟灭的感觉。 第306章 印绶 只是,就在倭人们以为汉军这等亮相阵容已经惊人无比之时,又一艘海船缓缓驶入港口,然后则是一阵马蹄声响起。 紧接着,一匹又一匹白马出现在了倭人眼中。 须知,瀛洲本身是无马的。 直至此前倭国成为大汉附属之时,才从大汉之中引进了草原马种。 只可惜,“南生橘,北为枳”,那草原马种在适应了瀛洲水土后,不仅仅繁育艰难,直至如今在瀛洲之内,也只有极少一部分贵族或将领勉强有马。 可这种长于瀛洲的马匹还长得奇矮无比,大体也只与普通倭人等高,甚至比之一般的汉人都要矮上一头,根本没办法与如今白马义从所骑的高头大马相提并论。 更何况,那一匹接着一匹出现的俱是纯色白马。 这整齐又奢侈的一幕,完全让在场的倭人俱是看花了眼,乃至于被白马所吸引得完全没有注意到白马义从本身所散发的气场。 足足两千白马义从缓缓地下了海船,于那些步卒之后列阵戒备之时,不少倭人材渐渐注意到眼前这一批骑在白马之上的骑兵那看向他们宛如看待草芥的眼神。 这些白马义从俱是幽燕之士,最是慷慨豪迈之余,无疑又是大汉十三州之中最为憎恨外族之人。 “白马义从”所遵循之义,不仅仅是誓同生死之义,更是抵御异族之大义。 因此,纵使作为这一支白马义从统领的赵云没有给出任何指令,面对着倭人之时,“白马义从”本能地散发着敌意以及杀意。 一时间,在“白马义从”所散发的敌意以及杀意的笼罩下,整个场面都似乎明白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一众倭人,更是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生怕引起了那一个个骑着高头白马的白马义从的注意。 作为狗奴国国主的卑弥弓达心中忍不住发颤之余,连忙小声地朝着贾诩问道。 “贾大人,这……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 贾诩不以为然地应着,心里也是暗自打鼓。 此前吴郡也是尤为缺马,且由于地理问题,吴郡也不适合发展马政,一应战马都是通过海船从幽州贸易回来的。 因此,吴郡即便拥有骑兵,但也仅仅是勉力组建出数千之众,且那些骑兵在贾诩这个西凉人看来算不得是真正的精锐。 可李子坤不是率军协助幽州抵御乌桓去了吗? 本该是损失惨重的不智之举,怎么麾下还多出了这么一支骑兵? 还尽是白马…… 奢侈! 太奢侈了! 而且白马义从的精锐程度从一举一动之中便尽数表露出来,这两千白马义从在贾诩的看来比之两万步卒的价值都要高。 ‘李子坤怕不是去幽州薅羊毛了?还是反过来协助乌桓劫掠幽州了?’ 这一刻,对于幽州战事同样也还不甚清楚的贾诩,反倒感觉是李基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不过,贾诩那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显然没能让卑弥弓达放心,继续追问道。 “宗主上国之强盛富有,果真是让人震惊,本就罕有的战马中还能选出全部都是白色战马作为坐骑,只是……只是那些骑兵的眼神似乎不友善……” “让国主见笑了,实乃是使节李基最是钟爱白色,所以作风不免任性了些许,弃杂色战马不用,仅仅选用了白色战马组建骑兵……” 顿了顿,贾诩绞尽脑汁方才想好了解释,道。 “至于眼神的不友善,那完全是因为还没有确认国主身份,所以那些骑兵在本能地戒备罢了。” “我大汉对外族最是友善不过了,悯四周外族悲苦,常常忧虑不止,所思所想皆是愿各国俱能与大汉一并繁荣昌盛。” 这一离谱之言,配合着贾诩那君子之姿,反而莫名地有着几分说服力。 再加上汉军刻意地宣示赫赫军威的情况下,已经让一众狗奴国达官贵族们心中对于大汉的敬畏已经达到了极点。 倭人骨子里所深藏着的慕强本性,让包括卑弥弓达在内的一众达官贵族对贾诩所说深信不疑。 而贾诩尽显儒雅君子之风的同时,目光则是又暗自地撇了一眼满脸狂热兴奋的狗古智卑狗。 随着船队之中最大的“瀛洲号”开始靠岸,贾诩一挥袖子,介绍道。 “各位,这一艘便是使节李基所乘的旗舰。” 顿时,诸多倭人不自觉地盯着已经彻底停稳的“瀛洲号”,等待着“瀛洲号”之上的人现身。 下一刻,身穿锦衣华服,腰系玉带,手中拿着折扇,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又尽显儒雅随和的李基出现在一众倭人的眼中。 或许,在吴郡之中由于李基的才华与名声之大,不经意间便掩盖了样貌的出众,让出众样貌反而成为了李基所拥有的标签中最为不起眼的一个。 然而,不可否认的却又是初见之时,总会本能地以貌取人。 这让气质与样貌俱是非凡的李基刚刚现身,便引起了一连串的惊呼赞叹。 李基之姿,可谓是完美符合了诸多倭人此前在心中对于宗主上国的上使所产生的想象,狗奴国之中无人能及的相貌与气度,唯一与想象有所差异的便是上使的年纪比想象之中的似乎要小不少。 等卑弥弓达反应过来之后,发现李基已然率领着一众下属与亲卫下船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四方。 这让卑弥弓达原本已经调整好的心态当即变异常紧张了起来,连忙低声朝着贾诩问道。 “贾大人,小人该如何拜见上使?” 贾诩笑着开口道。“请国主稍等片刻,容老夫先去向使节说明情况。” 旋即,贾诩带着蒋钦、贾穆二人大踏步地朝着李基的方向而去。 而此刻的李基,目光扫视四方,远远看着那一群以卑弥弓达为首的狗奴国达官贵族满是讨好与崇拜的表情,顿生一种麦克阿瑟初至瀛洲让一众高官相迎的既视感。 驻瀛汉军? 汉军最高指挥抵达? 熟悉,太熟悉了…… 这反而让李基的表情流露出些许的怪异,然后看向朝自己走了过来的贾诩,想看看贾诩所说的惊喜到底是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若贾诩提前抵达瀛洲四个月,仅仅只有这么一点成果,李基可以肯定贾诩绝对是摸鱼了。 而且,李基前来瀛洲可不是带着和平来的,更不是只需要一点点驻军之地,那对于如今的刘备集团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面对着李基的目光,贾诩脸上倒是流露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感。 虽说贾诩与李基之间算得上是相互嫌弃与警惕,但无疑在另一方面来说又是难得的知己。 除了同样的“诡计多端”不似正经人之外,一个没有道德底线,一个道德底线灵活程度至今未知上下限…… “子坤,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贾诩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李基靠近,低声道。“等会狗奴国国主手中所牵孩童遭遇危险,子坤可让赵将军相救之。” 李基闻言,眼中眸光一动,整个人都依然不动神色。 而后,贾诩站在了李基的身侧,高声道。 “使节有令,若倭国后人在此,请持光武先帝所赐印绶到此跟前。” 此言一出,卑弥弓达的精神为之一震,连忙朝着候着一旁一队倭人挥了挥手,示意其靠过来。 随即,卑弥弓达从这一队均腰间系着布袋的倭人之中,直接走到了倒数第二个倭人处解下腰间布袋,从中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枚以金铜混铸而成的印绶。 此,即是当年光武帝刘秀赐予倭人,承认倭国乃是东汉附属国之一的印绶。 大汉的印绶,以着当下四方异族的技术与能力,根本就不存在着仿制的可能。 当捧着这一枚印绶之时,卑弥弓达整个人都明显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与紧张,然后慢步且恭敬地开始朝着李基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卑弥弓达的内心是火热的,完全没想到流传下来的这一枚倭国印绶居然能够唤来强汉大军的相助。 ‘只要有了大汉的帮助,区区邪马台国如何能与本国主相抗?’ ‘一统瀛洲,就在眼前,届时本国主一定要让邪马台国那个贱人卑弥呼跪在面前任由凌辱……’ 然而,手捧印绶的卑弥弓达不自觉地开始浮想联翩之时,骤然感觉身后的倭人们似乎响起了一阵动静。 下一瞬,还不等卑弥弓达扭头往后看去,一根长矛就直接从背后贯穿了卑弥弓达的胸膛,让感觉到一阵剧痛的卑弥弓达双手一松,让印绶往着地面落去。 卑弥弓达顾不得理会袭击从何而来,本能地伸手想要往着印绶的方向抓住。 印绶! 那个贾大人再三重申过的印绶,唯有印绶才能代表大汉附属国的身份,也唯有印绶才能让上使承认倭国后人的身份。 失去了印绶,那便是失去了获得大汉支持的象征,那是真正的国之重宝! 然而,不管卑弥弓达如何强咬着牙想要去抓住印绶,却是有这一双大手比卑弥弓达更快一步地接住了印绶。 第307章 乱国毒士 而夺取了印绶的那一双大手,赫然是此前一直站在卑弥弓达身后的狗奴国重臣狗古智卑狗。 这一刻,狗古智卑狗双手捧着印绶,整个人兴奋得直发抖,脑海里不自觉地回荡起一次偶遇之中与贾诩所说的话。 【没想到狗奴国还保留着倭国印绶,那可就好办了,老夫也就不用特意往邪马台国再走一趟了……】 【什么?难道尔等不知印绶的重要性吗?】 【印绶所代表的乃是大汉皇帝的承认,在如今倭国已被覆灭的情况下,无论是哪个倭国后人,只要那个倭国后人手持印绶拜于使节李基面前,愿意继续臣服于大汉,获得使节李基的承认……】 【那么就代表着大汉将认可其为倭国国主,更会派兵帮助其复兴倭国。】 【当然,哪个倭国后人都行,大汉最是重视印绶,手持印绶往往就代表着被大汉所承认的正统性……啧啧,没想到倭人沦落至此,就连这等重宝的作用都毫不知情。】 兴奋、狂喜、激动…… 无数情绪在狗古智卑狗的心中翻滚,双手小心地捧着这一枚印绶,眼中在此刻甚至已经完全容不下别的东西。 若是在此前,狗古智卑狗还有些许担忧是否值得这般冒险。 可在亲眼见证了宗主上国所来的上使率领的天兵天将后,狗古智卑狗对于在大汉的帮助下能否一统瀛洲再无丝毫的疑虑。 得到此印绶,即是得到整个瀛洲! 惟一的问题,便是卑弥弓达在知晓了印绶的重要性后,对于印绶的保管与看守可谓是严密到了极点。 纵使狗古智卑狗不惜勾引狗奴国国后,又收买了卑弥弓达大量心腹,都完全得不到存放印绶的准确位置。 而唯一的机会,也便剩下此刻,在卑弥弓达必须手持印绶觐见上使的这一刻! “终于……成功了!” 狗古智卑狗激动得声音都在不断发颤。“倭国,瀛洲,自此便是以我为尊了。” 而背后被捅了一矛的卑弥弓达,勉强地抬起头,发现夺取印绶的居然是自己信任有加的心腹狗古智卑狗,气得鲜血不断地自口中溢出,还不忘质问道。 “为什么?狗古智卑狗,本国主向来待你不薄,你居然背叛本国主?!” 狗古智卑狗闻言,扭头看着卑弥弓达,鄙夷地开口道。 “你这愚蠢之人就连狗奴国在你手中都不断衰败,又如何有资格继承倭国为大汉附属?这个位置,应该是属于我狗古智卑狗的。” “你……你……” 卑弥弓达愤怒得整个人直发颤,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喊道。 “所有人,给本国主夺回印绶,斩杀狗古智卑狗。” 随着卑弥弓达一声令下,在场的倭人终于从这忽然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迅速就有忠于卑弥弓达的倭人朝着狗古智卑狗冲了过去,怒喝连连。 只是,狗古智卑狗能在狗奴国中身居高位,自然也是暗中笼络了一大批党羽。 尤其是看到狗古智卑狗已经夺取到印绶,更是让狗古智卑狗的党羽们信心大增,无须狗古智卑狗吩咐便是主动出手拦住那些冲向狗古智卑狗的倭人。 而狗古智卑狗用力地一脚踩在卑弥弓达的身上,确认了卑弥弓达已经彻底咽气后,也不敢再继续耽搁,连忙双手捧着印绶朝着李基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倭人群体乱成一团,诸多列阵警戒的汉军自是听不懂倭语,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刀兵相对的倭人们,还是本能地以兵器对准着靠近的狗古智卑狗。 这让狗古智卑狗神色大变,眼神慌乱且紧张地看向着站在李基身旁的贾诩,满是哀求之色地高声道。 “贾大人,我狗古智卑狗同样也是倭国后人,手持印绶而来,乃是想代表倭国继续臣服于大汉脚下的。” 终于,在狗古智卑狗紧张得四肢冰凉,且被一众汉军虎视眈眈地盯着的情况下,他终于听到了贾诩那犹如之音的回答。 “放他进来。” “谢谢!谢谢贾大人!!” 狗古智卑狗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小心地走入面前汉军步卒们所分开让出的通道之中。 只是,与此前在狗古智卑狗自背后偷袭卑弥弓达的倨傲得意相比。 此刻的狗古智卑狗,却是始终保持着半躬身,双手向前将印绶捧着高于头顶,即便是觐见神明的卑微姿态也不过如此了。 等狗古智卑狗走到了李基的五步开外,还想要上前之时,一左一右两把汉剑交叉于狗古智卑狗的面前,挡住着狗古智卑狗的去路。 狗古智卑狗当即会意,且这个距离恰好低着头能够勉强看清李基所穿的鞋子。 旋即,狗古智卑狗双膝跪地,以着五体投地之态伏在了李基的面前,恭敬地开口道。 “我名狗古智卑狗,乃是倭国后人,今日手持印绶而来,愿继承倭国之名,永为大汉藩属,望上使认可。” 而全程始终保持着平静看戏姿态的李基听着狗古智卑狗叽里咕噜所说,即便从适才倭人内乱的过程之中大体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扭头看向着贾诩。 贾诩则是以着相当简约的一句话帮狗古智卑狗翻译了起来,道。 “这个倭人手中的当年光武先帝所赐印绶是他刚刚偷袭国主夺取而来的,希望能够得到大汉承认,且派兵帮他一统瀛洲,再建倭国。” 此言一出,且不说李基的反应,跟在李基身后的张飞、赵云、孙策等人看向狗古智卑狗的目光便充满了厌恶与鄙夷。 对于如今尤重“仁义忠孝”的大汉而言,狗古智卑狗几乎是完完全全地将这些踩在脚底下。 光明正大地袭杀主君,还想要大汉助他成为国主一统瀛洲。 这与白日做梦何异? 而李基自是知道狗奴国内部争斗发展成这个样子,必然少不了贾诩的影子。 原轨迹之中,后世给贾诩所起的名号倒也错不了一点。 “毒士”! 不,此刻或许要稍微加一点点前缀了。 “乱国毒士”! 在语言不通的前提下,不足四个月的时间,不费一兵一卒就彻底乱了狗奴国,让国主被杀,重臣谋反。 ‘或许,这才是贾诩所说的真正惊喜?’ 李基暗自想着,却是抬起手朝着狗古智卑狗挥了挥手,大义凛然地开口道。 “如此弑主奸贼,焉有资格为大汉附属之国国主?大汉附属国之印绶被其所夺,实乃是大汉之耻,将印绶夺下,此奸贼拖下去……斩首示众!” 随着李基的命令一出,当即就有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卫将还跪伏在地上的狗古智卑狗一左一右拽起,往着远离李基的方向拖走。 这一反应,令狗古智卑狗为之一懵。 只是,还不待狗古智卑狗反应过来,就连他手中恭恭敬敬捧着的印绶也被一个亲卫夺去,然后送到了李基的面前。 事到如此,狗古智卑狗如何还不明白大事不妙,连忙冲着贾诩以着倭语大喊大叫了起来。 “贾大人,贾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倭国后人,货真价实的倭国后人啊……” “我愿意永远为大汉奴仆,不!不!愿意为上使奴仆,求贾大人帮我求情啊,狗古智卑狗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面对着狗古智卑狗的连连哀求询问,贾诩依然保持着那笑眯眯的表情,道。 “真遗憾,使节李基厌恶不忠不义之人,尔弑君犯上,让使节李基也是很难办啊,毕竟大汉最是重视仁义忠信,又厌恶卑鄙无耻之徒……” 这一刻,在狗古智卑狗的眼中,贾诩那总是不急不缓的儒雅君子之态,却是那般的可憎可恨。 你没说啊! 你没提前说啊! 不然我绝对会想办法避着点人,提前发动兵变的啊…… 只是,还不等狗古智卑狗再度开口,被押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的狗古智卑狗,直接就被一刀砍下了头颅。 至死,狗古智卑狗都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就落入到了贾诩的陷阱之中,而并非是单纯的因为……不避人。 随着狗古智卑狗的身死,原本正相互激战着的倭人群体为之一静。 然后,狗古智卑狗的党羽如何还不明白狗古智卑狗恐怕因为什么原因,纵使夺取了印绶,都没有获得上使的认可,反而被下令砍掉了头颅。 这让卑弥弓达派系的倭人精神为之一振,狗古智卑狗党羽则是大为慌乱。 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的狗古智卑狗党羽,当即就选择了挟持卑弥弓达之子卑弥弓呼。 “让开道路,放我们离开,不然我们就杀了卑弥弓呼!” “这可是国主唯一的儿子,如果卑弥弓呼也死了,狗奴国定然也会被卑弥呼覆灭,你们也会跟着我们一起陪葬!” “让开!让开!!!” …… 看着倭人之中的乱象,李基先是深深看了贾诩一眼,然后向着赵云递了一个眼色。 ―――――――― PS:来自作者的小小吐槽:假如不是资料记载得清清楚楚,狗奴国跟狗古智卑狗这两个名字说不准会让读者们以为是作者自己加的私货…… 然而,这确实是瀛洲真实存在过的国名以及重臣名字。 第308章 丑陋之举 卑弥弓呼,这个六七岁大小的孩童。 面对着父亲被杀以及狗古智卑狗的叛乱等一连串变故,整个人就仿佛是被吓懵在当场,小脸发白,就仿佛提线木偶那样被叛乱余党控制着不敢有丝毫异动,甚至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那般。 而在场的其余倭人,看着被叛乱余党所控制的卑弥弓呼,一时却也是陷入到了投鼠忌器的境地之中。 有一点,那些叛乱余党并没有说错。 在狗奴国国主卑弥弓达已死的现状下,惟一的继承者便是少国主卑弥弓呼。 一旦少国主卑弥弓呼被杀,那么狗奴国将会陷入国主后继无人的境地,必然会导致诸多原本尊狗奴国为首的小国也会纷纷内斗。 届时,邪马台国必定会随之进攻狗奴国,国主之位空悬的狗奴国如何能够抵挡邪马台国。 也就在倭人之中一片乱象之际,一直迟迟旁观的汉军动了。 大量士卒几乎是转瞬之间便将那些叛乱余党给包围了起来,面对着汉军那明晃晃的兵刃,吓得那不足一千的叛乱余党,原本还在冲着其余倭人叫嚣的姿态瞬间变得有些哆哆嗦嗦了起来。 旋即,在贾诩的陪同以及张飞等人的护卫下,李基走到了那些叛乱余党的十步外,手中折扇轻点,开口道。 “真是丑陋的叛乱之举,即刻投降,吾可饶尔等不死。” 被贾诩带着的翻译见状,当即一挺胸膛,学着李基的仪态,高声地以着倭语翻译了起来。 仅仅是这一句,便是让不少叛乱余党手中的武器不自觉地垂落。 不仅仅是因为来自宗主上国的威势,更重要的是相对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汉军的甲胄齐备的姿态,这些叛乱余党大多都只是穿戴着木甲。 至于兵器上的差距,那无疑更是大到没边了。 只要汉军愿意覆灭他们这千余人,不过是顷刻之间,甚至他们很可能连翻起些许浪花的能力都没有。 然而,眼下作为这些叛乱余党且劫持了卑弥弓呼的首领,却是明白正因为与汉军的差距极大,所以唯一的筹码与希望反而是手中的卑弥弓呼。 当即,那首领先是遥遥地朝着李基的方向躬身,以示尊敬之余,高声地开口道。 “尊敬的上使大人,并非是我想要违抗你的命令,我想要的只是活命,只要你让强大的汉军让开道路,我们离开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而且,想必你也不希望卑弥弓呼会受伤吧?” 李基微微垂着目,听着耳边的翻译,那熟悉的腔调味道果真是浓到没边了。 可惜,李基并不吃这一套,反而忍不住冷笑出声。 “莫说是你,就算是整个瀛洲也没有谁有资格威胁我,更何况还是你这卑劣之徒。” 而就在翻译以着倭语开始复述这一句话之时,一根羽箭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那叛乱余党首领的视线死角中精准地贯穿了他的脖子。 “噗!” 直至那倭人首领想要开口之时,方才察觉到浑身的力气在迅速地抽离。 而在倭人首领左右的叛乱余党尚且还没能反应过来,紧跟在那根羽箭之后,又是十余根羽箭就仿佛是提前各自瞄准了目标,分别命中了卑弥弓呼三步之内的所有叛乱余党。 下一瞬,一骑白马自汉军之中冲阵而出。 不等距离卑弥弓呼更远的叛乱余党做出任何反应,就如白影一般掠到了卑弥弓呼的身边,将卑弥弓呼护住。 眼看着需要贾诩提议留下来的目标已经被赵云所护住,李基也没有继续多言的心思,不等那已经愣住的翻译继续复述完毕,便淡淡地道了一句。 “一个不留。” 下一刻,这个来自于高句丽的翻译以及其余倭人就看到了什么叫做大汉军阵。 在那些精锐步卒的结阵推进之下,深知已无退路的叛乱余党奋起反击,试图杀出一条血路突破出去。 倭人的意志是坚定的,但反抗是无力的…… 过程是残酷的,但结果是平静的……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那被汉军包围了起来的千余叛乱余党就尽数睡了过去。 而被赵云护在身后的卑弥弓呼几乎是近距离的目睹了这一幕,甚至还有大量鲜血都溅到了他的身上。 本就性格怯懦的卑弥弓呼,双脚一软之下,整个人不知不觉已是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倒了一地的倭人尸体。 直至李基走到了卑弥弓呼的身旁,数个忠于卑弥弓达的贵族将卑弥弓呼搀扶了起来之余,连忙低声地催促提醒道。 “少国主,快,快向上使感谢救命之恩……” 至此,卑弥弓呼方才如梦初醒那般,连忙以着倭人大礼向着李基的方向拜倒,甚至就连头也不敢抬。 李基保持着那儒雅不失平静威严的神色,将卑弥弓呼的表现与反应尽收眼底,又看着卑弥弓呼那湿了一片的裆部。 只是由于卑弥弓呼本就被鲜血打湿了小半个身体,且有着血腥味的掩盖,方才让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卑弥弓呼的失态。 ‘心性懦弱胆怯,难成大器……’ 李基暗自地评价了一句,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也就算是对卑弥弓呼的回礼。 旋即,李基朝着那几个护在卑弥弓呼左右的倭人贵族,开口道。 “尔等先带他下去沐浴更衣,然后让人将汉军驻地之中的尸体以及血迹都清理干净。” 说罢,李基让张飞与孙策指挥着其余海船之上的汉军下船休整之余,自己则是带着贾诩往驻军之地的主帐走去。 说是主帐,倒也不太恰当。 整个驻军营地主要都是通过木头所搭建的,主要是瀛洲之中压根就没有其余建筑原材料。 等李基与贾诩进入到主帐之中,李基直接坐到主位之上后,此前在倭人面前所维持着的平静威严神色一散,反倒是眉间之中多了几分疲惫与慵懒。 毕竟吴郡海船的舒适性绝对算不上高,再加上李基又在海上漂泊了一阵子,自然会感到疲惫。 “文和,此间仅有你我二人,说说吧,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贾诩面对李基的追问,倒也是不急不缓地从角落处取出了茶具茶叶,以着李基所渐渐带起的泡茶习惯,一边泡茶之余,一边开口道。 “子坤,这可是我从吴郡带过来的茶叶,一直不舍得泡,就想着等你过来了一起喝。” “有心了,文和。”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恍若无意地捻起几片茶叶搓了搓,以确认这是不是回潮后再晒干的茶叶,贾诩不想泡,丢了又浪费,所以拿来敷衍自己。 结果证明:这果然是回潮发霉过的茶叶…… 所以,当贾诩分别为自己与李基都倒了一杯茶后,两个人相对而坐,双手捧着茶杯,却愣是两个人都没有将杯中之物送入口中。 “子坤,请。” “长者为尊,还是文和先请。” “你我乃至交好友,素来平辈而论,何来的长者为尊?这可是我特意珍藏着招待子坤的好茶,可勿要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顿了顿,贾诩神色微变,故作愠怒地开口道。“莫非子坤以为我在茶中下毒?” 说罢,贾诩直接将茶杯送到嘴边,一副以身自证茶中无毒的姿态。 而在整个过程中,贾诩的眼光余光一直在等着李基基于一点点的良心而出口阻止自己,转而先行喝下茶水。 然而,李基却一直是那笑眯眯的模样,这反倒是让贾诩有些骑虎难下了起来。 不过贾诩的心中一狠,干脆将杯中茶水一下子嗦去小半,一股子再次体验到的霉味与苦味直冲贾诩的鼻腔。 只是为了让李基也体验一番,贾诩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是将茶水尽数给吞下去之余,开口赞叹道。 “好茶,不枉老夫带着它漂洋过海抵达瀛洲,又小心存放这么久的时日,子坤也尝尝。” 李基见状,目光落在了贾诩那空掉了小半的茶杯,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文和,前往瀛洲之时的风浪应该挺大的吧?如此一来,可是会让好茶叶也随之变得昂贵。” 贾诩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不少,幽幽地问道。“子坤如何得知?” “炒茶之法算是由我所创,回潮发霉之后即便再次晒干,其中亦自有明显差别……” 顿了顿,李基开口道。 “此外,虽说抛开剂量谈毒性不太合适,但发霉的茶叶往往还是有些许毒性的,文和还是将那些茶水给吐出来比较好。” 顿时,贾诩的表情一变。 原本贾诩只是无意中品到了这发霉茶水恶心了自己一把,想着合该与李基同甘共苦,所以才想着哄骗李基也尝一尝。 但……有毒,是贾诩没有想到的。 这让尤为惜命的贾诩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李基微微拱手后,脚步匆匆就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呕~~~” 贾诩在外足足忙活了好一阵,确保腹中已无茶水残留,然后又以清水漱口,方才缓缓地回来,语气有些幽怨地开口道。 “子坤既已早就察觉此中小伎俩,莫非是有意看我出丑乎?” 第309章 闭关锁国 “怎么会呢?基可是视文和如师长、挚友、兄弟……” 李基主动上前搀扶着贾诩坐下之余,给贾诩又推来了一杯茶水,道。“文和漱漱口,缓一缓。” 贾诩看着茶水,当即有种色变之感。 李基则是适时补充道。“这是我所带来的好茶叶,文和放心喝就是了,我可不像文和那般,我乃君子也。” 贾诩暗自唾弃了李基一句,却没有丝毫怀疑地捧起茶杯小小地尝了一口。 是熟悉的香气,这才让贾诩放心地细细品尝了起来。 茶叶、瓷器渐渐能够通过丝绸之路风靡欧洲,并非是没有原因的。 尤其是类似于贾诩这般习惯了喝茶之后,即使在前来瀛洲的路上由于风浪打湿了茶叶,以至于茶叶发霉变质。 憋坏了的贾诩,这才会尝试着将茶叶晾干晒干后进行冲泡,结果就是成功地恶心了自己一把。 半晌后,贾诩幽幽地开口说道。 “我要半斤。” 李基撇了贾诩一眼,明知贾诩颇为钟爱泡茶的情况,又怎么可能如此就放过轻松拿捏贾诩的方法。 当即,李基便是相当为难地说道。 “不瞒文和,这已经是最后的一点点茶叶了,基也是一直不舍得喝,直至刚刚看着文和误喝了霉茶,这才想着拿出来让文和漱漱口。” 一时间,向来讲究君子形象的贾诩,都忍不住翻了个颇有灵性的白眼。 当即,贾诩直接开摆,道。“我病了。” “什么病?得了不喝茶就会死的病?”李基笑吟吟地问道。 贾诩扶着额头,发出了一两声呻吟,道。“喝了霉茶,现在混身不舒服,思维迟滞,恐怕要回吴郡修养了。” “喝点茶水,不能好?” “好不了。” 李基再问。“那一两茶叶慢慢泡茶休养,能痊愈否?” “还差不少。”贾诩答道。 “最多三两。” “还是不足以根治,随时有复发风险。” 李基面露关心地开口道。“那看来病情危急啊,基这就安排船只将文和先送回幽州休养,莫要耽搁了身体。” 贾诩一怔,然后就是神采奕奕地开口道。“如今细细一想,三两也勉强能支撑一些时日了。” 李基无奈地笑了笑,转而正色地问道。 “既然文和病症已经缓解了不少,那么可否说说正事了?” 贾诩闻言,不急不缓地品尝着清茶之余,道。 “子坤,在此之前,我有一问不得不先询问子坤,那金矿银矿可是确有其事,还是杜撰之言?” “嗯?”李基。 “抵达瀛洲与狗奴国接触后,我暗中派人在狗奴国范围内四处探查,发现狗奴国上上下下几无金银之物,这可与子坤所言的金银遍地大有不同……” 顿了顿,贾诩的目光流露着几分凝重地开口道。 “远洋瀛洲,可谓是耗尽了吴郡近年的钱粮积累,若是最终无有益处,恐怕不仅仅会对子坤在吴郡之内的威望打击严重,甚至会严重拖累了主公大业。” 听到这里,李基一时似乎完全理解了贾诩在狗奴国之中的做法。 一言蔽之。 那便是贾诩本就是多智谨慎之人,自不会尽信李基的一家之言,而是会有着自己的想法与判断。 在贾诩发现在瀛洲的狗奴国非但金银遍地,反而穷得裤裆直透风的情况下,贾诩自然就判断瀛洲完全没有损耗大量钱粮兵力彻底控制在手中的必要。 所以,贾诩以攻心之计,顷刻之间让狗奴国内乱,国主与重臣俱损,仅仅留下一个年幼的少国主,又让汉军在此树立了极好的名声。 至此,汉军想要控制狗奴国可谓是易如反掌,只需控制且扶持狗奴国不至于亡于邪马台国之手。 如此,便能以着狗奴国的名义继承倭国向大汉臣服,也能让汉军此番远征在明面与大义上有所斩获之余,不至于徒耗不必要的钱粮兵力。 可以说,贾诩的做法完全算得上是付出最少,又能让大汉与吴郡得到相对多的收获了。 唯一苦的也就是卑弥弓达以及狗古智卑狗,这两个本是狗奴国实际的掌权人,却是在贾诩轻轻拨弄之下双双殒命于内斗。 无须贾诩再详细说明,李基也同样在转瞬之间捋清了贾诩的想法以及出发点,转而答道。 “可若是瀛洲当真是金矿、银矿遍地呢?” 贾诩闻言,眉头不自觉地一拧,深深地看着面前的李基,以确认李基是否由于年少气盛以及好面子,方才如此坚持。 只是,映入贾诩眼帘的是李基那儒雅且温和的脸色,完全没有一丝原计划被破坏后的孤注一掷感觉。 “子坤,戏言乎?” 然而,贾诩依然还是不信。 瀛洲是否有金矿银矿,生存在此地的倭人会如何不知? 可即便瀛洲确实存在金矿银矿,可就连倭人都不知,李基这个外来者又是如何知悉的? 此处,不合逻辑! 对于不合逻辑之事,贾诩自是不会相信。 “文和只需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自会在狗奴国之内找到金矿银矿的位置。”李基以着相当自信且平静的语气答道。 中原之中是否存在什么未曾发现的金矿、银矿,李基可能都不甚清楚。 可巧合的是,由于前世记忆之中玩过某系列的瀛洲游戏,里面根据现实设定了大量金矿、银矿的位置作为资源点,这反倒是让李基对于瀛洲金矿、银矿的位置可谓是了如指掌。 即便是沧海桑田之下,地形地貌会有所不同,但是在有了瀛洲大体的地图后,李基可以圈定大体范围的情况下,不说全部都能找出来,但是将眼下具备挖掘条件的金矿银矿找出一半绝非难事。 石油,会吸引霉菌…… 金银,则无疑会吸引“日月所照皆为汉土”的汉军,前来挖掘自家的金银。 而对于李基相当了解的贾诩,这一次几乎确认了李基绝非是在开玩笑。 不过,贾诩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子坤,你果真确定瀛洲的金矿银矿值得大动干戈乎?” 李基想了想,提出了一个让贾诩都为之心跳加速的说法,道。 “可以肯定一点,一旦将瀛洲金矿银矿全部挖掘出来,整个大汉或许就连平民都有机会以白银作为货币。” 如今的大汉,毫无疑问是以着铜钱作为货币所用,金与银则是作为着价值更高一筹的贵重物存在。 可这并非说明大汉对金银不看重,恰恰相反,大汉之中同样也没有人拒绝得了金银的光泽。 即便是军中激励士卒,也从来不是说奖励多少钱,而往往是多少金。 尤其是随着朝政混乱,局势动荡,铜钱的购买力经常也会出现波动,反而是金银的购买力与价值始终是稳如泰山。 所以,大汉奇缺金银! 吴郡更缺! 只要有了足够的金银,纵使袁氏有着多少百年的世家积累,也远远比不过刘备的“家里有矿”。 不管是想要刘备集团的高速发展,还是想要在长江以南的大肆开发。 一手金银,一手粮食,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且大量的金银,更是李基眼中未来可以进一步在大汉之中,重铸一个更为完善的货币体系所必不可少的。 这一次,贾诩沉吟了许久,然后给自己倒满了茶杯,朝着李基举了起来,道。 “若果真是如此,那却是我有些自作主张了,自罚三杯!” 贾诩果真是一杯又一杯地喝了起来,看着李基的眼角不自觉地微微一跳,但还是选择不揭穿贾诩纯粹就是想当个“茶水小偷”的想法。 眼下,整个刘备集团之中李基最为看重的两个谋士。 一个郭嘉,酒蒙子;一个贾诩,茶蒙子。 可算是一人沾一样了。 旋即,等贾诩似乎是完全喝过瘾后,方才接着开口道。 “倘若瀛洲当真有如此巨量的金银矿产,可想要将那些金银全部开采出来,也绝非易事……” 顿了顿,目光微动的贾诩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起码,如贾诩一开始所设想的那样,仅仅是通过控制卑弥弓呼来控制整个狗奴国,是不够的。 且不说只会是个傀儡的卑弥弓呼,不具备牢牢控制整个狗奴国的能力,就算卑弥弓呼再有威望,也是控制不住中下层倭人的贪婪之心的。 对于贾诩此刻所虑,李基自然也同样考虑过。 人性贪婪,绝非是一条来自国主的律令就能控制的,必然会让倭人控制不住将手伸向属于大汉的金银。 因此,即便是非洲挖钻石,往往也不是律法来监督,而是通过皮鞭与突击步枪。 不过,那个问题还稍稍长远了一点。 李基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将此前从甘宁手中所得的瀛洲地图摊开了贾诩的面前,开口道。 “不管如何,第一步都需要一统瀛洲!” “将瀛洲上上下下都控制起来,且实行闭关锁国,禁止哪怕一艘瀛洲板船离开瀛洲,避免今后瀛洲之上大肆产出金银的信息流传了出去。” 毕竟,瀛洲距离高句丽那边并不远,且两边渔民也偶有接触,否则也不会有高句丽人同时会说汉话与倭语了。 第310章 知我者,文和也 闭关锁国?! 此词一出,无须特别解释,贾诩自然也从字面上理解了所代表的用意,这也让贾诩看向李基的眼神都微微发生了变化。 你李子坤还敢说自己是个君子? 还敢时时说我才是毒士? 这般贻害无穷的“毒计”也是能从君子口中说出来的? 瀛洲本来就明显比大汉要落后许多,大海的阻隔,让大汉的文化、技术、制度等等流入瀛洲都比高句丽等要明显困难许多。 这也正是导致了当下瀛洲内的情况,明显要比相邻半岛上的高句丽要落后不少。 而一旦实行“闭关锁国”,瀛洲无疑会进一步的封闭,源自于中原的先进文化、技术、制度等等都让倭人难以接触。 几乎是在转念之间,贾诩就明白了此策乃是真正意义上的“毒计”无疑,用心之恶,堪比要将整个瀛洲圈养起来。 不过,贾诩在下一瞬就明白了其中的好处何在。 只要断绝了瀛洲与外界的交流,那么在瀛洲之内何为贵重,何为轻贱,自然就是李基一言蔽之。 譬如:李基完全可以将金银在瀛洲中定性为一种价值不大的石头,在没有其他变现渠道的情况下,那么金银便是石头,无法作为货币或贵重物进行使用。 如此一来,即便驱使倭人挖矿,倭人也断然不会冒着生命风险去做毫无收益的事情。 “妙计啊!” 贾诩的眼中精光浮现,这一刻看向李基的眼神就仿佛是找到了同道中人,道。 “只要在瀛洲内彻底实行闭关锁国,那么不仅仅解决了倭人会因金银而屡屡叛乱或偷窃之事,还能使瀛洲内正在大肆挖掘开发矿产的消息暂时流传不出去。” 李基也是相视一笑,手指朝着贾诩一指,又点了点自己,道。 “知我者,文和也。” 即便如今吴郡的海船技术冠绝大汉,但只要利益足够大。 那么莫说是瀛洲周边的高句丽、扶余、百济、新罗等国家会有所异动,就算是大汉之中的各个势力必然也会行动起来。 以着大汉的底蕴,发展海船绝非什么难事。 因此,以着刘备集团的立场,一统瀛洲实行闭关锁国,无疑是百利而无一害,甚至这一步将会是可以将整个瀛洲圈养起来,安心开发金银矿脉的主要条件。 至于,贾诩明白李基绝对是有备而来,且对于整个瀛洲的安排恐怕也都有了自己的明确思路,这也相当符合着李基过往那谋定而后动的性子。 而值得李基如此准备,这反倒也间接说明了李基对于瀛洲上的金矿银矿的存在几近有着绝对的把握。 “如此一来,这反倒显得我耗费了不少功夫准备将狗奴国控制有些许多余了。”贾诩有些无奈地自嘲了一句。 “不,这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李基的手指在扇骨上摩挲着,儒雅温和地笑着道。 “虽说我最初的打算乃是将狗奴国与邪马台国俱定性为覆灭倭国凶手,将两国俱灭,控制整个瀛洲。” “只是眼下,我所想的恐怕与文和最初仅仅是控制卑弥弓呼的做法有些不同,基倒是觉得既然此事已发展到此,不如顺水推舟继续扶持卑弥弓呼为傀儡,也不失为一条让倭人降低反抗心理的妙策。” “哦?子坤不妨细说。”贾诩道。 李基缓缓打开折扇,扇着风,道。 “扶持卑弥弓呼上位,但卑弥弓呼之下不需要那么多忠臣,将那些忠于狗奴国国主的忠臣都以勾结狗古智卑狗的名义给除掉。” “只要吾以大汉使节的名义宣布卑弥弓呼继承大汉附属国倭国,那么纵使发生些许叛乱反抗,也只会是芥藓之疾,反手可灭。” “除此之外,以着倭人慕强本性,必然都诞生大量一心仰慕大汉的倭人,可扶持这些倭人代替自狗古智卑狗之下大量狗奴国官吏的位置。” “如此一来,虽说会多耗费不少精力,但是却能将整个狗奴国由上到下都牢牢控制在手中,还不会落下个大汉染指狗奴国内政的把柄。” 贾诩听罢,略微思索了一阵,问道。 “若是能彻底控制狗奴国,自是有益无害,但狗奴国之中当真会诞生大量一心仰慕大汉的倭人乎?” “只要我等表现得足够强势与强大,无须担心这一点。” 顿了顿,李基手中的折扇一合,平静地开口道。 “待完全将狗奴国所控制,便能进而控制狗奴国进攻邪马台国,以狗奴国的名义一统瀛洲。” 于此间,李基可谓是一言而决了狗奴国,乃至于整个瀛洲的命运。 待迟迟没能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卑弥弓呼,在被其余倭人迅速地沐浴更衣,然后再送到李基的面前之时。 与此前卑微恐惧的姿态相比,卑弥弓呼学着汉人那般跪坐在李基面前,且刻意地挺直着脊梁,仿佛在代表着狗奴国与李基开口说话。 “感谢上使大人为父亲报仇,更感谢上使大人为狗奴国除了恶贼狗古智卑狗,卑弥弓呼感激不尽。” 只是,卑弥弓呼那稚嫩的身躯即便学了汉人跪坐的习惯,可却不知汉人跪坐并非是直接跪在双腿之上,而是在后面放了坐具“支”。 因此,仅仅是只学其形的卑弥弓呼才跪了一阵,额头就不自觉地开始冒汗,身体也开始本能地左右扭动起来,以缓解腿部的不适。 坐于上首处的李基见状,朝着卑弥弓呼招了招手,示意卑弥弓呼过来。 卑弥弓呼犹豫了一下,在面对着李基那威压平静的俊美面容,还是连忙本能地手脚并用朝着李基爬了过去。 李基伸手摸了摸爬过来的卑弥弓呼头顶,脸上原本的威严平静似是消融了许多,反而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这让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卑弥弓呼顿觉得眼前的上使亲近了许多,一阵温暖在心间油然而生。 “卑弥弓呼,你尚且还不是国主,仅仅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孩子罢了,无须这样勉强为难自己摆出那种国主姿态的。” 李基温声地开口说着,贾诩则是在一旁实时翻译。 这让还只是个孩童的卑弥弓呼心中一直觉得似乎再也没有丝毫依靠而空悬的心,一时间仿佛是找到了什么依靠一般,难以抑制地对李基萌生起依赖与亲近之感。 双目盈泪的卑弥弓呼带着哭腔地回应道。 “谢……谢上使。” 李基笑了笑,然后继续温声地问道。“适才你刚刚所说的那一番话,是哪位部下教你说的?” 完全没有多想的卑弥弓呼,手指朝着在角落处候着的一个中年倭人一指,且那个中年倭人在一众倭人之中倒也是显得面相硬朗。 李基笑着点了点头,悄然地在除掉的倭人之中填上了此人的名字。 旋即,李基又继续问道。“那又是谁教你跪坐的?” 卑弥弓呼这一刻倒是紧张了起来,小心地问道。“上使,难道是我摹仿跪坐时犯了什么错?” “并没有,恰恰相反,吾准备嘉奖此人。”李基笑着说道。 卑弥弓呼这才放心了下来,然后手指朝着最角落处的一个青年倭人一指。 这个青年倭人看着李基扫了过来的目光,原本就佝偻着的腰更是不自觉低了三分,脸上流露出谄媚与激动的神色。 李基微微地点头,然后开口道。 “宣扬汉文化有功,赐汉剑一柄。” 顿时,那个青年倭人瞪大着眼睛,先是不可置信地手指朝着自己一指,然后就是连忙欣喜若狂地爬了出来,道。 “谢上使赏赐!谢上使赏赐!!” 李基没有多言,除了性格懦弱且年幼的卑弥弓呼打算稍微用些表情外,李基对于其余倭人完全没有摆出平易近人表情的意思。 又或者说,相对于一个仁德的上使,倭人们更为仰慕且崇拜的绝对会是一个威严强大的上使。 给予这个青年倭人的赏赐,也不过是为了树立一个崇汉媚外的典型,以便刮起一阵如此的风潮,也好早日诞生一些一心为大汉奉献的倭奸。 只是,当一柄精美的汉剑被送到了青年倭人的手中,青年倭人双手举起恭恭敬敬地接过,脸上激动之色更甚,且周围目睹了这一幕的倭人眼神也是变得异常火热起来。 汉剑! 那可不仅仅是一把瀛洲之内难寻的武器,更是象征着荣誉与财富。 此前,莫说是这些作为贵族的倭人,就算是国主的宝库之中也没有收藏着汉剑。 而在一众倭人火热又嫉妒的目光之中,那位青年倭人接过汉剑之后,就连腰杆也不自觉地挺得笔直,莫名觉得获得了上使认可与赏赐的自己,比之过往的同僚已是高人一等。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李基与贾诩对视了一眼,相互隐晦地笑了笑,其中含义俱是不言之中。 旋即,李基拍了拍手掌,一位亲卫双手捧着精美木盘走了出来,其上所放着的赫然正是因为了狗古智卑狗内乱的源头――倭国印绶。 在一众倭人死死盯着的注视下,那放置着倭国印绶的木盘被放到了卑弥弓呼的面前。 第311章 有一队士卒失踪不见 “上使,这……这是?” 卑弥弓呼心中萌生了几分猜测,但又觉得难以置信地朝着李基问道。 “此中之事,吾已听贾长史陈述了一遍,狗奴国国主卑弥弓达为奸贼所害,实乃瀛洲乃至于大汉的一大损失,否则仅以国主卑弥弓达那忠于大汉之心,吾便欲与之浮一大白。” “所幸,国主卑弥弓达尚有后裔留下,这也就代表着国主卑弥弓达的忠于大汉的意志尚有继承者……” 顿了顿,李基双手从木盘之中捧起倭国印绶举到了卑弥弓呼的面前,道。 “卑弥弓呼,汝可愿意继承汝父的意志,以倭国后人的名义佩此印绶,再建倭国,永为大汉藩属?” “卑弥弓呼……愿为大汉驱使!!” 卑弥弓呼闭着眼睛,以着小心又大声的语气回应着。 显然,卑弥弓呼这一反应同样也有倭人在此前刻意教导过了。 对此,李基的目光暗自地扫了扫此前被卑弥弓呼所指明的中年倭人,然后将倭国印绶缓缓地放在了卑弥弓呼的手中,然后答道。 “大善!待吾返回大汉之后,必会将此事禀明大汉天子。” 顿了顿,李基脸上原本的威严之色又柔和了三分,道。 “当然,如今汝还只是个孩童,无须有太大的负担,只要做好这个年纪该做之事即可,至于重建倭国之事,吾自会率汉军相助之。” “谢……谢上使大人。” 这一刻,声音哽咽地回应着的卑弥弓呼,只觉得眼前的李基恍然间成了心中唯一的太阳。 这自宗主上国而来的上使,不仅仅救了自己的性命,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一手将自己扶为倭国国主,甚至还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 莫说是父亲,就连在母亲大人的身上,卑弥弓呼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柔。 一时间,一种念头在卑弥弓呼幼小的心灵之中开始生根发芽,那便是“量瀛洲之物力,结与上使之欢心”。 而李基任由卑弥弓呼在心中酝酿了一阵,然后方才接着开口道。 “想必汝一直都还没有用饭吧?腹中饥饿可不行,先与吾一并用饭,余下诸事,我们慢慢再谈就是了。” 卑弥弓呼闻言,莫名觉得一阵可以与李基一并用饭的惊喜,没有一丝多想就跟着李基径直离开了。 至于其余的倭人,则是被分别带到了不同的用饭之处。 不同的区别在于,以着领了汉剑的青年倭人所带的一众倭人享受的却是是香喷喷的饭食,以着那个面容刚毅的中年倭人为首的倭人,迎接的则是一群磨刀霍霍的刀斧手。 事后,对于以着中年倭人为首的倭人被袭击之事,李基大为震怒。 在汉军驻地之中犯下这等恶行,实乃是对大汉的挑衅。 再度被鲜血唤起了还没有消停下去的恐惧的卑弥弓呼,整个人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主动恳请李基协助狗奴国彻查此事。 而在狗奴国诸多达官贵族都颇为熟悉的贾诩一番调查过后,摆出了一系列证据,证实了狗奴国之中依然潜伏着大批的狗古智卑狗党羽。 此前在汉军驻地之中袭杀了中年倭人,也正是狗古智卑狗潜伏党羽们所犯下的恶行。 种种条件之下,在卑弥弓呼的主动请求以及大量类似于青年倭人那样的倭奸配合,对于狗奴国内部本就相当了解的贾诩在花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将整个狗奴国从上到下来了一遍大换血。 当污浊成为常态,清醒反而是罪恶,而罪恶是需要清洗的。 此言,或许亦可以形容狗奴国内部政治生态,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所发生的变化。 不过什么是污浊,什么又是清醒? 站在卑弥弓呼的立场上,他只知道在上使与汉军的扶持下,他成功地继位国主,且手持倭国印绶,在李基的见证下将狗奴国更名为倭国。 且如今的倭国由上而下的声音相当和谐,俱都相当支持着自己以及自己心中的太阳,这让卑弥弓呼感到尤为的开心。 也在这一个月间,李基根据着记忆在原狗奴国所占领的九州岛以及四国岛之上,遣人均初步探查到了金矿银矿的存在。 这一消息,不仅仅是贾诩大为振奋,也让李基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 不可因怒兴兵,这是李基对于自己的一点小要求。 因此,即便李基对于瀛洲甚是不喜,但在完全确认了动兵一统瀛洲是否有足够的回报与利益之前,李基一直都在忍耐。 如今,随着初步探查到了一部分金矿银矿的存在,也让一直在按捺着的李基选择彻底放开手脚。 一方面,李基继续派遣大量人手提前探查瀛洲金矿银矿;一方面则是派遣使者前往本洲岛邪马台国去见卑弥呼。 而在短短的一个月内,狗奴国持续不断的内部动作,甚至直接将国名改为倭国之事,自然也是瞒不过邪马台国。 邪马台国同样也注意到了大汉似乎派遣了使节抵达狗奴国,只是对于如何处理这一事态,整个邪马台国的上层却是迟迟未能做出决断。 毕竟由于占据了本洲岛,邪马台国与高句丽、百济、新罗等国的联系相对更紧密一点,这也让邪马台国对于大汉的了解要比狗奴国要多不少。 大汉,依然强盛地屹立在中原之上; 可据邪马台国高层所知,近年来大汉战乱天灾频发,应该也是自顾不暇了才对,又为何会派遣使节前往瀛洲?其目的所在? 只是,还不等邪马台国高层们做出决断,大汉使节的到来,让邪马台国高层均是为之一惊,然后以着相当隆重的欢迎仪式,让大汉使节到王宫觐见国主卑弥呼。 当然,那在邪马台国看来已经是相当隆重的欢迎仪式,在此番作为李基的使节而来的罗斌看来,却是简陋得不堪入目。 且那所谓的王宫,更是连李基平日里在吴郡所住的府邸都大为不如。 不过,罗斌心中鄙夷,表面依然保持着该有的仪态踏入到王宫正殿之内,然后以着汉礼略微一拱手,也便算是行了礼。 旋即,罗斌抬头朝着正殿的主位方位看去,发现国主卑弥呼的身形却是被大片的珍珠帘子所遮挡,难以看清其真实面貌,这让罗斌略有些不喜地开口道。 “吾所代表的乃是大汉护倭将军刘玄德所派使节李基而至,为何邪马台国国主不亲自相见,莫非是看不起大汉?” 人要名,树要影。 即便邪马台国通过高句丽等国的偶尔交流,听闻大汉日益衰弱,但那也绝非是邪马台国所能媲美的存在。 当即,在那珍珠帘子之后响起着一道清脆的女声,且所言的居然还是汉话,道。 “使节见谅,非是卑弥呼有意怠慢,实乃卑弥呼由于与瀛洲神灵共感,凡躯难以承受神灵尊容,面容变得丑陋不堪,担心吓到使节,故以以帘子相遮。” 这一连串汉话说得不仅流利,而且用词遣句并非是平民的大白话,反倒更像是一个士子那般。 这让罗斌大为意外,问道。“卑弥呼国主如何懂得汉话?且还是如此流利。” 卑弥呼的声音,再度自帘子后传了出来。 “乃是祖上有朝拜大汉而带回瀛洲之汉家书籍,且卑弥呼族内代代尊崇汉家文化,故以代代皆以习得汉话为荣,以遵有朝一日能前往大汉再度朝拜天子。” 而纵使此刻在正殿之中还有大量倭人存在,但似乎唯一懂得汉话的唯有卑弥呼一人。 所以罗斌与卑弥呼交流之际,诸多倭人也是两两四目相对,不明所以。 只是,对于卑弥呼话里言间对于大汉似乎颇为了解的结果,罗斌暗中不禁眉头紧皱,然后开口道。 “卑弥呼国主有心了,若是陛下知悉此事,定会龙颜大悦。” 当然,这仅仅只是一句恭维之词。 以着当今天子刘宏的吝啬,即便邪马台国携国礼朝拜,爱财如命的天子刘宏大概率更会头疼该如何少花钱回礼又不至于丢了面子。 而卑弥呼也自然不会深究,转而直接开口问道。“不知大汉使节此番前来是何用意?” 罗斌正色地开口道。 “实不相瞒,陛下据悉海外有附属之国倭国灭亡,念及过往大汉与倭国之干系,故特派护倭将军刘玄德遣军前往瀛洲调查。” “而如今我军已在原狗奴国之内寻找到当年光武先帝所赐予倭国之印绶,又寻得倭国后人卑弥弓呼……” 不等罗斌说完,珍珠帘子之后就传出了一阵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道。 “慢着!且不论邪马台国方是倭国正统,那狗奴国不过是当年一盗取印绶的奸贼所建立,此事却是瀛洲的内事,莫非大汉也要从中插上一脚不成?” 罗斌微微拱手道。 “大汉自是以和为贵,但却是知在国主卑弥弓呼的率领下已动员倭国上下所有兵力,欲与邪马台国决一死战。” “大汉不忍见瀛洲之内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故以遣我而来,乃是希望国主卑弥呼能与卑弥弓呼握手言和,两国以谈判解决争端矛盾,同归为一国复归大汉附属,岂不美哉?” 这一刻,坐在珍珠帘子后的美艳妇人卑弥呼整个人气得脸色通红,胸口颤动不止。 邪马台国与狗奴国俱是倭国后人,但双方的矛盾之深,又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谈判就能解决争端与矛盾,甚至是同归一国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自称大汉使者之人,话里话外隐隐约约分明是站在了狗奴国的立场之上,这让卑弥呼顿生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也就在这时,一倭人匆匆地闯了进来,有些慌乱地开口禀报道。 “国……国主,有一队汉人士卒失踪不见,跟着使节同行之人四处寻找不到,正在大闹……” 第312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有一队汉人士卒不见了?” 这一突发事件,让正殿之中不少倭人的眉头微皱,一时却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以为是汉人士卒人生路不熟所以走丢了。 只是,罗斌却是脸色一沉,语气似乎压抑着怒气地开口道。 “卑弥呼国主,我汉人士卒军法严明,未经允许断然不会私自外出。再者,若是一两个士卒私自外出不识归途,尚且还有些许可能,但足足一队士卒都失踪不见,其中莫非是另有阴谋?” “还请卑弥呼国主速速派遣人手寻找,以保那一队士卒安危,否则邪马台国的态度,吾必报于上。” 这隐含威胁的一句,令卑弥呼心中愠怒,但又不敢发作,只能即刻下令派遣人手去四处找寻。 一队汉人士卒失踪,此事无疑是可大可小,在卑弥呼加派人手去四处寻找之时,还有意说些缓和气氛的话语。 大汉,终究还是一个屹立在中原的庞然大物。 只是一队汉人士卒失踪之事,却是让罗斌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这让卑弥呼一连开口了两次没有回应,也是只能作罢,一并在正殿之中安静地等待着结果。 如今邪马台国的王都不算大,再加上倭人与汉人之间有着明显的身高与装扮差异,所以卑弥呼认为找到那一队汉人士卒花费不了多少功夫。 正好能够借此表明邪马台国同样重视尊敬大汉,以搭建跟大汉使节对话的桥梁,避免狗奴国完全将大汉给拉拢了过去。 然而,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 迟迟没有关于找到那一队汉人士卒的消息传来,这不仅让作为使者的罗斌脸色越发的难看,就连正殿之中的倭人也是有所骚动,在卑弥呼的授意下屡屡进出大殿亲自前往催促与确认情况。 直至,黄昏将至。 罗斌缓缓地站了起来,脸色凝重且阴沉地开口道。“敢问国主卑弥呼,可有结果?” 这种充满了质问的语气,让卑弥呼的神情也不太好看,但也只能耐心地开口道。 “还请使节再稍候片刻。” “依吾之见,似乎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吧?” 罗斌大袖一挥,沉声道。 “瀛洲,不过是弹丸之地,区区邪马台一国更是小得只有方寸之间,此所谓王都亦是连人烟都罕见。整整一队我汉军士卒失踪不见且苦寻半日不见,若不是你这国主卑弥呼暗中示意掳走,还能有其他可能否?” “国主,莫非是欲以那一队汉军士卒的性命威胁于吾,威胁大汉乎?莫非……” 罗斌环顾四周,手指朝着珍珠帘子之后的卑弥呼一指,高声道。 “是国主以为我大汉之剑不利否?” 此言一出,无疑于当着诸多倭人的脸直接就指着卑弥呼的鼻子在怒骂,在质问,在威胁! 这让卑弥呼心中尤为憋屈之余,亦是有一股怒火升腾而起,想到传闻之中大汉的衰弱,想到此前罗斌那有意无意支持狗奴国的态度,又想到自己身为一国之主岂容这么一个汉人在面前叫嚣。 且卑弥呼身为一介女流,之所以能够掌控整个邪马台国,所依靠的便是神鬼之说以维系自身的威严,让邪马台国上上下下的倭人都相信卑弥呼可以与神鬼沟通。 若是在罗斌面前一味卑微示弱,这也会动摇卑弥呼统治邪马台国的根基。 当即,在一股怒火驱使下,隐于珍珠帘子之后的卑弥呼反讽道。 “大汉之剑再利,还能挥到瀛洲不成?” “你……” 罗斌闻言,还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此刻感到心中一阵畅快的卑弥呼打断道。 “护倭将军所派的真正使节应该是汉人李基才对吧?阁下不过是李基麾下一小吏,本国主与你无甚可说。那一队汉人士卒之事,你且回去让使节李基亲自过来此处,本国主自会给李基一个解释。” 罗斌怒极而笑,连连开口道。 “好好好,国主之言,吾定会只字不漏地禀报于上,只是我大汉之剑利否,可就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罢,罗斌脸上满是不屑地环顾一圈,发出着一声冷笑,袖子一挥,就仿佛是视正殿之上的倭人如无物一般直接离去。 只是,还不等罗斌离开正殿,守在正殿的倭人士卒便以兵刃挡住了罗斌的去路。 一位似是邪马台国之内地位极高的武官站了起来,以着倭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 罗斌回眸冷观,面无一分惧色,反倒是跟着罗斌的高句丽人有些颤颤巍巍地翻译了起来。 “汉人如此在国主面前无礼,难道还想就此离去吗?难道就觉得我邪马台国的刀斩不下汉人的头颅吗?” 罗斌面无改色,扬起下巴,冷声道。 “区区倭人,敢杀吾?吾之脖子就在此处,有本事就斩下吾的头颅,汉人不惧死,只要尔等倭人敢承受杀害汉使之名,即可动刀。” 随着高句丽以着卑微的语气将这句话翻译出来,整个正殿之中的倭人脸色均是一变,但又无人敢开口。 一队汉人士卒失踪,已是可大可小的问题。 可罗斌一旦丧命于邪马台国,那可就彻底没了回旋之地。 罗斌却是不等那些瞻前顾后的倭人做出决定,仰天大笑三声,大踏步便朝着挡在面前的兵刃撞去。 那两个原本持着兵刃挡着罗斌的倭人士卒见状,几乎是本能地收回兵刃,眼睁睁地看着罗斌将双手背在身后,进出邪马台国王宫如入无人之地般直接离开。 而在罗斌离开之后,正殿之中的倭人均是四目相顾,心有憋屈与怒气,却又是不敢主动开口将罗斌留下。 坐于珍珠帘子之后的卑弥呼,一时心中畅快之余,不免得也生出几分踌蹰担忧,然后加紧派遣人手寻找失踪汉人士卒。 有一言,罗斌并没有说错。 以着汉人士卒那明显的辨识度,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失踪且寻找不到。 要么便是邪马台国之中有权势之人所为,要么便是…… …… 而当罗斌出使的结果,传回到此刻正在九州岛之时,自是激起了群情汹涌。 大汉秉承仁德之念,有意为倭国与邪马台国说和,使两国重归友好。 可结果却是汉使罗斌受辱,甚至还有一队汉军士卒在邪马台国内失踪,这在诸多汉军士卒看来,简直就是邪马台国蹬鼻子上脸的行为。 甚至,在李基有意的宣传之下,卑弥呼那一句“大汉之剑再利,还能挥到瀛洲不成?”更是传遍三军,让汉军将士由上而下均是怒不可遏。 至于那一句让李基亲至邪马台国的话语,亦是让诸多尊崇李基的将领胸中怒火横生。 尊李基为师的孙策听闻此言,屡屡请战愿为先锋,踏平邪马台国,将那大言不惭的国主卑弥呼押到李基面前。 而李基再一次将前来请战的孙策安抚了一番,让他离开之后。 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品着茶的贾诩,语气之中颇有几分感慨地开口道。 “此无中生有之计,子坤到底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来的?” 李基默默地品着茶,半垂着眼眸,看着屋外开始降下的白雪,并没有吭声说话。 此计归根到底就不是李基想出来的,大抵只能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良久过后,李基方才悠悠地说道。 “文和可勿要乱说,哪里存在无中生有?” “史书只会如实地记载护倭将军麾下大军前往瀛洲寻到了倭国后人,后被邪马台国暗害了一队士卒,主帅李基为维护大汉威严以及相助倭国后人重建倭国,遵循大义,只得出兵平定了邪马台国。” “可怜那一队为义捐躯的汉军士卒无故殒命于异国他乡,吾之过也,该记其名,厚恤之,且或还会在史书上留其详细姓名,以向后人证邪马台国之无道。” 对此,贾诩学着李基的习惯,朝着李基竖起了一根拇指,以称赞佩服李基的脸皮之厚,内心之黑。 那一队所谓失踪殒命的士卒姓名,还是贾诩亲自提供的名单。 当然,这个名单上所记录的本该是这段时间以来在瀛洲或因感染疾病,或因意外亡故而死的士卒。 只是这个名单在李基的手中一转,便是成了护卫罗斌前往邪马台国失踪的士卒名单。 且经过此事的酝酿,让原本直接协助倭国出兵邪马台国还有些不太合适的汉军,直接就有了出兵的大义与理由。 仅一条邪马台国国主卑弥呼对大汉无礼,叫嚣大汉之剑斩不到她,以及为那一队失踪殒命的汉军士卒报仇就足够了。 “只是子坤就不怕真相暴露出来,最后反倒坏了子坤留于后世的名声。”贾诩提醒道。 毕竟,李基此计或称得上巧妙,但绝非是完美。 起码知道真相之人并不少,除了李基与贾诩之外,前往邪马台国的罗斌以及诸多随行人员几乎都是知情人。 且贾诩发现李基对于自己人似乎总会特别的仁慈,除了下令让罗斌以及那些随行人员不得外传此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这在贾诩看来,无疑是一个弱点。 第313章 关原之战 于公于私,以着李基与贾诩之间的关系,贾诩还是恍若无意地提醒一句。 “子坤,最好还是让一部分人彻底闭嘴,如此才能保证真相彻底地掩埋下去。” “没有那个必要。” 李基赏着雪,品着茶,语气有些慵懒地开口说着。 “不说吾之所为,可任由后人评判,且留一些野史供后人笑谈,不也是一种趣事吗?” 贾诩闻言,沉吟了片刻,方才朝着李基举杯示意,道。 “子坤之气度,吾不如也。” 当然,贾诩对于李基此举心中佩服,但并不代表就认可。 换做是贾诩,无论重复多少次。 贾诩的选择还是会让大部份人闭嘴,甚至直接让罗斌等人自邪马台国返航的半途,就直接让整艘船沉入海底,给邪马台国推上一个杀害汉使的罪名。 当然,贾诩也清楚李基此举或称得上是弱点,可相对的又是如此的让人放心。 无须担心,某一刻单纯由于知道得太多就会惨遭李基灭口,否则贾诩还真得想想什么时候提桶跑路或者归隐田园比较合适。 “这称不上什么气度,反倒是文和有心思在此品茶吹捧,不知眼下的倭国内部动员兵力之事可否推行下去了?”李基问道。 “倭国之内,大小事务俱已掌控在手……” 顿了顿,贾诩有些不解地问道。 “只是,以我军战力,直接就能征伐邪马台国,子坤为何又让倭国动员全国兵力,为此我军还需资以不少粮食。” 不是贾诩傲慢小视邪马台国,实乃是在贾诩看来倭国的兵力实在是不堪入目,聚集起来也只是浪费军粮。 与大汉的兵员制度不同,倭国由于平日里根本无力供养大量兵卒,所以举国上下真正称得上是士卒的,不过数千之数。 上一次狗奴国国主卑弥弓达在汉军驻地率领相迎李基的三千倭人兵卒,便已经是狗奴国平日供养的绝大部分兵卒了。 而瀛洲之上的战争,除了这些士卒之外,还会大量召集农民作为民兵参与战斗。 只是就连瀛洲真正的士卒在贾诩眼中都是战力孱弱,那些平日耕地的农民在贾诩看来更是与猪猡无异。 若是放在中原战场之上,莫说是大汉郡兵,恐怕就连黄巾军的战力都及不上。 “以一时得失来看,最为快捷的方式,自是如今吾便召集汉军,直捣王都,踏平邪马台国,直接破灭了这一小国。” “可自长远来看,却是对控制瀛洲留下隐患。” “越是愚昧之人,越是只会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吾可不想看到在一统瀛洲之后,还会偶有敢于叛乱的倭人,让汉军只能如同拍苍蝇那样,不断在瀛洲之内四处奔波扑灭。” “吾要一役,使瀛洲上下近百万倭人闻汉人之名而丧胆,吾要使倭人自此视汉人如神,不敢直腰正视……” 说到最后之时,李基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是却有着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隐隐流露而出。 那对于倭人的厌恶之情,几乎是难以掩盖。 这让向来不怎么心善的贾诩,都不免地暗自为倭人默哀了一阵。 ‘李子坤如此心善,想必能让瀛洲近百万倭人都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吧……’ 而趁着瀛洲进入了冬季降雪期,不宜用兵之际,李基一方面持续不断地探查各个矿脉的位置,一方面却是在缓缓地抽调着倭国上下所有青壮民兵。 且,李基并没有刻意地封锁这个消息,甚至暗自地让这个消息清晰地泄露到了邪马台国高层手中。 随着倭国大量民兵当真开始集合,邪马台国的高层也随之意识到更名为倭国的狗奴国,居然当真是打算与邪马台国主动开战。 当即,邪马台国也不顾处于冬季,便开始迅速自本州岛开始大肆召集民兵。 李基深知倭国与邪马台国的兵员制度落后,再加上瀛洲多山,道路难行,聚集兵员效率迟缓,所以足足给予了倭国与邪马台国足足一个冬季的时间。 在一个冬季过后,李基已然探清了九州岛与四国岛之上绝大部分记忆之中金矿银矿的位置。 而倭国与邪马台国也几乎举国之力召集了所有青壮为民兵,集合出了两股让贾诩都有些咂舌的庞大兵力。 倭国召集了近十万的青壮民兵,占据着本州岛的邪马台国召集的青壮民兵之数,更是高达十二万之多。 以着贾诩所知的瀛洲约百万人口来计算,在瀛洲这种奇葩的兵员制度之下,居然抽调得出近四分之一的人口作为兵力。 撇除倭人之中的那部分老弱妇孺,这无疑已是整个瀛洲大半的青壮。 而随着春季的到来,这一场足足酝酿了整个冬季的大战,也随之爆发。 李基直接调动所有海船来为倭国运输兵员,将所有的倭国兵力跨海运到了距离邪马台国王都不远的一处本州岛腹地。 待邪马台国后知后觉地发现之时,经过两趟海船的运输,整整十万的倭国兵力已然尽数在邪马台国腹地登陆,然后开始朝着邪马台国王都的方向推进。 这“开战即是决战”的序幕,完全是邪马台国上上下下所没有料到的。 但令邪马台国为之感到侥幸的,则是倭国兵力所登陆的地方距离王都还有些许距离。 这些许距离,恰好足够邪马台国将集中在王都周边不同区域的兵力召集起来应敌。 最终,在李基的暗中引导之下,倭国与邪马台国两军在一处名为“关原”的平坦地势相遇爆发大战。 邪马台国与倭国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双方持续争斗了足足百余年的时间,代代的仇恨积累下来,让双方的战斗几乎是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只是,这个白热化大概只限于“倭人”的看法。 或许,倭国与邪马台国倾尽全国青壮所召集的兵力数字均达到了十万之上,还算得上可观。 可这些民兵的质量以及装备,在远远的一处山头之上俯视围观的李基、贾诩、张飞等汉人看来,那简直称得上是不堪入目的程度。 不仅仅是那些矮小瘦弱的民兵只知道毫无阵型地相互挤在一起,且绝大多数的民兵所持的也大多是临时削出来的木矛竹矛之类的。 “啧啧,老子看着怎么这么喜感呢?就算是黄巾军之中的妇孺大多手中还能有把锄头,这些倭人拿的居然都是些木矛竹矛之类的。” “而且……双军交战,也就是远远地戳戳戳,零星地抛射一些竹箭,真的能有杀伤力吗?” “俺觉得按照这个交战方式,这十几二十万人不得打个几天几夜才能分出胜负?最后哪一方随身携带的军粮耗尽了,就宣布战败……” …… 听着张飞、甘宁、孙策等一众武将忍不住发出的调侃,李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毕竟以着如今中原发展了超过千年的战争史相比,瀛洲内部的菜鸡互啄,难免会惹得一众武将发笑。 而原轨迹之中,瀛洲也是在大航海时代火器传入,军事实力才开始迅速追赶中原。 最终到了明朝时期,瀛洲的丰臣秀吉甚至萌生了建立亚洲大帝国,先征半岛,再征中原的野心,率领十余万大军占领半岛后,与大明交战掀起了一场“万历朝鲜战争”。 不过,现阶段瀛洲这种交战模式,也确实是磨蹭之极。 两军前方的民兵以竹矛木矛不断碰撞,直至对方的竹矛木矛折断后,方才会趁机尝试往前一戳。 这种杀敌效率……低得惊人! 原本李基还想着在倭国一方的局势陷入不利后,再出手一举奠定胜局。 可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交战双方真正死亡的民兵数量不过百余人,其中大部分还是不幸被竹箭射中了喉咙的倒霉蛋。 倘若真的任由双方这样交战下去,没有数天的磨蹭,根本不会让局势产生偏移。 “罢了。” 李基叹息了一声,实在是没有这个耐心,开口道。 “各将即可依此前的安排而行。” “是!” 当即,原本看得已经精神恹恹的众将,神色俱是为之一震,齐声地应了一句。 而后,在年纪尚幼的孙策满是羡慕的目光之中,众将均各自领命离去,唯独自己需要留在这里继续统领两千亲卫。 李基注意到孙策的神色,问道。“怎么?策儿心有不甘?” “不敢……” 顿了顿,孙策咬着牙地说道。“只是,我亦愿为老师向邪马台雪耻报仇。” “好好好。” 李基安抚着孙策道。“既然策儿有此心,那待大破敌军之后,就由策儿马踏邪马台国王都,如何?” 孙策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道。 “谢老师!” 而也就在此时,一阵激昂的鼓声在这处名为“关原”之地响起,声传数里之地,让原本正在交战的双方倭人都为之一静。 下一刻,汉军大纛在列阵推进的汉军步卒拱卫下,远远地出现在无数倭人眼中。 第314章 太不小心了 或许,这一支先讨乌桓,再征瀛洲的汉军士卒,并没有踏出那种万人如一的整齐步伐,但所列军阵缓缓推进之下,却是有着一种势不可挡,气吞万里如虎的感觉。 “咚!咚!咚!” 伴随着每一下激昂的鼓声,维持着军阵的汉军便是朝着前方推进。 最前方的步卒手举大盾,且身后还分别有着手持长枪以及朴刀的步卒,再往后约五十步还有着大量弓兵维持着方阵,被左右的步卒拱卫在中间。 整个步卒军阵,层层叠叠,相互依托,又互为壁垒之余,左右两侧还分别有着赵云所率领的两千白马义从以及张飞所率领的两千精锐骑兵游弋掩护。 这也是正是吴郡兵卒在经历了幽州之战,然后又在瀛洲持续了数月练兵之下,真正产生了蜕变,根据着李基的想法所训练出来的军势。 至此,这些士卒在李基的眼中才真正可堪是精锐二字,也将真正能够成为刘备在乱世之中,可依仗之起势的中坚力量。 而此刻李基并不在军中,依然尚在关原战场一侧的山头之上,远远俯瞰着整个军势的推进、运转之间所可能存在的明显破绽或迟滞。 尽管邪马台国所集结的兵力高达十二万余,汉军的步卒骑兵合计也不足三万,双方的兵力差距高达四倍。 可在李基眼中,邪马台国那十二万大军正好可成为这一支精锐的磨刀石,以他们的尸骸来进一步铸造这一支精锐的军心。 因此,在这一支汉军之中所留的大纛所书并非是“李”,亦非是“刘”,而是“汉”。 以“汉”之名,踏平瀛洲,待重返中原之日,更该以“汉”之名横扫奸贼,再造强汉。 李基看着这一支可谓是费尽了吴郡底蕴以及自己的精力所铸造的精锐,心中不免也升起着几分激荡。 此刻代替着李基立于大纛之下的中军者,乃是甘宁,除此之外还有蒋钦位于前方指挥步卒。 而随着汉军在缓步推进之下踏足关原战场,倭国与邪马台国双方士卒依然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只是在汉军那远远便表露的威势之下,大量的邪马台国士卒本能地开始出现怯战退缩的苗头,反倒是渐渐被夹在了邪马台国士卒与汉军之间的倭国士卒,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宗主上国的汉军是为支援倭国而来,那么汉军该自关原战场的一侧绕过来,与倭国一并夹击邪马台国才是。 可眼下,汉军步步推进之下,丝毫没有转向的意思。 这反倒是让倭国将领之中即便有着大量崇尚大汉的倭奸,也不知该如何配合汉军。 当即,一名倭国将领看着汉军还在靠近,匆匆越众而出,远远地以着倭语高声询问了起来。 在汉军军阵前方以做先锋的蒋钦自是听不懂倭语,但这妨碍蒋钦在不知悉这个倭人所言的情况下回答对方。 “滚到两侧,不要挡路。” 蒋钦高声地说着自己所会的倭语之中为数不多的一句。 当即,那个倭国将领的表情一僵,然后一低头,高声地遥遥回应着蒋钦的命令,再迅速地骑着那矮小的战马迈着四条小短腿跑回倭国大军之中。 很快,在大汉始终于倭国面前保持着绝对威势与强势的情况下,即便许多倭国将领觉得此为不智之举。 但却没有倭国将领敢提出任何异议,迅速地驱赶命令着倭国大军先与邪马台国拉开距离后,就迅速如潮水一般自左右分开,为汉军让出一条通往着邪马台国军势的道路。 “咚!咚!咚!” 随着汉军自诸多倭人所临时让开的道路中缓缓通过,这些倭人方才更加清晰地感觉到那种让他们本能恐惧的威势。 尤其是身形最为魁梧高大,又骑着踏雪乌骓马的张飞所过之处,无数倭人紧张得难以呼吸,甚至被吓得当场失禁或瘫软在地的都不在少数。 那种感觉,大体就是侏儒近距离看着奥尼尔自他面前缓缓走过的震撼感,仿佛就连对方的膝盖都需要全力跳起来才能勉强触碰得到。 更何况张飞所散发的凶神恶煞绝非常人所敢直面的,这更是让张飞所造成的威慑再上一层楼。 这也导致张飞所过之处,环眼一扫,莫说是那些倭人士卒,就连倭国将领也是觉得胆颤心惊。 只是,若要说压力最大的,莫过于还是在汉军前方的邪马台国士卒们。 面对着维持军阵步步逼近的汉军,还不等双方正式短兵相接,邪马台国原本的阵势就已经明显出现了动摇。 气势、甲胄、兵器等等,仅需一眼,两军便明显不是一个层次。 如果说惟一可以让邪马台国士卒以及一众将领引以安慰的,那便是邪马台国士卒的数量远在汉军之上。 “别害怕!别害怕!国主已向神灵为我们祈福,有神灵庇佑,我们必定获得最后的胜利!” “我们可是有足足十二万人,汉军不过是两三万,就算是堆,也肯定能堆死汉军,难不成四五个人还战胜不了一个汉人吗?” “国主与我们同在,神灵与我们同在,不许后退,握紧手中的武器,汉人也是人,杀死他们!!!” 在大量邪马台国将领的来回奔走以及鼓舞士气之下,邪马台国士卒们的阵势方才勉强地稳固了下来。 大量的邪马台国士卒死死地握紧手中的木矛竹枪,紧张且畏惧地盯着即将已经靠近到五十步范围的汉军。 “准备,准备,随时准备对敌……” 就在一些邪马台国将领眼看着两军即将接触,正准备进行着最后的士气鼓舞之时。 汉军之中骤然响起了一声尖锐号角声,然后则是响起了一大片弓弦之声,数以千计的箭矢宛如一片黑云似的,自汉军军阵之中腾空而起,然后又似万千黑鸟坠落般冲着邪马台国军阵而去。 “小心箭矢,低头,低头以斗笠挡箭。” 当即,有个邪马台国将领几乎是发出着近乎尖锐的爆鸣声,大声地嘶吼了起来。 只是,回应着那个邪马台国将领的,却是无数箭矢入肉之声。 “噗噗噗……” 黑云坠落溅起着肉眼可见的大片血花,成片成片的邪马台国士卒瞬间倒下。 这一幕,看得无数的邪马台国将领肝胆俱裂。 邪马台国并非是没有使用弓箭的习惯,但大多都是竹弓竹箭,杀伤力相当有限。 至于防备箭矢的方式,邪马台国并不具备大汉那样打造盾牌甲胄的能力,所以往往都是让士卒们自行编造宽大的斗笠戴在头上就足够了。 然而,大汉强弓又岂非是那种简陋的防具所能抵挡的? 这也就导致了远远看去,大量的邪马台国士卒看着箭矢落下,下意识纷纷拿头去挡,然后一个个被射得脑浆迸裂。 这一幕,看着在汉军最前方的蒋钦以及部分汉军都先是一愣,然后险些忍不住为邪马台国士卒的头铁程度发出笑声。 而邪马台国大军之中,亦有一部分的将领保持着些许冷静,并且幡然醒悟了过来,连连高声呼喊了起来。 “快,快,快,还击!!!” 顿时,邪马台国大军之中出现了零零落落的缓慢无力箭矢朝着汉军的方向而来。 只是,双方距离还有五十步之遥,那些邪马台国所射出的箭矢绝大部分就连触及汉军都做不到。 即便有零星的箭矢落在汉军军阵,也尽数被盾牌甲胄所挡,根本就造不成什么杀伤力。 反而,邪马台国大军这无力的还击,仿佛还是激怒了汉军一般。 在数息功夫,又是一阵箭雨自汉军军阵之中升起,然后在无数邪马台国士卒惊恐的目光之中落在了他们身上,直接制造出了一片死亡区域。 纵使有部分没有射中要害的邪马台国士卒没有当场死亡,但那所发出的惨烈哀嚎之声,反倒是让邪马台国大军的士气为之暴降。 “冲,冲过去,跟那些汉人近身……” 一个愤怒得双目发红的邪马台国将领坐在矮小的战马目睹着那惨烈的一幕,反倒像是被激起了血性,高声地左右呼喊周围的士卒之时。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似是突兀地在那个邪马台国将领的耳边响起。 下一刻,一根箭矢精准地从那个邪马台国将领的太阳穴贯穿而出,为其开了一个大大的脑洞。 而率领着白马义从在汉军军阵左侧游弋的赵云,则是依然保持着射箭的姿态,直到确认了那个邪马台国将领应该是没救了。 赵云方才低声地叹息了一句,道。 “太不小心了……” 假如是大汉的战场之中,即便是黄巾军的那些渠帅都知道需要尽量躲到人群之中,避免被汉军放冷箭给点名带走了。 唯有那些真正不惧箭矢的一流武将,才敢在两军即将相接之际,还敢大咧咧地独自骑着战马之上。 一开始,赵云还以为邪马台国之中也有高手,所以早早就注意到此人的赵云暗自还酝酿了一阵,寻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才放箭。 没想到,似乎是个……草包? 跟个草人那样立在战马之上,到死都似乎完全没有丝毫反应过来。 第315章 胜负已定! “难道……是云高估邪马台国的将领了?” 赵云嘀咕了一句,然后目光一转之间,手中强弓举起,甚至不需要如何瞄准,又是一根箭矢直奔百步开外的一个邪马台国将领而去。 “噗!” 又倒一个! 至此,赵云方才完全确定自己那个大胆的猜测,似乎邪马台国的将领有所不如自己。 而面对着邪马台国,身处战场之上,赵云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手中箭矢连放,相隔百步之外,逐个逐个地点名那些坐在战马之上的邪马台国将领。 赵云每次射倒一个,总是忍不住感慨一句“太不小心了”,然后又是迅速从箭壶之中抽出下一根箭矢搭在强弓之上拉满。 “噗!” “太不小心了……” 如果是一开始偶有在前方鼓舞士气的邪马台国将领中箭身亡,还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只会以为是恰好有流矢命中了某个倒楣蛋。 然而,随着原本散在邪马台国十二万大军前方的邪马台国将领,被赵云逐一射杀了三分之一,就算邪马台国将领们再如何迟钝,也意识到汉军之中有神射手在他们视线之外对他们进行射杀。 一时间,在一众在前方的邪马台国将领,几乎是纷纷惊慌失措地滚下战马,尽数蜷缩在人群之中避免成为目标。 这一幕令赵云颇为叹息遗憾,抖了抖连放了十余箭的有些许发酸的手臂后,有些不舍地将强弓重新挂回夜照玉狮子的背上。 纵观赵云出山数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不小心”的草包将领坐在马背上挨射的。 不过这惊人的一幕,也唯有跟在赵云左右的田豫以及白马义从目睹了全过程。 “将军神射可谓是举世无双也!” 田豫心悦诚服地赞叹道。 “巧合,巧合……” 赵云谦逊地应了一句,然后重新将涯角枪给握了起来,目光看向着经过了汉军足足数回箭雨的洗礼,士气已经暴降到近乎冰点的邪马台国士卒方向。 此刻,双方已然跨越了那五十步的距离,士卒们正式碰撞到了一起。 只是与邪马台国那数倍于汉军的数量所不符的是,明明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可在两军接触的第一瞬间,局势近乎呈现摧枯拉朽般的变化。 邪马台国士卒手持着木矛竹枪所发动的攻击,尽数被始终维持着紧密军阵的汉军士卒手持大盾挡下。 与之相对的,却是大量手持长矛的汉军通过配合或预留的缺口,不断地朝着盾牌之外的邪马台国士卒刺击。 即便偶有凶悍的邪马台国士卒借助身形矮小的优势,强行自盾牌之间的缝隙撞入汉军军阵之中,试图与那些手持长矛的汉军近身搏斗。 但迎接着他们的,却是流露出狞笑且手持朴刀的汉军士卒! 朴刀起落之间,便是直接将那些钻进来的“老鼠”尽数砍倒在地。 一时间,双方刚一接触,汉军阵势近乎纹丝不动,反而像是一台稳固的割草机器那般,直接让邪马台国士卒倒了一大片。 双方的战力,根本就不是在一个维度之上。 对此,赵云并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在瀛洲呆了一段时间,对于瀛洲是否藏龙卧虎,赵云不敢肯定。 但是双方士卒战力上的差距,赵云还是有所了解的。 而这一幕,本也在子坤先生的预料之内,所以…… 赵云手中的涯角枪一指,高呼。 “白马义从何在?” “在此!” 白马义从几乎是本能地应声回应着赵云。 “随我来!” 伴随着赵云的话音落下,原本在汉军军阵一侧缓慢游弋的白马义从,刹那间几乎有着一种从极静化作极动的错觉。 与此同时,在汉军军阵的另一侧,张飞所率领的精锐骑兵也是同时动了起来。 只是与白马义从所表现而出的极致速度与华丽美感,张飞所率领的精锐骑兵无疑就显得粗糙杂乱许多,且速度也要比白马义从明显慢上一拍。 赵云与张飞的目标,均是邪马台国大军的两侧。 相对比汉军军阵的严密,邪马台国大军的两侧就仿佛没有布置任何单独防护。 而随着白马义从跑动了起来,在赵云的命令之下,两千白马义从展现出高明的骑射水准,不断地在侧翼射杀着敌人。 只是,赵云的目标并非单纯是展现白马义从的骑射,而是为了冲阵! 自上一次在幽州率领白马义从冲阵斩将之后,赵云将其中经过仔细汇报于李基后。 李基便意识到或许赵云具备着某种敏锐的洞察力与直觉,所率的白马义从也无须一味地类似于公孙瓒那般依赖骑射。 只是,冲阵乃是凶险之事,稍有不慎就会深陷重围难以脱离。 而这些孱弱无比的邪马台国士卒,则是成了李基眼中拿来让赵云与白马义从磨炼那种独特冲阵战法的“磨刀石”。 因此,赵云真正的任务乃是……冲阵! 率领着白马义从再一次冲阵,完善那自幽州之战后已经多次演练的战法。 赵云的目光不断在邪马台国大军的侧翼游弋,试图根据着子坤先生所言的那种洞察力与直觉,寻找着最适宜冲阵的位置。 只是,让赵云略微感到有些不安的却是目光所及之处,似乎处处都是破绽。 尤其是随着白马义从尽情以着骑射攻击邪马台国士卒后,赵云所能感觉到的破绽就更多了。 一时间,这反倒是让赵云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选择最佳的线路,还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不过,仅仅只是瞬息之间,赵云也便做出了决断,高声道。 “众将士,换枪,随云冲阵!” 与赵云的忐忑谨慎相比,那二千白马义从反倒是没有一丝的犹豫与顾虑,将赵云视作胆魄与方向,顷刻间就完成了阵型变化,以着最适宜冲锋的锋矢阵朝着邪马台国的侧翼扎了进去。 远远在山坡上眺望着的李基看到这一幕,神色略微有些紧张。 虽说对于赵云的武力有着绝对的信任,但冲阵往往是重骑兵所该承担的任务,以着轻骑冲阵无疑是相当冒险的事情。 只是,在李基的预料之内又在情理之外的一幕发生了。 赵云率领着白马义从所过之处,大有一种势如破竹的感觉,甚至速度都没有出现明显的锐减。 其中,不乏赵云之勇无人能挡的因素,但其中更多的还是赵云屡屡率领着白马义从在冲阵过程中转向,然后就仿佛是直击了邪马台国士卒的薄弱点一般,毫不费力就突破了过去。 与之相对的,在另一侧率领着精锐骑兵的张飞则是显得粗暴不堪。 凭借着绝对的武勇与威势,张飞率领的精锐骑兵就跟钝刀子割肉那样,强行地削下一层又一层。 在一众矮小的邪马台国士卒面前,张飞彻底诠释了什么叫做人高马大,宛如坦克那样率领着精锐骑兵在一众邪马台国士卒粗暴地横冲直撞。 站在高处俯瞰的李基,明显感觉在不到三刻钟的时间里,面对着汉军的三面夹击,且三面均是溃败式的不敌,士气已然开始难以维持。 正面推进,两翼骚扰或冲阵…… 这种最为典型的汉军战法,无疑让邪马台国士卒们感受到的是难以匹敌的绝望。 在如此高压之下,远方的邪马台国大军所结成的军势明显地出现了扭曲变形,前方以及两翼的邪马台国士卒都在不自觉地开始往后退缩。 这也导致着不仅仅邪马台国士卒们的反抗越发微弱,反倒让中心区域的邪马台国士卒难以调动,甚至乃是形成最为严重的全军溃败前兆…… 忽然,在汉军那激昂的鼓声之中,势不可挡地推进着的步卒们齐齐地发出着一声怒吼。 “杀!” 这一声,也似是夺去了邪马台国士卒们最后的胆气。 在退到两侧的倭国士卒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与他们交战多时难分胜负的邪马台国十二万大军,在与汉军接触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就开始大溃逃。 大量的邪马台国将领意识到大事不妙,疯狂地大喊试图止住局势,甚至不惜拔刀斩杀逃兵。 然而,与邪马台国将领的刀刃相比,诸多已经彻底被打散了胆气与士气的邪马台国士卒更不想面对的是汉军。 大溃败……爆发了! “胜负已定!” 李基喃喃地道了一句,然后目光看向放置到一旁用来计时的沙漏。 “不足半个时辰解决,尚可吧。” 不过尽管李基如此说着,但是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 毕竟此战的汉军并没有由自己亲自指挥,更多的是依据着他们自身的素养在战斗,能够如此轻松地击败邪马台国十二万大军,无疑是表现出了作为精锐应有的水准。 旋即,李基看向身旁还在双目定定且专注地盯着远方战场的孙策,轻咳了一声,道。 “策儿,不行动,更待何时?” “嗯?” 孙策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若是邪马台国高层知晓大军溃败,说不准会立刻弃王都而逃,策儿若不尽快出发,如何能拦得住邪马台国高层。” 顿了顿,李基朝着远方的战场一指,道。 “策儿自领一千亲卫前往王都,待吾料理了这些溃兵后,再去检验策儿的成果。” 第316章 汉剑可斩于瀛洲否? “是!” 当即,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的孙策神色一震,语气激昂地高声一应,然后直接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率领着上千精锐亲卫朝着邪马台国王都的方向赶去。 待孙策离开之后,李基扫了眼远方邪马台国大军已成的彻底溃败之势,缓缓地站了起来,大袖一挥,让左右亲卫带上刚刚摆设在山上的座椅、沙漏等物,然后往着山坡之上提前停靠好的战车走了上去。 相对比战马,李基如今反倒更爱乘坐战车。 不仅仅是战车的舒适性远在战马之上,更重要的是安全性也比战马要强。 等李基在战车之上坐稳后,在余下一众亲卫的保护下,直接朝着汉军正沿途追杀邪马台国大军的战场而去。 且在战前,整个汉军都被教导了一句倭语,那便是“跪地投降者,不杀”! 随着邪马台国的大势已去,无数邪马台国士卒成卷席之势地往后溃逃,汉军所过之处喊起这句倭语,大量的邪马台国士卒在汉军的威势之下几乎是争先恐后的跪地以迎王师。 数量希少的汉军并不会理会那些投降跪地的邪马台国士卒,而是将那些投靠的溃兵交给已然沦为看客的倭国大军在后面逐一控制。 当然,邪马台国大军的数量本就远在汉军之上,所以绝大部分的邪马台国士卒一旦跑离平原战场,四散往着密林一钻,就算汉军有心追击,密林之中就根本就逮住那些瘦小的邪马台国士卒。 只是,随着邪马台国大军的溃败,相对比那一个个瘦小的邪马台国士卒以着双腿逃跑的速度。 赵云以及张飞所率领的骑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不断朝着邪马台国大军的后方突破。 尤其是张飞,原本所率领的精锐骑兵就冲击到了邪马台国大军更靠后的侧面,再兼宛如恶神般的张飞所过之处,邪马台国士卒几乎是闻风丧胆一般主动避让。 这让张飞在邪马台国大军还没有逃出平原地区之前,就先行赶到了无数邪马台国溃兵的前方一处小桥前方。 率领着已不足两千精锐骑兵的张飞面对着数以万计如潮水般滚滚而来的溃兵,没有丝毫让开道路的意思。 旋即,张飞举起着手中还在滴血的丈八蛇矛,朝着那无数溃兵遥遥一指,环目一瞪,如奔雷般的嗓门怒喝出声。 “谁敢与俺一战?!” 杀得一时兴起的张飞,忘记了让邪马台国溃兵投降的倭语忘记该怎么说,本能地如此喝了一句。 一言既出,却是让无数明明听不懂的邪马台国溃兵为之胆寒,踌躇之间,不敢往前。 眼前离开关原的方向有河流阻隔,唯一的去路就是张飞身后的小桥。 可此桥被张飞所挡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一个邪马台国士卒敢于上前直面张飞的威势。 而看着张飞以一言威慑着无数邪马台国溃兵,跟在张飞身后的精锐骑兵们则是趁机以着倭语齐声高喊:“跪地投降者,不杀”。 顿时,在张飞的环目扫视所过之处,明明邪马台国逃到这个方向的溃兵数以万计,但面对着张飞所率领已不足二千的精锐骑兵,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放下手中武器,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最终,那跪地投降之势有如浪潮般卷席而过,丈八蛇矛之下跪地者不计其数。 与此同时,在邪马台国溃兵逃离关原的另一个主要方向上,这一方向并无河流拦路,平原地势所连接的便是山林。 生性谦逊的赵云也做不出张飞那等张狂之事,但率领着白马义从的赵云自也有着自己的法子。 当即,赵云率领着白马义从突破到了无数邪马台国溃兵的前方后,直接将麾下两千白马义从分成四部,然后散开到各个方向以骑射在不同方向阻挡邪马台国溃兵。 那已经被无数邪马台国溃兵视之为梦魇的白马义从所过之处,几乎是本能地为之退避,一根根似乎随时都能夺去他们性命的箭矢飞过,迫使着溃兵们几乎是本能地改变逃跑的方向。 在赵云的指挥之下,远远看去就像是群狼在驱赶着羊群,让羊群在白马义从的压力之下不断地来回逃窜,却又是迟迟都没能真正逃离这一处作为战场的平原区域。 直至后方汉军步卒赶到,心理与身体俱已承受着巨大压力的邪马台国溃兵几乎是成片成片地跪地投降。 待一则则消息汇总报于李基面前,李基便知此战已是宣布彻底结束。 汇聚了邪马台国大半青壮的大军,十之一二阵亡,十之一二逃入山林,余下尽数投降被俘。 而李基没有急着处置那些溃兵,让倭国大军暂且代为看管之余。 则是派人将所有俘虏的邪马台国将领带上,留下赵云与甘宁暂管大军,然后在张飞所率领的骑兵和亲卫保护下,押着所有的邪马台国将领朝着相距已是不远的王都赶去。 等李基赶到这一处所谓的邪马台国王都之时,却是王都之内正燃起着熊熊大火。 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的孙策则是率领着明显经历了一番厮杀的上千近卫,押着大批跪倒在地的邪马台国在王都门口等候李基的到来。 眼看着李基所乘的战车靠近,孙策一脸兴奋地靠了过来行礼,然后禀报道。 “老师,我已攻破王都,且将自国主卑弥呼以下的一众邪马台国贵族所俘虏,即便还有零星残党躲在王都之中,也绝对逃不过大火焚烧,保证没有走脱一人。” 李基闻言,神色亦不禁有几分惊愕,抬头看着邪马台国王都之中的冲天大火,不禁有些无奈。 原本李基还想着准备暂时驻扎在王都之中的,被孙策这么一放火,自是不能再住了。 不过李基随之也便感到释然,毕竟若是暂住于王都之中,李基也不好直接住入王宫,那样无疑也是一种逾越违礼,容易让他人误会李基有称王之心。 且孙策这一把大火,无疑也更容易将邪马台国的痕迹抹去,大有几分楚霸王焚烧咸阳的味道了。 “策儿做的不错。” 李基先是夸赞了一句,然后在孙策主动上前搀扶下了战车,迈步朝着那一众跪地伏首的邪马台国人走去。 随后,孙策指着跪伏在最前方且穿着颇为华丽服饰的女性道。 “老师,此人便是此前大言不惭的邪马台国主卑弥呼。” “哦?” 李基在卑弥呼的三步外站定,目光俯视着还看不清面目的卑弥呼,冷冷地开口道。 “卑弥呼,吾便是李基,你不是让我来此地见你吗?如今我已经来了,可是有什么想说?” 跪伏在地的卑弥呼听着耳边响起的年轻声音,神色有些愕然,本能地想起抬头。 只是,卑弥呼才刚刚有所异动,左右的近卫即刻以剑鞘左右交叉压着卑弥呼的脖子,阻止了她的动作,喝道。 “只许搭话,不许有多余举动。” 冷眼旁观的李基抬了抬手,道。“罢了,便给这一个蛮夷之国的国主些许恩典,容她抬头回话吧。” 且李基对于一个女流之辈可以执掌一国大权,同样也有着几分的好奇。 随即,在近卫松开了些许剑鞘后,卑弥呼缓缓抬起头,直起腰,露出着那张颇显妖艳妩媚的面容。 此外,令李基大为诧异的便是卑弥呼的体态与瀛洲人截然不同的,反而是尽显高挑丰满的类型,比此前李基所见的所有倭人都要高挑许多。 若是让李基此刻形容一下感觉,那么卑弥呼与其身后所跪倒的一众邪马台人相比,像极了一位出现在一众侏儒之中的八尺夫人。 这一刻,李基反倒是理解了为何平日里卑弥呼会藏身于珍珠帘子后不轻易示人,大体原因便是卑弥呼这异于正常邪马台人的体态。 并且,邪马台国之中许多人相信卑弥呼可以与鬼神沟通,说不准也是利用了这异于常人的体态。 而李基那俊朗年轻的面容,同样也让卑弥呼颇为诧异惊愕。 对于汉文化相对了解的卑弥呼,难以理解明明看上去还是及冠之年的李基,为何能够以汉室身份统领汉军远征瀛洲。 不过,这却是让卑弥呼眼中浮现了一丝喜意,刻意地调整着自己的神色,以显得更为妩媚娇柔,娇滴滴地开口道。 “卑弥呼不识汉使天威,沦落如此下场亦是罪有应得。” 对此,李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是继续问道。 “如今,汉剑可斩于瀛洲否?” 卑弥呼保持着柔软的姿态,道。“能斩瀛洲,更能斩卑弥呼。” 李基手中折扇轻敲掌心,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卑弥呼国主何不给吾一个那一队失踪士卒的交代?” 卑弥呼闻言,神色之中多了一分愕然。 对于那一队失踪士卒之事,事后卑弥呼同样也是不断地核实寻找,结果却始终是一无所得。 这让卑弥呼渐渐怀疑这本身就是汉军所故意制造的一个借口,只是眼下汉军已然击溃邪马台国大军,以着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此处,又何须再多此一问? 第317章 异国破灭 只是,卑弥呼终究不是汉人,并不清楚李基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这一问,就是为了在史书之中彻底钉死邪马台国,让汉军攻陷邪马台国之事始终维持着大义。 不过,卑弥呼不清楚其中原由,但却是明白此刻沦为阶下囚的自己重要的并非是解释,而是表露出足够顺从的态度。 “卑弥呼愿倾邪马台国举国之力,以求得大汉原谅,更期望能求得汉使原谅,但凡汉使所求,卑弥呼皆愿全心逢迎……” 说到这里之时,卑弥呼还不忘轻咬下唇,一副欲迎又拒的媚态,接着说道。 “甚至只要汉使愿意,卑弥呼便是让邪马台国尊汉使为王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对于卑弥呼这种赤裸裸的诱惑,李基眼中的冷色未变,甚至心中只想发笑。 若站在此处的是曹老板,说不准一时兴致大起,也就将卑弥呼收为干女儿了。 毕竟让一蛮夷之国的国主在下面曲意逢迎,予取予求,无疑也算是一大乐事。 可惜,李基并非是曹老板,即便也好女色,但绝不会为了区区女色而坏了大事。 再者,卑弥呼这等水准也就是多了几分异族风情以及在瀛洲之中显得惊艳,若是放在大汉之中,只能勉强算得上是“尚可”二字罢了。 至于卑弥呼以邪马台国尊李基为王的蛊惑,李基心中更是不屑之极。 眼下,瀛洲在李基眼中本已是自己的玩物与后花园,又何须卑弥呼让邪马台国来尊? “一国之主,不惜以皮肉出卖色相,以求苟活,当真是可笑可叹……” 随着李基那满是不屑嘲讽的话语一出,却是卑弥呼脸上的媚态尽数被惊愕所取代。 此人莫非当真是心如铁石不成?还是完全不好女色? 卑弥呼此前在邪马台国之中能够以女流之身,渐渐掌握邪马台国大权,乃至于成为邪马台国主,便是邪马台国之中的男性无一能够抵达这等魅力,却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似乎完全没有作用的一天。 而李基这一言,同样也是引得周围的汉人一阵哄堂大笑,纷纷以着鄙夷的目光扫视着卑弥呼之余,一种难言的自豪自傲的感觉在一众汉人心中油然而生。 这反倒是让卑弥呼莫名地一阵羞愤以及侮辱。 败于强者手中,卑弥呼无话可说,甚至愿意以身逢迎李基以求活命与富贵,但这并不代表卑弥呼看得起那些普通的汉人。 只是卑弥呼不敢说话,也不能说话,只得是默默低着头,将这一份羞辱深深地藏于心中,继续摆出着一副顺从的姿态。 而李基并没有去顾忌卑弥呼的感受,反倒是有些玩味地开口道。 “不过卑弥呼国主想要活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卑弥呼闻言,脸上一喜,还以为刚刚李基不过是在故作矜持,连忙应道。“请……请上使大开恩典。” “传闻汝有与鬼神沟通之能,且以此法蛊惑了无数邪马台人尊汝为王?”李基悠悠地开口问道。 对于李基提及此事,卑弥呼心中颇为不解,但念及大汉本也对鬼神之说尊崇有加,当即便顺着道。 “禀汉使,非是蛊惑,而是卑弥呼确实略懂一二,汉使若是不信,可与我去一僻静之处,卑弥呼可展示于汉使眼前。” “好!” 李基抚掌而笑,还不等卑弥呼脸上露出喜色,话音一转,道。 “不过前往僻静之处就大可不必了,既然卑弥呼国主有与鬼神沟通之能,那么想必改变天象不过是小事耳。” “不若,吾便将卑弥呼国主绑于此地三日。三日之内若有降雨活卑弥呼国主之命,那吾也不好违抗天意,基自率汉军退离邪马台国,且将所俘士卒尽数还于卑弥呼国主,如何?” 卑弥呼闻言,脸上的喜色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浮现出来,完全没想到堂堂大汉使节居然对鬼神之说尊崇到这种地步。 或许,卑弥呼实际上根本就不懂得如何改变天象,但是如今可是春季,正值频繁降雨的阶段。 以着卑弥呼的认知,三日之内滴雨不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素闻汉人重诺,望汉使可勿要食言。”卑弥呼压抑着兴奋地开口说着。 “自是不会。” 李基暗中冷笑地道了一句,然后让左右亲卫将卑弥呼以绳索束缚了起来,又将卑弥呼带到距离王都正门五百步开外的一处小坡上,以脚为笔在地面划了一条痕,道。 “吾欲将卑弥呼国主绑于此地,卑弥呼国主可有异言?” “没有。” 生怕李基寻着理由反悔的卑弥呼,一口直接答应了下来。 “好。” 旋即,李基令人砍了一根粗壮的木桩插在所划之痕,然后再令人将卑弥呼国主绑在木桩。 至于其余所俘的邪马台国贵族将领等,则是被李基安排在了距离木桩约五十步开外的一处地方跪着。 且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李基在周边布置了千余亲卫看守之余,自己则是退到了一处阴凉的树荫下呆着,且安排士卒们在王都外安营扎寨之余生火造饭。 此刻正值中午,阳光可谓是相当之毒辣。 李基仅仅是在阳光下待了一阵,便已感觉相当之难受,而被绑在木桩的卑弥呼以及一众跪于地的贵族将领更是不用多言。 而随着李基的目光一转,看着相距卑弥呼等人不远正燃着熊熊大火的王都,只觉得这一幕有着一种别致的美感,让李基的兴致大起,直接让人取来布帛炭笔作画了起来。 邪马台国国主于王都外受缚,无数贵族将领被俘跪地,又有王都燃起熊熊大火…… 当真是好一副异国破灭图! 以着相当精湛的画技将一幕在布帛上描绘了出来的李基,最后直接便是以着《异国破灭图》作为命名。 ‘难得的藏品加一,且李基准备将此画珍藏起来,待暮年之际再用来细细品味年少的轻狂……’ 只是,就在李基低头专心地准备完善此画最后的寥寥数笔之时,忽然周边响起着大量汉军的惊呼声。 至于那一众面朝卑弥呼跪地的邪马台国贵族将领,更是发出着阵阵似乎在狂欢的怪笑之声。 “下雨了!” 李基抬眸朝着上空看去,只见一片黑云缓缓地王都的方向飘来,所过之处明显能见些许雨势降下。 这雨……不算大! 但也足以让一众邪马台国贵族将领为之狂喜。 被绑在木桩之上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已经是浑身大汗淋漓的卑弥呼,脸上亦是兴奋得直扭曲。 随后,卑弥呼以着倭语似乎冲着下方的一众邪马台国贵族将领们说着什么,引得那一众邪马台国贵族将领们越发狂喜,然后冲着卑弥呼不断地狂热磕头。 “老师,怎么办?真的下雨了,难不成当真要放了那个卑弥呼以及退离邪马台国不成?”孙策有些不甘地说道。 至于什么鬼神之说,孙策压根就不相信一点。 孙策所信奉的是绝对武力以及李基那般有如鬼神一般的智谋,而不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对于孙策的焦急,李基没有一丝焦急,反而是灵感迸发,以炭笔在布帛上又多添了几笔,画出了一阵降雨之势,道。 “不急,让雨先下一阵就是了。” 忽然,孙策发现李基在布帛之上所添的几笔降雨之势,笼罩了王都,笼罩了那一众邪马台国贵族武将,却唯独没有将绑在木桩上的卑弥呼所笼罩。 霎时间,孙策似是领悟了什么,抬头朝着卑弥呼等人看去,骤然发现那一片来得颇急的雨势在笼罩了那一众邪马台国贵族武将后,却是不再寸进一步。 就仿佛是有着一条无形的线存在,令大雨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一幕,不仅仅是让孙策以及那一众邪马台国贵族武将惊愕,更是让原本已经一副胜利在望姿态的卑弥呼急得面容扭曲,死死地盯着五十步开外的雨势,疯狂地恳求、哀求、祈求着雨势再往自己稍微靠一点。 然而……没用! 一侧艳阳高照,一侧则是被雨势所笼罩。 就好像卑弥呼被神明因李基的一言,而使无数瀛洲人所信奉的神明给抛弃了一般。 直至,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雨势彻底停歇,也始终没有一滴雨落在卑弥呼的身上,反倒是李基借着雨势所营造的美感,将手中的《异国破灭图》彻底完善且保存了起来。 “老……老师,难道当世当真有鬼神一说?” 素来最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孙策看来这一幕,也忍不住心神震动,自我怀疑地向着李基问道。 李基以手中折扇轻敲了一下孙策的脑门,道。“天象乃是自然演变而成,岂与鬼神有关?” “那……那适才那一幕……”孙策茫然地问道。 “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懂人和,庸才不如也……” 说到这里之时,李基顿了顿,然后看着孙策开口道。 “策儿,你还差得远呢,尤其是你欲航行于大海之上,不通天象变化,如何能行?” 此言,令孙策陷入深思之中。 李基则是撇了一眼尽数陷入自我怀疑的卑弥呼等邪马台人,心中冷笑不止。 信奉神明,与鬼神沟通? 那吾便踏着汝卑弥呼的尸体,使瀛洲永刻吾名于鬼神之上。 第318章 凌驾神明之上 而卑弥呼不知道的是,她的绝望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三日三夜里,卑弥呼数次亲眼目睹着附近有雨势降下,但却每一次都完美避开了卑弥呼的所在,就仿佛是上天降下神罚,要让卑弥呼遭受暴晒而不得滴雨滋润半点。 大量跪在卑弥呼五十步开外的邪马台国贵族将领作为见证者,他们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旁皇质疑再到惊恐不已。 人,永远都会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事物,更不可能跳出自身的思维与眼界去思考。 卑弥呼以色相上位,又能通过鬼神之说以女流之躯统御邪马台国,足以说明邪马台国上上下下对于鬼神之说的崇敬程度。 而那被无数邪马台国人视为神明与人间沟通桥梁的邪马台国国主卑弥呼,此刻被暴晒于烈日之下,三日之内数次降雨却又完美地避开了卑弥呼。 这无疑是让一众邪马台国人渐渐得出唯一的结论,那便是神明都在恐惧着那个男人…… 汉使李基一言所出,便让神明们不敢降下一丝雨露落在卑弥呼的身上。 汉使李基……凌驾于神明之上! 一股不知从何处传出的论调,配合着过往被无数邪马台人尊崇不已的卑弥呼在眼前被绑树桩遭受烈日之刑,一时却是如瘟疫一般卷席入每个邪马台人以及倭人的脑海之中。 随着三日之期将满,李基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之下,自那些邪马台国贵族将领的面前走过之时。 一众邪马台国贵族将领已再无一人敢直视李基,恭敬之态,就恍若是匍匐在神明脚下,一个个念头不断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浮现着。 ‘汉使李基乃是太阳的化身,尊崇无上,诸神敬服……’ 李基并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直接走到了那被绑在木桩处的卑弥呼,目光微垂,看着这个经过了三日三夜暴晒,肌肤干裂,面容枯槁,再无一丝娇艳妩媚之姿的女子。 而感觉着有人靠近,完全凭着那一丝丝希冀而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卑弥呼有些迟缓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线已然看不清来者的面容,以着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 “可,可是降雨了?” “有我大汉之令在此,瀛洲诸神谁敢为你降雨?” 李基平静地道了一句传入到卑弥呼的耳中,让卑弥呼心中悲切落寂,知晓三日之期已至。 世有鬼神否? 借以鬼神之名控制邪马台国的卑弥呼,再清楚不过了。 至此,卑弥呼哪里还不清楚自己从一开始答应这个赌约之时,就已经中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奸计,自己不过是这个男人用以控制整个瀛洲所准备踏上的尸骸台阶。 若是说邪马台国大军的战败,乃是从肉体上征服了瀛洲…… 那么自己以鬼神之名控制着邪马台国所积累的威望,将会助他从思想上控制瀛洲。 只是卑弥呼始终难以理解的是,李基到底是如何做到这神鬼莫测的一幕,让自己被绑着的这处区域可以完美避过了一连三天数次降雨。 这让卑弥呼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但那沙哑之极的喉咙却是根本发不出任何的笑声,然后脑袋一垂就彻底没了气息。 李基没有多说什么,大袖一甩便是转身离去。 区区一个小国之主罢了,若不是李基在此刻现身一次对控制人心更有利,李基甚至不会来特意听一听卑弥呼这个败犬的发言。 从一开始,对于李基而言这就不是一场赌约,而是一场公开的处刑。 表面上处刑的是卑弥呼,实际所杀的却是整个邪马台国的原有信仰,让大汉之名凌驾于所谓的鬼神之上。 不仅仅是跪于五十步开外目睹全过程的一众邪马台国贵族将领,那无数被俘的邪马台国士卒以及倭国士卒,同样也会是这一幕的见证者。 肉体上征服瀛洲,思想上控制瀛洲…… 这才是李基的目标所在,而并非是一群杀胚一味所进行的屠杀。 待李基回到战车之上,不久前才从九州岛那边过来的贾诩已然坐在其中,且已经在美滋滋地品着茶。 “文和倒是悠闲。” 李基道了一句,也在战车上坐了下来,然后接过贾诩推过来的清茶品了一口。 “临阵指挥,非诩所长,自是在后方为子坤坐镇就够了。” 贾诩强调了一下自己功劳。 李基并没有反驳的意思,且自己可以放心率领大军征讨邪马台国,而无须担心倭国会有所异动,贾诩确实有着相当的功劳。 “卑弥弓呼呢?”李基问道。 “已安顿在营帐之内。”贾诩答道。 “那还等什么?三天时间的酝酿,足够将邪马台国之败初步宣扬出去了,即刻以倭国之名,传大汉之令,尽收邪马台国领土,一统瀛洲,闭关锁国。” 李基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然后直接将茶杯倒扣在战车的桌案上,就仿佛茶杯所笼罩的便是脚下的这片土地。 “两个月!” 贾诩笑吟吟地道出了一个时间,眼神之中也是浮现了几分兴奋。 虽说仅仅只是一个小国,但是这等灭国之事,无疑还是让贾诩升起了几分兴致,且向李基做出了两个月内必然达成以上既定目标承诺。 而局势的发展,也如李基的预料一般。 邪马台国十二万大军于顷刻之间被汉军所摧毁,汉使李基一言之下而使卑弥呼遭受鬼神所弃…… 在这个迷信于鬼神之说的瀛洲内,这一切就仿佛是神话般传入到每个瀛洲人耳中,且有着无数瀛洲人目睹了那一幕幕。 一时在口口相传之下,仅仅只是两个月的功夫,李基以及一众汉将几乎已被瀛洲人所神化。 但凡汉人所过之处,无有瀛洲人敢有分毫不禁,更有甚者会当场跪地祈福。 如此一来,实际上贾诩仅仅耗费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以着“倭国”之名统一瀛洲,余下的时间则是皆以卑弥弓呼的名义,实行闭关锁国。 明面上倭国之主乃是卑弥弓呼,实则瀛洲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都被李基与贾诩所把持控制,且倭国之内无数贵族将领亦是视李基以及一众汉人为神明,根本不敢有一丝不敬或无礼。 在这种情况下,不到一个月内的时间内,李基便展现出了极为惊人的治政手腕,调动了大量的青壮劳力,同时在瀛洲范围内的二十多座金矿银矿进行开发。 只是,随着整个瀛洲都开始按照此前的预设进行,贾诩却还是从中感觉到了一丝隐患。 瀛洲毕竟孤悬海外,如今大汉尚且稳定还好,吴郡可以将大量兵力投到瀛洲维持稳定。 可随着大汉开始进行乱世,吴郡显然不可能时刻驻扎大量兵力在瀛洲。 且一旦瀛洲出现了什么大问题,以着吴郡与瀛洲之间的距离,短时间内也难以及时派兵驰援。 而眼下整个瀛洲上上下下视李基为神明,对汉人恭敬有加不假,但贾诩频繁接触倭人,却是察觉倭人骨子里的反复无常。 再兼之如今的倭国国主年幼尚且容易控制,待卑弥弓呼成年,再加上驱使倭人挖矿多年亦容易积累怨恨。 以威压之,可持续三五年使倭人不敢有所异心,但却是难以持续五年十年之久,下一代的倭人很可能还是会掀起大量叛乱。 贾诩不知李基是否留意到这一点,但还是本能地思量起一劳永逸的方法。 而经过了数日的思量,贾诩当真想到了绝妙的法子,将之命名为“倭人清除策论”,且这个计划并不复杂。 既然倭人下一代容易反叛,那么只要让倭人没有下一代即可。 以如今李基的威望与影响力,完全可以在倭国之内或改变思想,或改变制度,或直接改变倭人日常接触物品与饮食,继而让倭人难以产下后代。 譬如:有没有什么会导致绝后的草药易在瀛洲生长,大可将之宣传为驱邪草药,让倭人自觉日日或泡水服用,或当成美味佳肴进食。 再加上考虑到将当代倭人用以挖矿,大体还能消耗个二三十年,对于眼下的吴郡而言,持续二三十年的巨量金银输入,已然足够了。 届时,若是瀛洲依然还有大量金银矿藏,那么扶余、高句丽、新罗等与瀛洲相邻的国度,同样也还有大量劳力可用,能够完美衔接上瀛洲劳力的缺少。 贾诩对于这个计划可谓是相当满意,洋洋洒洒地写了整整好几卷竹简,然后便捧着《倭人清除策论》去见李基。 等李基看完贾诩所书的策论之时,看向贾诩的眼神都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怪异。 过去李基深知贾诩用计毫无底线,甚至是毫不自知的毫无底线,但也没想到贾诩居然能够狠到这种程度,直接让瀛洲严重老龄化提前几千年出现? 这无疑是一个直接从物理与肉体上,低成本消灭倭人的法子。 鹰酱当年进驻北美的时候,该不会也是请了贾诩转世当幕僚吧? 且,李基看完之后,居然在心中还生出了一丝丝的心动…… 贾诩问道。 “子坤觉得此计如何?” 第319章 瀛洲种姓制度实行之策 “甚妙……” 李基先是肯定了贾诩的奇思妙想,旋即又接着说道。“但此法可终究只可使瀛洲彻底安定三五百年,却依然不是长久之策。” “就如草原之上的胡人无论屠戮多少,只要那片土地存在,终究还是会有胡人出现那样。” “瀛洲之上,亦是同理!即便让倭人彻底断绝,半岛那边同样也会有活不下去的人横渡大海试图到瀛洲上寻求生计,子生孙,孙生子,繁衍生息,受瀛洲环境所影响,又与倭人何异?” “嗯?” 贾诩一时听得却是没能反应过来。 三五百年,还不够长久吗? 这已足够让一个朝代兴起覆灭了。 “我听子坤的意思,怎么想着直接把瀛洲给沉了?”贾诩调侃着说道。 “那自然非是人力可为。” 李基笑了笑,表示这种事情无疑是有心无力。 “不过,文和所忧之事,基倒也是有所准备,既然文和提及此事,不如我们探讨一番。” 李基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房间内一处密格之中取出了一卷竹简,然后拿到了贾诩面前坐下,将竹简推给贾诩。 会意的贾诩打开竹简一观,只见竹简之上所书着《瀛洲种姓制度实行之策》。 种姓制度? 对于这个名词,贾诩无疑是陌生的,但随着贾诩细细地看了下去,整个人却是越看越心惊。 在竹简之中所准备推行的乃是一种制度,乃是在没有破坏倭国现行的基础下,将所有人直接划分出五个阶级。 “人之上”、“国主”、“贵族”、“武士”、“平民”。 此制度之中所规定汉天子与汉使均为“人之上”,至高无上,不容冒犯。 稍次一筹的“国主”,需得到汉天子与汉使认可,方能继位! 且继卑弥弓呼之后,每一位继承国主必须拥有一定的汉人血脉,否则就是伪国主。 “国主”之下的便是“贵族”,所有汉人在瀛洲内均自动获得等同“贵族”的地位,仅略次于国主。 贵族之下的便是“武士”,“武士”之下方是平民。 整个体系明确规定下级绝对不能冒犯上一级,冒犯或伤害上一级者,视情节轻重斩首或诛三族。 且瀛洲之内的国主的权利与地位,在义理上乃是来自于汉天子与汉使的承认,贵族们的权利则是也是来自于国主,武士们存在的意义亦是为了维系贵族。 一层又一层,宛如一座严密的建筑结构,让下一层会不自觉地维护上一层以保证自己的利益。 令贾诩为之惊叹的是,李基在其中规定在矿场效力的矿工地位等同于“武士”,凌驾于平民。 且若是有平民与矿工发现了新的重要矿脉,或在挖矿上做出了什么重大贡献,则有机会直接晋升为“贵族”,这也是整个体系之中平民惟一的晋升渠道。 可以预料的一点,那便是随着这个体系推行下去,整个瀛洲无疑会陷入一个狂热的挖矿热潮,每个倭人都以挖矿为荣,死死地去争取跨越阶层的机会。 而那更为广大的平民阶级,无疑则是成为了维系倭国存在以及挖矿的资粮。 等贾诩看了一遍后,只觉得背脊都在不自觉地冒汗。 与贾诩打算从肉体上消灭倭人相比,李基这无疑是打算从精神上杀死倭人所有的可能性,再加上闭关锁国,让倭国内部自成了一个严密的体系。 且贾诩细细地又看了一段,发现竹简之中还刻意地进行了地域划分,然后会依据着地域,从贵族、武士再到平民都会享受不同等级的好处。 尽管贾诩不知道什么叫做矛盾转移,但以着贾诩对于人心以及计策的敏锐程度,瞬间就意识到了如此一来。 纵使倭国之内发生叛乱,那么也将限制在不同地域之间的斗争。 这种阶级之间的横向斗争越是激烈,越是不可能产生向上发动叛乱,进一步扼杀了这一制度被破坏的可能。 闭关锁国,种姓制度…… 这两个条件结合在一起,贾诩的脑海里莫名地浮现了一个名词“万世一系”。 ‘太狠了!’ 这一刻,贾诩看向李基的眼神之中,甚至忍不住流露出几分震撼惊叹。 且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恐怕在初步控制了狗奴国之后,李基便已经在心中完善了这一计划。 否则李基不必大费周章地引导邪马台国集中兵力,然后又踩在卑弥呼的身上铸造自己的名声,这一切恐怕都是为了推行这个种族制度所做的准备。 唯有拥有绝对的威望,以及如今李基所拥有那等让倭人视之如神明的地位,方能保证推行“人之上”这一对大汉而言至关重要的等级不会产生阻碍。 良久过后,贾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合上手中的竹简,道。 “一旦这一制度真正推行下去,自此倭国代代国主为了维系自身权威,也定然会主动维护汉天子与汉使的地位……” “只要这个制度存在一日,便无须担心倭国生乱殃及大汉,就是不知道这个制度到底能延续多久。” “那大概是文和当下目光所不能看见的遥远未来吧。” 对于贾诩的担心,李基反倒是显得平静且自信。 即便是到了信息大爆炸且与国际接轨的时代,种族制度始终都还没有被消灭,足以说明这种制度的顽固程度有多么的可怕。 只要这个种姓制度在瀛洲初步固化下来,那么瀛洲之内作为既得益者的倭人,便会自发地疯狂维护这一制度。 即便是真正到了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倭人觉醒了。 可持续了数以千年计算的疯狂挖矿,小小的瀛洲之内还能留下多少可供发展的矿产资源? 一个千疮百孔的瀛洲,只能是继续依附中原为犬。 当然,那是在更高维度所看到的结果,但实际上史书不会记载大汉的半点不是。 大汉可是助倭国重建的大善人,倭国为了巩固自身统治主动实行的“种姓制度”与大汉有什么干系? 至于挖矿,那既是为了报答大汉,亦是为了与大汉进行贸易,这可是大汉这一宗主国对附属国的特别照顾。 再加上种姓制度顺利推行下去,维系大汉名声才是倭国之内的绝对正确,史书焉会留下关于宗主上国大汉的任何问题? 相反,与大汉的贸易,自然会让各种先进的武器、技术、工艺流入到瀛洲之内,帮助瀛洲的国主、贵族们更好享福之余,又能更高效率地挖矿。 毕竟,李基是个正人君子,“屠杀”这种事情是万万做不来的,所做的都是些对当下大汉与倭国共赢之事。 “子坤,吾服了。” 贾诩忍不住咧了咧,拱手道。“遑论是治国,还是灭国,子坤远胜吾多矣。” 李基没好气地说道。“文和可莫要污蔑于吾,吾可从未做过什么灭国之事,此策也仅供你我之间笑谈罢了。” “好好好,笑谈……” 贾诩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竹简问道。 “那子坤准备如何让卑弥弓呼看到此笑谈之策,且奉为圭臬,主动依此实行?” “自是无意间让卑弥弓呼发现……然后,待卑弥弓呼年纪差不多了,便能寻一汉人女子为其国后。”李基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里,贾诩哪里还不懂只要卑弥弓呼的孩子出生后,那么卑弥弓呼也就能作为倭国建立者意外身亡,彻底断绝了在倭国内威望同样极高的卑弥弓呼意识到问题破坏制度的可能。 只要卑弥弓呼一死,后继者为了维系自身地位,自然只会循规蹈矩而行。 想到这里,贾诩意味深长地一笑过后,很快又注意到其中的一个问题,道。 “只是倭国不求回报地持续向大汉输送金银,时间一久,未必不会在倭国中引发大量不满,还是需以贸易为名比较恰当,可该眼下吴郡恐怕没有什么是可以大量与倭国贸易之物。” “怎么会没有呢?” 李基笑了笑,然后起身在角落处取出了此前贾诩那一罐发霉茶叶摆在面前,问道。“文和觉得此茶叶价值几何?” 贾诩看着这一罐茶叶,只觉得胃部又开始了不自觉地抽搐,胡须略微抖了抖,道。 “一文不值。” 李基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开口道。 “错,此罐茶叶乃是大汉与倭国交好的先驱贾文和贾长史所珍藏之物,岂是千金可比?依基所见,这等无价之宝便是换上三五船金银都毫不为过。” 贾诩闻言,脸上先是错愕,然后忍不住称赞道。 “纵观大汉,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子坤更为做生意的商贾了。” 见贾诩已经会意,李基便是笑眯眯地说道。 “那便劳烦文和多多向倭国国主与诸多贵族宣扬一下茶叶、瓷器等物了,且传出去不善茶道者,无有资格亲自拜见于汉使脚下。” “如此下来,依吾拙见,倭国纵是百年千年恐怕都再无一丝翻身之机。”贾诩颇为感叹地道了一句。 “文和也大发善心了?”李基问道。 贾诩捻了捻胡须,一副君子做派地答道。“不,吾只是庆幸子坤生于大汉……” 李基闻言,亲手为贾诩斟茶,温和地说道。 “既然文和也认可此策,那推行此策之事就交由文和主导了。” 顿时,刚刚捧起茶杯的贾诩,脸上表情一僵,浮现出错愕之色。 第320章 刘宏驾崩 “我?” 贾诩手指朝着自己一比画,再度向着李基确认。 李基一副君子之态,言辞诚恳地说道。“除却文和,瀛洲内实不做第二人想。” 贾诩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反驳李基,又意识到李基说得没错。 以能力而论,李基与贾诩自然都是足以暗中操纵倭国实行“种姓制度”,但“种姓制度”的推行并非仅仅是竹简上所描述的大概,而是还关乎到方方面面的细节。 尤其是“种姓制度”还需要与倭国内部的鬼神之说深化融合到一起,方能将之“种姓制度”的思想完全深化植入到倭国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骨子里。 可也正是因此,李基反而不能主动掺和到其中去,起码表面上不能,否则很容易就会形成一个“又当又立”的形象。 除此之外,李基每日还需要总览大量开发矿产之事,其中有着方方面面的挖掘、提炼、运输等等。 种种繁琐事宜,由于每一步几乎都需要动用大量的倭国劳力,可谓是每一步都是干系甚多。 除了李基之外,就算是贾诩都未必能够处理得井井有条。 贾诩有心想要推脱,但半晌之后,愣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也罢。” 贾诩有些无奈地答应了下来,可看向李基的眼神不免得多出了三分幽怨。 李基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情深意切地开口道。 “文和,只能是多辛苦你一下了。一个势力崛起就宛如是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树木,总有些人是需要如树根那样扎在无人可见且幽暗的地下,为树木源源不断地输送营养。” “而你,贾文和,我的挚友!你在我的眼中,便是如树根那般低调且重要,即便是身处幽暗之中,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贾诩冷笑一声,反手推开了李基在肩膀上的手掌,道。 “子坤这种话还是用来骗一骗你的小书童吧,吾年岁已四十有一,实在很难对此产生触动,更不想何时烂在地下都无人知晓。” 李基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暗自感慨自己的魅力与蛊惑力跟刘备相比,果然还是相去甚远之余,然后开口道。 “主公视吾如根基泥土,基则是视文和宛如根茎,只要泥土尚存,根茎又如何会腐败?” “此言,倒是还勉强入耳。” 至此,贾诩脸上方才流露出几分笑意,然后深入地与李基探讨关于推行“种姓制度”的问题。 这两位可堪是当世顶级的智者,为此一连讨论了两天,方才真正将推行种姓制度方方面面的细节问题都商定完毕。 总体思路则是从王权与鬼神之说开始入手,推动着王权与鬼神之说相互融合的同时,将“种姓制度”作为融合的核心彻底固化到倭人的骨子当中。 在倭国当下本身就不存在反对大汉的声音,以及贾诩早就暗中控制了倭国上上下下,这让整个瀛洲在贾诩高明的手腕之下就宛如是可以随意摆弄的傀儡。 明面上在卑弥弓呼的大力主张下,名为“种姓制度”以及“闭关锁国”的国策迅速地开始在倭国之内推行。 且这两个国策在倭国推行也有着充分的理由,“闭关锁国”名义上是为了防止外敌入侵瀛洲,“种姓制度”明面上对于统治阶级有着绝对的好处,自然会受到无数倭人的追捧。 此刻瀛洲之内的平民本来也无甚人权与地位可言,上升通道同样也是近乎不存。 “种姓制度”之中的“矿工”地位等同“武士”,这无疑是让无数的倭人将这毒药视作了美味佳肴。 而在整个过程之中,无论是李基还是汉军,均没有进行任何的干涉,仅仅是协助着倭国平定四方些许叛乱,以及推动着一个个矿脉进行开发。 且随着“种姓制度”的推行,一个个倭人对于挖矿非但没有丝毫抗拒,反而一个个趋之若鹜,视若上升的通道,不惜荒废田地。 作为这些制度的推手,眼睁睁地看着倭国所产生的变化,心中感到发寒,明白倭国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在开始不可挽回地滑落深渊。 种姓制度的推行,矿工地位的提高,无疑是让更多的倭人农民地位彻底滑落到深渊之中。 尤其是在贾诩玩弄人心的手段下,整个倭国上层已将茶叶与瓷器视若大雅与珍宝,开始不断地追求茶叶与瓷器,与李基定下了种种贸易协定。 茶叶、瓷器、精盐等等被倭国上层所追求的大雅之物,则是倭国所需要的贸易回报。 在倭国国主以及一众贵族们的眼中,倭国能够一统瀛洲,实乃是汉使李基率领着汉军如神兵天降那样横推了过去。 且,汉使李基更是展现了凌驾于神明之上的神迹,以着“日光之刑”处死了卑弥呼。 因此,倭国上上下下的贵族,无人觉得尊汉天子与汉使为凌驾于国主的“人之上”阶层有任何问题。 而瀛洲之内暂时还没有以金银为货币,即便有部分贵族知悉瀛洲之外金银是贵重物,但是在如今卷席瀛洲的崇汉媚外潮流之中,倭国贵族觉得汉使所用的茶叶、瓷器、精盐等物才是最高贵的。 再加上李基如今在瀛洲中绝对的威望,非但不会有人出言反对,反而由上到下的不少贵族觉得占了个大便宜。 明明汉使可以直接带走那些矿产作为助倭国一统瀛洲的回报,但汉使居然还以茶叶、瓷器、精盐等物作为贸易,实在是太……“亚撒西”了。 已经精通倭语的贾诩,每次听着倭国贵族群体中对于李基一致的风评,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而待倭国之内的“闭关锁国”、“种姓制度”以及各种矿脉开发都均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李基准备率军离开瀛洲之时。 贾诩看着卑弥弓呼以及倭国贵族一个个哭得死去活来,一副不舍之极的样子,甚至幽幽地叹息了一下,然后就先行回到船舱之中,免得自己在这种严肃场合之中笑出声就不太好了。 “贾大人为……为何先行离去?”卑弥弓呼以着不太流利的汉话问道。 李基一副慈爱又不失威严的神色,答道。“或是文和与国主感情至深,不愿当众泪洒衣襟。” 顿时,此言一出又是引来一片哭声。 须知贾诩那一副君子作态,在倭国一众贵族之中的声望同样也是极高,不然也不会引得无数贵族追捧茶叶、瓷器等物了。 事实上,李基同样也是深感不适。 被一众倭人认贼作父那般对待,李基作为一个良心尚存之人,同样也是会感到相当的心理压力。 尤其是心中纵使再如何嫌弃倭人,但为了维持形象,李基还是必须要作为一个符合汉使的姿态。 “汉使大人,汉使大人,你若是不在瀛洲了,我该如何是好?”卑弥弓呼紧张地问道。 “无须担忧,为保倭国安稳,本使尚在汉军驻地之中留有五千大汉精锐,国主只需心怀对大汉的尊崇,定可让国主之位不会有一丝不稳。” 李基温和地答道。 此言一出,更是让卑弥弓呼以及一众贵族感激涕零。 经历了关原一战后,瀛洲之内已然形成了一种共识,那就是汉人天生就比倭人要强大不知道多少。 因此,在李基无形的影响之下,如今瀛洲之内实际上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用于对外战争的士卒,取而代之的则是“武士”这一阶层作为暴力机构,用来镇压下层平民的暴动。 至于抵御可能存在的外敌,则是由大汉驻军所负责,并且大汉驻军的军粮供给同样也是由倭国所负责。 而被李基留在瀛洲汉军驻地的人选,除了率领五千水军的甘宁之外,还有的便是作为李基代表的罗斌。 只是随着倭国的局势彻底稳定了下去,留在倭国的罗斌实际上除了是个象征符号之外,便是为了监视倭国之内是否会出现不利于大汉的倾向。 至此,可以说瀛洲此刻已然彻底成了李基的形状,被困于“闭关锁国”与“种姓制度”的牢笼之中,且将源源不断地为刘备集团输送数之不尽的矿产。 而在经历了一番或会铭刻在倭国历史之中的盛大欢送仪式结束,在以着卑弥弓呼为首的无数倭人跪送之下,李基登上“瀛洲号”率领着大军开始朝着吴郡返航。 此刻李基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眼中也不禁浮现出几分急切与思念。 率军离开吴郡之时是中平四年,如今已然是中平六年六月! 在这足足两年的时间里,相隔波涛万顷,刘备与昭姬的书信虽然时有传来,但也让李基不自觉涌起了深深的思念。 且不仅仅是李基,由上而下的将士俱已有思乡之心,对于返回吴郡相当的迫切。 而除此之外,时时也关注着大汉局势变化的李基,凝望着大海,眉头却是不自觉地深深地皱着,默默地念着不久前传到瀛洲的消息。 当今天子刘宏……于四月驾崩了! 这也是李基迫切地迅速率领大军,从瀛洲返回吴郡的最主要原因! 第321章 阿斗,拜见亚父 天子驾崩! 尤其是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汉皇帝刘宏驾崩,所带来的方方面面的影响可谓是巨大无比的。 对于刘备而言,在得知这个消息之时,整个人几乎足足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仅仅是因为汉天子驾崩而悲切,让刘备为之旁皇紧张的,更是源自于数年前李基对于大汉局势的判断。 天子一旦驾崩,随之而来的便是真正的乱世! 旁人是根本难以想象刘备此刻心中的震撼以及所承受的压力,而刘备环顾左右,却发现最为重要的李基未归来。 不过一念及李基的存在,刘备莫名就觉得安稳了许多,且清楚天子驾崩,也就代表着被封为辽西郡守的李基可以从瀛洲返回吴郡了。 除此之外,深知接下来大汉局势将会变幻不定的刘备,除了尝试派人迅速前往瀛洲联络李基之外,就是急调在夷洲镇守多年的关羽归来。 在沉重的压力下,刘备一边做着各种准备之余,一边则是让锦衣司全力打听洛阳之中的情报。 在刘宏驾崩后,谥号“孝灵皇帝”,由长子刘辩继位,且于六月葬入文陵之内。 只是,朝堂之内的局势并没有在刘辩继位后稳定下来,帝少而外戚强,这让朝堂之内的大权实质上落在了何太后与大将军何进的手上。 而在刘辩继位后,手握大权的何进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想要除掉作为政敌多年的十常侍,独掌大权。 然而,仅仅只是个深宫妇人的何太后却是被十常侍所说服,力保十常侍,意在避免刘辩年幼而会在何进完全掌握大权后遭受欺压。 如此一来,灵帝刘宏在位之时,还能将何进与十常侍之间的争斗与矛盾压制在一定范围内。 可如今在位的是刘辩,再加上大将军何进与何太后亲自下场,这也导致十常侍与大将军何进之间的矛盾彻底地爆发,双方已近刀兵相向,准备以着政治外的手段彻底解决对方的程度。 而当锦衣司传回了“在袁绍的进言下,大将军何进传令董卓、丁原、王匡、桥瑁率军驻洛阳四方诛杀宦官”的消息之时。 刘备整个人气得几乎是直发抖,在家中对着“何进”与“袁绍”二人大骂不止。 骂“何进简直蠢笨如猪,妄居高位……” 骂“袁绍实乃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此刻刘备的眼光远非原轨迹之中颠沛流离的自己可比,身居郡守之位多年,过去又时时与李基讨论时局变化以及天下大势。 刘备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了此乃取祸之道,帝少而臣强,又引手握重兵的将领进驻洛阳四周,这无疑于是引狼入室。 只要那些将领之中暗藏野心,帝都洛阳直接将会在对方的兵锋威胁之下。 这让刘备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祥预感,有心阻止,却又远在吴郡,且明白纵使上书朝廷,也根本到不了天子刘辩的案前。 又或者说,即便到了刘辩的案前,大权旁落的刘辩也只是个吉祥物罢了,根本就阻止不了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之间的争斗。 也就在刘备忧心忡忡的八月初,李基所率大军终于抵达了吴郡港口。 熟悉的吴郡风景出现在眼前,令包括李基在内的一众将士均是感触良多。 而在港口之中,刘备已然率领着一众文吏将领在此相迎。 令李基有些意外的,则是关羽也已经返回了吴郡。 这让李基意识到在自己返航期间,可能朝堂之内的局势已经进一步地恶化,否则刘备不会特意将关羽也从夷洲先行召回。 不过,李基略微定了定心神,将那些忧虑之事压下,率领着一众将领便是开始下船。 时隔两年有余再见到的那张熟悉面孔,刘备心中感触横生,眼眶发热,还不等李基完全下船,便是大踏步地朝着李基的方向走去。 看着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的刘备,李基的神色同样也是有所动容,正欲加快脚步,然后说些什么之时,一声巨响骤然在后方响起。 “大哥!二哥!!俺可想死你了……” 旋即,张飞几个大步之间就越过了李基,张开着双臂便是朝刘备、关羽的方向冲去。 “翼德?!” 刘备的声音有着三分惊喜、三分思念以及四分的心不在焉,看着张飞下意识地露出欣喜之余,目光却依然朝着李基的方向斜了过来。 对此,李基有些哑然失笑之余,则也是回应着刘备一个眼神,然后不急不缓地率领着众将走到刘备的面前,拱手而拜,道。 “主公,幸不辱命,历经两年,瀛洲之事已定。” 旋即,李基便自袖中取出兵符递还给刘备。 刘备将依然情绪颇为激动的张飞推给关羽之余,走到了李基的面前,接过兵符随意地往袖中一放,然后则是双手托住李基,将李基给搀扶了起来。 “子坤,备此刻心中喜悦难以言喻,却非是喜瀛洲之事俱定,而是因子坤安然归来也。幸甚至哉,天佑于备,亦佑于子坤,方使波涛万顷而未伤子坤分毫。” “让主公忧虑,基之过也。” 李基回了一句。 刘备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李基的臂膀,双目对视之间,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旋即,刘备看向着李基身后诸将,亦是一一亲自关切慰问,同样也是引得诸将无一不大为感动。 就连贾诩,在刘备所散发的致命魅力之下,目光之中同样也是大为触动。 而李基则是趁机以目光扫视了一遍跟着刘备而来的一众文吏将领,熟面孔极多,陌生面孔同样也是不少。 其中,在李基看着人群之中皮肤幽黑了许多,且一副咬牙切齿模样的顾雍之时,眼神不自觉地游离偏移些许,顿感一阵头疼。 怎么主公把顾雍也给从夷洲给调回来了? 原本李基还想着等自己返回吴郡后,再当个好人将顾雍从夷洲的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让顾雍感恩戴德一番。 结果,刘备将关羽召回的同时,顺便把顾雍也给提了回来,那不是全暴露了吗? 而越来越具备人主气度的刘备一一把众将关心一遍,又以着提前准备的各种钱粮嘉奖慰问了一遍此次随军远征的诸多士卒。 待刘备以及一众文吏将领看见那三万余士卒明显绝非一般郡兵可比的精气神之时,几乎无一不为之惊叹。 精锐! 这无疑是各种意义上的精锐! 这一刻,一直为大汉局势变化而忧心忡忡的刘备,莫名觉得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有此三万精锐,纵使大汉果真如子坤所判断那般进入乱世,届时即使不能迅速平定乱世,也定然可保一方太平,再徐徐图之,兴复汉室。 而在收买人心这一点上,刘备若是自称当世第二,恐无人敢认第一。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那原本归乡心切且经历了一个多月海上颠簸的众将士。 在诸多嘉奖以及刘备个人魅力的笼络下,几乎一个个都仿佛再度燃起了斗志,愿为刘备效死。 不过刘备在简单安顿了士卒后,却是急匆匆地拉着李基上了自己的马车。 原本李基还以为刘备乃是有什么机密之事与自己商议,不想在进入马车后,却是发现马车里还有着两个看上去三岁左右的男童。 其中一个男童双眼颇大,且有些脸蛋与体态都有些圆嘟嘟,看上去甚是憨态可掬。 另一个男童则是眼睛明亮,一举一动都有点小大人的模样,跪坐于马车之中也是板板正正的。 “子坤,这是阿斗与相儿,想必两年未见,也是颇为想念吧?” 刘备一边说着,一边颇为亲昵地摸了摸那个坐姿始终板板正正的男童的脑袋。 至于那个憨态可掬的男童则是有些害怕刘备的意味,下意识地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之余,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李基流露出满满的好奇之色。 这让从面相上根本分不出谁跟谁的李基,自然是下意识地拉过与刘备不如何亲近的憨态可掬男童,温和地问道。 “相儿,可认得父亲?” 顿时,随着李基此言一出,马车之内的气氛似乎都为之一静。 而那个依然板板正正地跪坐着的男童,此刻却是躬身朝着李基一拜,道。 “拜见父亲大人,我才是李相,在你怀中的是阿斗。” ??? 李基。 李基闻言,看着恭恭敬敬地行礼的李相,又看着被自己拉入怀中眨着眼睛满是好奇地看着自己的阿斗,脸上的尴尬之色几乎止不住。 这谁能想到刘备跟阿斗毫不亲近,反而对李相如此亲昵? “抱歉,少主,基失礼了。” 旋即,反应了过来的李基连忙放开了阿斗,然后便准备行礼之时,刘备连忙阻止道。 “阿斗与相儿乃是义兄弟,且子坤亦是阿斗的亚父,阿斗当视子坤如亲父一般,又焉有父向子行礼的道理?” 说罢,刘备的表情一正,冲着还是有些懵逼的阿斗喝道。 “阿斗,汝还愣着作甚,没看到你的义兄都已经向子坤行礼,平日里对你的教导都忘记了不成?” 这一言,吓得阿斗整个人都抖了三抖,连忙就学着李相向着李基行礼,道。 “阿……阿斗,拜见亚父。” 第322章 亲爹哪有亚父香? “好好好。” 李基满脸温和地将憨态可掬的阿斗扶了起来,然后伸手到袖子中取了一大把金豆子出来,看也不看地往着阿斗的手里一塞,道。 “吾初从瀛洲归来,身无长物可赠于少主,唯有些许瀛洲特产可充当礼物,还望少主勿要嫌弃。” 阿斗看着自己两只手都险些抓不稳的那一大把金豆子,险些被那金闪闪的光芒晃得眼睛都下意识地眯了眯。 阿斗虽年幼,但不至于连金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刘备从来没有给过阿斗哪怕一个铜钱的零花钱,这让阿斗偶尔上街,即使嘴馋街上的种种小吃,却也是囊中羞涩。 看着这一大把金豆子,阿斗此刻就仿佛看到了数不尽的碎嘴朝着自己涌了过来,要将自己活生生地淹没。 一时间,阿斗心中对于这个时时被刘备提在嘴边的“亚父”李基的形象,几乎瞬间就变得可谓是光辉伟岸到了极点,甚至感动得想哭。 亲爹哪有亚父香啊? 然而,还不等阿斗幻想之后自己拿着金豆子享受吃不完的小吃之时,刘备的大手往着阿斗双手捧着的金豆子一掠,瞬间将所有金豆子都全给拿走,然后往着李基的怀中一塞,道。 “子坤,使不得,使不得,且不说阿斗年纪甚幼,拿如此多的金豆子毫无用处,再者这一大把金豆子何等贵重?” “些许金豆子不算什么……” 顿了顿,李基一边挡着刘备推回来的手掌,一边嘴巴略微往着刘备的耳边凑过去些许,低声道。 “返航的舰队每一艘海船的压舱之物,全是此一两年间在瀛洲所开采的金银,这些许金豆子当做阿斗玩物,又有何妨?” 刘备的眼睛圆瞪,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基,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 “子坤所说的,乃是仅一艘海船吧?” 李基哑然失笑地再度复述道。 “主公,是每一艘海船。” 这一刻,刘备顿时觉得李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那般的震耳欲聋,以至于刘备觉得脑袋都有些嗡嗡作响。 过去,为了发展吴郡以及会稽郡,刘备不可谓不节省,除了在李基的大婚之日奢侈了一把外,就连娶甘夫人以及阿斗出生这等大事都是尽可能地从简。 而即便李基多次言辞凿凿地声称瀛洲金银遍地,但刘备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妄想,完全没有料到归来的李基带着满船的金银。 忽然,刘备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力地一拍车身,高声道。 “停!即刻返回港口……” 适才仅仅只是一众将士下了船,可那些海船依然停泊在港口之中。 此刻在得知了那些海船之中还堆满了金银,刘备如何能够放心得下来,当即便要回转吴郡将那些金银先搬下来再说。 只是,李基却是拦住了刘备,道。 “主公莫急,港口之中人多眼杂,其中说不得有多少细作或别有用心之人,若是公然搬运金银,必然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故以,吾已暗令子龙率领白马义从暂时驻守于港口之中,待夜深后,再由蒋钦率领舰队直接前往造船工场,以修复海船损伤为名,由主公派遣心腹将士在造船工场之中搬运下来,送入府库即可。” 听到这里,刘备方才从刚刚的震惊之中缓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道。 “还是子坤思虑周全,反倒是备一时失态了。” “再者,此些不过是此一年间所开采之量,今后每年所能从瀛洲开采的金银只会更多,所以主公今后都无须担忧财政不足的问题……” 顿了顿,看着刘备那又渐渐僵硬的神色,李基接着说道。“起码,主公可随意修缮府衙以及府邸……” 说罢,李基不忘看向阿斗,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神色,道。“以及给阿斗换一身好点的衣物,无须顾虑会因此影响民生发展。” 起码,就李相与阿斗的衣物来看,李相所穿的衣物比阿斗都要明显好上三分,甚至阿斗穿着的还是一双草鞋。 此言一出,刘备如何不心生感动?就连阿斗看着李基的眼神都仿佛是冒着光的。 “子坤……” 刘备忍不住拍了拍李基的肩膀,声音都不禁多了几分哽咽,好一阵子才接着说道。 “若是无你,备安能有今日?” “若无主公,亦无基之此刻也。”李基答道。 这一刻,刘备没有再说什么,一切已尽在不言中,主臣相知,无疑便是一生幸事。 “咚咚!” 就在此时,夏侯博轻轻敲了一下,确认道。“主公,适才可是说要折返港口?” 刘备迅速收拾了一下心绪,声音恢复了平时那波澜不惊又不乏温和的状态,道。 “不用了,继续返回吴县。” “是,主公。” 夏侯博应了一声,然后马车又继续往前平稳地行驶起来。 李基则也是趁机掀起帘子一角,打量了一下马车外的画面,入目所见的乃是良田无数。 除此之外,便是如今马车所行驶的官道比之过往明显要平整宽大得多。 自此可窥一斑,李基离开吴郡之前所制定的种种发展方向,刘备确实一直都在把控着吴郡往此发展。 起码,在这个往往忽视运输效率重要性的时代,官道的重要性太容易被忽视了。 若不是刘备大力主张,吴郡也断然不可能如此费工夫地整修官道,其中所需要消耗的可都是钱粮劳力。 而李基在放下帘子后,刘备也渐渐完全捋清了思路,明白恐怕李基在瀛洲之中的收获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巨大。 自此,恐怕无须再为财政而有一丝担忧! 想到这里,刘备也不再坚持将那一大把金豆子还给李基,然后乐呵呵地收了下来,道。 “既然如此,那这些金豆子备就代阿斗收下了。” 顿了顿,刘备朝着阿斗训斥道。“阿斗,还不快谢过汝亚父的见面礼。” 阿斗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着刘备那直接将金豆子放了进去的袖口,清澈的眼神之中不免多了一丝幽怨,但也只能是恭恭敬敬地向着李基行礼道谢。 “少主无须如此。” 李基连忙上前将阿斗搀扶起来。 忽然,阿斗感觉自己的手掌中似乎多了些许圆圆的硬物,这让略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李基的视线。 而李基则是轻轻地冲着阿斗眨了眨眼,阿斗顿时只觉得智慧大开,反应过来这手感是何等类似于金豆子。 这是亚父的爱啊! 这一刻,阿斗感动得双眼含泪,恨不得仰头长叹一句:亚父何不早归吴郡? 旋即,阿斗连忙将手中的金豆子塞入到袖子,生怕被刘备所看见,心里一阵美滋滋。 只是阿斗不知道的是,这一切事实上被刘备尽收眼底,只是看在了李基的面子上,所以没有打算当场揭穿,准备送阿斗回府后,再找由头没收了就是了。 而接下来刘备没有再谈公事,反倒是一路与李基拉着些家长里短的话,前往着早早就在城中备好的盛大宴席,以做此前李基率领众将士抵御乌桓,经略瀛洲的庆功宴。 宴席之上,自是一片欢庆。 尤其是跟随着李基远征海外两年有余的众将,对于大汉的美酒佳肴可谓是想念得紧,此番无异是人人尽兴。 而此宴席一直到了月明星稀,众人大多都酩酊大醉之后,方才散宴。 且刘备亲自将李基与李相送回到了家中门前之时,还不忘提醒李基先在家中好生歇息数日,缓解舟车劳顿之乏。 只是,李基带着李相下了马车,拜别了刘备后,看着自家府邸上所悬挂的牌匾“昭亭侯府”,一时却是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何时换的牌匾?”李基问道。 就在李基还以为无人会回答自己之时,此前几乎时刻都跟在左右,颇显沉稳寡言的李相,却是以着稚嫩的声线,有条有理地答道。 “此前父亲助幽州大败乌桓,朝廷圣旨下至吴郡册封父亲为辽西郡郡守与昭亭侯,时父亲虽不在吴郡接诏,但伯父令工匠更换了牌匾。” 李基闻言,扭头看着身侧束手而立的李相,李相也是抬头看着李基。 数息后,李基问道。“此言,是谁教相儿的?” 李相恭敬地答道。“乃母亲所教。” 听到此言,李基的眼神都不禁柔和了三分,然后则是伸手弹了一下李相的额头,道。 “相儿无须这般,为父这些年不在家中,倒是有愧于你们母子二人,只能慢慢补偿于你了……” “且相儿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想必私下受了不少苦吧?其实无须如此,为父自信还能为你们母子撑起一角,相儿小小年纪只需天真浪漫即可。” 说罢,李基蹲了下来,一手轻抚着李相的脑袋之余,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李相。 不得不说,李相作为李基与蔡昭姬之子,天生便是有着一副好皮囊,且一双眼眸亦满是灵动光泽,仿佛是在思考着李基的话语。 第323章 董卓入京 对于李相而言,父亲李基是陌生又熟悉的存在。 陌生,便是李相自记事以来,便毫无关于李基的记忆; 熟悉,那又是因为身边几乎人人都在说他,人人在得知自己是李基之子后,吴郡之内上至官吏,下至走卒,无不态度有所变化。 “李基之子”、“国士之子”…… 这两个名字,几乎是李相懂事以来就伴随着他的成长。 而慈爱的母亲大人,亦是自李相记事以来,便是被母亲大人夜夜教导如何断文识字,严格地要求着一言一行。 反倒是白天前往郡守府之中与阿斗嬉戏,算得上是李相唯一的娱乐活动。 且那在城中地位崇高的伯父刘备,对于李相也是宠爱有加,但有所求无不应允。 可这并不代表李相可以肆意妄为,反而是被昭姬规范着在外的一言一行,这让李相心中对于那导致了这一切的父亲李基的感情无疑是异常复杂。 原本,李相还以为李基对于自己的要求只会更加严苛,所以李相今日一言一行特别小心,生怕会遭到父亲的呵斥。 且在父亲的询问之下,李相也是提吊着心地回答,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嘉赏与认可。 只是,令李相所没有想到的是,李基并没有认可或斥责,反而流露出的是关于态度却是这般的出乎意料。 这让原本还与李基颇为生份的李相,骤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父爱。 一时间,李相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委屈,两手微微一张,就想要抱住眼前的父亲大人痛诉一番母亲对于自己的严苛要求。 只是李基被刘备亲自送回,早就有门房迅速奔入府中禀报。 因此这一会的功夫,昭亭侯府已是中门大开,昭姬脚步匆匆,满脸欢喜地亲自迎了出来,呼道。 “夫君!” 听到昭姬的声音,李基扭头一看那两年余不见,气质越发显得端庄典雅的昭姬之时,眼中一时却是再也容不下它物,迅速地站了起来朝着昭姬走了过去。 这一下子,却是让刚刚张开双手的李相直接扑了个空。 等李相反应过来之时,却是发现父亲与母亲似是你侬我侬地在一大群仆从婢女的簇拥之下,径直就往着府中走去。 所有人,一时间都似乎忘记了李相的存在。 唯有留到最后的门房正准备关上大门之时,这才骤然注意到还站在外面的李相。 这让门房为之一惊,连忙凑了过来问道。 “公子为何站在此地不与侯爷一同入府?” 李相没有吭声,只觉得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凄凉之感,微微叹息了一声,将刚刚原本心中涌起想要向父亲痛诉母亲的想法彻底粉碎。 由此可见,相比起自己,父亲明显更在意的是母亲。 李相小小的脸庞上挂着大大的惆怅,小小的身影也是缓缓地踏入了尚未完全关闭的大门之中。 而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李基一方面与久别胜新婚的昭姬温存,争取让李相再加个玩伴,免得小小年纪天天像个小大人那般。 另一方面,李基则是翻阅着吴郡、会稽郡的各种文书,以确认着当下已经被刘备掌握在手中的吴郡、会稽郡这两年间的发展变化。 商业、耕地、官道、工匠…… 在有了足够的良田作为底蕴的情况下,又经过了足足两年的安稳发展与休养生息。 与天灾人祸频频的中原不同,吴郡与会稽郡的百姓反倒是渐显安居乐业,已是有了几分海晏河清的景象。 其中,最让李基关注的便是吴郡与会稽郡的人口变化。 虽说不可能年年进行人口普查,但从方方面面的侧面记录,也能大致推断当下的人口规模。 吴郡的人口数量终是直追南阳郡突破了两百万的关口,就连会稽郡的人口也是突破到了一百三十余万。 而且,这仅仅只是开端。 随着百姓安居乐业,近两年新生儿的出生数量几乎是逐年飙升,想来今年只会再创新高。 除此之外,李基这几天时间里也不乏宾客登门拜访,关羽、顾雍、徐盛、糜竺、简雍…… 有趣的是,这两年间协助治理吴郡有功,渐渐在江东与李基一并被称为“一李二张”的张昭和张完全没有登门拜访的意思。 甚至,相当一部分与张昭、张走得极近的江东世家官吏,同样也是仿佛有所约定般的没有拜访。 “有趣,看来我这个郡丞的位置,还当真不乏盯着的人。” 李基笑着道了一句。 而此刻站在李基面前,则是郭嘉与夏侯兰二人。 与两年前还稍显稚嫩相比,如今的郭嘉与夏侯兰无疑已经成熟得多,这让李基反倒是有种一晃眼功夫孩子就拉扯大了的感觉。 其中,这两年间频频与诸多士子饮酒作乐的郭嘉,整个人看上去就宛如是个风流不羁的士子,做派姿态也是尽显着随性,腰间所挂着的酒葫芦都大了一寸不止。 相反,夏侯兰倒是完全没了曾经跳脱的影子,气质反倒是有种稳重且老气横秋的感觉。 而郭嘉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李基话语中所指的意思,道。 “在二张眼中所能看到的或许仅有江东一地,尚且以为先生既已受封为辽西郡郡守的侯爷,不日便会离开吴郡前往辽西郡赴任,此刻不与先生接触,亦是情理之中。” 李基微微点头,对于郭嘉能说出这个答案毫不意外,然后又转目看向夏侯兰,问道。 “那明正认为,吾该如何作为?” 夏侯兰沉思了一阵后,方才答道。 “吾谨以为,先生当置之不理,如此既能彰显大度,又不至于让主公麾下显得只有一个声音。” 李基打量了一下夏侯兰,也是微微点头,道。“明正亦不错,进步颇大,能看到这一点相当不错。” 此言一出,令夏侯兰暗自略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旁站着的郭嘉瞥了夏侯兰一眼,眼神中有些无奈。 相当不错…… 言下之意,实则是还有进步的空间。 只是郭嘉也清楚夏侯兰本就只是中上之姿,即便刘备与李基都有着重培养对方,但夏侯兰始终还是有所不足。 虽说郭嘉与夏侯兰的性子天生不合,但暗自觉得可惜的郭嘉心情多了些不美,下意识拿起葫芦就想美美地品上一口。 可郭嘉考虑到李基不喜白日酗酒,也便是又将葫芦给挂了回去。 事实上,李基的心中也确实有些失望,但也明白天资之事不能强求。 并非是说夏侯兰的回答是错误的,而是夏侯兰仅仅就事论事,这是不够的。 不观全局者,一角必有疏漏。 以着天下大势而论,乱象日益显现,对于刘备集团而言,在内部玩平衡自会是一种愚蠢的内耗。 李基纵容着二张的存在,也不是单纯为了让刘备麾下多出一个声音,避免来自于刘备的猜忌,而是为了让二张把江东世家的力量都暂且引出来。 如此一来,既能让江东世家的力量一点点地由暗转明,也能更方便李基集中引导或处理世家。 因此,关键的从来都不是二张,而是以着二张为代表的江东世家。 当然,现在依然还不是李基处理“二张”的时候,他们的存在尚有大用。 “同在主公麾下,个人矛盾无足轻重,只要二张皆为主公尽心尽力即可。” 李基先是道了一句,为此事定性后,目光重新落在了郭嘉与夏侯兰的身上,开口道。 “奉孝、明正,你们俱已成材,也不便再为一小小书童蹉跎人生,吾欲为尔等在主公麾下安排去向,不知尔等可有异议?” 对此,郭嘉与夏侯兰自是早有心理准备,也知此次李基特意召他们二人到此是为了此事。 因此,郭嘉与夏侯兰均拱手而拜,道。 “愿听先生安排。” “此事我已提前向主公禀明,奉孝便暂为军中主簿,明正便暂为军中军正。”李基开口道。 “喏!” 郭嘉与夏侯兰均是直接答应了下来,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情愿。 不过,这两个职位的不同,也从无形之中表露出了李基对于郭嘉要略微看重一筹。 主簿,名义上是负责管理军中大小文书,实则却是能随时旁听参与到各种事务的决策。 至于“军正”,所掌的便是军中军法,负责军法监督以及军法执行,显然是准备开始培养夏侯兰独掌一军的能力。 而随着一则来自洛阳最新的情报传来,李基的眉头忍不住重重地跳了跳。 【洛阳大乱,大将军何进被杀,张让、段等宦官挟持天子刘辩逃至北邙山,由董卓所救驾,而后董卓率大军进驻洛阳,接管洛阳驻防……】 还不等李基去细细思考此事,夏侯博便被刘备派了过来相请去商议要事。 知道刘备是得知“董卓入京”而坐不住的李基,也不耽搁,直接随着夏侯博前往府衙。 对于李基的忽然出现,府衙之内的诸多官吏颇为讶然。 不过李基没有去理会那些大小官吏的反应,直奔着平日刘备处理文书的侧厅所在。 李基才刚刚一进门,刘备就是一副颇为上火的样子迎了上来,这让李基下意识地开口道。 “主公,基知道你此刻颇为着急,但还请稍安勿躁……” 第324章 当世文武天花板 “子坤,本想让你多歇息数日,不想洛阳局势骤变,只能将你从府上请来商议要事。” 说到这里,刘备神色流露出掩盖不住的忿怒。 “初见董仲颖,备还觉得其是个性格豪爽的西凉汉子,不想其居然有如此的狼子野心,端是不为人子,妄食汉禄!” 对于刘备所说,李基自然是一清二楚。 锦衣司所传回的情报之中,清楚地记录了董卓入京,尽收洛阳之内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等将领的部曲,彻底控制了洛阳城防后。 董卓便彻底扯开了那忠臣的面具,直接在朝议之上提废立之事,意图废天子刘辩,而立其弟刘协为帝。 如此作为,岂能不让心怀大汉的刘备愤怒不已? 而锦衣司所传回的情报最后所提及的,则是朝堂之中满朝公卿,仅有执金吾丁原直言反对,这也导致了董卓与丁原二人正各率部曲在洛阳大战。 刘备叹息了一声,有些寂寥地说道。“如今,唯希望执金吾能败董卓,诛此逆贼,以正朝纲。” 虽说刘备也很清楚如今朝政混乱至此,再加上天子年幼,即便是丁原大败尽显狼子野心的董卓,大汉也已经是积重难返。 只是,李基却是以着相当冷静的口吻给刘备泼了一盆冷水,道。 “主公,以眼前形势观之,执金吾丁原所率并州兵恐非董卓对手,必为其所害,朝廷大权尽落董卓之手已成定局。” “什么?” 刘备先是诧异地道了一句,然后又想到了李基这两年不在大汉,开口解释道。 “子坤有所不知,此前有休屠胡人进犯并州,杀害前并州刺史张懿,执金吾接任并州刺史后在河内郡广招并州豪勇之士,屯兵数万,一战而大败胡人,尽显并州骑兵之精锐。” “期间,执金吾麾下有一义子名为吕奉先,率领并州精锐冲阵斩将于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使并州胡人闻吕奉先之名而退避三舍,渐有当世第一猛将之称。” “有如此义子相助,再兼并州骑兵之精锐,即便执金吾兵力逊色于董卓,亦不至于一败涂地也。” 顿了顿,刘备言语之中难掩一丝与有荣焉地开口道。 “说起来,子坤恐怕也不知如今世人多有传闻,勇当以九原吕奉先冠绝三军,智则以国士李子坤首屈一指。” 这传闻,刚刚返回吴郡不过数日的李基,还当真是丝毫不知,更是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倒是成了世人眼中类于吕布对武将而言的文士天花板。 不过,李基倒是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在董卓与丁原一战过后,相对比吕布作为当世第一猛将的名头,“方天画戟专捅义父”的名声也将渐渐传入世人耳中。 “主公,吕奉先再如何勇迈,又能否以兵刃斩断智谋?” “再者,如今洛阳大权已尽落于董卓之手,尽得优势!纵使董卓野战一时难以击败执金吾,也只需紧闭洛阳城门,又封锁周边雄关,执金吾便是一瓮中之鳖,冢中枯骨,唯死一途。” 李基缓缓地向着刘备分析了一番洛阳形势,却是让刘备惊出了一身冷汗,徒然明白执金吾丁原恐怕身边并无智谋之士相助,否则不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作为帝都的洛阳,是被一座座雄关所保护在中心的。 而在朝政大权已被董卓所控制的情况下,董卓只要封锁四方雄关,那么丁原别说是击败董卓,就算是想逃离洛阳怕都是一种奢望。 刘备叹息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执金吾必败无疑?” “必败无疑!且以着当下形势而断,执金吾一败,朝中亦再无反对废立的声音,天子刘辩被废……” 顿了顿,李基接着说道。 “以着洛阳情报传回吴郡所需的时间,恐怕此刻丁原已败,皇子刘协已被董卓扶为天子。” 侧厅之内的气氛,一时陷入了沉寂,李基默默地等待着刘备消化这个结果。 不过,刘备的心性显然不会为眼下大汉的局势恶化而动摇心智。 仅仅片刻后,刘备就彻底明白洛阳的局势已然不能寄予希望,且也并非是眼下远在江东之地的吴郡所能影响的。 “子坤,那眼下备该如何作为?”刘备向李基询问道。 李基闻言,心中亦是早有腹稿。 吴郡之地对于洛阳所能产生的影响是相当有限的,以着眼下洛阳传回的情报,恐怕曹操刺董然后号召天下诸侯起军讨董,也会继续发生。 原轨迹之中的十八路诸侯讨董,看似是天下人维护汉室的最后一次作为。 可随着董卓挟持天子刘协迁都长安,也将彻底扯下了汉室最后一块遮羞布,迎来真正诸侯混战的乱世。 这一趋势,亦是眼下鞭长莫及的刘备集团所无力阻止的! 李基可以将整个瀛洲玩弄于鼓掌之中,短短两年时间便将瀛洲变成自己的形状,但大汉的体量远非小小瀛洲所能相比的。 李基眼下所能做的,便是为刘备集团在到来的乱世之中争取到足够的先机与底蕴。 而原轨迹之中的天下诸侯讨董,明面上是失败了,但实则诸侯们争取的却是汉室衰落后留下的政治资产。 其中,又以曹操和袁绍为最! 曹操以着刺董以及盟军号召者的名声,不仅广受英才来投,还被东郡郡守王肱赠予东郡一郡之地起势; 至于身为诸侯盟军盟主的袁绍,本是冀州牧的韩馥却畏于袁绍名声,又见无数人心归附于袁绍,不仅被迫让出了整个冀州,甚至最后被袁绍吓得在厕所之中以刻刀自杀。 由此可见,声望之用有时更甚于雄兵数万。 因此,即便阻止董卓当下力有不逮,但李基却不会将那等庞大的声望相让之。 当即,李基略微沉吟了一番后,开口道。 “今汉室衰落,朝中大权为董贼所逆乱,正是身为汉室宗亲的主公该有所作为,兴扶汉室之际。” 刘备的神色一肃,道。“请子坤教之。” 李基当即正色道。 “董贼欲为王莽行废立之事,使皇纲失统,有翦覆四海之危!” “而朝中衮衮诸公畏其威势而不发一言,可须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再者尚有多位汉室宗亲牧守四方,焉能使董贼独断专行,祸乱天下而无人能制?” 旋即,李基大袖一挥,朗声道。 “主公可待洛阳消息至,若董贼当真劫夺国柄,妄行废立之事!主公宜即可修书于牧守四方之汉室宗亲刘虞、刘焉、刘表,号召四方宗亲斥责讨伐董贼!” 刘备的眉头一皱,有些怀疑地开口问道。 “这?可行否?” 不怪刘备犹豫,实乃号召掌握四方重兵的宗亲州牧讨伐董卓,一个不妥,那便是与叛逆无异。 “只要能说服幽州牧刘伯安支持,那便是大义在我。”李基答道。 刘虞的地位,在一众汉室宗亲之中可谓无人能比。 刘虞此前便为宗正,又迁为幽州牧,大败乌桓之后,更是被先帝刘宏加封为三公太尉。 而某种意义上,汉室刘家便是整个大汉最大的世家。 刘虞作为汉室中最为德高望重的族老,如今族长变更之事为外人操持控制,刘虞只要愿意出声斥刘协为董贼所扶的伪帝,四方汉室宗亲当进京勤王,匡扶刘辩复坐帝位。 那么于理于义,只会在刘,而不会在董。 甚至,这比之原轨迹之中,曹操所传于四方号召诸侯勤王的矫诏要有说服力得多,亦只会更让天下人信服。 且如此一来比原轨迹之中还多了一个好处! 即便天下人人皆知董卓乃是把持朝政,祸乱大汉的贼子,但董卓眼下所代表的无疑是大汉朝廷。 而原轨迹之中以着袁绍为首的众多诸侯所组成的盟军,本质上仍然是代表着地方。 不管是讨董盟军击败董卓,又或是董卓迁都西安,这都是向天下人传递出一个信号,那就是大汉朝廷不敌地方势力,这对于汉室的打击程度尤重于董卓之祸。 作为朝廷,腐败暴虐未必会灭亡,但衰败虚弱必会导致灭亡。 因此,若是能以刘虞名义号召四方宗亲联合地方诸侯讨董,那么起码能给大汉留下一丝遮羞布。 即便大汉朝廷不敌,那也是不敌于汉室宗亲手中,并不代表汉室已衰败到了极点, 而刘备斟酌了片刻,在李基一点点地分析出此举利弊之后,明白或许这是眼下作为汉室宗亲尽可能保存一丝大汉颜面的法子之一。 除此之外,尽去侥幸之心的刘备开始召集麾下文吏武将,开始在吴郡之中全力整军以及筹备各类军械物资,以应对似乎已经迫在眉睫的大乱之世。 只是,在以着张昭、张为首的江东世家官吏,看着在会议上依然稳坐在刘备次座的李基之时,不少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而在张以着眼神的示意下,一个陪于末座的小吏骤然出声道了一句。 “此为吴郡之议,昭亭侯何在于此?” 此言一出,正厅之中的声音都为之静了一阵。 旋即,以着关羽、张飞为首的武将纷纷向那个小吏投去了视线,吓得那个小吏当场便是两股战战,连忙解释道。 “属下就是疑惑……” 第325章 废帝杀后 这一解释,无疑是苍白又无力。 纵使是关羽、张飞、赵云等政治敏感程度不高的武将,也能察觉到这是一种无形的排挤。 李基远离吴郡两年,无疑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愿意看到李基再回来重掌吴郡大权。 只是,不等关羽、张飞等武将主动发作,李基便先行开口笑着道了一句。 “本侯一日未往辽西郡上任,便暂为吴郡郡丞一职,莫非诸位有异议乎?” 那小吏面对着李基那仿佛完全看穿了他内心的眼神,顿时将心中原本所准备的措辞忘了个干干净净,结结巴巴地应道。 “不……不敢……属下就是就是关心侯爷……” “那便谢过了,不过眼下主公召开会议,乃是有要事布置,此等私事还是容后再谈。” 李基并没有将这种小伎俩放在眼里,更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又或者,二张亦知道这种话语眼下不会动摇李基的地位,但在遵循着“制衡之道”的他们看来,这是必要的。 为的,甚至便是想让身为主公的刘备看到李基的影响力之大,以扶持他们与李基相互制衡,以免李基一家独大。 而这一小小的闹剧,刘备也仿佛是视而不见地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这让一直暗中观察刘备神色变化的张昭、张,心中不免得略有些许失望,遗憾未能引起刘备对李基的忌惮。 只可惜二张所不知的是,不管是是刘备还是李基所着眼的都是天下,而不仅仅是眼下吴郡这一亩三分地。 张昭、张此刻想看到的是刘备对李基的忌惮,却不知倘若不是被他们视为政敌的李基多次相护,恐怕刘备都要着手直接清除一批世家的官吏了。 以着刘备如今在吴郡、会稽郡的民望与影响力,再加上大量百姓都是自北方逃难而来的流民,即便是与世家翻脸,也断然动摇不了刘备的分毫。 此刻,不动声色的刘备没有流露在外的情绪,实则是对二张的厌恶。 ‘这些世家之人,果真是日日夜夜不忘离间备与子坤,着实可恨之极。’ 等一应有资格参与会议的文吏武将抵达,刘备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在场的不少人面露错愕之色。 “劳烦诸位到此,此番会议接下来由子坤所主持,诸位还请静听。” 而李基朝着刘备拱了拱手,然后手中拿了一卷竹简站了起来,直入主题地进行着各项任务的布置。 除了在吴郡范围内,进行全面整军以及筹备军械外,还涉及到吴郡方方面面的政务。 随着刘宏驾崩,乱世将至,此前李基一直需要在吴郡遮遮掩掩进行的举措,如今已到了由暗转明的时刻。 首当其冲的,无疑就是搁置了整整数年的流民户籍问题。 此前为了避免向朝廷缴纳流民赋税,户籍问题便是刻意地搁置了过去。 而如今大汉朝廷无疑已经监管不到地方,涉及根本的户籍问题自然需要优先解决。 除此之外,还有此前不宜公开的盐铁、造纸术、军制改革等等,全部都需要进行布置。 盐铁,自是无须多言。 吴郡工匠在李基的指导下,很早就掌握了晾晒海盐的技术,但为了避免被他人以朝廷政令所夺,成了他人嫁衣,所以一直都遮遮掩掩未曾公开。 造纸术,亦是此理。 如今吴郡实则也已经完成了造纸术的改良以及开发出了活字印刷技术,但提前泄露只会是怀璧有罪,所以隐瞒至今。 至于军制改革,则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乱世而准备。 此前大汉地方军制实乃是郡兵制,平日郡兵负责城池驻防与维护治安等等,战时再以虎符为印信,让临时统帅抽调郡兵以及招募青壮组成军队。 如此一来,地方部队的战斗力其实也是相当有限的。 而此刻李基则是提出了一个筹备多年的“军户制”,这是基于屯田制要再进一步的制度。 或许,在不少人看来“军户制”后来似乎成为了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明朝中后期“军户制”亦是导致明军战斗力孱弱无比。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明初期间,“军户制”让明朝拥有着极其强盛的军力,且大军出征无须损耗百姓一粒粟米。 只是由于明朝时期的军户地位低下,且后代难以脱离军籍,再加上贪污之事横行,吃空饷、克扣军粮、剥削军卒,这才导致了军户制反而成了拖垮明朝的原因之一。 李基眼下的打算,便是在各城周边置军户替代郡兵,主动提升军户地位与待遇。 在无有战事之时,军户除了耕种之外,定期轮流进行军事操练以及治安驻防。 而除了军户之外,一些主要将领还允其统领直属部曲以做精锐,以增强军队战斗力以及在紧急情况调遣精锐作战。 譬如,“白马义从”则是被划为由赵云所统领的直属部曲。 与之类似的,还有关羽从夷洲带回的三千刀斧夷军,以及将由张飞所统领的三千骑兵。 这一场会议,足足持续了五个时辰之久。 参会的每一人几乎都分配了大量任务,李基对于每个人的能力更是仿佛了如指掌一般,所做出的安排让这些人有种刚刚好塞满自己,又不至于超标的感觉。 很快,随着李基重新坐镇府衙,总览诸事,将此前会议上的任务一件件地亲自安排落实下去后。 几乎每个官吏都忙得有种头晕脑胀的感觉,根本就没有丝毫多余的心思去考虑什么争权夺利之事。 而积累了足足四五年底蕴的吴郡,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进行蜕变一般。 尤其是此前被李基从幽州与瀛洲带回的大量吴郡精锐士卒,则将成为推行军户制度的核心,且李基对他们在吴郡之内的地位进行宣扬与拔高。 在如今吴郡与会稽郡大量开垦了无数良田的情况下,这些军户都通过军功均被直接赏赐大量的钱粮良田。 一时,这却是在吴郡之中引发了大量平民主动申请转为军户的热潮。 且那些军户的田地荣耀俱维系于推行此策的刘备一人,这也无形之中将所有军户牢牢地与刘备绑在了一起,让那些军户成了与刘备荣辱与共的铁杆支持者。 贾诩将这些看在眼中,曾私下感叹有种看到一统六国的秦人们所奉行的军功爵制之感,李子坤此举之意义或不亚于商鞅于先秦之意义。 或许,其中也不乏些许世家感觉到此举或会侵害他们的利益,但在李基所带回的三万精锐以及大量军户的支持下,那些世家的些许反对之声根本就无足轻重。 刘备深耕养望了近五年之久的吴郡,一旦刘备坚持某事,也根本就不是区区世家就能够阻挠的。 而也就在吴郡迅速蜕变之际,一则最新的情报传回到了吴郡,让刘备的些许好心情再度随之一止。 【吕布杀害丁原,率并州军投于董卓麾下,董卓于九月一日废帝,拥立皇子刘协为帝,且毒杀何太后于永安宫,且禁止朝廷为何太后举丧。】 此消息一出,对于大汉仅剩不多的威望无异于致命的打击。 废帝杀后! 董卓所为,比之王莽有所之而无不及。 当即,刘备再无一丝犹豫,几乎是含着热泪连书三封信函分别传于幽州牧刘虞、荆州牧刘表以及益州牧刘焉。 …… 而也正值天下即将剧变之际,身在洛阳之中的曹操怀抱着决意身怀七星刀准备刺杀董卓,却终究事败,仓惶逃窜洛阳,往老家谯县而逃。 可在途径中牟县之时,饥渴难耐,曹操不得不乔装打扮入城饱腹之时,却是被守城士卒所擒。 只是中牟县县令陈宫钦佩于曹操刺董的大义之举,不仅没有将曹操送回洛阳交给董卓,反而趁着夜深人静之际,不惜弃官相救曹操一并东逃。 凭借着县令的身份,陈宫很是轻松就将曹操带离了中牟县,正准备乘着夜色快马远离,避免城中官吏察觉追杀而来之时。 曹操与陈宫所骑行于官道之上的快马骤然踩中的陷马坑,两人完全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跟着战马栽倒在地。 也幸好曹操久经军旅,武力亦是相当不凡。 陈宫虽为一文士,但亦是精于君子六艺,身体素质非凡。 只是,曹操借着月光看清战马所踩的明显故意布置的陷马坑之时,脸色猛然大变,下意识地拔剑对准陈宫,喝道。 “陈公台,曹某还以为汝乃义士也,为何诓骗于吾,还挖陷马坑于此地?” 陈宫被曹操有如惊弓之鸟的拔剑对准自己的举动一惊,顿感心中生出几分悲凉之余,解释道。 “孟德兄,吾若想杀你,只需在中牟县大牢之内安排一狱卒即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曹操闻言,也旋即是反应了过来是自己多疑了,但还不等开口与陈宫缓和一下关系,顿时就听到了数道破空声。 曹操本能地朝着一侧狼狈翻滚,三根羽箭直插刚刚曹操所在之处。 旋即,从官道左右两侧之中有着十余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朝着曹操与陈宫冲了出来。 第326章 杀那个矮的 这来势汹汹的十几个黑衣人,完全没有多费一丝口舌的意思,手中各自所持的利刃毫不犹豫就冲着曹操与陈宫劈砍了过去。 曹操与陈宫见状,心中可谓俱是一惊,连忙拔剑抵挡起来。 而曹操的武力或许远远比不上赵云、关羽等顶级武将,但无疑亦是善战之人,普通的二流武将未必就能胜过曹操。 再加上陈宫亦擅长击剑之技,相互掩护之下,那十几个黑衣人一时竟奈何不了曹操与陈宫。 就在这时,那一群黑衣人之中似是领头的一个,以着相当年轻的声线沉声道。 “别管那个高的,全力杀了那个矮的。” 此言一出,曹操原本就颇为阴沉的脸庞仿佛一瞬间拉长了不少。 身高! 无疑是曹操的痛! 甚至偶有传闻流出,作为大汉顶级名门望族的袁本初之所以喜欢时时与曹操为伴,就是为了借助曹操的五短身材衬托自身的英姿威仪。 这种种流传的恶言,让曹操对于自己的身高问题始终是颇为敏感。 只是,还不等曹操为之发怒,脸色就骤然一变。 在那领头的出声之后,那十几个黑衣人完全无视陈宫的掩护,几乎是以着以命换命的方式朝着曹操发起进攻。 死士?! 曹操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了这个想法,取而代之的就是满满的疑惑。 ‘为何会有死士在此处提前埋伏自己?’ ‘谁?!是谁知晓吾会行经此处?’ 多疑的性格让曹操下意识地再度怀疑起陈宫,但那十几个黑衣人疯狂的攻势,却是让曹操根本就无暇思考。 即便曹操的武力远胜这些黑衣人,但身无寸甲的情况下,容不得曹操有丝毫的失误,一旦被伤到了要害或阻碍行动的部位,那么下场唯死而已。 这猛烈的攻势仅仅只是持续了十余息,即便有着陈宫拼命掩护,曹操也顿生种不支之感,身上也多了好几处潺潺流血的伤口。 ‘吾命休矣!’ 这一刻,曹操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忿恨。 ‘大丈夫生于世,未立大业分毫,却要殒命于此?’ 也就在这时,原本那两匹踩中陷马坑的战马,其中一匹腿部关节俱碎,另一匹却是毫发无损似的缓缓站了起来。 顿时,曹操的脸上生出狂喜之色,明白眼下生路唯有借快马逃离这些黑衣人的包围。 陈宫亦是察觉到局势不妙,明白再如此下去曹操必会殒命于这些死士手中。 只是,战马仅有一匹,且这些黑衣人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曹操与陈宫二人同乘战马离去,必须有一人断后掩护,另一人才有借战马逃生的可能。 陈宫心中一狠,深感曹操乃是刺董义士,纵是舍了这一身,也要护着曹操杀将出去。 唯独让陈宫心中甚是遗憾的,便是自身亦常自诩为足智多谋之辈,为县令一位而蹉跎半生,今遇国之义士曹操正欲拜为明主行救国之事,不想却将死于一二死士手中。 然而,就在陈宫准备主动开口提议为曹操断后,让曹操速速骑乘快马逃离之时。 骤然,陈宫觉得原本掩护着曹操的后背被重重地推了一下! 这预料之外的变化,让陈宫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备,以至于整个人一个踉跄之下,径直朝着眼前黑衣人刺过来的利剑撞了过去。 也正是借着陈宫以身躯撞开的缺口,曹操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一个利落的翻身骑上了战马,催促着战马加快逃离。 而也就在曹操的身后,传来着陈宫既悲愤又不解的质问声。 “为何?!曹孟德!!!” “吾感汝乃大忠大义之人,不惜弃官救汝,汝为何要如此待我?!” 曹操原本趴在战马上的身躯略微一震,微微立了起来,然后也不回头,仅仅是满怀决意般开口道。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只是,几乎是随着曹操的话音落下那一瞬间,又是一根羽箭破空而来,直插入曹操的肩膀。 “啊!” 曹操本能地发出着一声痛呼声,加紧拍打着战马之余,整个人再度完全地趴在马背之上,避免还有暗箭伤人。 而以着战马的速度,不过是几个迈步之间便是驮着曹操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让还保持着举弓姿态的锦衣司刘京,眼中流露出满满的几分无奈。 若是换做是桃园众同期的几个擅射的兄弟替代自己,刚刚那一箭必能命中曹操要害。 可惜,刘京更擅长的是探听情报,射艺只能说是相当一般。 而就在这时,在中牟县方向的远处骤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哨声,令在场的锦衣司成员脸色俱是为之一变。 “紧急状况,快撤!” 刘京的声音刚刚发出,一匹火红的战马在黑夜之中,宛如横空出世般自远处朝着这个方向一掠而至。 而刘京以着眼角的余光,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吕布?!”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这几乎吓得刘京全身瞬间冒出冷汗,拼了命地朝着官道两侧的树林逃去。 作为负责洛阳周边情报收集的锦衣司千户,刘京再清楚不过吕布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而跨坐在赤兔马之上的吕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状况,目光扫视之间,寻找着曹操的身影。 对于那群四散而逃的黑衣人,吕布随手将几个身高偏矮的黑衣人当场斩杀,其余的蝼蚁则完全没有一个个追上去碾死的意思。 随后,吕布逐一将那几个斩杀的黑衣人遮掩脸庞的面巾挑开,发现面巾之下的面孔俱不是曹操。 这让奉了暴怒的董卓之令,沿途追杀曹操的吕布眉头不禁地为之一皱。 旋即,就在吕布以为此处不过是一寻常的劫杀之事,翻身准备重新骑着赤兔马追杀曹操之时,这才注意到了躺在官道上那个文士装扮的陈宫似乎还有几口气。 当即,吕布骑着赤兔马走到陈宫的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宫,问道。 “汝可知通缉犯人曹操去向?” 而胸口中了一刀,意识都开始不受控制开始变得模糊的陈宫,勉强睁开着眼睛,模糊的视线看不太清吕布的样子。 然而,此刻心中对于曹操的恨意已然达到了极点的陈宫,硬是强撑着一口气,开口道。 “我与曹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救我,我……” 眼看着陈宫还没有说完就彻底昏厥了过去,吕布那一双似是要入鬟一般的宝剑眉微微一拧,思索了一阵后,直接自马背上将躺在地上的陈宫提了起来。 随后,吕布调转马头,朝着身后不远的中牟县而去。 …… 而当伏杀曹操失败的结果,传递到李基的手中之时,让李基不免得颇为遗憾。 不过,这本也就是李基的一次尝试。 莫要看似是刺杀一诸侯容易,实则正常情况普通人就连接触对方都是极难的事情,更别说是携带凶器靠近。 除此之外,难以确定身居高位者的行踪,同样也是一大难题。 而曹操刺董之后,反倒将会是曹操一生之中最为落魄狼狈的时期,被迫从洛阳孤身一路潜逃返回家乡谯县。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想具体找到潜逃的曹操位置很难,但是中牟县县令陈宫却是不难找。 因此,李基所下的命令便是让刘京率领人手在中牟县附近守株待兔,若是曹操如原轨迹记载那样在中牟县与陈宫相遇,那么这将会是伏杀曹操最好的机会。 只是,李基在洛阳周边所能调动的力量着实有限,弓弩、甲胄之类的俱都没有。 即便李基临时想起此节,全力调动人手,但是仓促之间,负责洛阳周边力量薄弱的锦衣司千户刘京也只能调动到十余个心腹人手行事。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你吗?” “还有疑似是吕布将重伤的陈宫给带走了?” 李基看着情报之中所提及的其他细节,微微拧着眉地思索了起来。 对于曹操此人,李基的评价唯有“枭雄”二字,雄才大略之余,性格多疑心狠,未来或是刘备的一大敌。 不能早早借机除掉,实在可惜。 即便……这种手段称不上光彩就是了。 不过,李基着实有些疑惑,那便是曹操逃亡之前还是一个敢怀揣宝刀,以身伺贼,伺机刺董的大义之士。 为何在事败逃亡后,却是在如此极短的时间内,心性骤然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莫非,其中还发生了什么锦衣司所不知道的隐秘细节? 又或者,在刺董之时还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曲折过程,以至于曹操的心性产生了如此颠覆般的扭曲与转变。 只可惜锦衣司绝非是万能的,李基纵使颇有些好奇,随意猜测一番,却也是无从证实。 反倒是吕布带走了陈宫这一则情报,让李基略有些在意,指示锦衣司在洛阳的情报网多加留意一下后续变化。 吕布纵使武勇天下无双,但智力始终会是他的短板和硬伤。 所以在李基看来,吕布的存在或是个麻烦,但却始终不至于到棘手的程度,可假如给吕布装上了一个时时使用的外置大脑,那反而会多出不少变数。 第327章 诸侯会盟 而对于如今风起云涌的整个大汉而言,“刺董义士”曹操在逃亡过程之中遇到死士伏杀,根本就不足以引起任何的波澜。 相反,在曹操挟刀试图刺杀董卓之后,董卓反倒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就算掌控了洛阳,掌控了朝廷,掌控了天子,同样也不足以服人心。 为此,董卓以着朝廷的名义对名望之士开始了大肆封赏,韩馥、袁绍、袁术、孔融等等俱是封为各方刺史郡守不说,更是大肆为灵帝刘宏期间遭到迫害的党人或名士大儒平反,以图获得各方支持。 其中,如今身居吴郡的蔡邕、卢植亦在其中,俱是有诏书送至吴郡,请蔡邕与卢植入朝为官。 若是原轨迹之中的蔡邕,身居吴会之地流放多年,朝不保夕,全凭各方士人资助得以度日,还可能会心怀感激地入朝为官。 可如今仁德书院的建立已然成了蔡邕毕生心血所在,又如何可能会入朝为官? 至于卢植,对于董卓的任命更是嗤之以鼻,甚至指着前来宣读圣旨的宦官怒骂道。 “汝乃天子之犬?亦或是董贼之犬?” 只是,蔡邕与卢植会拒绝,并不代表其余人就会拒绝这名义上来自于大汉朝廷的封赏。 荀爽、韩容、陈纪等名士纷纷入朝为官,袁绍、袁术、韩馥、刘岱、孔、张邈等人亦是各自担任各地空缺的刺史、郡守等职务。 对此,李基不得不感叹董卓蠢不可及! 此举非但不会让董卓获得袁绍等人支持,反而是进一步加剧了地方上割据,且让袁绍等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割据一方,积蓄实力。 不过,当李基细细思索着如今的洛阳局势之时,发现或许这并非完全是董卓所为,与如今名义上的三公太傅袁隗或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董卓原本就是借了袁氏所起的势,即便董卓率兵入洛,让袁氏彻底掌控不了董卓,但袁隗依然能够稳坐三公太傅之位。 且董卓如何懂得治理朝政? 自然,朝政之事实则多数仍然还是袁隗所操持。 以着过去的情份以及太傅袁隗的精明程度,恐怕董卓往往根本不知此举深意,还以为是袁氏愿服从于他的一种示好。 复杂! 毫无疑问,如今的洛阳局势可谓是复杂之极,看似是董卓一手掌控,实则多方势力亦是开始在其中暗自角力。 而也在风云变幻的局势之中,分别来自于扬州吴郡以及冀州渤海的书信,送到了刘虞的面前。 在府衙之内,刘虞看着面前一左一右的书信,微微闭目。 右侧的书信,乃是吴郡郡守刘备所写,言及之内容便是希望刘虞出面呵斥董卓乱政,废帝弑后,天地不容,然后号召各方宗亲诸侯起兵征讨董卓,以扶天子刘辩重坐帝位。 左侧的书信,则是渤海郡郡守袁绍所书,言及内容同样是痛斥董卓祸乱朝纲…… 然,袁绍所提出的却是当今天下刘协乃董卓所立伪帝,而是提出刘虞宿有德望,乃宗室最贤,已联合韩馥、孔等忠汉之士,愿拥立刘虞北面称帝,而后挥兵西政,诛杀董贼。 下一刻,刘虞拿起左侧袁绍的书信,重重地往着地面一砸,怒喝道。 “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吾等身怀汉恩,未能为国除贼已是耻辱,安敢言这般让国有二帝之言?” “老夫若行此事,岂非致使大汉东西而分乎?端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说罢,怒得颌下白须都抖了好一阵的刘虞,方才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然后拿起着刘备所书的书信,陷入到了久久的深思之中。 灵帝刘宏在位期间,刘虞便已是宗正,且不乏劝说刘宏励精图治之言。 只是,灵帝刘宏完全不听刘虞所言,这让刘虞无疑是心灰意冷的,甚至可以说以着刘虞的声望与地位前往幽州担任州牧,非是升迁,而是某种意义上的流放。 灵帝刘宏已然厌烦了刘虞,刘虞亦是深感无力劝说天子,不如前往一方保境安民,亦不算负了此生所沐汉恩。 而若是依刘备之言,刘虞无疑需要拿出毕生所积累的名声与威望…… ‘臣无力劝说先帝励精图治已退至幽州,如今先帝子嗣为董贼所控,臣若是再退,又能退至何处?’ 良久过后,刘虞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刘备书信所写之言,就恍若是最后一根稻草那般,压倒了刘虞心中的天平,让刘虞彻底下定了决心,然后取出一卷竹简书写起了起来。 其名为:《讨国贼檄文》。 而后,刘虞则是让府衙小吏迅速抄写《讨国贼檄文》,然后以自己的名义,遣人送至大汉各州郡之中。 刘虞所书檄文经过之处,无疑是引发了一片惊涛骇浪,甚至看得已逃回谯县之中准备研究矫诏的曹操,良久方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与曹操所拟准备号召各方诸侯联合讨董的矫诏不同,矫诏本质上就是遮羞布以及借口。 人人都知曹操不可能得到天子密诏,但各怀野心的各方诸侯却能装傻充愣,将矫诏当密诏开始联合讨董。 而刘虞所书的檄文,可没有半分虚假,所代表的更是大汉宗亲这一群体对董卓的斥责。 从义理上完全扯下了董卓的遮羞布,将董卓所扶的刘协定义为伪帝,号召各方宗亲与诸侯进京勤王,重新扶立刘辩为帝。 而当这一檄文传至益州、荆州之时,原本早早就收到了刘备书信,却始终无动于衷的刘焉、刘表二人,神色均是大为变化。 刘虞斥董卓所扶的刘协为伪帝,这在某种意义上即代表如今大汉并无真正的皇帝。 而东汉皇帝多有绝嗣无后者,因此类似于刘虞这般的宗亲掌握着极大的权力,往往能商定该选何方宗亲为帝。 先帝刘宏,本就是在恒帝刘志驾崩了之后,由外戚窦武与宗亲刘从河间国一众汉室宗亲之中选了世袭解渎亭侯的刘宏为天子。 因此,这在某种意义上无疑代表刘焉、刘表这一类汉室宗亲,也未必没有机会。 至于其余的地方诸侯们,即便不是汉室宗亲,也明白其中的好处之大。 一时间,几乎是群雄并起,纷纷奉行檄文,大量诸侯率兵朝着《讨国贼檄文》之中所定的结盟之地酸枣而去。 …… 各路诸侯距离酸枣距离各有不同,抵达时间自然也是各有差异。 由于曹操原本在逃回谯县后,就在陈留郡之中广募兵勇,训练士卒以图后计,再加上曹操的刺董之名,也让曹操的名声大振。 而曹操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与诸侯们交好,且宣扬名声的机会。 因此,在收到《讨国贼檄文》后,曹操便是主动地在酸枣开始建立营寨,以迎各方诸侯前来结盟。 每有一路诸侯抵达,曹操每必亲迎之,且辅以安营存粮。 而随着抵达酸枣的诸侯变多,也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得热闹起来,其中更是不乏诸侯之间的相互试探以及交好。 只是,刘虞的号召力显然并非原轨迹之中的曹操可比。 一路路诸侯不断抵达,所率兵马数量亦是各不相同。 多者有数万,少则只有一两千的也不在少数。 这让导致原本曹操提前所立的营寨变得相当拥挤不堪,甚至就算是以着曹操的能力调和四方,营寨之中各方势力的大小摩擦亦是不断。 而曹操仅有名声却无威望,根本就不足以服众,且曹操根本也不愿意当这么一个恶人。 直至袁绍率军抵达酸枣,被曹操迎入营寨之后,曹操当即便是面露苦色地朝着袁绍大吐苦水。 袁绍听闻此事,朗声道。 “阿瞒,这不过是小事耳,何至于如此苦恼?” “还请本初教我。”曹操答道。 威仪十足的袁绍颇有几分盟主的自觉,朗朗而道。 “此事易耳,此番响应太尉号召征讨董贼,乃是为大义而来,且董贼麾下有并州、凉州以及司隶三州精锐,甚是强悍。” “若是一般乌合之众,恐怕非但不能有所助力,反而会被一击而溃,坏了盟友的阵势。” “故以,为大计而虑,亦为了保全那些忠勇之士,宜筛选可入营寨结盟者为主力。”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喜意,然后又故意请教道。 “本初觉得如何筛选之?” “嗯……” 袁绍沉吟了一下,道。 “所率兵力过万者,可入营寨;不足一万者,便可在酸枣他处自行结营,而后待盟军西进讨贼之时,随行于后,以作援军声势即可。” 此言一出,曹操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几分,万万没想到袁绍所定的标准居然这么狠。 毕竟,曹操如今麾下亦没有一万兵马。 如此说来,第一个要被踢出营寨,彻底远离盟军中心的便是他曹孟德。 这让曹操不禁怀疑袁绍所提的这个条件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PS:过渡章节可太难写了,需要顾及描述各方动向与反应。 第328章 四世三公袁本初 “本初,这个要求会不会太高了些许?” 顿了顿,曹操自嘲地道了一句。“如此一来,不可入营寨者过多,便是连曹某如今麾下兵力亦不足万。” 而袁绍看上去,似乎还真是不小心忽略了曹操。 听闻曹操此言之时,袁绍脸上浮现出几分诧异,然后冲着曹操笑道。 “你个曹阿瞒莫非是无心为国效力?曹太尉可是巨富,只需多出些钱粮,阿瞒麾下兵力又何止万人?” 曹操心中颇为不悦,袁绍此言与其说自己的父亲曹嵩是巨富,所指的与说曹嵩乃是巨贪有何区别? 更何况,又岂是人人都可比四世三公的袁家底蕴? 董卓入京离洛前往冀州至今尚不足半年,袁绍不仅白得了一个郡守之位,还轻轻松松就拉了三万精兵前来酸枣,可想其底蕴之深厚程度。 不过曹操脸上没有表现丝毫异常,反而是自嘲着说道。 “吾父何来的巨富,好不容易捐了个太尉,也不足一年便已引咎辞官退隐,家中莫说是巨富了,此番招募勇壮之士只得勉强五千已让家中可谓徒剩四壁也。” “阿瞒何不早说?吾与阿瞒乃挚友也,阿瞒若是缺钱少粮,只要你开口,吾又岂会坐视不理?” 袁绍如此道了一句,转而开口道。“不过既然阿瞒状况如此,那便定为率兵五千者方可入营寨吧……” 顿了顿,如今名声正隆,且知此番会盟真正的召集者刘虞不会亲至酸枣,已是很自觉地把自己当成盟主不二人选的袁绍,颇有几分自得地开口道。 “不过此些小事,还是需劳烦阿瞒来多加协调,可勿要闹出什么冲突。” “为国讨贼,理所应当。” 曹操应了一句,然后又关心叙旧了两句后,这才退离袁绍所居的营帐。 而在曹操离开之后,许攸与郭图方才自营帐后方走了进来朝着袁绍行礼。 袁绍此前那威仪之余又有几分纨绔的神色,此刻亦是一收,流露出平易近人之态,道。 “子远、公则无须多礼,请落座。” 在许攸与郭图一脸敬色地落座后,郭图便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主公,那曹操用心恐有不良,此举看似是向主公请教,实则乃是希望主公当一当拒绝小诸侯入内的恶人,请主公明鉴。” 袁绍一手捻着自己的胡子,一脸轻蔑之色地开口道。 “阿瞒之心,吾自然知之。不过此事或会得罪些许小诸侯之余,却也能确立吾在盟军之中的权威。” 听闻袁绍此言,许攸与郭图心中了然,明白袁绍真正担忧之人便是袁术。 在关东世家之中,如今无疑是以四世三公的袁氏为最。 只是袁氏却是有着袁绍、袁术两位继承人,这也就导致了袁绍、袁术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断。 因此,在此番会盟确认了幽州牧刘虞不会亲至后,盟主一位无疑最有可能从袁绍、袁术二人之中产生。 故以,即便袁绍心中了然曹操的目的,随口地挤兑敲打了一下曹操是个宦官与贪官之后,也便是答应了下来,允许曹操以袁氏名义让一些兵少将寡的小诸侯在他处自行结营。 许攸闻言,则是恰时地接话,道。 “主公所虑可谓是一片公心,那董贼麾下兵精将广又得了猛将吕布相助,那些领兵不过千余者的小诸侯恐怕经不起吕布的一次冲杀便会溃败。” “如此一来,除了只会让那些小诸侯徒添伤亡之外,还会使大军有被溃兵冲乱阵势之危,想必那些小诸侯知悉主公用心,亦是会万分谅解且对主公感激不尽。” 郭图忍不住暗暗地撇了一眼许攸,心中对许攸暗恨。 这些……可都是郭图正准备说的词,愣是给许攸给抢了先。 而被许攸如此吹捧,袁绍脸上倒也未见得色,反而面露几分忧虑地开口道。 “此番有幽州牧号召宗亲诸侯讨董,声势浩大,但董贼占有雄关,又有吕布相助,欲破董贼可谓是极难也,二位可有良策?” 问及这一点,许攸与郭图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 如今的董卓麾下的兵力无疑只能用“恐怖”二字来形容,除了原本董卓麾下的凉州精兵外,又鲸吞了并州精锐以及司隶精锐。 须知,近几年间大汉战事便是在凉、并、幽三州,因此凉州、并州以及司隶之兵可谓是年年作战,战力与寻常郡兵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而吕布之勇,袁绍、许攸、郭图亦是曾在洛阳亲眼可见,几近非人的程度。 因此,袁绍此番领了精兵三万前来酸枣会盟,却特意没有带上麾下猛将颜良、文丑,便是深知颜良文丑绝非吕布对手。 就算颜良、文丑并肩上去挑战吕布也是白给,那不如不带,让其余诸侯麾下将领去抵挡吕布,免得折损了这两员猛将真正伤了自家的底蕴。 好一会过后,感受着袁绍那依然不时投过的问询目光,郭图只得硬着头皮地开口道。 “主公,依吾之见,由主公担任盟主统领群雄,汇聚兵力,步步为营,那董贼麾下兵将再勇,又岂能与整个天下相抗?” 只是,郭图一时说话有些激动,嘴巴张得大了些许,却是将口中缺失的那几枚牙齿地显露了出来,这让原本郭图颇为激昂的话语在声音明显漏风,反倒是平添了几分喜感。 幸得袁绍久经世家子教育二十余载,自然不会管理不住自己的笑意,以免伤了郭图的自尊心,反倒是寒了郭图这一位心腹幕僚的心。 不过,看着郭图那缺少的牙齿,倒是让袁绍想起了一号人物,开口道。 “此番会盟,不知那国士李基是否会至此处?世人多有言:当世之最武论吕布,智言李基。不知若是那国士李基,是否会有妙策可破董贼。” 此言一出,许攸与郭图的脸色几乎是高度一致地显得颇为难看。 这个名字,几乎已成了许攸与郭图的梦魇所在,对于自家主公如此吹捧李基,更是让许攸和郭图有种爱人变了心的感觉。 “主公,传闻那李基在助幽州破乌桓后,便遵护倭将军刘备之命率军远渡瀛洲探查倭国之事,已有一两年未有音讯,莫说其可能已经葬身大海……” 顿了顿,忍不住将心里对李基的诅咒说了出来的郭图,语气一转,接着道。 “就算李基及时返回中原,其对董贼之事知之不详,更不知吕布之勇何等惊人,又能提出什么有用之策?” 这一次,许攸难得没有反驳挤兑郭图,反而也是顺着开口道。 “主公,吾倒是听闻过一二条传闻,言及李基已然返回吴郡。” “只是吴郡距离酸枣何止千里之遥?恐怕吴郡郡守刘备便是有心报国,也是难以赶到酸枣会盟,那李基便是有智,恐怕也难以为盟军所用。” 袁绍略微叹息了一声,道。 “这倒是可惜,吾闻国士之名多矣,知其与二位俱是当世难得的智谋之士,却是始终未曾有缘亲自一见,实乃憾事也。” 如果说,一开始袁绍对于李基还是不以为然,但随着郭图与许攸相继在李基手中吃瘪,袁绍对于李基的关注不可避免地增多。 而李基将吴郡治理得蒸蒸日上不提,更重要的是之前协助幽州大破乌桓一战,彻底奠定了“国士”之名。 种种事迹不仅可见李基军政谋皆非常人可比,还被刘虞多次公开称赞人品无可挑剔! 可以说,李基如今被世人公认为“国士”以及文士第一,在大汉之中德高望重的刘虞的推崇备至可谓是功不可没。 而如此全才,野心极大的袁绍又如何会不看重? 尽管袁绍不忘言语之中间接安抚郭图、许攸,但若是李基愿投于麾下效力,袁绍几乎会毫不犹豫地以“谋主”之位托之。 至于李基与许攸、郭图之间那小小的矛盾,袁绍自然不会介意,深知李基如此能人,也必然能够调和下属之间的冲突。 只可惜,袁绍也不得不承认许攸说得有几分道理。 吴郡位于江东之地,远离中原,欲要率军赶至酸枣可不是什么轻松之事。 甚至若是信息传递迟滞些许,刘虞所书的《讨国贼檄文》说不准前不久才刚刚传到吴郡,吴郡又如何来得及参加此次会盟? 袁绍心中升起几分遗憾之余,略微在帐中休整过后,便是亲自动身到营寨之中与其余诸侯会面。 讨董之事,成或不成,在袁绍看来并非首要。 只要稍有眼光之人,俱能看出乱世已至! 在会盟期间试探清楚其余诸侯的虚实,然后拉拢能人,这才是袁绍眼中的首要之事。 而随着袁绍的到来,其余如今真正堪称割据一方的诸侯亦是开始纷纷抵达酸枣。 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冀州刺史韩馥、北平太守公孙瓒…… 这也让酸枣所聚集的兵力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日益壮大。 而尽管会盟一事全凭自愿,但需领军过五千者方才驻扎于酸枣大寨之内,即便驻扎于外的诸侯也可入内商议会盟之事,但无疑还是让诸侯们隐隐分为两个阶层。 可进驻大寨者,为大诸侯; 独自驻扎于周边者,为小诸侯。 第329章 都杀了! 而除了真正率军抵达酸枣的诸侯之外。 随着益州牧刘焉、荆州牧刘表以及西凉郡守马腾皆开始派来使者,言及由于地形所隔,不便亲自率军前来会盟,而将会引兵自其余方向与盟军夹击董卓后,更是让前来会盟的诸侯们士气为之一震。 如今董卓所控制的区域主要便是司隶与西安所在的三辅之地,随着刘焉、刘表、马腾来盟,几乎已然对董卓势力形成了一个实质性的包围圈。 胜利在望! 即便是原本对于此次会盟讨董之事,并没有怀抱着多少希望的袁绍,此刻亦是感觉董卓败亡在即。 不仅仅是前有关东诸侯,后亦有马腾、刘焉、刘表等断其退路。 如此一来,董卓所需要面临的便是首尾难顾之势,纵使麾下兵将再多,亦难以持久也。 这也让诸侯们骤然意识到一个事实,那便是大汉仍有人心之内,以至于德高望重的宗亲刘虞振臂一呼之时,兴起了宗亲诸侯讨董的浪潮。 随着刘焉、刘表、马腾分别遣来的使节尽数抵达酸枣,原本有些不急不缓地在酸枣驻军的诸侯们,士气振奋之下亦不再拖沓,选定七日之后为吉日正式歃血立盟,然后挥兵西讨董贼,扶刘辩复坐天子之位。 司隶之外的变化,身居洛阳之内董卓自然不会毫无所察。 一开始,董卓对于刘虞所发的《讨国贼檄文》还有些不以为然,只觉不过是一宗室老头的自娱自乐罢了。 然而,局势的变化却是完全出乎了董卓的预料。 刘虞的《讨国贼檄文》所过之处,诸侯奋起,天下群雄开始齐聚酸枣会盟,甚至待荆州、益州、凉州方面均有异动之时。 董卓彻底坐不住,就连往日夜夜必宿的龙床都没有去留宿,而是紧急召集麾下心腹之余,直接留在相国府过夜,待来日清晨便是早早与麾下文武召开会议商议应对之策。 而曾经李基在冀州所见董卓之时混身脂包肌,显得颇为圆润憨态的体态相比,此刻的董卓坐在主位之上却是满满的一大坨,且怒气横生之下,更显得面相尽是凶狠暴虐。 即便此刻坐在董卓下方的将领不乏久经战场的西凉悍将,却也是摄于董卓凶威,不敢直视之。 “天下诸侯受吾恩惠而得官职者,不计其数,然……尽是些狼心狗肺之徒,不,比狗尚且不如,吃了咱的肉,居然还敢反咬咱一口,端是可恨之极!!!” 董卓怒气勃发地发泄着,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着,却没有一丝可笑的感觉,反而凸显得董卓的凶相更甚。 “文优,如今不仅东有关东诸侯联军,后方亦有刘焉、刘表、马腾之流威胁三辅之地,当下可有法子能解此患?” 坐在董卓下首处,与吕布相对而坐于文官之首的李儒,干瘦的脸上流露着浓浓的疲乏之色,轻咳了数声过后,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董卓所说,道。 “相国,吾适才没有听清,还请相国复说一遍。” 若是换做是旁人,董卓早就将人拉出去剁成肉馅喂狗了。 而李儒除了是董卓的心腹谋主外,更是自家女婿,乃是真正的自己人。 对于自家人,董卓向来是颇为宽容的,且入洛以来,朝政与军中诸多繁琐之事,不放心外人的董卓,几乎是尽数交给李儒进行操办维系。 再兼之李儒的身体向来算不上好,所负责的事务又是相当繁重,故以董卓对李儒可谓是宽容,强忍着原本心头的怒气,又说明了一遍眼下的状况。 等董卓说完如今前有关东诸侯联军,后有刘焉、刘表、马腾威胁三辅之地时。 李儒整个人几乎是瞪大着眼睛,激动之下原本就满是菜色的脸庞顿生了几分嫣红,张口想说什么之时,却是止不住地又咳嗽出声。 这让原本就暴躁之极的董卓,此刻亦是有了几分不耐,开口道。 “既然文优身体不适,那便先行下去歇息吧,咱稍后命人从宫中多取些大补之物送去文优府上,好生补一补。” “且慢!” 此刻心乱如麻,知董卓即将大祸临头的李儒哪里愿意下去歇息? 若是如此任由着局势发展,恐怕整个董卓势力都能彻底到地下去歇息了! “相国,如今已是岌岌可危之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如何还是歇息的时刻?”李儒急声道。 只是与李儒那焦虑之极的态度不同,在场的将领大多都是一副对即将到来的大战面露兴奋。 其中作为董卓麾下宿将的李,不以为然地率先反驳道。 “军师,此言……重了吧?关东诸侯不过一群反复之徒,便是聚在一起,亦不过是各怀鬼胎。” “再者,我军有汜水、虎牢等雄关阻隔关东诸侯,只需遣一将坚守之,纵使关东诸侯有百万雄军又能奈我何?” “至于刘焉、刘表、马腾之流威胁三辅之地,亦是难成气候!以相国麾下西凉铁骑之雄壮,刘焉、刘表、马腾那等,若是敢进犯之……” 说到这里之时,久经战阵的李冷笑了一声,自信地大手一挥,道。 “只要相国允我两万西凉铁骑,我定叫刘焉、刘表、马腾之流在三辅之地有来无回。” 此言一出,在场的不少西凉悍将脸上均不自觉地面露自傲之色。 这也不怪这些西凉悍将自傲,此前让灵帝刘宏大为头疼的西羌之乱,实则只是凉州的一部分势力罢了。 驻守司隶的朝廷精锐难以野战正面抵挡西羌,不得不以董卓为将广招西凉勇士组建大军,这让渐渐地遏制住了西羌之乱。 如此足可见西凉之强,更是让董卓所率领的精锐渐有了西凉铁骑之名,威震天下。 而除了西凉铁骑之外,董卓又鲸吞了丁原麾下的并州骑兵以及原本驻守司隶的朝廷精锐。 可以说当世有数的凉州、并州、幽州、司隶四州雄军,董卓已独占其三,可见军势之强足以傲视天下。 而在李开口之后,如今作为董卓麾下并州军代表的吕布,亦是拱手开口道。 “父亲勿虑,关外诸侯布视之如草芥,愿提并州虎狼之师,尽斩其首,悬于都门,警示世人,教关东莫有敢对父亲反复之徒。” 只是吕布的话音刚落,坐在下方一雄壮如虎,身长九尺之人站了起来,高声道。 “割鸡焉用牛刀?不劳温侯亲往,吾华雄斩那关东诸侯首级亦如探囊取物耳!” 眼看着麾下将领接二连三地主动请战,董卓原本暴躁愤怒的心态顿时缓解了许多,大笑着开口道。 “有诸将奋勇争先,区区关东诸侯,咱何忧之有?” 只是与董卓的乐观不同,李儒依然紧皱着眉头,深知此事绝非如此简单便能解决的。 在自己每日为董卓军中以及朝政之事焦头烂额,无暇他顾之时,不知是何人居然将天下诸侯都尽数串联了起来。 关东诸侯暂且不提,李儒一直都深知以着袁绍为首的关东世家始终怀有异心,但刘焉、刘表方是威胁后方的大患所在,让董卓退路被威胁。 一旦三辅之地被攻破,那么董卓即便牢牢坚守司隶各处雄关,亦是被死死困于其中,与冢中枯骨何异? 只是,不等李儒深思方方面面的关联,疲乏之极的脑袋便是升起阵阵晕眩虚弱之感,咳嗽之声亦是止不住地从喉咙发出。 这让董卓看着李儒的视线,反倒是升起了几分心疼。 说到底李儒才是真正的自家人,且董卓能鲸吞司隶精锐与并州军而内部始终保持稳定,其中大半原因都是有着李儒这个大管家在全力维系。 “文优,汝身体若有不适,还是先行下去歇息就是了,咱麾下有猛将无数,精兵亦是冠绝天下,那关东诸侯敢生反复,那便与他们做过一场便是了。” 此刻,董卓亦是升起了几分未完全被酒色掏空的豪气,脸上涌现出几分曾经冲杀在前的那个西凉悍将的风采。 “相国,此事绝非一味武勇所能解决,关键在于我军也被天下群雄所围困于司隶与三辅之地,进退两难,首尾难顾……” 深知董卓性格急躁的李儒来不及深思,稍加思虑后,强撑着开口道。 “为今之计,必先设法瓦解群雄联合之势,否则我军纵是能胜得了一时,却也是胜不了一世,必葬于关东诸侯之手。” “那文优以为如何?”董卓皱着眉地问道。 李儒凝眉一思,然后想起了此前董卓提及的《讨国贼檄文》,取过迅速地扫过一眼后,沉声道。 “既然诸侯乃是以扶刘辩复位为由进犯司隶,那干脆便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刘辩小儿给毒杀了,断了关东诸侯联合的借口。” 毒杀刘辩?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部分西凉悍将心中都不免有些突突。 虽说如今董卓已经完全坐在汉室头顶上为所欲为,夜宿龙床,毒杀太后,淫掠公主妃子等等都已经做了,但刘辩不管如何说都是灵帝嫡子,又曾是天子。 毒杀天子,其中意义可是截然不同。 而董卓几乎仅仅是思索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地开口道。 “仅仅只是一个刘辩小儿的性命想来是不够威慑关东诸侯,朝中尚有不少与那些关东诸侯联系紧密之徒,这一次尽数都除个干干净净,也好教那些反复之徒知晓叛了咱的代价。” 提及此事,李儒反倒是有些犹豫了起来,提醒道。“相国,若如此论来,第一个可便是太傅袁隗,若是杀了,与袁氏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董卓冷笑着开口道。 “咱如今看透了那些关东世家的心性,都杀了!唯有杀到他们害怕,方能教他们真正匍匐在咱的脚下。” …… 而对于洛阳变故,身处于酸枣的袁绍自然还是一无所知。 完全不知道董卓这一个曾经的袁氏门下故吏,居然真的敢对如此辅助朝中大小事务运转的袁隗斩下屠刀,甚至将洛阳之内的袁氏满门都杀得干干净净。 因此,袁绍正暗怀兴奋地准备着结盟仪式,等待着明日正式的结盟之日到来。 而与此同时,与刘备同乘于战车之上的李基正眺望着远处,又看着地图辨认行进方位。 “子坤,距离酸枣尚有多久路程?”刘备问道。 李基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方位,温润如玉地答道。 “不急,今日黄昏之前便能抵达酸枣。” 第330章 兵力不足恐惧症? “快到了啊,届时与天下英豪共图大事,定可讨灭董贼!” 一身戎装的刘备闻言,忍不住在战车上站了起来,眺望着远处,希望能够看到盟军汇聚之处。 只是与刘备对于抵达会盟地点的期待不同,李基将手中的地图收了起来之余,目光却是忍不住往着战车之后的大军扫去。 这一辆矗立着“刘”字大纛的战车左右是关羽所率领的三千刀斧夷军所护卫,再后方则是足足一万精锐步卒正列阵而行,眼神锐利,杀意凛然。 除此之外,大军左右则是赵云与张飞各自率领的三千骑兵缓缓而行,以作侧翼随时掩护或出击。 其中,李基相对陌生的,便是关羽所率领的刀斧夷军。 这乃是关羽坐镇夷洲期间,自汉人、山越、夷人之中挑选了大量健卒依据着曾经在富春山与山越作战的经验,历经了两三年的时间所训练而成的亲军。 一手持着夷洲夷民所编制的特殊夷藤盾,这种盾牌轻便之余还尤为坚韧,面对利器劈砍刺击的抵挡效果都极强,就是对钝物防御相对弱小,且尤怕火烧。 而除了夷藤盾之外,这种刀斧夷军身上还会携带着一把铁斧与朴刀进行近身劈砍,以及三把小石斧进行中程投掷。 对于这一支关羽所训练而出的刀斧夷军在平原战场上所能发挥的效果,李基尚且不太确定。 不过若是山林地形作战,又或者是城内难以摆出阵型的巷战,这刀斧夷军的杀伤力定然相当不凡。 在夏侯博需要留在吴郡维系锦衣司运转的情况下,如今则是由这一支刀斧夷军充当刘备与李基的亲卫。 ‘此大军,可谓雄壮矣……’ ‘除了董卓之外,此刻天下恐怕再难有如此多精锐兵卒的诸侯!’ 而就在李基心中由衷地发出着如此感叹之时,刘备忽然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子坤,你说仅仅带两万兵马,兵力上会不会显得有些不足?” 李基忍不住扭头诧异地看了刘备一眼。 两万……有些不足? 主公,你什么时候患上的兵力不足恐惧症? 与原轨迹之中当个光杆司令的刘备仅仅带着两个义弟就跑来会盟相比,两万……大体已经够了吧? 再者,这可是两万精锐,正面野战就算是面对四万郡兵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做到击而溃之。 只是李基那略微怪异的眼神,却是让刘备有些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问道。 “子坤,可是有甚问题。” “主公,此番我等乃是前去会盟讨董,两万大军已然足够了。”李基答道。 刘备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出着心中的想法,道。 “备只是觉得大汉将倾,便有董卓如此国贼现世,名为相国,野心实则直指帝位!若不是以雷霆之势讨伐之,随着汉室威严日降,他日不知又将会有多少人胆敢称王称帝也。” “因此,其实备之所想的,乃是调集治下五万大军北上讨董,而不是仅仅只带两万人。” 说到最后之时,刘备看向李基的目光还多了几分眼巴巴的感觉,仿佛是希望能够得到李基的认可与应允。 对此,李基那温润儒雅的表情都忍不住略微抽了抽。 ‘就算如今是我李某人当家,但主公也不能这么财大气粗啊……’ 在完成了对刘备治下的军制改革,初见成效的地方便是在于所能调动的兵力之数几乎是瞬间暴涨。 军户之数,便代表着刘备所能随时调动的兵力之数。 在吴郡与会稽郡持续了近五年的流民安置下,两郡之地的人口数量已经突破了三百万之多,这个数字已经接近黄巾之乱前整个扬州的人口数量。 因此,即便是在留下一定的兵力守境的情况下,刘备治下如今轻轻松松就能调动超过五万的兵力是完全没问题的。 只是,且不说李基将大量兵力留在吴郡是另有用处,更重要的是,若是刘备以一郡之地领着五万精锐出来晃悠。 恐怕此番会盟心怀野心的关东诸侯,即刻便会将刘备视作仅次于董卓的威胁。 所以,该带多少兵力,所需要斟酌的不仅仅是讨董的问题,还需要考量盟军内部的反应。 而如今刘备再度重提此事,实乃是明白借着海船运兵的便利性,即便是再度从吴郡之中调动大军也尚且来得及。 “主公可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基低声地提醒了一句。 让依然沉浸在天下英豪齐聚讨伐国贼的感慨与激动之中的刘备,神色微微一顿,与李基那无言的默契,刘备瞬间就明白了李基所指。 “子坤是说,若是备所率兵马数量与精锐力压众诸侯,众诸侯很可能反而会不顾董贼先暗害于备?” “主公,乱世已至。” 李基悠悠地叹息了一声,提醒着刘备及时转变心态。 这不是可能,而是必然会先暗害自己人! 原轨迹之中的孙坚,便是没有及时转变心态,以为汉律尚存,以至于被后方的袁术断了军粮,险些全军覆灭。 此刻趁着这个机会,李基温声地开口道。 “主公,在前方会盟之地等着你的,并非俱是志同道合,一心只想复兴汉室者!” “其中绝不乏董贼之流,只是他们尚且没有董贼的机遇与兵力,方才会盟于此,图谋趁着讨董而捞取名望与利益罢了。” 此刻,刘备脸上原本所浮现的期待之色已然尽数收敛了下去,深思了一阵后,朝着李基拱手道。 “幸得子坤提醒,否则备大意未察之下,恐被他人所害亦是一无所知。” 李基谦逊地答道。“辅助主公,乃臣下之责,不敢言功也。” 旋即,刘备没有继续开口,而是微微拧着眉地坐了下来,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乱世……已至! 汉室衰败亦已成定局。 ‘如何复兴汉室,方才备如今所该虑该行之事……’ 刘备的眼中仅仅是闪过了一丝迷茫,取而代之的便是彻底的坚定。 良久后,刘备低声地询问道。 “既然如此,子坤认为抵达酸枣会盟之地后,备该如何行事?” 李基笑了笑,开口道。 “无他,引众诸侯之力讨董为首要之事,其次便是主公或不宜木秀于林,但却亦该广交四方诸侯,使主公之名闻达诸侯耳中。” “备有些虑于未能使众诸侯正眼相看也。”刘备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让李基一时居然分不清刘备此言是在谦逊还是在装,刘备身为汉室宗亲之余,还是手握两万精兵的一方郡守,又有仁德贤名传于中原四五年之久。 这可与原轨迹之中,那个仅是白身的落魄汉室宗亲刘备不同。 此刻手握重兵且仁德之名广传的汉室宗亲刘备不去鄙夷其余小诸侯,便已经算得上礼贤下士了,还需要担心其余不被其余诸侯正眼相看。 不过,李基打量着眼前依然还未到而立之年的刘备,骤然却是有些反应过来了。 说到底,刘备在五六年前依然还只是个织席贩履之徒,即便以郡守之位养气五六年,但终究还只是偏安一隅,未有机会真正与一众诸侯会晤,亦没有真正接触过当世顶级世家。 而仅仅是郡守一职,放眼整个大汉并不算起眼。 所以,刘备心有几分怀疑,反倒是正常。 以着通俗一点的话来说,那便是刘备窝在一角默默创业五六年,就未曾挪过窝参与过什么顶级会谈,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当世算是什么档次,暂时还分不清楚自己的地位。 只是李基看得却是相当的清楚,假如是在灵帝刘宏在位期间,除非刘备准备造反,否则麾下再如何兵精粮足,也只是个可以任人拿捏的小郡守。 可如今乱世已至,治下钱粮兵力才是地位的象征,就算刘备仅仅是个郡守也足以雄视四方。 李基略微沉吟了一阵,感觉与其直接向刘备说明,尚且不如让刘备自行去体会被两万精兵所簇拥的他是何等地位。 “主公可放心,此去会盟吾会时刻随行主公左右,主公只需依着想法与诸侯们交流便是了。” 顿时,刘备便感到心中平生出一股底气。 有李基在左右陪着为自己兜底,那情况自然是大不相同。 刘备或许有所怀疑自己的地位、名声与魅力,但对于李基反而是信心十足。 “若是如此,那备便无虑也。届时若是有甚差池之处,还请子坤及时提醒,为备查漏补缺。”刘备开口道。 李基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前方隐隐可见的黑点指去,道。 “主公,酸枣会盟之处已至。” 第331章 盟主之争 在刘备所率大军即将抵达酸枣会盟之地时,此刻曹操正在大营之中指挥士卒进行着明日会盟所用的高台。 当刘备大军靠近酸枣之时,自然也有安排在酸枣各处的斥候提前来报此事。 曹操听闻又有诸侯前来,且还率领着约两万之数的大军之时,整个人都略微一怔,连忙放下手中之事朝着营寨大门方向而去准备相迎。 两万之数,听起来似乎不多。 可这个数量在如今抵达酸枣的一众诸侯之中已然是名列前茅的程度,由不得曹操不重视。 而曹操一路朝着大门赶去之时,还在依据着斥候所报的大纛所书的“刘”字,在猜想着当世的刘姓诸侯尚有何人会率领着两万大军前来会盟。 直至,曹操看清了那立于战场之上,一身玄黑甲胄,颇显威仪气度的刘备之时,方才骤然反应了过来。 “玄德兄!” 曹操当即便是满怀笑容地迎了上去,此前双方曾在巨鹿所发生的矛盾就仿佛未曾出现过一般,一副热络欣喜的模样。 刘备下了战车,朝着曹操拱手回礼,开口道。“孟德兄,备远在吴郡亦闻汝刺董之事,不想孟德兄有如此孤勇,可叹就差些许便除了国贼也。” 对此被他人盛誉“刺董”之事,接待了一众诸侯的曹操早已是司空见惯,也跟着客套了一句。 “没想到玄德兄居然能从吴郡赶来,此间距离何止千里,可想玄德兄的报国除贼之心……” 骤然,曹操注意到了跟在刘备身后自战车上走了下来的李基,声音不自觉地一顿,目光也是本能地从刘备的身上越过,完全落在了李基的身上。 与过去十余岁的时候相比,如今李基已年过二十,整个人脸上再无一丝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温润的气度。 且李基整个人比之过去亦是长高了不少,修长体态更显风姿卓越。 注意到了曹操那几乎不加掩饰的灼热视线,李基抬眸与曹操对视到了一起,谦逊一笑,微微拱手行礼道。 “孟德兄,安否?” 顿时,曹操开口道。 “子坤,多年未见,今日重逢……” 只是,还不等曹操往着李基的方向多靠近几步,刘备便是往着侧面一挡,挡住了曹操看向李基的视线与去路之余,伸手抓住曹操的手腕,热情满满地说道。 “孟德兄,路途遥远,备今日方至酸枣,且时常有听闻士卒言及明日便是一众诸侯结盟之日,还请孟德兄多为备介绍介绍一番如今酸枣大营之内的状况才是。” 顿时,曹操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即便曹操从未掩饰想要挖走李基之心,但是当着刘备的面,显然是不太方便的。 此中之事,在曹操看来无疑与人妻交流有异曲同工之妙,暂且还需避一避刘备,方能有机会与李基深入交流。 “此乃自然。” 旋即,曹操暗中以着眼光余光看了李基一眼后,一边引着刘备率军进入酸枣大营之中安置,一边开口介绍着已经抵达酸枣的一众诸侯情况。 而李基始终保持着从容温润的笑容跟在刘备身后之余,则是细细地听着曹操所说。 此次的诸侯会盟,除了原轨迹之中没有参与的刘焉、刘表两大州牧外,在刘虞的号召之下,还有着大量的其余郡守亦是纷纷响应。 如今算是刚刚抵达的刘备,抵达酸枣参与会盟的诸侯数量已然达到了三十六镇之多。 不过这三十六镇诸侯之中,过半都只是率领了两三千郡兵,甚至有些乃是临时招募青壮便前来会盟,就连进入营寨之中驻扎的资格都没有。 在以着袁绍所划分的大小诸侯中,算上刘备倒是恰好有十八镇大诸侯,十八镇小诸侯之数。 “合以十八镇大诸侯,十八镇小诸侯之力,那董贼纵使再如何凶焰滔天,也是必死无疑!” 提及此事之时,曹操的眉眼之中不自觉地透露着几分兴奋之色。 而刘备听着响应汉室宗亲号召者如此之多,心中同样也是激动难当,明白人心仍在汉。 旋即,在曹操将刘备领到了营寨之中仅存的一处可安营之处后,也没有多留,而是与刘备拜别,又远远地朝着李基点头示意了一下后,也就识趣地准备先行离开。 毕竟刘备刚刚才领军抵达,一路舟车劳顿,还需要迅速安营处理一应琐碎小事,熟悉营寨,自然不会有时间与曹操闲谈。 不过,在离开之前,曹操无意中注意到了一个拿着竹简跟在李基身后似乎在汇报什么的年轻士子,莫名地让曹操忍不住多看一眼,心中亦是随之微动。 特别是看着李基与那个年轻士子站在一起的画面,曹操心中所涌起的是强烈将二人俱收入麾下的冲动。 在离开之前,曹操还特意向着刘备麾下一位什长询问:“那年轻士子是何许人也。” 而后,曹操方才怀揣着刚刚得到的答案离开了。 ‘颍川郭奉孝……’ 而刘备率领着两万大军抵达酸枣会盟之事,同样也是在极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营寨。 各个诸侯的反应亦是不一,譬如:袁术之轻蔑,袁绍之思索,公孙瓒之兴奋,孔融之好奇等等,各有不同。 不过,明日便是歃血会盟之日,再兼之刘备才刚刚抵达,一众即便有心上门拜访或试探的诸侯亦没有急于一时。 翌日清晨。 酸枣大营内外的大小诸侯们,几乎俱是早早起身,筹备着今日会盟大事。 而等昨夜与郭嘉处理着军中大小事务略迟了些许才入眠的李基起床,发现在刘备的大帐之内已然多了两位前来拜访的诸侯。 一位便是如今被封为奋武将军兼北平郡守的公孙瓒…… 而看到李基的到来,公孙瓒径直便是站了起来,以着幽燕汉子特有的豪迈风格直接用力拥抱了李基一下,感慨万分地说道。 “子坤,数年不见,某依然时时在脑中浮现汝运筹帷幄的风姿也。” “基亦是时时想念白马将军的豪勇。” 李基笑着回了一礼,称赞道。 尽管公孙瓒乃是奋武将军,但心中无疑更喜他人称他为“白马将军”,被李基如此称呼,无疑是让公孙瓒脸上不自觉地浮现着满满的喜意。 旋即,李基将目光投向着大帐内另一位诸侯,须发皆白,颇显老态之余,气质倒是内敛温和。 而这老者亦是在打量着李基,然后扭头朝着刘备开口道。 “国士之名,果然非虚,便是这等风姿便足以让世人钦佩。” “恭祖兄过誉了。” 刘备嘴角有些掩盖不住喜意地谦逊应了一句,然后向着李基介绍道。 “子坤,此乃徐州牧陶恭祖也,还不快快上前拜见?” 李基闻言,连忙上前见礼道。 “原来是陶公当前,基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何罪之有?老夫与玄德一见如故,乃是忘年之交,此次早早过来亦是为私交而至,而非公事也。” 陶谦应了一句,然后亲手将李基给搀扶了起来,温和地说道。 “老夫早有耳闻国士李子坤之名,今日得见,大慰余生,还望子坤今后也好生辅助玄德保境安民。” “基定时刻以陶公之言自勉。”李基谦虚地应着。 而后,刘备与陶谦、公孙瓒便是在帐中继续交谈了起来,尽管主要乃是为叙旧而来,但言语之间亦不乏相互讨论时局。 尤其是当下已至会盟之日,袁绍与袁术均有争夺盟主之心,譬如刘焉、刘表又没有亲率兵马而至,故以之前营寨之内盟主争夺便是在二袁之中产生,故以陶谦亦是来问刘备打算支持何人而来。 不过,在提及此事之时,公孙瓒却是带来了一个相当惊人的消息。 那便是公孙瓒乃是作为此次会盟的号召者刘虞代表而来的,且在临行之前刘虞曾交待公孙瓒: 【若刘备参与会盟,便推举刘备为盟主;若刘备不来会盟,再择威望与仁贤兼备者为盟主。】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陶谦有些惊住了,就连刘备都大感意外,完全没有料到刘虞居然会如此看重自己。 毕竟刘备与刘虞的实际交集不多,甚至二人从未真正会面。 双方最大的交集,除了津门港口已持续了两年的贸易外,便是李基此前率军助幽州大破乌桓了。 而反应过来的陶谦,依然颇为震惊地追问道。 “公孙将军,此言可是当真?汝可当真能代表刘公的态度否?” “那是自然,某还不屑假刘伯安之名作伪。” 公孙瓒一脸傲然地应了一句。 这让陶谦当场便陷入了深思之中,然后原本颇为浑浊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道。 “选玄德为盟主,似乎当真比那二袁要合适得多,且玄德有着汉室宗亲的身份与刘公的支持,作为此番会盟盟主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陶谦此言未必就没有着自己的私心。 陶谦本也只是寒门士子出身,与二袁那等世家子本就不是一路人。 相反,陶谦自任徐州州牧以来,便与刘备颇有私交,大有相见恨晚的忘年之交之感。 纵使用屁股来投票,陶谦在刘备与二袁之间选择,也下意识会选择坐在刘备这一边。 第332章 能与汉室刘姓相比? “某观那袁术不过无谋之辈,那袁绍亦是空有其表,如何能当天下英豪的盟主?” 公孙瓒神色语气之中,俱是流露着对二袁的鄙夷。 在公孙瓒这等边疆宿将看来,二袁俱都是些空有家世之人,坐席空谈尚可,如何有资格做关东诸侯盟主? 至于刘备,实则公孙瓒同样也不甚觉得刘备的能力、威望远胜自己。 不过,公孙瓒乃是个讲究义气之人。 既然刘虞支持刘备成为盟主,那么公孙瓒自然也是乐见其成,让自家兄弟当这个盟主总比二袁要强。 而被陶谦与公孙瓒均支持自己的态度一惊的刘备,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推托道。 “与恭祖相比,备威望远不如矣;与伯圭相比,备用兵亦是多有不足,如此焉有资格令诸侯心服?” 即便这一刻刘备心中对于公孙瓒与陶谦的提议怦然心动,但表面上无论如何都需要有所推辞,否则落入他人眼中,便会显得过于自傲。 纵使是刘备都万分清楚成为“盟主”的话,所带来的好处对于“复兴汉室”的大志有着极大的帮助,这是刘备根本就无法抗拒的诱惑。 陶谦与公孙瓒听着这种态度并不坚决的推辞之言,如何会不明白刘备的意思。 而陶谦与公孙瓒亦不是那种瞻前顾后之人,作为一方封疆大吏,心中有了决定后,当即便再次言明自身的态度,表明会全力支持刘备争取盟主之位。 随后,在陶谦与公孙瓒约定待至中午会盟之时声援刘备后,便先行告辞离去了。 等刘备将陶谦与公孙瓒亲送离开后,刘备领着李基返回到帐中,看着脸上似乎始终是波澜不惊之色的李基,问道。 “子坤对此似乎毫无讶色,莫非此事本就在子坤的预料之中?” “不敢言俱在预料之内,但亦知主公如今有争夺盟主之位的资格。” 李基一边笑着应了一句,一边则是抬手为刘备重新倒了一杯新茶。 刘备闻言,却知李基说的平淡,但必然在暗中已经筹谋许久,而不会是临时起意。 不过,刘备还是忍不住面露几分迟疑地开口道。 “只是备终究只能算是人微言轻,纵有刘公与陶公的支持,未必就能使群雄心服。” 顿了顿,刘备又接着说道。“若是提前些许时日抵达酸枣,让备能够逐一拜访各个诸侯,说不得还能再争取到一些诸侯发声支持。” “可惜,昨日黄昏方才抵达酸枣,今日中午群雄便要歃血会盟,便是有心再拜访其余诸侯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对于刘备的忧虑,李基却是不急不缓地品了一口茶,开口道。 “此次会盟发起者乃是幽州牧刘公,刘公的态度相当之重要。更何况相对比区区一个毫无功绩的世家子二袁,主公身为汉室宗亲率领群雄讨董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且说到底,何人会支持二袁?” “一群只知跟在袁氏门下摇旗呐喊的故吏罢了,主公即便早到酸枣,空口白牙,又如何会让那些故吏舍了门庭支持主公?” “因此,主公与其早到,不如现在这般恰逢其会抵达,如此更让世人知晓主公当上盟主并非有着私下利益交换,而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 听到李基说到这里,刘备骤然反应了过来,道。“所以,子坤是刻意控制着抵达酸枣的时间,恰好能在会盟前夕抵达的?” 对此,李基笑而不语。 世间恰好之事或多,但李基自然不会不去把握行军路线以及抵达酸枣的时间。 酸枣大营之中,锦衣司所布置的暗探也不在少数,知悉抵达酸枣的诸侯以及歃血为盟的日子再简单不过了。 而李基的反应,也是让刘备徒增了几分底气,明白李基如此安排必有准备。 只是,刘备依然有些不解地问道。 “子坤,如今酸枣会盟足足有三十六镇诸侯,除了恭祖与伯圭支持,其余诸侯若是不支持,备便是有心盟主之位亦是无用。” 在李基面前,刘备没有一丝隐藏心中所想。 盟主之位,统领群雄的名声,无疑将会为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定下一个基调,那便是谁人将有资格逐鹿中原的基调。 原轨迹之中,同为袁氏继承人的袁绍与袁术之间的际遇,对“盟主”之位所带来的好处便可见一斑。 虽说其中亦有着袁术本就不如袁绍的原因,但在袁绍之所以能吸引无数谋臣猛将争先相投,自诩麾下有“谋臣如雨,战将如云”的原因。 除却袁氏本身的名声外,“盟主”名声的加持也是至关重要。 至于袁术本身,由始自终投靠于其麾下之人始终寥寥无几。 如今渐渐有志于天下的刘备,自然也想要“盟主”之位。 而面对着刘备的忧虑,李基则是温声地宽慰道。 “主公,或四世三公袁氏的名声极大,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更是关东世家的执牛耳者。” “然,袁氏名声再大,焉能与汉室刘姓相比?” “而你,我的主公!如今你站在此酸枣大营之中所代表的便是汉室宗亲,人心在谁?只要你于会盟之时振臂一挥,自知谁人方有资格成为盟主!” 李基的声音是那般的温和,但愣是听得刘备心中平添几分豪气热血! 没错! 李基之言,何尝又不是刘备心中一直对“汉室宗亲”这个身份的骄傲来源! “四世三公”袁氏之名再如此响亮,又如何能与汉室宗亲相提并论? 大汉,乃是刘氏天子,还并非是袁氏取而代之,更不会被董氏一手遮天。 好一阵子方才平复了内心的刘备,朝着李基拱手道。 “为天下故,为大汉故,为汉室故,备当争一争这盟主之位。” “基,当竭力辅之。” 李基拱手应了一句。 只是,就当刘备以为李基将会为即将到来的会盟做出各种安排之时,李基却始终是无动于衷,仅仅是在帐中与刘备谈笑风生。 眼看着正午将至,即将到需要前往酸枣营寨中军大帐之中的刘备忍不住开口问道。 “子坤,那到了中军大帐之后,备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主公稳坐其中即可。” 李基笑着答道。 毕竟,华夏的政治传统向来都是由他人代为发言的,真正的主角从来都不会亲自下场像个小丑那样叫卖自己的。 那样除了会失格之外,只会让他人以为此人就连一二心腹,或代为发言的支持者都没有。 因此刘备抵达中军大帐需要做的仅有稳坐其中,展现属于汉室宗亲的气度即可。 旋即,刘备由关羽、张飞留守大营,则是带着李基与赵云前往中军大帐。 待刘备抵达中军大帐之时,帐中早已是人声鼎沸,各路诸侯均是各自带着二三心腹在帐中推杯换盏,相互交谈了起来。 “领扬州刺史兼吴郡郡守、护倭将军,中山靖王第十七世孙,汉室宗亲刘备刘玄德,至!” 随着帐外士卒报着的一串长长的前缀响起,帐中一众诸侯的动作均是为之一愣,然后目光朝着中军大帐大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身着戎装,腰配双剑,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双手过膝,一身气度温厚且不失威严的男子迈步而入。 而脸上不露喜怒怯懦分毫的刘备扫视一圈帐中,然后便朝着在场之人拱手而道。 “刘玄德,见过诸位英豪。” 这一刻,帐中因刘备的出现而吃惊的人不在少数,大多人心中所浮现的想法便是:此人便是仁德之名远扬的刘玄德?其貌不凡,气度惊人也。 由于刘备乃是昨日黄昏方至,所以在场的诸侯基本都没有什么机会提前接触刘备。 就在不少诸侯心中想着该以何等态度面对刘备之时,在中军大帐之中原本推杯换盏着的一众诸侯中已有数人起身朝着刘备靠了过去。 除了在一众诸侯之中份量极重的公孙瓒与陶谦之外。 作为刘焉与刘表的使者而至的刘璋、刘琦,均是亲自匆匆地走到刘备的面前以着晚辈的身份向着刘备行礼。 刘璋口称刘备为“兄”,刘琦则是称刘备为“叔父”。 这一幕,令在场的一众诸侯们颇为吃惊。 须知刘璋、刘琦作为益州、荆州的使者而来,且本身便是两位州牧之子,地位非凡,纵使前来酸枣仅仅是带着千余护卫,但却无人敢小觑刘璋、刘琦分毫,反而对他们可谓是恭敬有加。 只是,刘璋、刘琦两人对于其余小诸侯的态度,倒也称得上热情,但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刘备这般的重视,远远便亲自起身主动上前问好行礼。 这也让刘备在中军大帐一众诸侯心中的分量为之大变,不等刘备主动接触,其余大小诸侯也是接连上前与刘备攀谈。 而刘备对此心中略有惊讶,但表面上却是没有流露出分毫,反而在一众诸侯的包围之下依然长袖善舞,非但没有应对失措,反而让每个上前的诸侯都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期间,刘备忍不住悄然看了站在一角的李基一眼,想起抵达酸枣之前,自己还担心会不会被其余诸侯正眼相看。 第333章 当再设一席 而注意到刘备的视线,李基心有所感地回视了一瞬,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方才重新看向站在眼前的许攸、郭图。 “子远、公则,多年未见,安好否?” 郭图一脸高冷之色,完全没有张嘴回答李基的心思。 许攸则是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色,虚与委蛇地开口道。 “吾想念子坤可是想念得紧啊,听闻子坤远渡瀛洲,还以为今生再无机会与子坤相见矣。” 李基自袖中取出折扇打开,扇了扇凉风,笑道。 “哦?不想子远却是如此关心于我,实在是让我心中感动,这也不枉子远骤然在吴县失踪后,我还派人四处寻找了一下,生怕子远是被山越劫掠到山中去了。” 此言,令许攸面容隐隐有几分扭曲之感。 当年的钱塘江一战,许攸意识到情况不对,以仆人在外吸引他人注意之余,自己则只来得及带着一把佩剑就匆匆逃离。 只是,若是直接从会稽郡往北就必须要经过吴郡。 心虚之极的许攸,如何敢再入吴郡? 生怕一旦落在李基手中,那可就要遭老罪了。 而会稽郡往东又是一片汪洋大海,许攸惟一能够选择的路线就仅剩远避他人视线,深入会稽郡西侧深山,先远遁到丹阳郡,再行北上。 只是,即便许攸精通君子六艺,但孤身一人之下穿梭深山老林,那也可谓是险死还生。 最后以着暴瘦了一大圈为代价才幸运地横穿深山,然后在会稽郡借助一袁氏故吏的帮助才顺利地回到中原。 因此,在听到李基此言的第一瞬间,许攸就感觉李基这狗贼在暗示自己,且这让许攸再度回忆起在深山之中被各种不知名虫子爬到身上的恐惧感。 而对于许攸铁青着脸的神色变化,李基倒是始终保持着从容温润之色,且目光越过许攸落在了郭图的身上。 旋即,李基举盏向着郭图微微示意道。 “公则,今日乃是群雄相聚歃血会盟,而后挥师向西讨伐董贼的大喜之日,何故沉着一张脸,是因为不爱笑吗?” 郭图闻言,即便是嘴巴始终紧闭,依然发出着阵阵大牙研磨的声音,看着李基的眼神满是怨毒,然后才沉着声几乎不露齿地说道。 “为人设谋者,该时刻冷静沉稳,轻佻过度,只会容易犯错。” “原来如此。” 李基一副恍然大悟之色,然后又摇了摇头,拱手而道。 “看来吾不如公则多也,吾生来爱笑,且今日见主公得群雄礼遇,心中欣喜交加,更是难以安奈笑容,还请公则见谅。” 郭图的眼角狠狠地抽了抽,看着李基那一张俊脸以及显露在外的洁白牙齿,恨不得一颗颗地将那些牙齿都给卸下来。 而许攸看着郭图那一副黑得五彩缤纷的脸色,顿时觉得心情大好,也是跟着笑了起来,道。 “子坤所言极是,今天确是大喜之日,合该以笑颜相庆之。” 顿时,郭图的脸色几乎是彻底垮了下去,握着酒盏的骨关节都在隐隐发白,强忍着才没有当场拂袖远去。 盖因这一角所汇聚的,便是此番前来会盟的诸侯们所带的文士聚集之处。 纵使是离开,除非郭图直接离开中军大帐,否则只会显得颇为失礼。 而就在这时,一道似是公鸭嗓般的刺耳声音响起。 “吾久居蜀中亦知‘国士’之名,不想一见之下,那名扬天下的国士却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谁人不知颍川郭公则遭强人所害,以至牙齿有缺。国士如此公然嘲笑之,焉是君子所为?” 此言一出,且不说李基的反应如何,郭图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气度彻底崩盘,脸色一阵青紫,狠狠地撇了一眼如此公然嘲讽揭短的那个长相丑陋的士子,随后一拂袖直接离开。 只是那长相丑陋的士子似是毫无所觉乃是自己激怒的郭图,甚至于郭图拂袖离去,亦是他所挤兑而离去的。 如果说李基所言乃是暗喻,那么这长相丑陋的士子几乎就是在郭图的面前贴脸开大了。 即便有些不知郭图牙齿有失之人,被这个长相丑陋的士子如此公然开口在一众诸侯麾下文士面前宣扬一波,恐怕也将做到人尽皆知了。 而那长相丑陋的士子此刻却是冷笑了一声,继续冲着李基开口道。 “哼,颍川郭公则亦算有一二分急智之人,说不得会为此番讨董除贼有所帮助,如今却是被国士给挤兑离去,不知国士可有什么要说的?” 此刻,李基转身看着那长相丑陋且身材矮小的士子,一时竟分不清他是真的情商极低,还是故意在反串。 直至李基看着他依然在冲着自己怒目而视,李基才意识到这士子是当真的情商极低,丝毫不知他刚刚的发言对李基的杀伤力是一的话,那么郭图这一位真正受害者的杀伤力的一百。 旋即,李基亦不恼,态度温和地问道。 “在下陇西李基李子坤,敢问阁下何人?” 看着李基并不以自己相貌丑陋而鄙夷恶言,反而是主动行礼,这让这位长相丑陋的士子略微一怔,顿时对李基大为改观,连忙整理衣冠,这才一脸严肃地回礼,自我介绍道。 “吾为蜀郡张松张子乔。” 李基闻言,神色为之一动,然后朝着张松举杯相邀,道。 “原是蜀中名士张子乔,尝闻阁下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日得见实乃幸事也,基为适才的失礼之处自罚三杯,还请子乔勿怪。” 说罢,李基冲着张松连饮三杯,看得张松心中大为触动。 张松时时为己外表平庸而自卑不已,这让导致张松同对相貌丑陋之人心生同情,所以适才看到李基言语之中似有鄙夷郭图短缺之处,这才忍不住出言质问。 不想,同是相貌丑陋且名声不显的自己,却是被名扬天下的“国士”李基如此礼遇,这如何能不让张松心生感动不已。 “国士亦闻张松之名?”张松忍不住问道。 李基言辞真挚地开口道。 “当然,基身处吴郡之地,亦闻成都有一名士张子乔有过目不忘之能,所阅书籍,所见山川,皆能毫无错漏默写出来,实乃当世奇人也。” “不想松之陋名亦入了国士之耳,实在惭愧。” 张松表面上如此谦逊地说着,实际上只觉得心中平生激荡,感动不已,大有相逢知己之感,只觉得眼前的李基哪哪看着都是如此的完美。 至于适才郭图被李基暗中挤兑之事,必是那郭公则行了什么卑劣之事,方才会让国士忍不住出言敲打。 旋即,反应过来的张松不等李基开口,当即就直接拿过酒壶,顿顿顿地大喝了起来。 这让李基看着直凝眉,别人此刻举盏邀酒,大多是因为礼仪,可张松这般喝法,恐怕用不了一时三刻就会醉倒在地。 若是在宴席之上,李基自是不会多言,可此刻正值歃血为盟,若是张松借着醉意做了什么事,反倒会是一笑话。 当即,李基温声地提醒道。 “结盟之时将至,子乔不宜多饮,便是有意与基饮酒,今晚你我二人再畅饮亦是不迟。” 张松摆了摆手,直接将那一酒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方才大笑着开口道。 “无妨,无妨,松此番畅饮,实乃是能与国士如此交谈,便自觉足以浮一大白也。” 此言一出,周围一些与张松类似名声一般的士子,只觉得学到东西了。 先抑后扬! 通过痛批“国士”李基,吸引了“国士”李基的注意,而后再恭敬相待,如此便足以邀名,使名声大振。 以着如今李基的地位,已然到不需要他人吹捧的地步,反而是得到李基的一句称赞,便足以在他人面前自夸了。 就好比刚刚李基曾夸张松乃是有过目不忘之能的奇才,仅此一点,便足以让张松的名声大盛。 顿时,自觉在张松的身上受益匪浅的其余士子,正准备跃跃欲试地出言呵斥李基为何相逼张松饮酒赔罪,然后再用心用力地舔一波李基邀名之时。 “诸位,会盟吉时将至,还请各自各回位置。” 随着曹操高声道了一句,中军大帐之中正推杯换盏地交谈着的众人纷纷各归位置。 而大小诸侯的位置,亦是早早就在空间不大的中军大帐之中提前分配完毕。 十八位大诸侯分为两列,左右分席而坐; 再有十八位小诸侯,亦是左右分席而坐,只不过是坐在大诸侯的后方。 中军大帐虽大,但容纳三十六席已是相当勉强,因此诸侯们所带过来的心腹,只能与各自的主公共坐一席在身后站立。 适才李基虽然与一众士子在交谈,但却是注意到原本刘备的位置乃是在大诸侯一列的末席。 可随着刘备展现出了非凡的威望后,刘备之席位便悄然被挪到了前列,仅次于二袁与代表刘焉、刘表的二刘之下的席位,与公孙瓒相对而坐。 只是,就在李基施施然地站在刘备身后,静待正式会盟开始时,席中忽然响起了一句话。 “国士焉能无有一席之地?当为子坤先生再设一席!” 第334章 酸枣大舞台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扭头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只见站在刘璋身后站着的张松有些醉醺醺地开口说着,下巴也是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一副视在场一众诸侯如无物似的姿态。 这让李基忍不住微微扶额,明白这张松大体是醉了。 此乃诸侯会盟,李基又完全没有自立门户的心思,如今还是以着刘备麾下郡丞身份参与其中的,如何适合独列一席? 当即,李基朝着各方诸侯拱了拱手后,朝着张松的方向开口提醒道。 “子乔,汝醉矣。” “哼,吾未醉,乃是此言不得不发!” 顿了顿,张松开口就是一发地图炮,道。 “此乃天下英豪齐聚讨董之盟,所为乃图大汉安定之事,一些欺世盗名之流且能入席其中,子坤先生有不世之才,却只能站立,此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无疑是让一些诸侯眼神多了些羞怒与躲闪。 当真是人人都是一片公心为大汉,不惜倾尽钱粮而来讨董乎? 大多无非是为邀名而来罢了。 而眼看着帐中气氛渐渐不对,刘璋的眉头忍不住略微一皱,看向着身后的张松,对于张松这般冒然开口的行为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悦之色。 若不是张松一族在蜀郡地位不低,张松亦颇有才名。 而刘璋一直都听从着曾经李基的建议暗中不断拉拢蜀中世家,积蓄声望的刘璋有意借助张松的丑陋相貌以示礼贤下士,否则如何会特意将张松带在左右以示恩宠。 可张松这贸然举动,无疑会让刘璋成为众矢之的,或会以为张松此举乃是刘璋的示意。 就在刘璋准备出言呵斥张松之时,张松先一步凑到刘璋的耳边,低声急言。 “还请主公见谅,此前主公多次言及有意拉拢子坤先生乎?属下方才意识到此乃大好机会,故以来不及禀报便先行开口。” 此言一出,刘璋心中当即转怒为喜,觉得颇是在理。 且刘璋一时心中对于张松的形象大为改观,没想到这个时常被自己心中唾弃的丑陋之徒,胸襟倒是颇大,不嫉妒于自己对李基的看重,反而将此事记在心中之余,还懂得主动开口寻迹拉拢。 刘璋就是喜欢这种积极又主动…… ‘不错不错……’ 刘璋在内心暗自赞赏,表面则是对于张松的告罪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李基的方向微微示意。 相对于拥有天生被蛊惑圣体的刘璋外,在场不少诸侯亦是意识到这是个除了与李基结个善缘的机会之外,还是个离间刘备与李基之间关系的机会。 而就在张松以为说服了刘璋后还需要舌战郡雄,在李基面前充分展现自身的能力绝不仅是过目不忘,还有一副好口舌,继而得到李基的认可赏识,改换门庭互为同僚之时。 张松预料之中的那些羞愤的小诸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袁绍便是率先表态道。 “这位先生所言未尝没有几分道理,子坤先生于国有大败乌桓之功,又曾奉命远渡瀛洲,而今又为了一腔忠义而来此相聚讨董,于情于理,于德于行,皆可独列一座。”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侯脸色为之一愣的不在少数。 而原本就被张松暗讽了一句心中愠怒,与袁绍相对而坐的袁术闻言,向来就秉承着袁绍支持的便反对的心理,则是毫不犹豫地反讽道。 “呵!李基何人也?寒门出身,今尚且不过是一小小郡丞,如何有资格与列位同席?此事若是传出,岂非是让董贼嘲笑群雄无人,以至于让一郡丞单列一席。” 张松闻言,正想开口反驳,却不料曹操的举动比他还要快上一筹,起身开口道。 “公路,此言差矣。子坤先生早于两年前便被先帝赐昭亭侯,又封为辽东郡守,今虽还仅是郡丞,不过是心系中原董贼作乱,故以不忍见朝纲动乱而独善其身,方才至此罢了。” 而公孙瓒或不懂其中弯弯绕绕,但也是毫不犹豫地表态道。“不错,某亦支持子坤先生可独列一席。” 其余大小诸侯见状,眼看着袁绍、刘璋、曹操、公孙瓒等影响力颇大的诸侯纷纷表态,自然亦是不会不识趣地再出言反对。 即便袁术依然心中不忿,自觉与区区一文士同列实乃耻辱,却也是难阻大势。 眼看事情发展至此,本作为其中主角的李基反倒是没有什么开口的机会,只能也顺从众意接受了下来。 不过在军士搬来一张新的桌案之时,李基却是决意将此桌案置于刘备右后侧而坐,不与刘备同列。 或许,李基深知这种小小的离间挑拨,并不会对刘备产生任何的效果。 只是李基从不会越了臣下本份,有些事只会有零次与无数次的区别。 而李基的这一举动,让在座的不少诸侯对于李基的好感亦可谓是随之大增,不仅仅是李基刻意将所列之席往后半分,更重要的是李基所表现的忠义,罕有不为之欣赏之人。 无论是暴虐残忍如董卓,亦或者是多疑奸诈似曹操,即便他们自身视忠义如厕纸,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欣赏忠义之徒。 又或者说,曹操、董卓之流最担心的是背叛,故以最看重的百便会是忠义,能力才是次之。 因此,在李基自觉且坚持做出此举后,便是连原本脸色颇为难看的袁术,看向李基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欣赏。 而随着这一小小的插曲结束,作为刘虞代表而来的公孙瓒,则是起身当众宣读了一遍《讨国贼檄文》。 即便此篇檄文在场之人,人人均已看过,但此刻几乎每个人均是流露出激愤之色,声讨国贼董卓之声可谓是不绝于耳,仿佛恨不得当场与董卓决斗。 甚至有几个眼看着声讨董卓骂不过左右同僚的小诸侯,语气一转,当即便是痛哭流涕了起来,哀悼灵帝,为被强行废位的刘辩而哭得昏天暗地,一副即将要哭昏过去了似的。 这一幕幕,看得李基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李基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当初骂灵帝刘宏昏庸的也是这一批人,如今摇身一变,倒是个个都变成忠臣孝子,那场面恐怕就是父母奔丧都没有这么夸张。 李基可以肯定这三十六镇诸侯以及近百的心腹幕僚之中,真心实意为汉室而哭的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可眼下这惨烈的画面,骂得声嘶力竭的一大片,哭得双目红肿的随处可见,甚至有几个似乎都直接哭得晕厥了过去。 只能说:酸枣大舞台,有戏你就来。 而李基属实没有掌握这种说哭就哭的能力,只能以袖掩脸,又以手指沾了点酒水往两颊抹一抹,以免自己无动于衷显得过于突兀。 随即,李基借着眼角的余光,发现自家主公哭得两袖都湿了一大片。 这让李基都有些惊了,还以为刘备是不是直接往衣袖倒酒了,但又见刘备的酒杯依然是满满的,似乎完全是凭借实力挤出来的眼泪。 而这一场作秀,足足持续了一两刻钟。 直至曹操起身提议该推举一人为盟主,率领群雄合力西讨董贼,早日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之时。 适才一个个哭得或骂得东倒西歪的诸侯们,几乎是瞬间就神色严肃了起来。 ‘正戏来了!’ 李基心中暗道了一声,放下了举得有点累的袖子,目光打量着左右的大小诸侯反应。 尤其是一众关东诸侯,目光几乎是分别地落在了袁绍与袁术的身上。 显然,在一众诸侯齐聚酸枣期间,袁绍与袁术早就各自尝试拉拢其他诸侯,以图可以夺得盟主之位。 当即,便有河内郡郡守王匡起身提议道。“袁本初四世三公,门多故吏,汉朝名相之裔,可为盟主也。” 袁绍即便刻意维持着威仪,此刻亦是忍不住嘴角浮笑,对于王匡的表现甚是满意。 只是,还不等袁绍开口推辞,陈留郡郡守张邈相继起身道。 “袁公路亦为名门袁氏之后,且曾亲率心腹斩杀十常侍,可见乃是一心为国除贼的高洁之士,可为盟主也。” “不敢当,不敢当。” 袁术口言推辞,但目光不时撇向着袁绍的方向,满是得色。 对此,袁绍脸色不变,心中却是胜券在握。 若论拉拢人心,自恃身份地位的袁术,如何会是袁绍的对手? 更何况袁绍比袁术更早抵达酸枣,亦是让袁绍占了不少笼络其余诸侯的先机。 当即,接连又有豫州刺史孔、兖州刺史刘岱、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等等大小诸侯相继发声。 只是,一众发声的大小诸侯之中支持袁绍者,明显要比袁术多上不少。 这让感到不妙的袁术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心中对于袁绍这个不顾身份行笼络之事的妾生子可谓是怒骂不止。 而以着当下趋势发展,作为真正袁氏嫡系的袁术反倒是感觉自己相争盟主之位毫无胜算。 就在袁术准备破罐子破摔直接发飙,亲自上阵争取一波之时。 在原本帐中泾渭分明地支持着二袁为盟主的声音中,骤然多出了一句突兀的声音。 “某以为,汉室宗亲刘玄德亦可为盟主也。” 第335章 血亲祭天 此言,让原本分别支持着二袁的诸侯们为之一怔。 只是,眼看着出言提议的乃是代表着刘虞而来,且是有着赫赫威名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一众大小诸侯亦是不敢直接呵斥反驳公孙瓒。 而公孙瓒扫视了一圈,开口道。 “此番会盟乃是由刘伯安所号召来,某在领军而来之前,刘伯安亦言刘玄德乃是汉室宗亲,仁德之名远扬,又曾平定黄巾之乱,精于战事,为盟主不二人选。” 霎时间,原本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袁绍,脸色几乎是瞬间沉了下去。 不等袁绍主动开口,袁遗便是直接开口道。 “刘玄德之名,吾自是有所耳闻,只是盟主一位更论能否统率群雄,使群雄心服而统筹四方力量攻伐董贼,而非是精于战事或空有仁德便可行。” “以此而论,刘玄德比之袁本初还是略差一筹矣。” 而面对着袁遗的发声,帐中不少人下意识朝着刘备的方向看去,想要看看刘备会做何反应。 若是常人,面对着被推为盟主,必会有所激动忐忑。 只是此刻明明风暴中心的刘备却依然是微垂双目,束手而坐,一副四风不动的气度,让不少此前未曾如何接触过刘备的诸侯为之心折。 下一刻,此前一直充当着一个老好人未曾发声的陶谦,此刻却也是站了起来,道。 “依老夫之见,玄德为盟主亦不失为一大好选择。” “以汉室宗亲为盟主,更能使同为汉室宗亲的荆州牧、益州牧接受,且亦可告知世人此番群雄会盟非是私心,而是一心除却国贼,还政于汉室也。” 陶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慢吞吞,但言语之中所夹的无疑是一柄柄尖刀,暗指在座诸侯推举二袁为盟主莫非是暗藏私心,欲为董贼第二? 更何况,陶谦此言之中亦是暗指出同样参与会盟从其余方向进攻的益州牧与荆州牧,可同样也是汉室宗亲。 仅仅是此言,便让不少原本支持着二袁的诸侯心生退缩之意。 而此前面对着盟主之位的相争,本身仅仅是过来作为一个吉祥物的刘璋、刘琦同样也没有发声。 可随着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刘璋、刘琦自然也是到了不得不表态的地步。 或许,刘璋、刘琦同样未必就真心支持刘备为盟主,可同为汉室宗亲,此刻他们总不能向外界传递出汉室宗亲内部不和的信息。 因此,随着刘璋、刘琦纷纷出言支持刘备为盟主,帐中的大势几乎是转瞬之间逆转。 徐州、荆州、益州、幽州四位州牧均支持刘备,这其中的份量可谓是极重,甚至已有了一锤定音的趋势。 而对于二袁同样无甚好感的孙坚,眼看着刘备为盟主似乎已经是大势所趋,当即亦是表态道。 “袁本初、袁公路虽然不错,但终究只是一二不通兵事的世家子,徒有虚名,如何能做得了盟主?当以刘玄德为盟主。” 孙坚这一言,无疑是彻底让眼看要被他人摘了桃子的袁绍与袁术,给同时给记恨上了。 公孙瓒、陶谦、刘璋、刘琦所代表的各是一个州牧,是眼下袁绍与袁术未必适合撕破脸皮的,但如今的孙坚仅仅是小小个的长沙郡守,可谓是一下子便将袁绍与袁术的仇恨给吸引了过去。 面对着袁绍与袁术投过来的眼神,孙坚心中略微一紧,然后脸上便流露出不屑之色。 别人怕这二袁,可性格本就刚烈之极的孙坚可不曾怕过。 更何况,孙坚本就与刘备交好,嫡子亦是李基的弟子,双方的私交紧密,孙坚于情于理都必然只会支持刘备。 事情发展至此,除了代表西凉郡守马腾而来的校尉庞德没有发声,其余一众诸侯已然是纷纷表态。 只是西凉郡守马腾的影响力本就不大,不管庞德出言支持何人,对于眼下的大局已然难以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而庞德由始至终也只是沉默寡言地在席中饮酒,完全没有出声偏向任何一方的意思,反倒是坐在庞德身后的两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目光一直都好奇地打量着席中诸侯。 其中一个少年郎时时盯着李基,另一个少年郎则是不时地看着赵云。 这让原本静观局势的李基注意到那少年郎的目光,也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年郎。 面如冠玉、目似朗星…… 年纪虽还显得稚嫩,但已有几分俊朗而不失豪迈之感。 “马超?” 李基依据着此少年郎的身份暗暗猜测了一下,便是冲着这位疑似马超的少年郎点了点头,然后重新看向大局已定的席间。 即便袁绍心有不甘,可刘备得了如此多有分量的诸侯支持,又兼有汉室宗亲与仁德之名。 只要是明眼人均能看出刘备眼下确比袁绍更适合成为盟主,这也是在李基的预料之内。 眼下,袁绍除却了拱手相让外,继续坚持只会显得不堪与狼狈,徒添笑料。 ‘因此,袁本初接下来唯有出言推主公为盟主……’ 就在李基如此想着,斟酌再三的袁绍也痛下决心准备起身打破僵局,维持气度之时。 忽然,一校尉自中军大帐之外闯了进来,然后冲着袁绍的方向跪倒在地,痛哭道。 “主公,董贼遣人送来了一车人头……” 顿时,帐中众人均是顿生几分不妙之感,纷纷看向那校尉。 而袁绍更是豁然地站了起来,脸色微变,急声追问道。 “车上人头有谁?” 在袁家之人的校尉伏在地上,痛哭着答道。“合计有人头五十三枚,太傅袁隗、太仆袁基俱在其中。” 顿生,袁绍身体明显地晃了晃,假如不是许攸及时扶着,已然直接栽倒在地。 “啊!痛煞我也!!!” 旋即,袁绍仰天长嚎,痛哭不止,道。 “吾家居于洛阳者,合计有五十三人,包括吾叔父、吾长兄已俱被董贼所屠矣!!” 许攸与郭图反应过来之后,亦是纷纷面露哀声地哭诉道。 “主公节哀啊,主公……” 而与袁绍相对而坐的袁术,明显反应略慢了一拍,迟迟方才哭出声来。 只是在李基看来,袁术那与其说是哭,还不如说是在笑。 袁氏的内部关系,李基可也是有所了解的。 袁绍与袁术尽管都自称是袁氏嫡系,但他们这一代真正的嫡长子乃是袁基。 因此,李基不禁怀疑袁绍、袁术心中与其说是在悲痛,不如说是在狂喜。 袁基一死,那么袁绍、袁术才真正有机会完全继承袁氏。 至于袁隗,那与袁绍、袁术亦不过是叔父身份罢了,并非是亲爹。 只是,袁绍显然懂得什么叫做血亲祭天,法力无边。 在帐中一番痛哭后,赤脚便是领着一众诸侯朝着酸枣大营正门的方向狂奔,然后直接跪倒在那一车袁氏头颅的面前“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然后,袁绍便是拔剑朝天一指,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发誓道。 “我袁本初与董贼势不两立,今生若不能亲手斩杀董贼为叔父、长兄报仇,当被万箭穿心而死!” 旋即,袁绍便是朝着众诸侯拱手一拜,道。 “请诸位助我报此血海深仇,绍便是衔环结草亦会报诸位之恩!” 一时间,在袁绍裹挟着忠孝大义的行为之下,自然是无人会直言拒绝,反而不少诸侯对于袁绍所表现的孝心与血性感慨不已。 至于演技与反应明显不如袁绍的袁术,即便是后知后觉地连忙亦是效仿着袁绍如此作为,发誓与董卓不共戴天。 只可惜,所有人只会牢牢谨记第一个做出这等行为的袁绍。 袁术的效仿,反而无形中形成了袁绍乃是如今代表着袁氏之人。 而李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叹息了一声,万万没想到袁绍在几乎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居然愣是借亡亲而逆风翻盘,重新占有上位盟主的大义。 大汉以孝治天下! 如今袁绍直接献祭一族五十三口血亲,矢志报仇,还恳求群雄襄助。 如此情形之下,就是连公孙瓒都愣是再也说不出让刘备担任盟主,再助袁绍报仇之事。 因此,在一众诸侯纷纷出言安慰袁绍节哀顺变后,王匡再度出声请袁绍担任盟主,讨伐国贼董卓,以报国仇家恨。 其余诸侯也只能默认,然后表示支持。 而袁绍假意推辞了一番后,双目通红,饱含热泪地开口道。 “绍自知资历能力均不足以统领群雄,本欲推举汉室宗亲刘玄德为盟主,己则为一马前小卒,奋勇当先讨伐董贼!” “然,董贼杀袁氏五十三口,此仇绍若是不报,焉为人子乎?再兼之群雄再三推举,吾便暂为盟主一位,还请群雄相助,早日斩下董贼头颅!” “在此绍与诸位歃血为盟,天地齐鉴,即日便挥师向西!” 随后一位位诸侯上前依照着仪式歃血明志,尊袁绍为盟主。 除此之外,袁绍为表明公心且抚其余诸侯之心,任命刘备与袁术为副盟主之余,还令袁术总督粮草。 最后,威仪十足的袁绍手按佩剑,环视诸侯,高声问道。 “除此之外,本盟主决意即刻挥师往西,须一人为先锋,先行直抵汜水关挑战,不知何人愿往?” 第336章 若是贾诩…… 李基闻言,意识到这“先锋”一职必须得亲近二袁的诸侯所领,否则很容易就会被二袁借题发挥或暗做手脚。 当即,李基的目光一转,连忙朝着孙坚的方向递了一个眼色,试图阻止孙坚如原轨迹那般争抢这个“先锋”。 只是面对李基投来的眼色,孙坚不明所以的同时,身体却已经本能地动了起来,出列拱手道。 “坚愿为先锋!” 袁绍看着那一脸刚毅勇猛之相的孙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脸上却是露出欣然之色,朗声道。 “好!文台勇烈,定可当此重任!那便着文台即日率领本部为前锋开路,本盟主再引大军随后而行。” 旋即,袁绍还颁布了一些明显提前准备好的盟军内部军法奖惩条例,既为激励盟军士卒,提高凝聚力,亦大有几分树立威严之意。 且自袁绍之下的两位副盟主,已点明由袁术总督粮草,然后便由刘备来督察军法。 待此次歃血会盟仪式结束,彻底定下了盟军内部诸多事宜,一众诸侯各自散去之时。 孙坚心中琢磨着适才李基所投过来的那个眼色,特意直接半路拦住了李基,询问道。 “子坤先生适才在会盟之时,可是有言欲教我?” 李基略微沉吟一阵,只觉得心中颇为无奈。 董卓兼收凉、并、司隶三州精锐,又占有司隶四方雄关天险,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先锋能够有所作为的。 更何况,孙坚还是领着本部冲上去的,这很难不让李基怀疑袁绍的用心就是明摆着消耗孙坚的本部兵力。 不过,以着李基如今的身份与影响力,一言一行都需谨慎,尤其是对外。 即便孙策乃是李基的弟子,但孙坚显然是有着自身想法的,并非是完全与刘备是同路人。 这一切在李基的心中闪过,表面依然是那般沉稳温和地开口道。 “文台夙来勇烈,料想此去定是势不可挡,然,《周易》有言: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孙坚闻言,心中却是闪过几分不悦。 孙坚自认看在刘备对自家家眷的礼遇照顾,以及孙策亦是拜李基为师的份上,对于李基也可谓是恭敬有加。 再加上适才争取盟主之位时,孙坚亦曾出声表明支持刘备。 而如今孙坚担任先锋出战在即,这李子坤不言大胜,又或者资以钱粮精兵也就罢了,却是在此说这等晦气之言。 不过念及两家关系,孙坚也没有发作,而是分别冲着刘备与李基拱了拱手,借故需加紧整顿士卒准备出征便离去了。 待孙坚离开之后,刘备方才向着李基问道。 “子坤认为文台此去难以求胜?故有适才之言提醒?” 事实上,孙坚在黄巾之乱后便在司隶任职,然后又在西羌之乱中屡立战功,留下赫赫威名。 可以说,如今孙坚的长沙郡守一职,完全就是孙坚凭借着一刀一马夺来的。 又由于孙坚出身吴郡,故以“江东猛虎”之名,便是李基都颇有耳闻。 若以临阵厮杀与领兵交战而综合论之,孙坚的能力在盟军阵营之中足以排在前列。 因此,在孙坚自荐为先锋之时,几乎无人跟孙坚争抢,甚至就连刘备对于孙坚也是颇有信心。 而面对刘备的询问,李基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若是孙将军遇险,主公的想法是救或不救?” 刘备略加思索后,道。 “同为盟友,不救为不仁;且备与文台有私交情谊,不救亦是不义;不仁不义之事,备不为也。” “基明白了。” 李基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了倾向。 而左右人多眼杂不宜深言,刘备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直至回到了驻军的帐中,方才问道。 “莫非文台有凶险?” “有此可能。” 李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刘备拱手一拜道。 “此事罪在于基,未曾预料董贼会屠杀袁氏五十三口,还恰好此刻将首级送到了酸枣营寨,以至于功亏一篑,让主公不得不将盟主之位让予袁本初。” 刘备连忙将李基给扶了起来,道。 “若无子坤,备能否到此处会盟未可知,子坤何罪之有?更何况董贼行事残虐之极,对太尉袁隗、太仆袁基等忠良痛下杀手,亦是无人可预料之变故也。” 顿了顿,刘备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道。 “并且,子坤难得有一事未曾料到,这反倒是让备心中有所安定。毕竟备亦有几分担心子坤当真乃神人降世,不日便会飘然舍备而去,又或者此本就只是备的南柯一梦罢了。” 李基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刘备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非人哉。 旋即,李基方才接着解释道。 “孙将军之能,自是无须怀疑,然基所担心的乃是袁本初与袁公路怀有二心,会暗害孙将军也。” 刘备闻言,眉头忍不住一凝,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此事盟主与袁公路料想不会为之,且不说我等会盟于此与董贼有国之大仇,更何况盟主与、公路与董卓有血亲之仇,全力支持文台讨董尚来不及,如何会暗害之?” 所以说,这便是在李基看来道德水准高的人的通病所在,总会高估了他人的道德水准,一如原轨迹中无数人相信了司马懿的“洛水之誓”。 而袁绍之所以能以“血亲祭天”,然后便毫无异议地成为众人推选的盟主。 正是因为袁绍如今在众人看来背负的已是国仇家恨,且袁氏五十三口以性命证明了袁家的对大汉的忠心与贡献。 “人心难测啊,主公。” 李基叹息了一声,并不觉得袁隗与袁基等袁家人的死,就会让袁绍一心为公,拼尽一切讨伐董卓。 以毫无道德的角度去考量,袁隗、袁基等人之死,对于袁绍与袁术而言几乎都是好处。 或许,这会让袁氏在被董卓所控制的朝廷之中的力量大丧,但却会为二袁在地方带来更大的利益。 所有人只会知晓袁家为大汉献出了五十三口人的性命,且袁绍为报国仇家恨,统领群雄西讨董贼。 一想到这里,李基就觉得有些无奈。 或是此番会盟的声势远大于原轨迹,以至于原本该迟几个月才被急眼的董卓所杀泄愤的袁隗、袁基。 如今董卓却是跟炸毛了似的,提前就将袁隗、袁基等人袁家人给砍得干干净净了,甚至还将人头都送到了酸枣大营来。 敌人尚未进攻,便将一些重要人质给杀得干干净净,这无疑算是妥妥的反向操作了。 若是袁绍、袁术之流乃是胆小怯懦之徒,如此威慑或许还能有一二分用处。 可眼下这无疑是董卓狠狠地推了袁绍一把,不但将袁绍送上了盟主之位,甚至还会激起盟军上上下下同仇敌忾之心。 假如是李基…… 啊不,假如是贾诩,既然董卓本身名声已是极差,那还不如将袁隗等人当做“免战牌”那样直接挂城楼。 让袁绍明面上陷入“忠”、“孝”两难的境地,无论如何选择都必会留下一污点。 甚至,盟军不是以“清君侧”,兴扶刘辩复坐帝位的名义西讨吗? 贾诩直接便将刘辩带到两军阵前,让刘辩命令大汉忠臣们退兵。 届时,不退兵者,同样也会有被世人认为不似忠臣的风险。 等等…… 李基眉头一凝,猛然想到了一点。 以着董卓的杀性,已然提前将袁隗、袁基等人给宰了,那刘辩不会也被一怒之下的董卓给杀了吧? 而就在这时,赵云自帐外迈步而入,禀报道。 “主公,子坤先生,西凉郡守马腾所派的使者庞校尉求见。” 刘备闻言,略有些意外。 毕竟吴郡与西凉郡正在处于大汉方向相反的一角,且刘备与马腾亦无故交,此前在帐中庞德也是刻意避免与其余诸侯过多接触,以免恶了谁,怎么会忽然拜访? 不过刘备心中疑惑之余,还是连忙整理衣冠,然后带着李基与赵云亲自到驻军正门处相迎。 看着刘备的出现,正在耐心地等候着的庞德心中略微有些吃惊。 庞德已见惯了一众诸侯们的高傲,却不曾想刘备居然会亲自相迎他这么一个寂寂无名的西凉武夫。 旋即,不等刘备靠到跟前,庞德便连忙先行见礼,道。“拜见刘府君,劳烦刘府君亲自来迎,庞德实在惶恐。” “庞令明无须多礼,备亦偶有所闻马寿成乃是伏波将军之后,此次更是遵大义而起兵讨董,实乃当世豪杰也……” 顿了顿,刘备脸上流露出几分佩服地说道。 “纵使令明不来此处,备说不得也要特意上门拜访一番令明,以借令明之口了解马寿成的英姿。” 不得不说,刘备仿佛天生就拥有着与人拉近距离的能力。 三言两句之间,便是让庞德对刘备心生好感,尤其是跟在庞德身后的两个少年,看向刘备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善意。 旋即,刘备将庞德邀至帐中,又让李基、赵云在一侧作陪,一番寒暄过后。 与庞德相谈甚欢的刘备,方才有些后知后觉般无意问道。“说起来,不知令明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第337章 西凉马儿 庞德闻言,略微犹豫后,那张颇显忠厚的脸庞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其实吾冒然前来,实乃是我家少主之命,庞德推脱不得。” 旋即,庞德微微一躬身,将适才就一直在身侧坐着的两个少年郎都让了出来,分别介绍道。 “刘府君,此为我家主公嫡子马超,此为主公从子马岱。” 对此,李基也算是早有猜测。 只是让李基有些没有想到的是,此前盯着自己的那个少年郎是马岱,反倒是一直盯着赵云的那个少年郎才是马超。 且此前在中军大帐时由于角度问题,李基没能看清马超正脸。 此刻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李基本以为马岱已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少年郎,不想马超的容貌与马岱相似,但俊俏程度更胜一筹不说,英气更甚许多,如此也难怪历史之中留下了“锦马超”的美称。 而马超也不怯生,直接领着马岱便上前口称“叔父”拜见刘备。 刘备看着这两个俊俏又不失英气的少年郎,心中亦是颇为艳羡,自觉以着阿斗的发展趋势,大体在相貌上是远远无法与马超、马岱相比。 “好一个小马驹,马寿成有此子,足慰平生也。”刘备交口称赞地了起来。 “叔父亦是当世英雄也!” 马超朗声地回了一句,马岱反倒是一副在外从兄的样子,唯马超的马首是瞻地跟着应和。 “哈哈哈哈……” 刘备一捋胡子,被如此一个英气少年恭维,不说是否当真,但不免得心情转好,然后问道。 “不知此两匹千里小马驹特意借庞校尉之名拜见,可是有甚要事乎?” “有!” 马超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口道。“吾与从弟马岱,皆有一事欲求于叔父。” “小马驹但说无妨。”刘备说道。 马超闻言,脸上大喜,拱手道。“吾之所请,甚是简单,那便是欲与叔父麾下赵云将军一战,切磋武艺。” “好说,好说……” 刘备点了点头,然后向着赵云问道。“子龙,这小马驹欲与你一战,不知你的意下如何啊?” “这……” 赵云连忙起身,略微犹豫了一下,恭敬地答道。 “禀主公,刀枪无眼,马超小将军又乃是伏波将军之后,云若是一时不察伤到了马超小将军,则罪莫大焉,请恕云拒绝。” 当然,事实上并非是赵云担心手中涯角枪控制不好力度,却是经过了孙策一事后,赵云亦是发自内心的抗拒与少年郎切磋。 想要控制好既不会打击到少年郎的信心,又不会显得放水太多,那对于赵云来说是件颇为难的事情。 再兼之至今孙策时时都寻着理由就想跟赵云切磋,赵云实在不想再来一个孙策第二。 而赵云所委婉拒绝的理由也是颇为合理,再兼之刘备向来不是强硬为难下属的性格。 因此,这反倒是让刘备略微有些为难了起来,转而温声问道。 “小马驹,不若叔父安排吾的三弟张翼德与你切磋如何?他亦有着万夫不当之勇。” 只是马超的态度却是令在场的众人都有些诧异,坚持地开口道。“请叔父明鉴,吾只愿与赵云将军切磋。” “这是为何?莫非子龙有何特殊之处不成?”刘备好奇地问道。 “叔父的二位义弟亦颇有勇名不假,但又如何能与纵横幽燕之地,与数万乌桓大军之中三进三出的赵云将军相提并论?” 顿了顿,马超继续朗声地开口道。 “再者,叔父的二位义弟纵是胜了吾,那也不过是占了年长的几分便宜,赵将军看上去亦不过是十来岁年纪,与吾年龄相似,如此才不算胜之不武。” “哈哈哈哈……” 刘备闻言,对于马超这直来直往的心性倒是颇为喜爱,笑着说道。“那小马驹可就猜错了,今年子龙刚满二十,可比小马驹要年长了四五岁左右。” “那也无妨,吾唯有一问,那便是吾听闻赵云将军未曾娶妻,此传言是真是假?”马超问道。 刘备有些疑惑地看了马超一眼,然后答道。 “子龙确未取妻,但那是因为此前子龙曾随子坤远征海外数年之久,这才耽搁了些许时日,备近来已在为子龙物色良配矣。” 这本是刘备为了维护赵云的名声,免得让世人以为赵云乃是有甚身体问题或是断袖之癖。 只是向来一本正经的赵云,对于此事的脸皮却是颇薄,忍不住面露几分尴尬之色。 “如此正好!” 忽然,马超一拍大腿,笑了起来。“不瞒叔父,吾观天下英雄寥寥,能入得吾眼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吾有一妹名曰‘马云禄’,长相、人品、武艺皆是上上之选,尤其是武艺,便是吾从弟马岱亦不是其的对手。” “岱弟,你说是或不是……” 面对着马超大庭广众之下言及此事,马岱一脸俊脸憋得通红,只觉得羞于见人,干脆就是埋头不言。 “可恨吾父有眼无珠,不知怎滴居然看中了韩遂那老不死的儿子,打算将吾妹配于其子,如此岂不是明珠暗投,鲜花插于牛粪?” 说到这里之时,激动不已的马超几乎就差破口大骂了起来,看着刘备与李基不禁有些面面相觑了起来。 “吾妹如此出众,焉能嫁于一平庸之辈,玷污了吾家伏波将军之后的血脉,故以吾有心为吾妹寻一良配,再以此劝说吾父回心转意。” 至此,在场之人哪里还不明白马超是什么意思? 这分明就是马超在为其妹择婿,然后便是看中了赵云。 这让刘备与李基有些哭笑不得之余,赵云更是尴尬不已。 至于庞德反倒是大惊失色,先前完全不知马超的具体打算,如今急得嘴巴张了又闭,但又不敢在外人面前驳了马超的面子。 只是,马超显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再者是久居西凉之地,汉羌混居,让马超不懂那么多儒家文化的框框条条,快言快语地开口道。 “赵将军,汝意下如何?吾妹与我乃是同父同母,样貌自是无须多虑,人品、武艺、性格亦是冠绝西凉,只要赵将军能胜得过我,我便大力为赵将军与吾妹撮成。” 刘备暗中憋了憋笑,先是朝着李基看了一眼,发现李基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干脆就闭口不言,将决定权交到了赵云的手上。 而向来都是从容不惊的赵云,此刻的脸色却是变了又变,从来没有设想过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好一阵子后,赵云方才硬着头皮开口道。 “小将军为妹着想之心,让人感动,但云亦一武夫罢了,且一心追随主公左右以尽绵薄之力,也未必会令妹良配。” 顿了顿,赵云看着马超还要有开口的趋势,直接先一步说道。 “当然,若是小将军有意与云切磋,那云亦能奉陪一阵。” 显然,不善言辞的赵云此刻也有些急眼了,瞬间干脆一枪撂倒马超,让丢了面子的马超直接闭嘴,免得此事彻底成为同僚之间的笑谈。 而马超看着赵云答应了下来,也不再废话,直接便让等待在刘备驻地外的亲兵将自己的虎头金枪送了进来。 看着年纪轻轻的马超单手持着重量不轻的虎头金枪,举重若轻地站在校场之上。 在一旁观战的刘备颇为意外,朝着身旁的李基低声道。 “马超如此年纪能用如此武器,其武艺恐怕不在策儿之下。” 而赵云与马超双方切磋的结果,与赵云所设想的一枪撂倒有所不同,足足三枪方才打飞了马超手中的兵器。 虽说这也与赵云一开始并没有全力以赴的原因,但是也足以让刘备与李基颇为吃惊。 赵云没有刻意放水的话,如今年龄与马超相仿的孙策可未必能撑到第三枪。 当然,这也跟赵云占着极大的年龄优势有关。 十四五岁到二十岁这个年龄阶段,正是一个人的武艺飞速成长,日新月异的阶段。 更何况赵云自出山之后就跟着刘备南征北战,所历战事繁多,成长速度恐怕也超过了原轨迹的幅度,如今渐近巅峰期,又如何会还是幼年期的孙策和马超所能挑战的。 只是,马超似乎同样没有预料到自己三枪就被赵云所击败。 须知,马超曾与韩遂麾下多有依仗其勇的阎行切磋,已渐有难分胜负之势。 这也是马超颇为自傲的原因所在。 阎行的武勇却是纵横西凉难有敌手,甚至韩遂为了拉拢阎行不惜将女儿嫁给对方。 ‘而如今马超被赵云三招所败,那倘若是换做被吾视为目标的阎行,或许也未必撑过十招?’ 想到这里,马超一时渐渐觉得西凉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小,赵云更是比自己设想之中的要强得多,以至于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直至庞德连忙上前确认马超的状态,发现马超仅仅是心神大振,方才放下心来。 刘备见状,亦是上前好言安抚了马超几句,遭受打击的马超也仅是微微点头,仿佛一时难以接受。 旋即,刘备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马岱,道。 “适才小马驹所言,汝似乎也有所求?” 这下反倒是马岱一脸羞涩,支支吾吾了半晌后,方才拱手道。 “实乃岱有意求娶‘国士’子坤先生之妹,故以希望能得子坤先生允诺。” ??? 李基。 我妹? 我哪里来的妹妹??? 这下子,反倒是李基的表情一僵,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了。 第338章 顺水推舟 好几息过后,李基方才问道。“不知汝所说的女子是何人?还请明言,实乃吾未知有妹妹存世也。” 这一问,反倒是让马岱有些意外,问道。 “子坤先生,莫非陇西李氏并非是先生亲族?” 顿时,李基可算是反应过来。 一开始李基的身份乃是黑户,勉强借用顽童之口在涿县中传出了隐有大贤的童谣与流言,将刘关张三人吸引了过来。 而后,在贾诩的帮助下,方才成功伪造出了一个陇西寒门李氏的出身。 当然,由于陇西李氏本就已相当落魄,再加上名义上李基的父母双亡,吴郡距离陇西何止千里之遥? 故以,李基仅仅是在贾诩派人前往西凉将家人接到吴郡之时,让贾诩动用当地的人脉,完善一下这个身份可能存在的漏洞,也就不再关注了。 一连五六年过去,在陇西李氏未曾派人到访吴郡核实的情况下,李基都渐渐将此事给忘了。 不想,眼下看来贾诩安排得可谓是相当妥当,不仅仅陇西李氏承认了李基这一支脉遗亲,甚至还直接将李基当成了陇西李氏的招牌,打着李基的名头与马家结亲。 “吾确是出身陇西李氏,不过幼年便逢兵灾展转他乡,故以此生倒也未曾回过陇西祭祖。” 李基语气流露着满满的遗憾表明身怀忠孝之余,也借机阐述清楚了自身与陇西李氏的关系,说明就算马岱娶了李基名义上的族妹为妻,跟李基也很难攀上多少关系。 此言一出,马岱的表情明显有了些许变化。 知微见著的李基,观察着马岱的神色,便大体猜到了陇西李氏怕不是已经为自己单开族谱,将“国士之家”的牌匾高高悬挂在了凉州地区。 “怎么?莫非陇西李氏那边还要求你需求得吾之首肯,方能将族妹嫁于你?”李基问道。 “那倒不是。” 马岱摇了摇头,然后答道。“只是陇西李氏所言那是子坤先生之从妹,故以吾欲求得子坤先生的应允。” 李基闻言,温和地笑了笑,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此事只要马将军点头,族妹的父母应允,那便足矣。” 而马岱略微犹豫了一阵后,答道。 “叔父认为子坤先生出于陇西李氏,足可见其血脉优良,故以已向陇西李氏下聘。只要子坤先生没有异议,吾不日便会与之成亲。” 血脉? 继马超之后,李基从马岱又再次听到这个名词,且马腾对外宣传亦是几乎句句不离伏波将军之后。 这不禁让李基感觉马腾似乎尤重血脉之说,以至于马超与马岱俱是深受影响。 如若是这样,那恐怕要让马腾失望了,李基跟陇西李氏实际上没有半点血脉关联。 而随着此事说毕,心系于还有些失魂落魄的马超,庞德与马岱分别向着刘备、李基行礼,便是带着马超匆匆离开了驻地。 待马超等人离开后,李基的脑袋里倒是还在想着陇西李氏之事,神色有些深沉。 这反倒是让刘备有些误会了,开口宽慰道。 “子坤,若是你有意,待讨伐董贼后,备陪着你一并先前往陇西祭祖,然后再返回吴郡。” 为何不是让李基一个人去,安全问题是其一。 但刘备更放心不下的是以着李基如今炙手可热,令一众诸侯觊觎不已的状态,让李基独自前往陇西祭祖,可能半路就让其余诸侯给掳走了。 “此事万万不可,焉能为家中小事而废国之大事?” 李基正色地拒绝了一句,然后方才说道。 “不过适才马岱所言那是吾之从妹,血缘相近,若是毫无表示,倒是显得我这位从兄不够温厚。” “所以我想向主公提个恩典,那便是赠予那位从妹些许金银珠宝之类的,以做嫁妆,不可使马家小觑了从妹。” 对于这等小事,刘备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异议,甚至这在刘备看来算是难得的李基主动开口求些什么。 当即,刘备便表示此事交予自己一手操办即可,保证让李基的从妹会出嫁得风风光光,名扬西北。 对此,李基自然是相当的放心。 尤其是如今吴郡最不缺的反而是黄金白银之类的俗物,李基相信刘备必然会做得漂漂亮亮的。 只是…… 李基缓缓地摊开着手中的折扇,遮挡着自己的半张脸庞,暗暗地想着。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既然陇西李氏想要借助李基的名声,李基答应下来就是了,只是不知道陇西李氏会不会承受得住。 如此说此前陇西李氏还仅仅是一个人自导自演地宣扬与李基的关系,那么只要刘备公然地为李基的那位从妹的出嫁送上风风光光的厚礼。 那么某种意义上,就等同于在大汉范围内广而告之李基与陇西李氏的关系。 可,须知陇西郡与三辅之地的距离可不远。 袁绍心狠果断,借助血亲的性命成就了自己的盟主之位以及“大汉楷模”一般的名声。 就是不知道董卓会不会报复一下李基…… 想到这里,李基嘴角微微一扯。 本质上就是相互利用的双方,李基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痛,反而一旦陇西李氏也被董卓给屠了。 那在世人看来,为了大汉,李基可比袁绍付出的代价还要惨烈得多。 当然,李基心善,并不会刻意地推动此事,仅仅是遂着陇西李氏的意,顺水推舟地成全他们想要的名声罢了。 只可惜贾诩留守吴郡另有要务,否则贾诩也随军跟着的话,将此事交给贾诩来操办,想必能够处理得相当漂亮。 不过此事在整个盟军之中仅仅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在马超等人离开不久后,整军完毕的孙坚便率领着本部人马作为先锋离开酸枣,准备直奔汜水关的方向而去。 包括刘备在内的不少诸侯都亲自前来相送。 一生都在致力振兴东吴孙氏之名的孙坚,显然异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之感,一副意得志满的感觉,看得李基暗中直皱眉。 这也让打消了李基准备在孙坚出发前交代几句的想法,明白此刻的孙坚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听得进去,反倒只会引起孙坚的不快。 ‘如此性格刚烈之辈,一意孤行,实难劝导……’ 李基默默地想着,然后又意识到这一点孙策反而与孙坚如出一辙。 不过孙策比孙坚要稍好些许的,那便是孙策尤其重视亲近之人,所以对于亲近之人的建议会时时记于心头。 享受着作为盟军先锋的孙坚,显然也忘记了此前与李基的些许不快,临行之前还与李基远远地示意了一下,李基亦是拱手回礼,目送着孙坚离着本部兵马离去。 而在孙坚领着本部兵马作为先锋离去后,虽说袁绍曾言即日便大军启程西讨董卓,但是整个盟军有着足足三十六镇诸侯,素质良莠不齐,各方调动显然不是袁绍一个人就能如臂驱使的。 因此,为了方便统率,袁绍将整个盟军分为大小诸侯两部,大诸侯一部合计约有二十万兵马,小诸侯一部约有五万兵马。 以大诸侯一部为中军,小诸侯一部为后军。 而这,足足耗费了七天时间,整个庞大且臃肿的盟军方才完成了初步调度,缓缓地开始朝着司隶的方向进发。 如此,也足以看出袁绍几无真正的统兵经验。 在一众诸侯的协助下,依然耗费如此多的时日。 不过,袁绍看着浩浩荡荡的二十余万大军在自己的一声令下挥师西讨,整个人可谓是难以自控地流露出意得志满之色,且夜夜都宴请各方诸侯饮酒相聚。 这一幕幕,看得原本对盟军预期极高的刘备,可谓是眉头紧皱不已,渐渐意识到李基对于二袁以及盟军没有抱有太大希望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刘备这段时间同样也没有闲着,或明或暗亦是拉拢了不少不满袁绍的诸侯相互抱团。 公孙瓒、陶谦、王匡、孔融、代表马腾的庞德,以及分别代表益荆的刘璋、刘琦等等。 因此,整个盟军内部明显地分成袁绍、袁术以及刘备三个小团体,相互进行着制约与监督。 而内部臃肿复杂的盟军,行军速度自然也远远算不上快。 在作为先锋的孙坚在汜水关城下鏖战了近七日,盟军大部依然还在前来的路上。 因此,孙坚虽然屡屡取得些许战功,但整座汜水雄关依然固若金汤地横在前方。 是夜,在孙坚所立的营寨之中。 孙坚一边让黄盖给自己包扎着身上的伤口,一边可谓是怒骂连连。 “华雄!可恨的贼子,助纣为虐!” “若不是那贼子屡屡挡我,我必然攻下了一片城头,再依仗之夺取这一座汜水关,如何会被阻拦至今?” 黄盖熟练地替孙坚包扎之余,道。 “主公莫要焦急,连战数日,麾下士卒们的伤亡已然相当惨重,士气不振,再兼之主公作为先锋已经彻底摸清了汜水关虚实。” “待盟军大部一至,只要盟军依照主公所言大举压上,定能为主公争取到夺取汜水关的机会。” 第339章 待吾破贼 只是,孙坚却是微微皱着眉地开口道。 “如此,岂不是让吾之功劳要与盟军诸侯们共分?且亦浪费了这一大好良机。” “若是吾作为先锋独自攻下汜水关,那便是天大的功劳,定可使我孙坚之名扬及大江南北。” 孙坚一边说着,还一边以着血红的双目,盯着面前这几天时间来屡屡进攻汜水关,不惜牺牲大量本部士卒,方才探清的汜水关所布置的防御的虚实图。 孙坚尽起长沙郡精锐所领的士卒数量约为万人左右,而汜水关之内的士卒约为七千左右。 且汜水关守将华雄徒有蛮力,却不精于统御士卒以及守城作战。 因此,在孙坚屡次强攻汜水关之下,发现了汜水关防线存在着大量的漏洞。 然而面对着汜水雄关天险,孙坚的兵力终究有所不足,以至于孙坚明明看到了机会,却愣是没办法从华雄手中夺下汜水关。 反倒是今日孙坚亲冒矢石攻城,好不容易攻上了城墙,反倒是与华雄拼了个两败俱伤,最后在家将黄盖与程普率领着亲卫拼死掩护,方才将孙坚救下城墙。 只是,孙坚依然还是不甘心放过这个名震天下的机会,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布防图,任由着黄盖给自己包扎,整个人则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直至黄盖早就包扎完毕,孙坚亦不知自己沉思了多久,骤然感到一阵饥饿方才回过神来,朝着黄盖开口道。 “公覆,汝去问问大荣,饭食为何迟迟没能送来。” “是。” 黄盖应了一声,离帐而去片刻。 归来之时,领着孙坚麾下其余三名心腹部将祖茂、韩当、程普一并进来,但孙坚扫了一眼,却是未见他们手中拿着饭食,这让孙坚顿生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其中,进来的四位部将之中,又以祖茂的脸色最为难看,且径直地跪倒在地。 孙坚皱着眉地问道。“大荣,汝这是作甚?” 祖茂咬着牙,双目通红地开口道。“主公,我对不住你啊,军……军中断粮了。” “什么?” 孙坚一愣,只觉得混身骤感一阵冰凉,追问道。“为何会如此?” 祖茂低着头,整个人伏在地上地开口道。 “若按约定,盟军后方合该三日送来一趟粮草,但三日前就未见粮草送来……” “今日本该又是粮草送来之日,却是依然未见粮草,我又派遣心腹沿着后方找寻辎重队踪迹,同样也是未见辎重队,故以在半日前,我军已彻底断粮也,” “主公托此重任于我,我却致使军中断粮,请主公斩我头以安军心,然后速速后撤。” 孙坚闻言,整个人可谓是又惊又怒。 断粮半日?! 也就是说早上全军吃了个断头饭? 而攻城失败之后退军返回营寨过了已有一个时辰左右,却迟迟未见饭食,足以让大军军心浮动,随时可能炸营。 这让孙坚气得双目通红,手掌下意识按在自己的古锭刀之上,怒喝道。 “此等生死攸关之大事,为何不报于……” 忽然,孙坚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孙坚骤然想起了在三天前祖茂就汇报过此事。 只是当时孙坚一心一意地研究汜水关城防,自觉只需顷刻间就能夺下汜水关,所以完全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不耐烦地让祖茂自行处理就是了。 而今早孙坚早早就领军强攻汜水关,同样也没有给祖茂任何说话的机会…… “啊!!!” 怒不可遏的孙坚猛然扬起古锭刀劈砍在桌案之上,直接将桌案砍成两截,道。 “粮草之事乃是袁术小儿所督,定是与其脱不了干系,可恨!可恨!!!定是袁术小儿看吾攻破汜水关立功在即,心生嫉妒,暗断我粮草。” 这一刻,孙坚甚至埋怨到了刘备的身上,自觉自己如此支持刘备,身为副盟主的刘备在后方却是连粮草都没有为自己保障。 “可恨!” 旋即,孙坚将手中古锭刀重重地往着地面一砸,冲着祖茂开口道。 “事到如此,便是取了汝的性命又有何用?更何况此事怨不得你,乃是有小人在后方作祟……” 顿了顿,孙坚深吸了几口气,迫使着自己冷静了下来,明白此际最重要的便是稳定军心,否则一众士卒一旦意识到粮食已绝,定然会作乱。 须知,这个时代的士卒除了极少数之外,绝大部分即便是再精锐,本质上也是为了军饷与一口吃的。 粮食一断,士卒自散。 “大荣,汝速速安排心腹把军中战马拉到后方僻静之处全部宰杀。” “公覆、义公、德谋,汝三人则速到军中各处安稳军心,言及本将欲激励众士卒,今晚人人都将有肉食享用。” “只需度过今晚,明早我们便退军,返回盟军之中找那些小人算账!” 说到最后,孙坚的脸色已然是难看到了极点。 退兵,也就代表着孙坚彻底错失夺取汜水关的大好良机,并且为了稳定军心,好不容易收集的那百来匹战马也都要被全部宰杀。 这让孙坚的内心在疯狂滴血…… 那百来匹战马,可是孙坚省吃俭用,甚至从来没有给吴郡家中送去任何钱粮,耗费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从糜家商会中购得的战马。 而就在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人正准备领命而去,尽快将大军给稳定下来之时。 在大营西边骤然爆发了一阵骚乱以及喊杀之声,这让孙坚以及四将的脸色为之剧变。 敌袭! 久经战阵的众人,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华雄狗贼,我倒是小看你了,居然还有一二分急智,明白双方主将负伤反倒是个偷袭的好时机。” 本就怒火攻心的孙坚,此刻就仿佛被压倒了最后一根稻草,提起古锭刀便是怒喝了起来,道。 “好好好,既然汝要战,那便战!破釜沉舟,击败来犯贼子,顺势攻入汜水关,关内自有大量的粮食可以享用。” 只是怒火攻心的孙坚失了智,可不代表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人也跟着失了智。 军中士卒本就攻了大半日的城,饥肠辘辘,返回营中足足一个时辰未见粮草,必然已经是怀疑四起,军心浮动。 如此状态之下,孙坚如何能够领军与来袭敌军厮杀? 破釜沉舟的前提,那也是军中士卒酒足饭饱啊! 当即,四将几乎是一左一右地拦住孙坚,苦苦哀劝道。 “主公,事不可为矣!宜速退!” “没错,一旦让敌军发现我军虚实,恐怕就算想走也再无机会。” “盟军大部就在后方,趁现在我等护着主公往盟军的方向突围,定然无碍。” “主公何不想想家中妻儿老小?若是主公与那贼人同归于尽,我等又有何面目去吴郡见少主与夫人?” 在四将的死命阻拦之下,孙坚也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只是,孙坚更是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偷袭来得太巧了,巧得就像是有人给华雄通风报信那样,让孙坚连一点点稳定军心的机会都不给。 “袁术小儿!!!” 孙坚咬牙切齿地从牙缝挤出了这几个字,眼看着顷刻之间来袭敌军已经攻破营寨,而己方饥肠辘辘的部众几乎是一击即溃。 孙坚也意识到了大势已去,连忙着甲,提着古锭刀便在四将以及亲卫的掩护下,往着后方开始突围。 而此番亲自领军袭营的华雄,亦是注意到了孙坚的身影,毫不犹豫便领着千余西凉铁骑朝着孙坚的方向追去。 若论守城,西凉铁骑或不如孙坚所训练出来的步卒。 但在如此情形之下,西凉铁骑所过之处几近于屠杀。 且即便孙坚拼命地催促战马,双方距离却还是在不断地拉近着。 这让孙坚内心之中涌起了一阵绝望,猛然想起李基曾经所言的“盈不可久”之言。 “悔不听李子坤之言,以致如此下场!” 孙坚长叹一声,眼看追兵将至,心中的刚烈亦不允许孙坚背后受伤而死,正打算转身与华雄决一死战,以全名声。 祖茂却是先一步开口道。 “主公请将头上赤帻与古锭刀交予我,夜色昏暗,吾之体型、甲胄款式皆与主公相近,必可误导贼子,而主公则可伺机从其余方向逃离。” 此言所说,显然祖茂已怀死志。 孙坚本能地想要拒绝祖茂,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犹豫了数息后,孙坚终是下定决心,正准备开口之时。 “大荣,那便……” 忽然,前方又出现了大片白影,让孙坚等人脸色剧变,面如死灰,下意识就以为是华雄在此处提前布下了埋伏。 然而,就在此时。 那大片朝着孙坚方向急掠而来的白影却是响起着一声郎朗之声,道。 “来者报名,汉室宗亲刘玄德麾下常山赵子龙在此!” 顿时,孙坚整个人可谓是由忧转喜,连忙高声大喊道。“吾乃长沙郡守孙文台,后方有董贼追兵,请赵将军快快助我!” 片刻后,在孙坚忐忑的等待中,赵云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还请孙将军让开路来,待吾破贼!” 第340章 西凉铁骑VS白马义从 孙坚闻言,连忙指挥着麾下四将以及亲卫往着一侧躲开。 而远处那一片白影的速度则是明显拔高了一大截,飞快地朝着孙坚的方向而来。 随着双方的距离拉近,孙坚方才看清那所谓的一片白影,赫然正是五百骑白马义从。 白马白甲,再加上夜色昏暗,方才在黑夜中远远只觉得是一大片的白影。 只是看着赵云所领仅有五百骑,后方追兵则是由华雄所领的千余西凉铁骑。 本就在三辅之地抵御了数年西羌之乱的孙坚,再兼之攻打汜水关多日,深知西凉铁骑的强大,连忙高声提醒道。 “赵将军小心,敌将乃是西凉猛士华雄,且所率领的是上千西凉铁骑精锐,不可硬碰。” 赵云没有多言,所率领的白马义从速度依然未减,继续朝着前方掠去。 随着白马义从的靠近,华雄亦是注意到了自前方孙坚的方向掠来一片白影,且还有着急促的马蹄声。 与孙坚不同的是,华雄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骑将,凝神静听分辨了一下马蹄声,不到数息间就判断出那片白影实则不过是五百骑。 “好胆!竟敢与我西凉铁骑对冲!” 华雄的眼神一凝,脸上流露出几分残忍的笑容。 若论大汉的三大盛产骑兵之地:凉州、并州、幽州,此三州的骑兵作战风格可谓是迂回不同。 曾在西汉末年辅助光武帝夺取天下的三支精锐,除了冀州强弩之外,余下两支便是灵活骑射著称的幽州突骑与韧性绞杀著称的并州兵骑。 只是随着东汉建立,凉州战事频繁程度更甚于幽州、并州,这也让凉州渐渐也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骑兵风格,那便是以悍不畏死破阵的西凉铁骑。 狭路相逢,勇者胜! 而西凉铁骑最是不怕,亦最是狂热的便是与敌人冲阵,享受着碾压着对方的血肉撕开敌方军阵的感觉。 “西凉铁骑!随本将,冲阵!!!” 华雄大喝了一声,引得那跟在华雄身后的千余西凉铁骑高声回应一句后,然后却近乎于身体本能那样,操纵着战马,以着华雄为锋头,组成了一支锋矢阵。 西凉铁骑的变化,被赵云尽数看在眼中,神色微微有所凝重。 若是由赵云亲自指挥白马义从,在疾驰过程中组成锋矢阵只会更快更完善。 然而,白马义从的数量才多少? 赵云麾下仅仅三千。 就算是近年来在幽州不断扩充白马义从规模的公孙瓒,如今也不过是六千左右。 西凉铁骑的数量又有多少? 动辄万计。 而在双方骑兵对冲的过程,距离几乎是飞快地拉近着,华雄率领的西凉铁骑已经下意识地凝神屏息,准备着双方对冲碰撞的那一刹那。 然而,就在双方距离约为三十步左右,对于骑兵而言已是近在咫尺之时。 “变阵!” 赵云手中涯角枪朝天一指,大喝了一声。 当即,原本维持着锋矢阵似乎准备决死冲锋的五百白马义从,骤然一左一右地开始散开。 下一刻,西凉铁骑与白马义从交汇而过。 自孙坚的视角看去,就仿佛是西凉铁骑如热刀切积雪那样,没有一丝阻碍地将白马义从凿穿。 然而,事实上却是双方没有产生任何实际性的碰撞。 白马义从展现出惊人的灵活能力,整个锋矢阵自发从中左右分开,两军之间保持着约莫为三丈的距离交错而过。 这个距离,双方甚至能够在黑夜之中看清对方的五官脸庞。 华雄与赵云,亦是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 “世上竟还有如此精锐?!” 同为骑兵统领,华雄更是明白想要做到这种如臂驱使的程度是何等艰难。 不仅仅是统领的水平极高,便是这一支骑兵也绝对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其精锐程度甚至还在华雄亲率的这些西凉铁骑之上。 只是,就在华雄率领着西凉铁骑完全与白马义从交错而过,却是还来不及思考下一步之时。 “噔噔噔……” 大片弓弦震动的声音传入到华雄耳中,紧随而至的则是大量箭矢的破空之声。 ‘不好!’ 华雄心中仅仅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 白马义从以着骑射所释放的箭雨,已然落在了速度降低了不少的西凉铁骑阵型之中。 原本长于冲击的密集阵型锋矢阵,反而增幅了白马义从箭雨所能造成的杀伤力。 仅仅是一波箭雨落下,西凉铁骑所组成的锋矢阵之中,便是响起了超过百声连忙不绝的哀嚎惨叫声。 “散开!” “撤退!!!” 当即,华雄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一连发出了两道指令。 一边指挥着西凉铁骑迅速散开躲避后续可能接踵而来的箭雨之余,一边则是果断地选择撤退。 尽管华雄所指挥的西凉铁骑数量远在白马义从之上,但是白马义从所展现的精锐程度让华雄心惊不已。 再加上时逢昏暗黑夜,华雄完全不清楚敌方后方是否还有埋伏或者援军。 撤退,无疑已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惟一让华雄颇为遗憾的,便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取下孙坚的头颅献于相国面前。 而面对着西凉铁骑的撤退,赵云仅仅是率领着白马义从顺势追赶了一阵,也没有深追或阻拦的意思。 此处距离汜水关不远,不管是深追还是阻拦都是不智的选择,能够在不造成不必要的折损前提下惊退对方,赵云已经颇为满足。 旋即,赵云一边命田豫率领一支小队先行返回禀报主公与军师李基,一边则是率领白马义从朝着孙坚的方向迎了过去。 “孙将军,汝为何会被西凉铁骑沿途追袭到此处?”赵云询问道。 “军中断粮,华雄又率军趁机偷袭,吾能保得住这条性命还多亏了麾下亲信用命以及赵将军来得及时……” 说到这里之时,孙坚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问道。“倒是赵将军为何会在此处?” 赵云答道。 “盟军大军已至此处后方四十里外,再有两日路程便能抵达汜水关下与孙将军汇合。因此,我奉军师之命提前率领一部骑兵过来侦查地形,选择适合大军安营扎寨的地点。” 听罢,孙坚心中仅有的那点疑心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对赵云的感激之情。 若不是恰好得到赵云的援助,孙坚自觉未必能够逃得过华雄的追杀。 只是…… 孙坚扭头看着身后仅剩百余骑的亲兵,心中顿感愤怒又悲切。 好消息:那积攒了许久的百余匹战马保住了大半; 坏消息:近万本部士卒被如此冲散,即便后续勉强还能收拢一部分,恐怕也起码折损七成以上。 某种意义上,经此一败,精锐大损的孙坚已经可以提前退出这一次群雄讨董的舞台了。 一念至此,孙坚心中怒火大起,甚至彻底压过了战败的悲凉,怒吼了一声。 “袁术小儿!!!” 旋即,红着眼的孙坚向赵云问清盟军大军营寨的方向,提着古锭刀,不顾麾下四将的劝阻,便是朝着营寨的方向骑马飞奔而去。 不过,在孙坚尚未抵达营寨之前。 李基正与郭嘉在不急不缓地对弈着,只是随着棋局渐入中盘而开始汗流浃背的郭嘉相比,李基反倒是一副从容轻松的模样,不时地品口茶,不时目光又看向不远处的营寨入口。 “先生,能不能中盘弃子投降?” 习惯性如此称呼的郭嘉,向来散漫的脸庞上尽是苦色地问道。 与李基对弈,郭嘉如何不清楚胜率是五五开的。 所谓的五五,指的是谁赢完全取决于李基的心情。 在郭嘉看来,古往今来有数的棋手,恐怕也只有身着皇袍的那一位汉景帝刘启可以稳胜李基了。 “再玩一会。” 李基无视着郭嘉脸上的苦涩,温和地拒绝了郭嘉的提议之余,说道。 “再者,此亦能磨炼奉孝在逆境之中的心态,不可焦躁,于步步为营之中寻找胜算。” 郭嘉没有搭话,但眉头几乎是拧成一团,琢磨了良久正想要放手一搏之时…… 李基豁然起身,道。 “棋局再缓,改日再下。” “啊?” 这忽然的变故,气得郭嘉有种直吐血的冲动。 不过看着李基起身之后快步地朝着营寨正门的方向走去,意识到必有正事,脸色一肃,也是连忙跟了上去。 率先一步赶回来的,无疑便是田豫所率领的那一小队白马义从。 而看着李基出现在正门处相迎,田豫略微一怔,心中不禁闪过了一个念头。 ‘莫非,此事军师早有预料?’ 旋即,田豫连忙在距离李基尚有十步的时候就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李基面前行礼,言简意赅地禀报了经过。 李基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吩咐田豫等人先行下去歇息之余,则是脚步匆匆地朝着刘备驻军的大帐赶去。 反倒是郭嘉听闻此消息大为震惊,快步跟上之余,道。 “孙将军在盟军之中已是骁勇善战之将,上万本部士卒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被击溃,董贼麾下西凉铁骑莫非当真如此恐怖?” 第341章 粮官!又见粮官!! “此事另有原因,容后再解释。” 李基来不及与郭嘉过多的解释,而是在争取着一个时间差。 孙坚得救之后,以其性格之刚烈,绝对会返回盟军营寨之中大闹一场。 而原轨迹之中,盟军盟主是袁绍,总督粮草的是袁术,可以说整个盟军的最终解释权俱在二袁手中了。 因此,明明是暗断粮草,背刺盟友这等大事,最后却仅仅是斩了袁术麾下一个小小的粮官当替罪羊,也就如此揭了过去,属实是离谱之极。 只可惜,此番袁绍借势当了盟主,还将总督粮食之事都交给了袁术所管,同为副盟主的刘备只掌了军法。 如此一来,也让李基即便有心粮草,也完全插手不进去。 而在李基一直都暗中派人密切关注辎重队出入大营的状况,发现三天前原本该送粮给孙坚的辎重队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却是从另一个方向直接返回了大营。 这让李基明白,袁术还是如原轨迹那般暗断了孙坚粮草。 只是盟军之中派系林立,即便李基提前揭穿,在没有造成实质后果之前,袁术恐怕随时找个借口就能推脱过去了。 因此,李基以侦查大军驻扎地点为名,没有引起任何诸侯注意地派赵云率领五百白马义从出营,随时做好援救孙坚的准备。 或许,以长远而看,孙坚如此性格亦会是刘备统一天下的阻碍之一。 然,盟军尚未抵达汜水关下便先损一镇诸侯,且孙坚在盟军名义上还是支持刘备的诸侯。 于公于私,李基此刻都不能允许孙坚兵败而亡。 否则不管是盟军的士气,还是对刘备个人在盟军内的威望都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 相反,保住了孙坚,却是一个……大好机会。 数个念头在李基脑海之中不断涌动,快步之间,未多久便走到了刘备驻地的大帐之外。 而此刻的帐内,在李基刻意的安排下,刘备正与支持着他的一众诸侯在其中品茶之余,讨论着当下的局势以及如何讨伐董贼。 不过,当郭嘉存在感极低地走入帐中,朝着刘备递了一个眼神。 当即刘备便意识到李基在帐外等着自己,然后借口上一趟茅房之余,快步地走到了帐外。 出了大帐,刘备看到李基的身影后连忙迎了上去,询问道。 “子坤,有何急事?” 当即,李基凑到了刘备的身旁耳语了一阵。 刘备先是微微一惊,然后思索了一番后,便是连连点头示意清楚该如何做了。 …… 也是在此时,提着古锭刀的孙坚直接冲回了盟军营寨之中,先是朝着袁术的驻地方位而去,得知袁术正在中军大帐与盟主等诸侯饮宴。 孙坚亦是没有一丝犹豫,杀气腾腾地直冲着中军大帐而去。 而原本守在中军大帐之外的袁绍亲卫,眼看着孙坚那混身浴血又杀气腾腾的模样,本能便想要阻拦孙坚。 只是孙坚渐有“江东猛虎”称谓,所依仗的自然还有那一身惊人的武勇。 或是与吕布比较,还相差甚远,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当世一流。 因此,怒火冲天的孙坚几乎是三两下便踢飞了数个亲卫,然后大迈步地闯入了中军大帐。 只是,在看清中军大帐内的状况之时,孙坚更是觉得胸中气血翻腾。 孙坚率领着本部士卒作为先锋在汜水关下厮杀多日,可谓是死伤惨重。 然,迟迟未抵汜水关下的盟军诸侯们,此刻却是在中军大帐之中饮酒作乐,一个个醉态尽显,丑态百出。 也就是可能还顾及些许颜面与影响,否则恐怕中军大帐还得多出不少舞姬美人相伴不可。 面对着孙坚的忽然闯入,中军大帐之中的诸侯们均是一怔,一时基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这些诸侯们没有反应过来,并不代表孙坚没有反应过来。 孙坚的目光在中军大帐之中扫了一圈,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一脸诧异且残留着醉意的袁术。 “袁术小儿,纳命来!” 孙坚没有一丝犹豫,大迈步便是朝着袁术冲去,手中的古锭刀扬起便是直斩袁术的脖颈,意欲以袁术之血洗刷心中愤怒。 什么后果,什么大义…… 此刻孙坚全然不顾,怒不可遏之下只想取了袁术的性命。 而袁术尽管心性、城府与能力比之袁绍差了不止一筹,但好歹也是当世名门子弟,自小便接受着君子六艺的教育。 面对着明晃晃砍来的古锭刀,袁术本能地一个打滚,以着相当狼狈的姿态躲了过去。 只是,原本在袁术面前摆满美酒佳肴的桌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直接就被古锭刀给砍成两截。 这一动静,也彻底让在场的诸侯们彻底反应了过来。 在主位之上的袁绍惊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怒喝道。 “孙文台,汝要作甚?!快快住手。” 其余的诸侯们也是纷纷起身,一些文士出身的诸侯下意识地离孙坚远一点,一些武将出身的诸侯则是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孙坚。 只是,看着孙坚手中那纵横沙场的古锭刀,一众诸侯腰间所佩的汉剑未必就能经受得住一刀。 且孙坚的武力向来出众,一些诸侯即便拔出了佩剑,同样也没有上前阻拦孙坚的底气,生怕自己倒是替袁术挨了刀子,直接一命呜呼。 而孙坚亦是视其余诸侯反应如无物,双手握着古锭刀从地面拔出来,又直愣愣地朝着袁术冲了过去。 这一冲,可算是将袁术给吓得肝胆欲裂,连呼“救命”之余,身形便是狼狈地朝着其余诸侯的身后钻。 一时间,整个中军大帐几乎是乱成一团,被提着古锭刀的孙坚撵着鸡飞狗跳的。 更重要的是中军大帐之中举行的诸侯之宴,一应诸侯均没有带上部下,看着孙坚那癫狂的模样,又有哪个诸侯敢阻? 不过,原本孙坚闯入中军大帐之时,便已经引起了负责守卫的亲卫骚乱。 在袁术东躲西藏拖延了这片刻功夫,其余亲卫亦是纷纷冲了进来。 袁术见状,就仿佛看见救星一般,连忙就往着那些披着甲的亲卫身后躲去。 孙坚虽猛,可面对着一个个全身着甲且提着盾牌的亲卫,也知想要孤身突破斩杀袁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躲在一众亲卫之后的袁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脑袋尚存之后,整个人可谓是恼羞成怒地冲着孙坚的方向喝道。 “二三子,将此獠给吾剁成肉酱。” “且慢!!” 袁绍大喝了一声,看着中军大帐之中的骚乱,眉头几乎拧成一团,原本略有些微醺的酒意更是散得干干净净。 “孙文台,汝为何要对袁公路行凶?” 孙坚环顾四周,原本满怀愤怒的胸腔之中的内心越感悲凉。 尽管孙坚自知自身的功利心极重,但亦有着几分忠于汉室之心。 然而,尽起精锐为大汉拼杀,最后却是落入如此下场。 “为何?此袁术小儿断我粮草,以致我军被华雄偷袭而大败,如此小人,若不杀之,吾便是九泉之下如何能够瞑目?”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侯们均是大惊。 既是震惊于孙坚的大败,亦是震惊于袁术背后断了孙坚的粮草。 莫说其余诸侯,就连袁绍的脸色此刻也是变得极其精彩。 袁绍心中同样也是暗恨且厌恶孙坚,但却也未曾想过担任盟主期间暗害孙坚,免得给自己如今可堪“大汉楷模”的名声沾上污点。 无论如何,背刺盟友…… 还是以断粮的方式背刺盟友,这可是将遭世人唾弃的丑闻无疑! 当即,袁绍冲着躲在一众亲卫之后的袁术质问道。 “袁公路,可有此事?!” 袁术闻言,脸色亦是微微变幻。 作为如今盟军总督粮草之人,断孙坚粮草之事,自然是袁术的授意。 只是袁术所想的乃是以借粮而威胁警醒孙坚,让孙坚明白何为袁家,逼迫孙坚向自己低头。 只要孙坚派人回来低头求粮,袁术也便准备重新给孙坚供给粮草。 袁术左等右等始终未见孙坚低头,心中越发恼怒之余,也以为孙坚是自有法子暂时解决粮草供给方如此嚣张。 然而,袁术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孙坚因此而大败,以至于事态闹到了这等无法挽回的地步。 不过袁术作为名门子弟,倒是深谙推锅之法,硬着头皮地开口道。 “此事吾亦不知,不如将负责孙文台粮草的粮官唤来当众询问便知。” 旋即,袁术派一亲卫匆匆去将麾下的一个粮官唤来,当众询问道。 “可是汝私自断了孙文台的粮草?” 那本就是袁家家臣的粮官,面对着袁术那满是威胁的眼神,只能是硬着头皮地应道。 “是,是……我偷偷变卖了一部分原本该送给孙将军的粮草……” “好胆!汝竟瞒着我敢行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袁术怒骂一声,然后大手一挥,道。“来人,将此人给我拉下去斩了。” 粮官闻言,脸色惨白,却不敢有一丝反抗,生怕祸及家人。 只是,就在亲卫准备将那粮官拖下去之时,中军大帐外传来了刘备的声音。 “且慢!” 旋即,刘备的带领着其余诸侯,亦是随之进入到中军大帐之内。 如此情形,让袁绍本来已经放缓的脸色,再度难看了起来。 第342章 督粮之争 一时间,整个中军大帐可谓是满满当当的。 盟军三十六镇诸侯近乎到齐,还有着大量亲卫披甲执刃,再兼之帐中被破坏得一团糟的宴会酒食,端是一团乱象。 刘备凝眉扫视一圈,心中不自觉地涌起着几分失望。 刘备本以为此乃天下英雄共聚复兴汉室的盛会,不想尚未抵达汜水关下便已是如此不堪。 一时间,刘备对于李基曾经所言的‘会盟者并非皆是为国为民’深以为然,却也彻底下定决心,准备依照李基之言整顿盟军内部。 遑论盟军内部再如何不堪,欲败董贼便必须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若是刘备为盟主,那么以己为典范,自是好说。 不过即便不是盟主,眼前却是李基所述彻底裹挟盟军全力讨伐董贼的机会所在。 刘备的精神一震,抛下心头适才涌起的些许迷茫,先是朝着盟主袁绍以及各方诸侯行礼,然后开口道。 “帐内骚乱的原因,备亦有所耳闻了,只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粮官暗截孙文台粮草所违反的乃是军法军规,焉可用私刑诛杀之?” 顿了顿,向来表现得温和的刘备脸上流露着威仪地喝道。 “再者,小小一个粮官是如何暗截粮草,又将之变卖于外,其中绝非如此简单,需细细探究找出同谋者,方可使我盟军粮草无有后患之危。” 刘备说得大公无私且有理有据,可却是让袁绍与袁术的表情都显得颇为难看。 眼下,只要是明眼人如何不清楚截断孙坚粮草乃是袁术的用意,否则一个小粮官如何都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刘玄德,汝当真要如此乎?欲要与袁氏为敌乎?” 袁术沉着脸地开口,语气之中不乏威胁之意。 然而,面对着袁术的威胁,刘备往前踏出一步,在身后其余诸侯的簇拥下,径直拔出腰间雌雄双股剑,眼神一凝,怒喝道。 “备更想问的是,谁欲与大汉为敌?谁欲与汉室为敌?又是谁与董贼为伍?” 这一连三问以及刘备眼神之中所流露的坚毅,让直面的袁术本能地为之一怔。 如此没有一丝迟疑的眼神,让袁术不禁回想起了刚刚的孙坚。 只是孙坚的眼神之中的是癫狂与忿怒,刘备的则是一种追求理想的坚定,凡是阻挡在理想之前的都视为可诛杀之敌。 而中军大帐之中的其余诸侯面对着这一顶大帽子,自然也是无人敢接。 大汉或已经眼看着腐朽倒下了,但它还在人心之中! 袁绍拧着眉,心中暗自权衡着利弊。 以着私人感情而言,袁绍乐于见到袁术倒霉,但双方同属袁氏,袁绍先天便有维护袁术的义理。 起码不能让外人认为袁氏已经分裂,如此毫无益处。 且除此之外,袁绍亦不愿看到刘备在盟军之中威望益重,这只会是对盟主地位的一个威胁。 “玄德,言重了。” 一番思索过后,袁绍以着盟主的姿态开始和稀泥,道。 “此粮官做出这等恶事,自是该千刀万剐,但他终究算是袁公路的家臣,还是让袁公路自行处置,给他留几分薄面吧。” 不等刘备开口,早就对二袁看不顺眼的公孙瓒直接开口讽刺道。 “呵呵,袁公路的面子是面子,那盟军军法便不是军法了吗?孙文台麾下那些为大汉舍生厮杀的士卒性命就无足轻重了吗?” 而原本孙坚心中一阵憋屈,却不得不开始接受奈何不了袁术的现实,此刻眼看着刘备率领着一众诸侯为他撑腰,神色再度变得凶厉地紧盯袁术,厉声质问道。 “没错,还是说在盟主看来,维护袁公路的面子胜于一切乎?甚至如此维护袁公路,莫非此事还是盟主所示意的不成。” 此言一出,袁绍的眉角微微一抽,忍不住心中再度暗骂袁术愚蠢,且感觉自己继续这样糊里糊涂地掺和进去,反而容易沾得一身怀疑。 不过在数息之间,袁绍就意识到了其中关键之处,先行开口声明立场道。 “粮草之事,俱为袁公路一人总督,又如何能与本盟主扯得上关系?” 顿了顿,袁绍又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地开口道。 “袁公路麾下有如此利欲熏心之徒,本盟主亦是震惊诧异,但眼下将至汜水关下,断断不能行那等使大汉忠良寒心,而使董贼痛快的内讧之事。” “因此,文台兄与其计较于旁枝末节,不如将精力放在如何迅速重整士兵,恢复战力之事上?” “而此事虽是一粮官所为,但袁公路有总督粮草之责,无疑也是有着难以推脱的责任。因此于吾之见,不若由袁公路补偿钱粮军备等物,双方握手言和,共讨董贼。” 不得不说,这一连串的发言颇有几分身为盟主该有的风范。 先是挑明其中厉害,以着大义声明不宜内讧之余,又提出了由袁术补偿钱粮的解决方法安抚孙坚。 只要孙坚这个当事人接受,那么刘备一味纠缠难为袁术,反而会显得不识大体。 且对于诸侯们而言,所谓士卒与钱粮在某种意义上本就是等价物,只要有足够的钱粮,在乱世之中便不愁招募不到士卒。 这一番话语下来,孙坚愤怒之余,却又有些心动了起来。 孙坚的愤怒除了源于被盟友背刺之外,更多的是还是一种理想就此破灭,破罐子破摔的愤怒。 而倘若袁术补偿大量钱粮的话,为大业考虑,孙坚骤然感觉也并非是不能接受的。 在场唯一有些憋屈的,无疑便是袁术本人了。 只是袁术自知做了什么,本就有些心虚,即便感觉如此等同于落了面子,却也知道袁绍这是在暗中维护自己,只能是沉着脸一副默认的姿态。 随着孙坚、袁术双方默认了这个解决方案,眼下唯一的变数便是以着“军法”之名掺和进来的刘备了。 就在袁绍准备以着大义相压,让刘备知难而退之时。 刘备却是率先开口道。 “孙文台之败本就源起断粮,袁公路若是愿意补偿钱粮,那自是最好。” 顿了顿,刘备的语气一转,开口道。 “或大战在即,确实不宜大张旗鼓去揪出到底是何人作乱,但常言道:三军未动而粮草先行。” “袁公路醉心于它物,驭下不明,以至连往前线运送粮草之事都出了差池,如何还适宜继续总督粮草?” “此次仅是先锋,下一次莫非是整个盟军都将断粮乎?为盟军而虑,避免他日再出现这等事宜,该换一人总督粮草。” 这一刻,袁绍骤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太小视刘备了。 此前,袁绍还以为刘备仅仅只是想借孙坚与军法之名,强行通过“暗断粮草”之事影响袁氏的威望与名声。 然而,令袁绍所没想到的是,刘备或许从一开始所盯上的便是“总督粮草”。 若是刘备一人同时掌握了盟军之中的军法与粮草,那么袁绍自觉与被架空了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袁术总督粮草不过数日便出了如此纰漏,袁绍就算想要维护袁术,都根本不知从何处发言,甚至就连诸多原本倾向于袁氏的诸侯们目光也是微微闪过。 在场的诸侯,几乎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蠢人。 袁术今日能借着“总督粮草”的权力暗害孙坚排除异己,他日说不准也会断了他们的粮。 粮食一断,士气一散,不战而溃。 只是,就在袁绍还在想着万全之策,想办法继续将粮草掌握在袁氏这一边之时。 袁术便是率先忍耐不住了,冲着刘备质问道。 “刘玄德,我不配总督粮草,难道你便配吗?” “备身负监察军法之重任,自是不宜继续总督粮草……” 刘备先是谦虚地道了一句,然后则是语气一转,道。 “不过备觉得接下来无疑由文台兄总督粮草更为合适,如今文台兄损兵折将严重,已不宜为前阵,正好可以一边总督粮草运转之事,一边以钱粮招募青壮尽快补充兵力。” “且文台兄性格刚烈,又深知断粮之害,想必会公平公正地保证诸位辎重运转无虑也。” 袁术此刻脸色气得通红,手指朝着刘备,愣是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 相反,刘备此言令在场的诸侯觉得有理有据的不在少数。 孙坚眼下损兵折将严重,非得有相当一段的时间重整旗鼓方能再战,这种情况下让孙坚在后方总督粮草无疑是最为合适。 且性格刚烈,也代表着孙坚行事必然会比袁术要来得公正些许。 其中,陶谦率先表明着态度,道。 “依老夫之见,玄德此言考虑相当周到,为讨董大事而计,望盟主同意。” “没错,若是袁公路督粮,某如何敢在前方与董贼厮杀?” “孙文台确比袁公路更宜总督粮草,请盟主明鉴。” …… 一时间,与刘备交流更密的一众诸侯们率先发声,而平日里与二袁更靠拢的其余诸侯则是沉默不语。 有时候,沉默亦是一种态度。 第344章 潘凤之名 得了命令的潘凤手持大斧,傲然转身朝着中军大帐外走去。 看着潘凤那卖相堪称伟岸的背影,李基忍不住低声朝着身旁的关羽等人问道。 “云长、翼德、子龙,你们觉得这潘凤如何?” 关羽一手依然抚着长髯之余,眯着的眼眸睁开些许,道。 “气势略可。” 张飞、赵云见状,亦是表示不凡。 毕竟,潘凤的体格一看便是猛将之相,再加上那傲人的气势以及华丽的铠甲,任谁都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 且关东诸侯敢宣扬潘凤乃是可比吕布的“无双上将”,潘凤本身必然也是有一二分的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李基不禁萌生了几分前去观战之心。 诸侯们齐聚帐中议事不便离席,不过李基倒是无碍,向着刘备道了一声后,刘备点了点头便应允了下来。 当然,战局百变,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状况,刘备不忘让赵云也跟着一并前去观战。 而等李基领着赵云从大帐侧面退出来之时,时刻注意着李基动向的张松也是提着袍子地从后面追了上去。 “国士可是前去观战,一起,一起……” 李基见状,也没有拒绝张松,抬手相邀之余,道。“子乔兄唤吾的字即可,无须如此见外。” “这如何使得?” 张松客气地搓了搓手,然后那丑脸就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 “子坤先生,这段时间以来松时时都想登门拜访,只可惜未能寻到机会,否则若是让我家主公见到了,或会生出什么戒心不可。” ??! 李基。 李基听着这话,越品越感觉有些不对劲,越品越觉得自己似乎与张松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 当然,不是说李基有意拉拢张松的出发点都是单纯的,但是李基自觉不是还没有来得及让张松当内应吗? 怎么好像已经达成什么交易了? 李基装做不经心地问道。“子乔与刘季玉不和?” “哼!” 张松冷哼了一声,语气之中流露着浓浓的不满,道。 “吾曾以为刘季玉乃是有识人之明,方才对我礼遇有加,吾心中感激涕零,本欲以满腹才华报答此恩。然……” 张松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想那刘季玉仅仅只是欲借吾之丑陋,证明自身的礼贤下士,以及欲借吾之身份对蜀中世家示好拉拢。” “可笑可笑,刘季玉买椟还珠,欲假那千金买马骨之名,却不知所宰杀的便是千里马也。” “可叹吾自命才华不凡,亦是有眼无珠,拜了那刘季玉为主……” 听到这里,李基一时竟莫名升起了几分心虚。 毕竟刘璋大力拉拢益州世家,还是李基所提的建议。 所以,张松如今满腹怨气分润下来,李基以着良心而论起码能分得三分。 不过,“良心”此物多有不便,李基决定此刻暂且放下,脸色不变,反而满是同情理解地安慰起了仿佛所托非人的张松。 事实上,李基倒也是颇能理解张松心中的怨气。 本来张松一直丑着过来,难得遇到一个欣赏自己的主公,自是打算死心塌地地为刘璋卖命。 没想到,最后张松发现刘璋看上的仅仅是自己的丑陋与世家身份,对于自己唯一引以为傲的才华却是视而不见。 这在自尊心极强且敏感的张松看来,简直就是天大的侮辱。 而在李基的安慰之下,张松亦是表露出了打算改换门庭的想法。 只是在李基看来,吴郡眼下不缺一个张松,反而让张松留在益州更符合刘备集团的利益。 蜀道难,难以上青天…… 欲取益州,最大的阻碍便是地形问题了。 尤其是蜀中地形图,更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不过,需要维持形象的李基自然不可能说出劝说张松背主之事,而是好言安抚着张松,提醒张松改换门庭乃是大事,需再三慎重考虑。 而在双方交谈之间,李基领着张松与赵云很快便到了一个俯视战场的望台。 此刻,潘凤刚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出营。 时值艳阳高照,更是衬托得一身金甲的潘凤威武不凡,不少士卒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顿生憧憬之感。 且,不知是潘凤自傲,还是其余原因。 潘凤乃是一人孤身出营,就连亲卫都没有带上一名,就仿佛此番出营对决仅是一不足为道的小事罢了。 唯有那宣花巨斧被潘凤一手拖着在地上,斧刃与地面发出着刺耳的声音,让不少士卒听得寒毛直竖,下意识地心生畏惧。 “真无双猛士也。” 站在李基身旁的张松目睹此幕,也是忍不住发出着这一声感慨。 甚至,无数在营寨之中观战的士卒,大多心中都产生着这种感觉,无人会怀疑潘凤的战力。 这就好比常人看到奥尼尔那种体格,没有人会觉得他在篮球界会是弱者的感觉。 之前一直在叫阵的华雄,此刻亦是如临大敌,眼神凝重,眉头紧皱地看着面前的潘凤,高声喝道。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无双上将,潘凤!” 潘凤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甚至隐隐有些颤抖,就仿佛已经按耐不住杀意与厮杀的冲动一般,令双方士卒听得都有种心头一惊的感觉。 华雄闻言,神色肃然,握着手中长柄大刀的手掌亦不禁有些发白。 潘凤之名,华雄同样也是有所耳闻,那是传闻之中可与吕布相媲美的绝世猛将。 ‘没想到关东诸贼,如此快便将潘凤给派了出来。’ 华雄凝视着百步开外那个视自己与三千西凉铁骑如无物,孤身赴会之人,浑身不自觉地紧张冒汗。 吕布之强,华雄可是有所见识的。 在吕布的戟下,华雄拼尽全力都走不过十合。 而潘凤所散发出的那种压迫感与威势,隐隐可与吕布相媲美。 只是,唯有潘凤自己最为清楚在场之人,最为紧张的实际却是他自己,甚至比华雄来得还要紧张得多。 在黄巾之乱时期,潘凤还只是个耕地的,除了身形异于常人之外,潘凤实际上根本没有学过半点武艺。 直至那一年遭了黄巾之灾,潘凤弃耕地从真定逃亡向治所元氏县途中,意外看见了百余黄巾贼子的尸体倒在官道两侧,且这些黄巾贼子尸体皆是被长枪所刺死。 潘凤心中畏惧不已,捡了一杆长枪防身外,便打算在这些尸体之中翻找一下食物饱腹。 恰逢有官兵抵达看见这一幕,便以为那百余黄巾贼子皆是身形高大威猛的潘凤一人所杀。 然后,在糊里糊涂之下,潘凤便被官兵视作猛士迎入元氏县之内。 潘凤本只是打算想趁机混几口吃的,然后再伺机偷溜,但随着潘凤凭借着异于常人的外表吓退了好几次黄巾敌将,香车美人不断送上,难抵诱惑的潘凤只得不断伪装。 且随着打造成这一身唬人的绚丽金甲以及重量不凡的宣花大斧,更是衬托得潘凤威势惊人,纵横河北之间,未遇一人敢与潘凤相抗,直至拥有如今的待遇与“无双上将”威名。 这一次硬着头皮上阵的潘凤,只能寄托于华雄能够如过去的那些敌将一般被惊退而去。 眼看着华雄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一副欲退胆怯的模样,潘凤心中一喜,干脆将手中宣花巨斧往着地面狠狠一戳。 “砰!” 凭借着天生蛮力,宣花巨斧与地面碰撞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惊人的巨响,震得不少士卒双手都下意识抖了抖,地面亦是明显出现了一个小坑洞,那把沉重的宣花巨斧就如此稳稳地倒插在地上。 出现了! 不少韩馥的士卒眼睛均是为之一亮。 只见潘凤离开宣花巨斧的双手,直接抱胸,一副视眼前之敌如无物一般,傲然地开口道。 “本将斧下不斩无名之徒,汝且退去吧,将与吾齐名的吕布唤来!” 华雄闻言,表情先是一愣,然后原本满是迟疑的整张脸,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华雄承认吕布之勇难有敌手,但亦视自己曾在洛阳城外与吕布交战一个交错之间就被打落战马乃是毕生耻辱。 而华雄特意请战率领本部兵马来守汜水关,无疑是存了为自己与西凉铁骑正名的心思。 若是这一次面对与吕布齐名的潘凤,直接闻风丧胆而逃,如何能够让华雄能够接受,更是会让整个西凉铁骑都沦为那些自称“并州狼骑”的并州人口中的笑料。 当即,华雄目光一凝,心存死志,双腿一夹战马便是朝着潘凤的方向冲去,大吼道。 “休得小看于吾,取汝首级者乃是西凉华雄也!!” 随着华雄的出手,盟军营寨之中亦是开始响起鼓声,激得无数围观的士卒们可谓是热血沸腾起来。 无数士卒紧张地盯着潘凤的方向,期望着双手抱胸的潘凤将敌将斩杀。 而双方原本不过是百步之遥,在战马全力加速之下,双方的距离可谓是飞快地拉近。 只是…… 有着大将之风的潘凤依然在双手抱胸没有反应,仿佛是在等着华雄前来送上首级。 第345章 七三开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无数士卒的心都彻底提了起来,死死地关注着依然没有任何举动的潘凤,就仿佛身形伟岸的潘凤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一般。 一旦出手,那必然是石破天惊,或将轻取华雄首级。 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幕。 就连李基在这种氛围之下,神色也多了几分紧张。 五步…… 下一瞬,华雄发出着一声决死怒吼,以着毕生所学劈出了一道突破自己极限的刀光。 这一刻华雄所想的便是即便败亡于潘凤之手,亦不可堕了西凉铁骑的威名! 所有目睹的士卒只觉得眼前一花,两匹战马交错而过…… 一颗头颅冲天飞起! 盟军一方士卒们原本喝采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潘凤的无头尸体维持着双手抱胸的动作,缓缓地自马背滑落而下。 “砰!” 直至潘凤的首级从半空也跟着落在地上,那轻轻的响声却是宛如重锤一般敲击在所有盟军士卒的心中。 败了! 就连传闻之中的“无双上将”潘凤居然也不是华雄的一合之敌?! 这一刻,无数的盟军士卒看着正仰天狂笑的华雄,目光之中所闪烁的乃是畏惧,整个盟军的士气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大跌。 对于普通的士卒而言,他们分辨不出太多…… 但是就如同李基前世不同国家之间的高科技武器比拼似的,谁家的武器弱,哪一方的士卒自身亦不会有底气。 将乃兵之胆! 单骑对决失败的后果,那便是士气暴降。 而感觉刚刚那一刹那乃是自身武艺大有进步的华雄,这一刻更是感觉异常的良好,甚至产生了或许此刻就算与吕布对上也未必不能缠斗的自信。 旋即,华雄直接挑起了潘凤的首级,高声大喊道。 “还有谁?!速速出来与吾一战!!!” 而此刻莫说是一众士卒,就连李基的脸色也是异常精彩。 即便李基记得原轨迹之中潘凤败于华雄之手,但也未曾想到会是如此戏剧化的发展。 且就连李基都有些闹不明白,那潘凤为何会这样就死了? 到底是大意了?还是自身太菜了? 旋即,李基向着身旁的赵云问道。 “子龙,依你之见,莫非是那华雄的刀太快了,亦或者是潘将军一时大意?” 赵云沉吟了一下,道。 “依云之见,那华雄的刀法尚有进步空间,且适才刀光临近脖子之际,云亦未曾观察到潘将军身体有任何反应。” “故以,若非潘将军是被妖法所控动弹不得,那看起来更像是……没反应过来……” 赵云说罢后,又自觉这等言辞对于“无双上将”潘凤有所不敬,再兼之死者为大,连忙补充道。 “当然,此乃云的一家之言,未必为真,其中或许另有缘由,潘将军一时突发恶疾也有可能。” 只是尽管赵云说得谦虚,但李基在排除了那些不可能的答案后,似乎也仅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了。 那就是潘凤是个徒有其表的样子货。 这让李基不禁有些牙痛,看着左右士气暴降的士卒们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领着赵云与张松便往着中军大帐返回。 而等李基返回帐中之时,大帐之内的气氛可谓是更加的沉重。 潘凤的“无双上将”之名乃是关东诸侯与世家们所捧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关东诸侯与世家们乃是当真觉得潘凤之勇举世无双。 如今,潘凤被华雄一合斩杀,这让在场的关东诸侯们几乎一种要碎掉的冲动。 仅仅是吕布曾经一个手下败将华雄,都能轻易斩杀了关东诸侯视为底牌的潘凤,关东诸侯们心中所产生的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就连华雄都无人能敌,吕布又该如何抵挡? 那董卓麾下数以万计的西凉铁骑与并州狼骑,又该如何抵挡? 一时间,不少关东诸侯面露怯懦,甚至已经开始暗自考虑退路了。 而袁绍看着帐中也同样下降明显的士气,心中其实亦是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试图挽回尊严,道。 “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惧华雄!” 袁绍话虽如此,但心中亦是颇为没底,实乃是潘凤的卖相远在颜良文丑之上,潘凤尚且不敌,袁绍亦不觉颜良文丑会是华雄的对手。 而刘备亦是眉头紧皱,眼看着李基回来坐于身旁,方才略微舒展了些许,低声问道。 “适才子坤前去观战,那华雄莫非当真有举世无双之勇乎?” 不擅武力的李基难以直观地评判,干脆向着赵云问道。“子龙,若是由你出战,你有几分把握可胜华雄?” 赵云沉吟估算了一下,道。“云若战,胜负之间,料想是七三开。” 此言一出,深知赵云说话风格的刘关张三人均是心头大定。 须知,平日里赵云以自身对比关羽张飞的武艺,那都是开口就说三七开。 赵云自诩是三,关羽张飞则是七。 只是,自家兄弟知根知底下,关羽与张飞如何不知只论武艺,赵云乃在关羽张飞之上。 若是赵云所说的是五五开,那么此人还算得上是不容小觑,大体是甘宁之流,赵云欲取胜的话可能需要花费些许时间。 若是赵云所说的是七三开,那么在关羽张飞耳中,那便是华雄的武艺比之甘宁尚且不如。 恐怕在赵云全力以赴之下,七回合能取华雄三次性命。 当即,在刘备的示意下,关羽一手抚着长髯从席中迈步而出,半眯着眼,道。 “华雄?土鸡瓦狗罢了!请容关某出战,定斩其首级。” 顿时,对于关羽如此的狂傲之言,帐中可谓是一片哗然,一众诸侯连忙朝着关羽看去。 只是关羽虽有异相,面如重枣、髯长二尺,又兼身长九尺,站立之间自有一阵威势扑面而来,但与潘凤的卖相相比,关羽直观上给人的威猛气势无疑还是差了一筹。 再兼之关羽近三年皆前往海外坐镇夷洲,在中原之中的名声几近于无,几乎无人认识关羽。 当即便有一诸侯开口问道。 “此乃何人?” 曾在巨鹿城中与关羽有过一面之缘,且对关羽颇为欣赏的曹操起身道。“此乃刘玄德义弟关羽是也。” 旋即,曹操便是快步走到关羽面前,低声道。 “云长,那华雄有万夫莫敌之勇,便是连潘凤于败亡其手中,欲要出战,还请三思也。” 只是曹操的好意,在傲气十足的关羽眼中更像是一种怀疑,不屑地开口道。 “区区华雄,何足道哉?” “好!” 袁绍此刻反而是拍掌大笑了起来,道。 “不愧是刘玄德义弟,气势非凡!只是我军如今已败了两阵,若是再败,恐怕军中再难升起一丝战心也。” 此言一出,刘备的眉头忍不住微微一皱。 袁绍看似是在提醒,实则却是在有意拉刘备落水。 在袁绍、袁术各自所派的猛将均不敌华雄的情况下,若是刘备所派的猛将亦是不敌,那反倒是有了一个甩锅的对象。 只是经过了赵云的评价,关羽心中对于华雄的水准已有了一个清晰的评判。 子龙能七回合取其三次性命,那关某料想八回合斩其首级三次不是难事。 当即,关羽傲然地开口道。 “关某不胜,可斩头颅。” “好!” 袁绍恨不得关羽如此开口,毫不犹豫地应了一下,然后让关羽立下军令状。 曹操见状,心中颇为忧虑,既虑关羽性命,更虑如今盟军内部状况之不堪,干脆地斟了一杯热酒递于关羽,欲为其送行,也算是全双方相识一场的情谊。 关羽见状,却是误会了曹操的意思,不屑地开口道。 “区区华雄,何须借酒壮胆?暂且斟下,待关某归来以作庆功即可。” 当即,关羽朝着刘备的方向拱了拱手,便是转身出帐。 目送着关羽的离去,相对比其余诸侯们或是忧虑,或是怜悯,或是佩服的眼神,刘备则是老神自在的模样,仿佛没有一丝的担忧。 而袁术的目光一扫,倒是生出了一个主意,道。 “那华雄连胜两场,均是在三合之内连败俞涉、潘凤,不知其是否有三头六臂,不若我等亦前去观战,看看那关羽如何斩下华雄头颅。” 当然,袁术的话是如此说着,但腹中的心思,无疑则是想让一众诸侯目睹刘备麾下的将领也败在华雄之下。 如此一来,反倒是可以将俞涉与潘凤的战败影响掩盖大半。 李基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袁术的心思,且倒觉得这或是给关羽扬名的一个大好机会,能够弥补了些许此前关羽前往夷洲坐镇的艰苦。 “此言大善,正好可观华雄之败。” 随着代表刘备的李基也开口附和了一句,其余诸侯自是不会反对。 顿时,整个中军大帐之中合计三十六镇诸侯,在一众心腹与亲卫的簇拥之下,几乎是浩浩荡荡地朝着望台的方向走去。 待一众诸侯登上望台之时,关羽此刻亦领着麾下的三千刀斧夷军出了寨门。 一匹赤红战马,身披绿袍,面如重枣,手中拖着一把青龙偃月刀…… “又是何人前来授首?” 华雄不屑地问道。 关羽一手抚着长髯,眯着眼,傲然蔑道。 “董贼鹰犬,不配闻关某姓名。” 第346章 温酒斩华雄 随着关羽的出寨,其余诸侯纷纷在好奇地打量着那勇猛无双的华雄是何面目之时。 而望台上的袁术望着对峙的二将不忘拱火,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说道。 “诸位觉得刘玄德的这位义弟能不能撑得过十回合?” 当即,便是有着一些倾向于袁氏的诸侯,纷纷出声应和了起来。 “难!就连潘凤都被一合斩下头颅,这华雄过去虽在西凉之中不算声名远扬,但其勇恐怕不在吕布之下。” “若是能撑过五合,也算是能为盟军稍微讨回些许面子了。” “就怕此人又是被华雄三合之内斩下头颅,那恐怕对于我军士气会产生难以想象的打击……” 眼看着一个个依附于袁氏的小诸侯出言捧袁术的话,张飞脸上一怒,正欲开口之时,反倒是站在刘备身旁的曹操,一手还捧着那酒盏之余,开口道。 “诸位大可不必如此涨敌人威风,操与关羽亦有个数面之缘,威仪不凡,武勇定然也不错,便是能与华雄斗个难分难解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此刻的曹操在盟军之中的地位,实际上还不如原轨迹。 原轨迹之中曹操好歹还算得上是个号召群雄会盟之人,一众诸侯多多少少也需给点面子。 但,如今的曹操或勉强算得上是个大诸侯,但话语权却是相当薄弱,仅仅是被视作是依附袁绍的诸侯罢了。 因此,袁术丝毫没有给曹操面子地笑了一声,然后故作好奇地向着刘备问道。 “刘玄德认为关羽能撑几合?” 一直都面不改色的刘备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合?”袁术忍不住咧着嘴地笑道。 “非也……” 刘备沉声地开口道。“乃是三合之内,二弟必斩华雄头颅!” “哈哈哈哈……” 顿时,以着袁术为首的一众诸侯忍不住纷纷笑了起来,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直至袁绍忍不住扭头瞪了一眼身后的一众诸侯,笑声方才渐渐停了下来。 “诸位与其在此大笑,不如想想麾下可有猛士能击败华雄,挽回军中士气。” 袁绍有些恼怒地说着。 此刻的袁绍心中乃是矛盾的,既希望关羽死于华雄刀下,然后便能尽可能将此前落败的影响都推到刘备的头上。 只是以大局来看,袁绍更清楚盟军被区区一个华雄与汜水关所挡,这对于盟军以及身为盟主的袁绍所产生的威望打击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袁绍心中不免也希望关羽能发挥些许作用。 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关羽与华雄相斗了百来回合不分胜负,既能提升盟军士气,袁绍也能通过关羽此前所立的军令状拿捏一下刘备。 这,才袁绍设想之中最完美的发展。 而望台之上那阵阵不加掩饰的笑声,亦是传到了营寨之外。 听着那刺耳的笑声以及适才关羽狂傲的发展,原本正因斩杀潘凤而志得意满的华雄,顿生出一种被宵小轻蔑挑衅的忿怒之感。 关羽即便生有异相,看上去威势不凡,但也正因如此,华雄从未听闻当世有一猛将是如此装扮。 “大胆狂徒,既知我华雄之名,还敢在此出寨送死?”华雄怒声质问道。 “汝亦无须报上名号,助纣为虐之徒的名号,关某不会记在心上,今后世人只知汝乃关某的刀下之鬼。” 说罢,几乎三年未曾真正出刀的关羽,此刻只觉得手中青龙偃月刀已是饥渴难耐,只想痛饮敌寇鲜血。 当即,不等华雄先搭话,关羽便是一夹马腹,将青龙偃月刀倒拖于地,由胯下这一匹当世亦算稀有的幽州良马所驮朝着华雄冲去。 “无知之徒,今日便取汝性命,亦教尔等关东鼠辈不可直视我西凉勇士。” 此刻连胜两场,就连潘凤都败于刀下的华雄正值自信爆棚之际,如何会心虚? 大喝了一声后,华雄亦是抬刀迎着关羽的方向对冲而去。 虽然紧盯着这一幕的士卒不少,但有着俞涉、潘凤的败北在前。 除了关羽所率领的刀斧夷军外,其余士卒几乎对关羽没有抱有什么希望,甚至觉得无名之徒关羽的出阵仅仅是枉费性命,在寨前多添一条冤魂。 两匹皆为罕见良驹的战马对冲之际,双方的距离几乎是以着电光火石一般的速度在拉近。 华雄双手紧握长柄大刀,再度斩出了适才取下了潘凤头颅的一道刀光。 斩出的那一瞬,华雄是尤为自信的,甚至自觉此刀未尝不能伤及心中不敢直视的梦魇――吕布。 然而,华雄骤然发现在自己砍这一刀的同时,关羽那一刀却是更快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好快的刀……’ 华雄脑海里仅仅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接踵而至的便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明明我的刀快得能砍下潘凤的头颅,为何这一无名之辈的刀却是比我的还快?!’ 噗嗤! 两匹战马交错而过,胜负与生死亦是在那一刹那分出。 只是,让无数道目光为之震惊的,却是华雄的项上人头消失不见了,大片的鲜血自胸腔喷出。 甚至尸体都依然保持着那个挥刀的姿势,然后被长柄大刀的重量拖拽得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而那自半空中落下的华雄首级,则是被关羽随手一抬接住。 直至此刻,盟军一方的士卒方才彻底反应过来,然后发出了震天般的欢呼喝彩之声。 与之相对的,则是华雄所率领而来的三千西凉铁骑面如死灰,依然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战败倒地的华雄。 而一手提着青龙偃月刀,一手提着首级的关羽眯着眼撇了那三千西凉铁骑一眼,开口道。 “尔等回去告诉董贼,杀华雄者乃关羽是也,让董贼在洛阳洗干净脖子等着,关某手中青龙偃月刀必斩其头以祭苍天黎民。” 旋即,关羽便视那三千西凉铁骑如无物,骑着战马缓缓地朝着营寨的方向返回。 进了营寨之后,关羽直接来到望台之下翻身下马,将青龙偃月刀交予亲随,然后一手抚着长髯,一手提着首级,不急不缓地迈步而上。 待走到了一众诸侯的面前,关羽一脸傲色地将首级掷于众诸侯面前,然后仅冲着刘备一人拱手道。 “不负兄长之托,已取回华雄首级,请兄长验视之。” “好好好,辛苦云长了。” 纵是对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此刻脸上的笑容几乎都有些遮掩不住。 而那站在刘备身旁的曹操,此刻看向关羽的眼神更是从惊叹演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炙热。 何等蔑视群雄的傲气,又是何等满怀忠义的恭敬…… 本该是矛盾之极的性格,却是完美地出现在了关羽一人身上。 适才与刘备相邻的曹操,下意识地将自己代入到了刘备的角度,只觉得一种无与伦比的爽感涌向大脑。 ‘假如操是刘大耳,文有李子坤在右,武有关云长立左……’ 想到这一点,曹操胸膛之中对于刘备的羡慕嫉妒之心几乎难以抑制。 ‘怎么世间好事,俱让这刘大耳给得了?’ 直至一时想入了迷的曹操捧着酒盏的手不经意一斜,些许温热的酒水洒到了手背之上,曹操方才骤然回过神来。 旋即,曹操将心中杂念尽数压下,在其余诸侯们几乎还是一片鸦雀无声之时,主动朝着关羽迎了上去,递过酒盏,道。 “此酒温,云长可饮之。” 关羽毫不客气地接过一饮而尽,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关羽仰头饮酒之时,曹操那眼神是何等的炙热,恨不得立刻将关羽收入帐下。 只是,曹操只恨自己地位太低,莫说是强行将关羽调到麾下,甚至在盟军之中就连刘备的地位都大为不如。 似极了年少之时曾遇倾心之人,却无力追逐。 痛! 曹操看着关羽将那一盏温酒一饮而尽后,便是头也不回地朝着刘备走去,然后毕恭毕敬地继续立于刘备身后。 太痛了!! ‘如若权势在手,焉会有此一幕?’ ‘莫说是李子坤与关云长,便是刘玄德都要拜于操的麾下听命!!!’ 曹操心绪疯狂涌动着,不自觉地升起着疯狂的野心。 只是,如今的曹操在群雄汇聚的盟军之中,算不得起眼,仅仅只有李基偶尔多看了曹操一眼,且不经意间发现曹操的眼神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 而关羽那无形中等同于赤裸裸的打脸行为,亦是让在场的不少诸侯脸色或尴尬,或铁青,或敬佩。 刘备器量自然非是袁术可比,更不会在此际反唇相讥,反而在李基的提醒下反应了过来,开口道。 “汜水关守将华雄已死,且刚刚寨外的三千西凉铁骑把华雄的尸身也带回关内,必会引起汜水关内一片骚动,致使关内士气暴降,正是乘胜追击,一举破关的好时机。” 眼看局势大好的袁绍,反而本能地有些犹豫了起来,道。 “如今我军营寨尚未扎成,立足未稳,如何能够攻城?不若明日再说。” ―― PS:现实中汜水关与虎牢关是同一个地方,但后文会参考演义走向,且为了剧情的连贯。 所以会将汜水关与虎牢关分开而设,义父们就当是平行世界的地形略有不同好了。 第347章 那个男人回来了! 即便是以着李基的好脾气,此刻亦是忍不住暗骂一声“猪队友”。 局面大优,正是一鼓作气破关之时,袁绍愣是打算要把这口气给憋回去不成? 此前关羽斩了首级,且将华雄尸身给留了下来任由那三千西凉铁骑带回汜水关内,本就是李基的提前授意,为的就是借由华雄之死重重打击汜水关守军士气。 若是等到明天再进攻汜水关,且不说洛阳那边董卓会不会凭借骑兵优势,星夜派来新的守将与援军坐镇汜水关。 便是给了汜水关士卒们一夜的时间沉淀一下,必然会导致原本下降的士气回升不少。 如此一来,华雄不就白死了吗? 个中道理,就连自诩知兵的刘备都颇为清楚,在场不少深谙兵法的诸侯亦是纷纷反应了过来。 公孙瓒率先出声,语气之中隐隐带着一丝鄙夷地说道。 “盟主,古往今来用兵皆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关将军阵斩华雄,正是乘势冲击汜水关的时刻,为何迟疑?” 袁绍如何察觉不到公孙瓒语气之中的鄙夷,这让袁绍的眉头暗中一皱,依然有些默然。 细细琢磨之间,袁绍亦不是不明白趁势攻城大有可为。 只是如此一来,在袁绍看来大半功劳可就都归了刘备与关羽所有,这如何能让袁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深谙袁绍本性的曹操敏锐地察觉到袁绍的想法,开口缓和气氛起来,道。 “本初,稳妥固然没错,但兴扶汉室贵在速度,如此良机不容错失。且迟则生变,倘若坐失良机,恐被世人所怨也。” 这一句,终是说动了袁绍。 在此刻攻城成全刘备与迟则生变背锅之间,袁绍选择了稳妥的前者。 这也让注意到袁绍神色变化的李基,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暗叹还是曹操更懂袁绍,否则用软的不行,那李基也只能用硬的将袁绍架上去往前冲了。 当即,决心已定的袁绍拔出佩剑,即刻下令安排各部组织进攻汜水关,且或是为了挽回声望,袁绍主动将本部精锐派前线进行第一波攻城。 而此刻的汜水关内,随着华雄的无头尸首不加掩饰地被带回来,已然是引起了阵阵的恐慌。 尤其是听闻华雄乃是被盟军之中的一个红脸汉子一击枭首,更是引得士气为之暴降。 再加上华雄一死,汜水关中也无真正可以坐镇调度各方力量的守将。 因此,仅仅是小半天不到的功夫。 被视作司隶屏障的天下雄关之一的汜水关,就被盟军强攻了下来。 此前刚刚开始修建不久的营寨,则是被盟军直接拆除,然后二十余万盟军直接选择进关过夜。 只是令刘备与李基都颇有些无奈的是,本该速派奇兵往更后方的虎牢关而去,尝试趁着虎牢关可能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以奇计夺下关隘。 只要虎牢关一下,那么通往洛阳的道路便是一片坦途,再无一丝阻碍。 然而,在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袁绍却是率先召开庆功宴,不仅仅是诸侯,便是全军士卒皆赏赐酒肉相庆。 为了避免惹得盟军上下将士厌恶,刘备就算是有心劝说,也已经是不便开口,以免寒了三军将士的心。 …… 而在汜水关内庆功宴如火如荼地进行之时,洛阳城中的相国府。 这一处府衙乃是前大将军何进耗费了不知道多少钱财所修建,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小桥流水可谓是极尽奢华。 仅仅是维持府邸日常运转,便需要超过三百名奴仆婢女。 只是,随着府邸正厅之中传出一声怒吼,却是让整个府邸之中所有女仆婢女无不心惊胆战,生怕被拖下去活生生剁了泄愤。 而此刻的正厅之中,地面正放置着一具无头尸首,且这具尸首依然紧紧地握着一柄长柄大刀,赫然正是华雄。 适才怒得一脚踹翻了桌案,怒吼了一声的董卓,此刻气喘吁吁地质问道。 “是谁人杀了华雄?” “据说是个红脸长髯汉子,自称关羽。”正埋头跪在地上送回华雄的亲信,以着哭腔地胆战心惊地答道。 “关羽?!” 这个名字,赫然对于在场的将领来说都有些陌生。 惟有董卓隐隐约约之中还有点印象,在巨鹿城之时据闻刘备有两个义弟,其中一人便是个红脸长髯的关羽。 “好胆!好胆!!!” 董卓怒极而笑,那满是肥肉的脸庞抖了抖,流露出了一种凶狠暴虐之色,道。 “杀咱爱将,又夺我关隘,当真是好胆,好一个汉室宗亲刘玄德。” 此刻,董卓已然决定今晚定要再进宫一趟,将对汉室宗亲的愤怒发泄到宫中那些妃嫔公主的身上。 旋即,董卓又念及到华雄追随左右冲锋陷阵多年,一时眼中不禁泛起些许泪花。 “好汉子,好汉子,咱才刚刚带着兄弟们准备开始享受荣华富贵,你却是先走一步,实在遗憾啊……” 董卓长叹一声,开口道。 “找洛阳内最好的木雕师,为华雄雕一个沉香木头颅,以王侯规格置办各种物件为其下葬,再挑选一个嫁过人的郡主一并埋了,华雄颇喜人妻,也算是满足他了。” “生前华雄没能享福,死后也该让华雄享受享受,免得华雄为了咱征战一生,最后什么也没捞着。” 顿了顿,董卓的眼珠子一转,看向着那个跪在华雄尸首旁边的亲信,道。 “将此人也一并埋了,主死臣活是何道理?咱最恨这等不忠不义之人,华雄战败之时,尔等就该为华雄拼死冲锋报仇才是,特意护着尸首归来,莫非还想要领赏不成?” 最后,董卓已是没了什么心思似的,随意地摆着手,道。 “埋了,华雄生前的亲卫通通埋了,莫要让华雄在地下孤单。” “是。” 牛辅出列拱手领命,然后挥手示意守在门外的亲兵前去,将已经被吓得两脚发软的那个亲信以及华雄尸首带下去。 而待华雄尸首被抬离之后,董卓方才开口问道。 “如今汜水关已破,最后可阻挡关东诸侯的,便仅剩虎牢关,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尽管董卓似乎是向着一众亲信发问,实则目光几乎都是落在了李儒的身上。 李儒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相国,尽管华雄败得仓促,但亦是为我等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 “如今洛阳之内已大肆清洗了一批可能与关东诸侯有关联的公卿与世家,抄家所得钱粮无数,足可支撑我等与盟军交战两三年而无忧钱粮问题。” “而李郭汜已各自率领五万西凉铁骑前往三辅之地抵御刘焉、刘表、马腾,李郭汜乃是善战之辈,依仗地利与西凉铁骑精锐,料想抵挡刘焉之流不难。” “当下,虽洛阳仅剩虎牢一关可守,但函谷关与虎牢关并称雄关之最。昔年秦国可凭函谷关抵御六国联盟十五年,而后各个击破。” “今相国未尝不能坚守虎牢关,而使盟军瓦解,最后鲸吞天下。” 这一番话说毕,即便是李儒原本是一副苍白气色也是涌现出几分潮红来。 在知悉了盟军联合共讨董卓后,董卓恼怒之下破罐子破摔,直接将刘辩与袁隗等全部杀掉。 李儒亦是放弃了通过怀柔手段获得天下世家支持董卓的想法,干脆便是顺着董卓做得更绝,几乎将洛阳之内与关东世家有关的公卿世家都屠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洛阳几乎完全封锁,所以消息根本就还传不出去罢了。 否则盟军诸侯们便会发现,哪里仅仅是袁绍死了血亲,大半关东诸侯的亲属都有所牵连。 如此快刀斩乱麻之下,整个朝堂在李儒看来可就干净纯粹得多了。 且在接下来董卓需要龟缩司隶与三辅之地的情况下,再加上刘虞亲自发声否认了刘协的正统性,李儒也不认为朝堂之中还需要太多公卿去治理大汉。 所以,明明杀了朝堂大半的公卿,李儒反倒是感觉到朝堂运转流畅了许多,且接下来董卓与盟军相持的钱粮问题都彻底解决了。 而在李儒的判断下,接下来只需谨守虎牢关,待关东诸侯自乱,然后就腾出手来先定凉州马腾、韩遂之流,再攻益州,尽取旧秦之地。 最后,静待一时机出虎牢关,横扫天下,即能再复秦王扫六合的伟业。 想到最后,李儒感觉到自己的手掌都激动得微微颤抖,这段时间以来被大量公务所积压而导致沉重疲倦的精神,都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清明了许多。 而董卓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便是做出了决定,道。 “明日,除了牛辅率领一万西凉铁骑留守洛阳之外,全军随咱前往虎牢关与关东诸侯们决一死战。” “是!” 顿时,堂下一众文士武将纷纷拱手应了下来。 李儒看向董卓的目光更是焕发出熠熠神采,只觉得曾经的那个不折不挠的西凉猛士董仲颖又回来了。 虽说此前被洛阳的酒色财气引诱得沉沦了一阵,但享受了一番后,那个男人终究没有忘记豪情壮志,还是回来了。 ‘取得天下者,当董仲颖也。’ 李儒带着几分潮红的脸上,流露出的乃是坚定的眼神。 第348章 吕布与陈宫 而在董卓做出了一系列的调军安排后,各部将领亦是即刻连夜前往整军。 作为如今董卓义子的吕布,所掌的则是如今天下闻名的并州狼骑。 即便并州狼骑的数量远不如西凉铁骑来得多,但四万余的骑兵之数,无疑是董卓麾下的支柱兵力之一,此番更是由吕布率领所有并州狼骑前往虎牢关。 因此,在吕布离开了相国府邸后,当即就召集了以张辽、高顺、宋宪为首的一众健将,宣布了整军出征事宜。 而后,将整军事宜都分配给麾下健将们处理后,吕布则是折返到了董卓赐与他的一处豪华府邸。 入了府邸,吕布迈着大步朝着正厅走去。 陈宫此刻正坐于正厅之中以刻刀在刻着竹简,且体态与三四个月前相比,足足消瘦了好几圈。 察觉到吕布行走之间的动静,陈宫方才放下手中的刻刀与竹简,起身行礼道。 “温侯回来了?” “嗯。” 吕布随意地应了一句,道。 “陈公台,吾即将前往虎牢关与关东鼠辈厮杀,或会见到曹操,可有话需要要吾帮你带给他?” 陈宫闻言,眼神微微有了些许变化,然后则是拧着眉地问道。 “不知眼前局势如何?董卓又是打算如何应对?” 吕布有些不耐烦地撇了陈宫一眼,对于这个之前捡回来的文士称不上有什么尊敬,且等吕布将陈宫从鬼门关拉回来之后。 曹操都已经逃回谯县,招募青壮组建大军参加盟军,自然也就谈不上再去抓回曹操了。 因此,吕布也没有太将陈宫当回事,后来见陈宫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便让陈宫留在府上担任管事之类,为自己打理一下府内的繁琐事务。 此番回府歇息,恰好想起了陈宫似与曹操有所仇怨,吕布方才特意地问上一句。 吕布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句。 “多事,不该你打听的,少打听。” “呵呵……” 陈宫有些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却是透露出了几分阴冷的感觉,然后开口道。 “既然温侯不说,那吾便来猜上一猜,如何?” 吕布闻言,那几乎就差写上“无敌”二字的脸上浮现了几分兴趣,并不觉得陈宫能猜出个所以然。 毕竟,陈宫自从被吕布带了回来后,几乎便只在府内活动,未曾外出,也几乎没有与外人交流过,吕布更没有在府中谈论公事的习惯。 不过吕布还是给了陈宫这个机会,道。“既然如此,那你陈公台便猜上一猜吧。” 陈宫垂着眸地答道。 “董卓与李儒大肆屠杀关东公卿与世家,又派遣了大量西凉铁骑前往三辅之地,那么想必是抱着内肃朝堂,再留一心腹守洛阳,然后率领大军前往虎牢关与盟军相抗。” “凭借并州狼骑与司隶禁卫的精锐,将盟军挡于关外,静观关东盟军内乱,然后守虎牢关而攻凉、益,先取旧秦之地,再夺天下。” 此言一出,却是让吕布忍不住流露出惊讶。 毕竟,这些内容几乎与董卓、李儒所做的决策相去不远,且还是不久前才在相国府之中商定完毕。 就连张辽等心腹,吕布都没有告知具体内容,这在府中深居的陈宫又是如何知晓的? “汝如何得知的?” 吕布的表情认真了些许,质问道。 陈宫则是不急不缓地答道。 “吾虽不出府衙,但府中奴仆却是会定期外出采买,哪天某个公卿被杀,哪天某处世家被屠,这等事情百姓之间亦是有所流传……” “至于董卓乃是派遣西凉铁骑前往三辅之地,只需留意近来在洛阳作恶的西凉铁骑数量大幅下降便知道了。” “自古为窃权者,退则死,进尚有一丝生机,而眼下董卓所剩之出路,也唯此而已。” 若论纪律与大义,凉、并、幽三州,当数幽州骑兵为最,其次则是并州,最后才是西凉铁骑。 西凉铁骑作战悍不畏死,但内部构成却是相当的复杂,汉羌混杂。 对于西凉铁骑而言,烧杀抢掠那都是常态,再加上此前董卓缺钱少粮,时常鼓舞西凉铁骑士气的方式都是放纵士卒劫掠百姓。 因此,在西凉铁骑占领了司隶之地,不仅仅是皇宫与朝堂之内可谓是水深火热,百姓更可谓是苦不堪言。 百姓们时常被西凉铁骑依仗兵甲勇力劫掠奸淫,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负责洛阳治安的部尉,又如何敢得罪西凉铁骑? 所以在大量西凉铁骑被调往三辅之地后,率先感觉到变化的便是洛阳百姓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几分本事。” 吕布微微扬了扬下巴,表示着对陈宫这等表现的满意。 若是过往,面对吕布如此的轻慢,陈宫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拂袖而走。 可如今,陈宫已然厌恶憎恨那些虚伪之徒的面目,反倒觉得吕布这般野性且纯粹的举止让人为之安心。 不会掩饰情绪,不会掩饰想法,头脑简单,想法纯粹,爱憎分明…… 越是与吕布相处,此刻的陈宫反倒越是欣赏对方。 “那温侯前往虎牢关可有什么准备?”陈宫不急不缓地问道。 吕布嗤笑了一声,满脸傲色地开口道。 “还须什么打算?凭我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宝马,定教关东鼠辈们铩羽而归,寸进不了虎牢关一步。” 陈宫凝视了吕布一阵后,摇了摇头,道。 “若是如此,温侯离死期不远矣。” 霎时间,原本还一脸得色的吕布脸色几乎是明显地沉了下来,道。“汝是何意?莫非以为我会败于关东鼠辈之手不成?” 面对着似乎发怒在即的吕布,陈宫依然是那一副平静的表情,平铺直叙般开口道。 “关东诸侯是否有猛将可敌温侯,犹未可知。” “但温侯无论胜负,皆离死期不远,叹息温侯命悬一线而未可知,更是叹息四万余并州狼骑亦或将随之烟消云散。” 下一刻,陈宫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颇为沉重的桌案就瞬间被踹飞出了正厅。 而后,吕布那散发着浓浓威势的魁梧身躯站了起来,俯视着跪坐在面前的陈宫,道。 “陈公台,若是今天汝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恐怕你是走不出这个门口了。” “温侯莫非以为吾乃关东诸侯的内奸细作?故意在散播言论,扰乱军心?” 陈宫先一步地说出了吕布心中的想法,这让吕布的表情微微一滞。 旋即,陈宫笑了笑,看向吕布的眼神之中没有敬畏,也没有恐惧,反而是一种无奈地开口道。 “吾非忘恩负义之徒,吾之性命乃是温侯所救,若是温侯后悔,此刻取回这条性命,宫亦绝不反抗。” 与陈宫那没有一丝退缩的眼神对视了好几息,吕布方才冷哼了一声,大迈步地朝着正厅外走去,将那被踹飞的沉重桌案像拿着一卷竹简般轻松地提了回来,重新放到了陈宫的面前。 旋即,吕布再度坐到了陈宫的面前,道。 “既然你说你的命是我的,那我便给你一个开口的机会,说吧。” 陈宫笑了笑,开口道。“纵横董卓一系,由上而下,仅有一人称得上擅谋之人,那便是李儒无疑。” 对此,吕布点了点头。 在拜董卓为义父至今,吕布自然不会还没有察觉到董卓一系之中,虽说董卓有着绝对的威势,但是真正的灵魂人物却是李儒,甚至就连董卓入京,据闻都是李儒所定之策。 且董卓对于李儒也是绝对的信任,不仅仅是董卓的谋主,董卓一系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李儒几乎都能直接过问或干预。 这也是为何董卓入京之后暴行不断,每日沉溺于酒池肉林,但却依然稳稳地把控着司隶与三辅之地的原因所在。 因为,在董卓的背后还有着李儒在不断地为他操持,稳定着司隶与三辅之地不会出现动乱。 “那以温侯观之,董卓、李儒皆是何心性?”陈宫再问。 吕布皱了皱眉,心中自然清楚,但却没有吭声。 即便是在吕布看来,董卓、李儒皆是毫无道德底线之国贼无疑,心性薄凉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是吕布深知自己已经做掉了一个义父,如今在新义父的麾下效力,更应该谨言慎行,免得某些言论传入到董卓耳中引发猜忌。 “那温侯又如何知晓他日功高震主之后,在董卓麾下尚有容身之地?”陈宫问道。 吕布有些默然,方才反驳道。 “布已拜其为义父,再者义父对待部下亦多有温厚体恤。” 旋即,亦不知是为了说服陈宫,还是为了说服自己,吕布将今日董卓厚待华雄之事给说了出来。 陈宫听罢,晒然一笑,道。 “温侯果然天真,且不说董卓正值需三军为其效命之际,自然会不惜慷慨一番厚葬败军之将华雄,以免影响三军士气。” “再者,董卓所厚待的乃是西凉铁骑,乃是追随董卓一路从西凉杀入洛阳的嫡系心腹,又与温侯所率领的并州狼骑与司隶精锐有什么关系?” 第350章 足以影响战局的武勇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这种打法,无疑是弱者牵制住强者最好的选择。 只是,吕布与方悦的差距之大,显然不是压上性命就足够了。 面对着方悦手中长枪的刺击,吕布的左手一抬,以着左手手背的臂铠随意一拨,直接便将长枪拨偏。 且碰撞之间,方悦甚至感觉到一股震颤感沿着枪杆不断涌向着手臂,令方悦根本就来不及继续变招攻击吕布。 ‘差距原来这么大……’ 方悦的脑海里仅仅来得及浮现这么一个念头,那近在咫尺的方天画戟重重地斩在了他的肩膀处。 方悦身上所披的鱼鳞铠,根本就挡不住这一击。 恐怖的蛮力肆虐配合着方天画戟的锋利,直接将方悦自肩部沿着腰间斩成两截,让方悦当场气绝身亡。 这一幕,不仅仅是大大地震慑了王匡所率领的士卒,更是让拔马就逃的王匡只觉得肝胆俱裂。 王匡亦算是武将出身,私下亦不乏与方悦切磋武艺,深知方悦的枪法远在自己之上。 可王匡即便知晓吕布有不世之勇,也未曾想到方悦在吕布没有走不过一合。 随着这最后一丝侥幸之心消散,王匡混身冷汗大冒之余,疯狂地抽打马臀,催促着胯下战马加速冲刺,往着盟军的方向逃去。 一击斩杀了方悦的吕布,目光并没有在这等手下败将的身上停留,而是速度几乎没有一丝停滞地继续朝着王匡的方向而去。 有三千被吓破了胆子的游兵散勇挡在面前,那就碾过去。 单枪匹马先行杀入三千士卒之中的吕布,尽显所向披靡的姿态,所过之处几乎是留下一条血路。 那一杆方天画戟扫过,俱是残肢断骸。 而随着紧跟于吕布之后出阵的并州狼骑,则是沿着吕布撕开的口子狠狠地一口扎了进去。 溃败! 明明吕布所率领的并州狼骑也不过是三千之数。 但在如此短的时间之中,王匡麾下的三千士卒却已经是彻底溃败。 将领被斩,阵势被轻易撕碎得七零八落…… 吕布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勇,直接打穿了过去,然后继续朝着王匡追袭而去。 这一幕,同样也看着不少盟军诸侯面如菜色,畏惧于吕布所展现而出的惊人武勇。 这种真正意义上凭借着个人武勇影响战局的画面,就仿佛唤醒了汉人藏于血脉之中的某种记忆。 项王又活过来了? 就连李基,看着手中原本在扇风的折扇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绝世猛将,李基不是没有见过。 赵云、关羽、张飞,均称得上是绝世猛将。 然而,关羽、张飞也好,赵云也罢,在面对维持阵型的军势之时,也从来没有展现过如此惊人的杀伤力以及突破力。 并州狼骑身为轻骑兵,兵种本身的冲击力有限,但在吕布独自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的前提下,却是将并州狼骑那均衡且擅于缠斗的能力给发挥得淋漓尽致。 等盟军一众诸侯反应过来之时,吕布就已经先行一人戳穿军阵,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与王匡拉近距离。 以着距离估算,王匡显然不可能跑得回来。 若是一般将领,死则死矣。 可王匡好歹也算是盟军之中的小诸侯,且还是立场明显地投靠袁绍的小诸侯,这让袁绍连忙出声喝道。 “快,谁人出阵挡住吕布,救回王公节。” 只是,吕布所展现的武勇之强,几乎是让投靠袁绍的一众诸侯为之沉默。 也就在这时,距离王匡尚有百步之遥的吕布将手中方天画戟一挂,提起强弓,捻住一根箭矢搭在弓弦处一拉。 几乎不见吕布如何瞄准,强弓已成满月,行云流水的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 “着!” 随着吕布低喝一声,一根箭矢如流星般朝着王匡而去。 等王匡听到那清晰的弓弦震颤声时,只觉得胸膛一痛,那一根箭矢跨越百步之遥,依然破甲而入,直接将王匡射了一个对穿。 王匡难以置信地低头一看,然后身体一软,方才从马背上栽倒落地,唯有那毫不知情的战马继续往着前方跑去。 这一发百步穿杨的骑射,让不少诸侯几乎是本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且隐隐觉得后颈发凉。 其中,紧盯着吕布的关羽、张飞明显流露出了凝重之色。 吕布所表现出的破阵远射之能,即便傲气如关羽、鲁莽如张飞,亦是不得不升起几分自愧不如。 就连赵云,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正经,平日里脸上总会习惯性地挂着的谦和笑容,不自觉地收敛了起来。 而此刻吕布所在的位置,距离盟军一众诸侯已不过是四百步左右。 骑着赤兔马的吕布扫视着一众诸侯以及二十余万大军,脸上露出的表情是轻狂而霸道,就如此缓缓地往前,挥戟斩下了王匡的头颅,绑在了赤兔马之上。 这一刻,吕布就仿佛是以着举动在说明着一件事。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罢了! 这一幕,同样也看得在虎牢关之上的董卓兴奋得直拍手! 当初董卓与丁原在洛阳城外相斗,之所以萌生笼络吕布收为义子的心思,便是吕布凭借着绝对的武勇折服了曾经同为武人的董卓。 太强了! 强得让人心折,让人心畏!!! 而王匡麾下的那三千士卒,也是被三千并州狼骑如狼似虎一般轻易撕碎,大量溃兵四处逃窜,但能够真正跑得过并州狼骑的,却是寥寥无几。 并非不是盟军不想救,而是溃败得太快太快了…… 这一刻,盟军一众诸侯皆是浮现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以小股兵力与吕布交战。 吕布的武勇,足以轻易凭借个人之力击溃小股兵力的阵势。 没了阵势,步卒只会是并州狼骑随时可吞咽撕碎的一块肥肉罢了。 而在割下了王匡头颅后,吕布并没有离开,睥睨地扫视了一圈,举起方天画戟朝着盟军诸侯们的方向一指,高声道。 “可还有敢与吕布一战者?” 这一声,不像是挑衅,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盟军皆是鼠辈,无有一合之敌的感觉。 其中,上党郡守张扬麾下一位性格火爆的部将穆顺,当即便是拱手道。 “穆顺请战!” 而除了穆顺外,北海郡守孔融麾下一个手持长柄大锤的健硕魁梧汉子武安国,亦是出列,道。 “武安国愿战吕布!” 这反倒是让袁绍有些犹豫了起来,即便袁绍不如何擅长勇力,亦知吕布所表现的水准远超常人。 穆顺、武安国或皆是一方勇将,但与吕布相比恐怕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王匡、方悦的死,已然是对盟军士气的一个打击,再继续进行单骑对决,一旦战败,恐怕盟军原本高昂的士气将彻底跌落谷底。 而知晓袁绍犹豫原因所在的许攸,当即便是出列建言道。 “主公,两军交战非是一人一骑的对拼,吕布依仗其勇而搦战完全不必理会,命令弓箭手放箭将其逼退就是了。” 此言,可谓是说到了袁绍的心坎里去。 既为袁绍保全了面子,又有了足够的借口拒之不战。 纵使吕布有不世之勇,难不成还能单骑冲击二十余万大军不成? 只是,不等袁绍出声,李基便是先一步站了出来,开口道。 “盟主,若是置之不理,且不说对士气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以吕布之能,不设法对其加以钳制,他日两军交战之时,吕布必会率领并州狼骑不断冲击阵势,或成大患也。”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侯们脸色为之难看的不在少数。 盟军的一大特点,那便是各个诸侯率领本部精锐,组合而成军势。 毕竟,且不说盟军诸侯之间本就是各有想法,便是相互间再如何信任,难道袁绍还会放心将本部精锐交给袁术指挥不成? 而以着吕布适才所表现的能力,一旦率领并州狼骑强行突破某个小诸侯的兵势,恐怕很快就会引发溃败。 溃兵四散之下,极有可能会引发连锁效应。 因此,足以影响战局平衡的吕布,无疑是必须设法钳制的,而不是一味的避战就可以的。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李基方才主动开口建言,否则说不准他日刘备一部还得遭到溃败的盟友兵势牵连,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袁术则是趁机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说得容易?谁人可战吕布?” 袁术一边说着,一边目光还落在了关羽的身上。 毕竟,上一次在汜水关前关羽温酒斩华雄,可是给一众诸侯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自然也是引发了袁术的嫉妒。 只是,眼下吕布所展现的单骑破阵的能力,几乎超越了袁术对于武将极限的想象。 因此,袁术自然萌发了以言语相激,借吕布之手除掉关羽的念头。 而一身傲气的关羽,如何受得了这种挑衅,当即便迈步而出准备请战之时。 张飞却是先一步大咧咧地开口道。 “二哥,华雄已经让给了你,这次的吕布说什么可也得交给俺来处理。” 关羽闻言,眉头一拧,就想要出言劝阻。 “三弟,你……” 第351章 三姓家奴 关羽、张飞之间,可谓是知根知底。 可正因为如此,旁观的关羽见识到了吕布的武勇后,很清楚不管是自己还是张飞,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故以,关羽不想让张飞冒这个险。 只是,关羽是如此想的,张飞又何尝不是? 且张飞更清楚关羽的战斗风格,恐怕不适合跟吕布交手。 一旦前三刀不奏效,关羽很容易就会彻底落入下风,陷入险境。 因此,张飞不等关羽说完,便是大咧咧地说道。 “二哥,难得遇到这等强敌,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俺先上,若是俺不敌,二哥再上也不迟。” 莫要说张飞没有心眼,张飞只是单纯的鲁莽,但并不代表张飞就只知道蛮干。 以着吕布所表现出的惊人武勇,无论是谁冒然跟吕布对上都有极大的凶险。 所以张飞言语之中的意思,便是由张飞去试探出吕布的战斗风格,找出破绽,再由关羽出手进行致命一击。 兄弟相知,关羽很快就领悟了张飞的意思,眯着眼地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三弟还请万分小心,吕布比不得他人,绝对不容小觑。” “放心,俺有把握。” 张飞用力地拍了拍胸膛,又看了刘备一眼。 刘备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也不忘提醒道。 “三弟万事小心。” 张飞没有说些什么丧气话,又看向李基,确认李基也没有反对后,出列高声道。 “让俺来会会那吕布。” 如奔雷般的声音,不断传入到每个诸侯的耳中,甚至就连在三百步开外的吕布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之中所流露的自信与气魄,让满脸睥睨之色的吕布微微正色了几分。 紧接着,身披玄黑连环甲,座下踏雪乌骓马的张飞缓缓越众而出。 而吕布的目光先是在张飞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就被张飞胯下的踏雪乌骓马所吸引。 与浑身赤红如血的赤兔马相比,踏雪乌骓马通体幽黑,唯有四蹄留白,可谓是两个颜色上的极端。 且踏雪乌骓马同样也是体格高大,比之赤兔马仅仅小了一圈,也可谓是神骏无比。 吕布有三大爱好,爱酒,爱马,爱美人。 踏雪乌骓马的神骏,无疑是让吕布颇为欣赏,忍不住盛赞了一句,道。 “好马!此马莫非就是传闻之中,那一匹自幽州乌桓王胯下所夺的踏雪乌骓马?” “算你有眼光,燕人张翼德在此……” 张飞先是自豪地应了一句,然后不自觉地触发了某个技能,顺口便继续道。 “不然,难不成你还以为俺跟某个三姓家奴一样,是靠跪舔祸国殃民的胖子换来的坐骑吗?” 霎时间,原本还对踏雪乌骓马见猎心喜的吕布,整个表情几乎是完全地沉了下去,身上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冷冷地问道。 “汝……再说一遍?” 张飞咧了咧嘴,显然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嗓门一开,奔雷似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 “俺道所谓温侯吕布实乃三姓家奴也。既为吕姓,先拜丁原为义父,又杀丁原改拜董贼为义父,三易其父,不是三姓家奴又是什么?” “再者,你这三姓家奴既未为国立下大功便被赐爵,又得董贼如此宠爱赐下赤兔马,除了‘跪舔’二字,还能做何缘由猜想?” “甚至这‘温侯’爵位,莫非乃是董贼认为汝这三姓家奴身体颇温所赐?” 一时间,整片战场敌我双方,几乎都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 没有人会想到有人胆敢如此挑衅吕布! 更让人浮想联翩的,却是张飞口中所说的“跪舔”二字。 而被气得可谓是怒发冲冠的吕布,亦是无从开口解释。 “温侯”爵位也好,赤兔马也罢,皆是吕布斩杀了前任义父丁原,率领并州狼骑投于董卓麾下所换来的。 对于斩杀辱己过甚的丁原,吕布未曾后悔,但在孝道为先的时代,吕布无疑难以将此事拿出台面来说,甚至有意地封锁着这种不光彩的事迹。 而尽管此事在诸侯之间不算什么秘密,但是对于信息渠道匮乏的底层士卒而言,却是一无所知其中经过。 如今,被张飞这大嗓门如此嚷嚷,顿时就在盟军之中引发出了大片大片的哄笑声。 吕布原本那天下无双的猛将形象,更是破碎了一地,沦为了不少士卒眼中凭借温热“跪舔”董贼的无耻小人。 一声声来自于士卒的笑声,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吕布原本那写完了“睥睨”与“无敌”的脸庞,已然愤怒得彻底红了起来。 “张飞,若不杀汝,吾誓不为人!” 当即,与吕布心意相通的赤兔马也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又极静化作了极动,朝着张飞冲了过去。 张飞亦是不惧,感受到来自于吕布的庞大压力,精神大为一震,整个人更是亢奋了起来一般,主动地朝着吕布迎了上去。 丈八蛇矛与方天画戟的碰撞所发出的声响,一时甚至压过了擂鼓助威之声。 这一击,令吕布与张飞均是眉头一拧,心中浮现着相似的念头――“好大的蛮力”。 张飞在武艺一途最为突出的特点便是悠长的气力,且蛮力之大还在关羽、赵云之上。 张飞没想到的是吕布在纯粹的力量上,隐隐还能压制自己。 只是张飞的抵挡,更是进一步加剧了吕布的愤怒。 那方天画戟疯狂地朝着张飞劈砍而去,就仿佛定要将张飞撕碎才能一解心中之恨。 而面对着吕布的进攻,张飞心中一凛,不敢有一丝的分神,手中丈八蛇矛亦是不断地刺向吕布,与吕布不断地对攻了起来。 且除了吕布与张飞外,赤兔马与踏雪乌骓马这两匹千里马相互之间,亦是不断以着撕咬、踢击的方式进行着对攻。 斗了三十余合后,愤怒不已的吕布干脆以对付方悦的方式准备故技重施,直接将张飞击毙。 只是,张飞的武勇自然不是方悦所能相提并论的。 吕布手臂上的臂铠一撞,未能直接撞开矛尖,反倒是让丈八蛇矛直接将臂铠直接刺穿,在吕布的左手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口子。 那趁机斩于张飞肩膀的方天画戟,更是被张飞顺势给躲开。 伤口所传来的痛感,反倒是让原本愤怒不已的吕布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明白眼前的张飞绝非曾经那些手下败将可比。 单纯地依赖着蛮力与愤怒,想要拿下张飞绝非易事。 当即,吕布的心态微微一稳,原本一味地劈砍的方天画戟骤然一变,或钩、或刺、或撩、或扫…… 短短的三五个回合,方天画戟却是展现出了十八般武器的独特用法。 如此突兀的转变,让张飞一时无所适从,更是瞬间就彻底落入了下风,身上好几处地方都添了伤势。 也幸好踏雪乌骓马与赤兔马相互斗了许久,虽然隐隐落于下风,但数次紧急关头能够背负着张飞拉开了些许距离,否则张飞恐怕已然被重伤。 而眼看着张飞骤然陷入险境,亲自领兵为张飞压阵的刘备脸上流露出几分忧色,再也顾不得颜面什么的,连忙开口道。 “云长,快快去援助翼德。” 得了刘备的命令,向来高傲的关羽再也没有一丝犹豫,当即便朝着吕布冲了上去。 待冲到了吕布十步之内,关羽方才猛喝一声,道。 “关羽在此!” 与张飞相斗正酣,眼看在二十回合内就有机会拿下对方的吕布,方才察觉到关羽的靠近。 待吕布以着眼角余光扫去,一道青色刀光几乎扑面而来。 前所未有的浓烈危机感,涌向吕布的心头。 危急关头之间,吕布顾不得继续压制张飞,本能地仰头往着后方一倒,青龙偃月刀几乎是擦着吕布的鼻尖划过。 只是,还不等吕布缓过气了。 张飞的丈八蛇矛与关羽的第二刀,便是一左一右地朝着吕布夹击而来。 对于被围攻,征战并州多年的吕布有着丰富的经验,心中不惧,反而是大怒开口道。 “尔等找死!” 下一瞬,赤兔马骤然往后一退,却是将这一左一右的攻击尽数换到了吕布的面前,抬戟便是往前一挡。 “铛!” 方天画戟、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碰撞的瞬间,擦出了大片的火星。 关羽那沉重得吓人的第二刀,在丈八蛇矛的辅助下,更是险些让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有种脱手的冲动。 这让吕布心中一凛,对于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红脸汉子心生警惕。 而第三刀,接踵而至! 这一次,却是关羽与张飞分别是一上一下地朝着吕布进攻。 深谙关羽挥刀比张飞的丈八蛇矛要沉重得多的吕布,下意识地选择格挡张飞的进攻之余,准备躲避看似沉重又笨重的青龙偃月刀。 然而,就在吕布刚刚摆好架势之时,原本在吕布眼中缓慢无比的青龙偃月刀骤然快了数倍之多,甚至让吕布的眼睛都来不及反应过来。 ‘变了,好快……’ 吕布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身体已然先一步地本能做出反应,往着马腹一缩。 “嗖!” 青龙偃月刀划过,吕布觉得脑门一阵发凉,大量头发被斩断,头顶的三叉束发紫金冠亦是直接被斩断了两根。 第352章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这一击,远远看去,几乎已经要将吕布的首级给斩了下来似的。 无数人为之紧张得不能呼吸,死死地盯着战场上的变化。 只是离盟军一方为之遗憾的,却是赤兔马迅速地与关羽、张飞拉开距离后,重新在马背上坐稳的吕布头颅在。 仅仅只是头顶那张扬霸气的发冠被斩去了一截,大量的头发没了束缚散落了下来。 吕布回忆起刚刚的那一刀,整个人可谓是又惊又怒。 张飞所表现的战力已然是让吕布为之正视的程度,关羽那三刀更是让吕布感到惊艳,一个大意之下,险些就被关羽削去了脑袋。 对于关羽那疑似偷袭之举,吕布倒是没有在意。 自诩举世无双的傲气,让吕布本能地认为其余武将为了击败自己,选择“偷袭”算是一种合理手段。 而此刻的关羽挥完三刀后,整个人同样也是气喘吁吁,混身冒汗。 这三刀,无疑已经是关羽的全力,对身体的消耗丝毫不比刚刚张飞与吕布鏖战了近百合来得低。 只是在配合默契的张飞协助牵制吕布的情况下,如此三刀居然还是没能斩下吕布的首级。 这让关羽、张飞都大为震惊吕布的武勇之强。 怪物?! 汉人极限?! 关羽、张飞的脸色流露出凝重,彻底意识到了以着纯粹的武勇而言,他们兄弟二人距离吕布居然存在着明显的差距。 而吕布注视着关羽、张飞二人,骤然却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本侯自并州横扫诸胡,纵横草原而未遇一合之敌,南下司隶亦是无有敌手,本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尔尔。” “今日,倒是难得遇到能够将本侯逼到如此地步之人!” “来!” 吕布脸上的惊怒之色褪去,反而流露出了一种兴奋癫狂之色,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抬,直指向关羽、张飞。 “武将的价值在于战场厮杀,尔等二人拥有着被本侯亲自斩首的资格。” 面对着吕布的挑衅,关羽的傲气以及张飞的勇莽,又如何会退缩。 “来来来,三姓家奴,再来和俺大战三百回合!” “哼,温侯吕布,关某闻汝名久矣,亦早便想将汝这助纣为虐之徒斩于刀下。” 当即,关羽、张飞一左一右地再度朝着吕布冲了上去。 而吕布亦是尽露张狂霸气,胯下赤兔马长嘶一声后,后发而先动地朝着关羽、张飞攻了过去。 且与似乎吕布与张飞交战之时,双方几乎是原地围着转地厮杀。 面对关羽、张飞的围攻,吕布深知原地不动,以此二人之勇,自己未必能够招架得住。 然而,当赤兔马完全放开了速度,不断地保持着高机动性之时。 李基彻底意识到了为何世人对其有美称: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即便踏雪乌骓马已是当世难得的千里马,但是与赤兔马相比明显还存在着差距。 在赤兔彻底发挥了高机动性的情况下,三匹坐骑不断对冲之间,别说是关羽胯下的赤色良马,就连踏雪乌骓马都明显处于劣势之中。 这也导致即便关羽、张飞的配合再如何默契,有着赤兔马相助,吕布都不会落入到关羽、张飞围攻的节奏之中。 相反,远远看去,反倒更像是骑着赤兔马的吕布,在围着转地分别对着关羽、张飞发起进攻。 在双方又再度交手了二十回合后,吕布骤然意识到关羽似乎除了刚开始那三刀之外,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样强悍,甚至连张飞都有所不如。 再加上关羽胯下坐骑仅仅只是一匹良马的短板,这反倒是吕布察觉到关羽成了一个可以突破的短板。 当即,吕布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进攻关羽上,让关羽所承受的压力骤然增大了许多。 反倒是张飞在关羽相助缓解压力后,迅速地开始适应与吕布的战斗,整个人有着越战越勇的趋势,奔雷般的嗓门大喝连连,甚至能够主动腾出手时时为关羽缓解压力。 而关羽亦不逞强,主动由张飞承受吕布的正面压力,自身一边抵挡吕布的同时,一边尝试再次蓄势,等待良机绝杀吕布。 一时间,吕布、关羽、张飞三人可谓是战作一团。 在外人看来,三人可谓是厮杀得难解难分,看得一众士卒目眩神迷,那一声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不亚于重鼓锤响。 吕布所展现之勇令人惊叹,但让无数人更为诧异的,还是关羽、张飞之勇。 即便关羽、张飞看上去与吕布尚有差距,但任谁亲眼目睹了这三人之间的厮杀,也得承认关羽、张飞亦可堪为绝世猛将。 为关羽、张飞压阵的刘备看得更是心中紧揪不已,生怕关羽、张飞在如此凶险的战斗之中一个不小心就发生了意外。 这让刘备握着腰间雌雄双股剑的手紧了又松,本能想要冲上去为关羽、张飞援助。 只是,还不等刘备有所举动,李基就先一步拽住了刘备的缰绳,道。 “主公冷静,云长、翼德联手可保无虞,反倒是主公上去,说不得还需让云长、翼德分心保护主公。” 刘备闻言,先是一怔,骤然觉得李基所说的颇为在理。 虽说刘备偶尔对于自己会有一种迷之自信,但眼看吕布与关羽、张飞厮杀得如此激烈,冷静一想,刘备骤然感觉自己冲上去似乎也难以对吕布造成多大威胁。 不过…… 刘备目光一转,看向了赵云,问道。“子龙可敢出战?” “云,愿战!” 早就看得浑身热血沸腾的赵云,连忙拱手应道。 “等等……” 不过,李基却是阻止了刘备派遣赵云出阵的举动,凝视着前方战场,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以着眼前的局势判断,吕布一人能够抵挡关羽、张飞,还多赖赤兔马相助,以及关羽坐骑短板的原因。 关羽、张飞与吕布之间的武勇存在差距,但还不至于到双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地步。 因此如若赵云也加入战场,无须赵云加持“大怒”状态。 即便是常态下赵云的武勇再加上坐骑夜照玉狮子,吕布必然得被当场扇上几个大耳刮子,甚至当场被围殴至死都不是不可能的。 当场斩杀吕布的好处显而易见,那便是让盟军士气大涨,使赵云、关羽、张飞的名声大振。 然而,坏处更多。 董卓此番率领前来驻守虎牢关的大军构成,锦衣司已然大体地确认清楚,司隶精锐以及并州狼骑才是主力。 作为董卓真正的嫡系与根基的西凉铁骑,反而大多被派往三辅之地。 而吕布在并州军之中的个人威望极高,否则也不会在吕布斩杀丁原后,吕布能够率领绝大部分并州军转投到董卓麾下,且董卓还将所有并州军都交给吕布统领。 是董卓百分百相信吕布吗? 当然不是,纯粹只是吕布的个人威望太高了。 因此,斩杀吕布的第一个坏处便是很可能会激起并州军的愤怒,且让并州军完全落入到董卓的掌控之中用以抵挡盟军。 更重要的是,在李基的推动之下,盟军规模远比原轨迹来得还要大,刘焉、刘表的出手更是直接威胁到了董卓势力后方的三辅之地。 须知,原轨迹之中董卓胆敢火烧洛阳,直接裹挟洛阳的天子百姓退至长安,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后方威胁三辅之地的仅有马腾。 与董卓庞大的兵势相比,马腾所能造成的威胁可谓是芥藓之疾。 可如今的局势在李基的推动下,虽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是所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 有着刘焉、刘表的威胁,董卓断然不敢舍弃洛阳退到长安,否则董卓背腹受敌的状况只会更严重。 若是盟军在攻入司隶后,继续往着三辅之地进发,那么蜷缩在三辅之地的董卓将会彻底成为瓮中之鳖。 所以,即便当场斩杀吕布,没有退路的董卓不可能会因此惊惧而选择火烧洛阳退到长安。 死守虎牢关,是董卓唯一的选择,也是李基暗中推动营造出来的局势,以着这种方式避免丧心病狂的董卓选择火烧洛阳。 须知,洛阳作为东汉帝都,仅此一城的人口数量便高达百万之多。 洛阳一焚,且不说会造成多大的物质损失,那百万百姓定然会因此流离失所,这是李基所不愿看到的。 若是倭人,死个百万,李基都不会眨眼。 但汉人的话,李基在明知可能会发生这等情况,自然会设法竭力避免。 当即,李基在“计谋模拟器”之中定下“强攻之策”,通过推演来判断在斩杀吕布的情况下,强攻夺下虎牢关的成功率。 【正在衡量此刻敌我双方已知的将领谋士信息…… 正在依据我方执行将领能力进行计算…… 正在对比双方大军战力进行计算…… 正在计算可能出现的种种干扰或不利因素…… 判定通过为可行计谋…… 当前成功率为:21.9%。】 顿时,李基的脸色不禁为之一垮。 虽说李基本就感觉盟军强攻虎牢关力有不逮,但没想到即便没了吕布,强攻虎牢关的成功率还是如此低。 第353章 吾已看到未来了…… 这“21.9%”恐怕还得是李基需要想办法让整个盟军上下一心,舍生忘死,方才有的一丝可能。 与董卓麾下三大兵团的内斗相比,盟军内部无疑更为混乱,想要让他们团结一心更是难如登天。 当即,李基就肯定了一点: 吕布……不能杀! 欲破虎牢关,重心还在这一头“虎”身上。 虎牢关内部不乱,二十余万盟军欲破十万精锐所驻守的虎牢关,太难! 而在刘备的眼中,李基一如过往那般微垂着眸,似乎在暗中推演着什么…… 这让刘备的眼睛一亮,仿佛又回到了在大兴山的午后。 “吾已看到未来了……” 忽然间,李基开口道了一句,那语气、神态就仿佛完全与刘备脑海之中的记忆重叠到了一起。 惟一的区别,便是眼下的李基比之初出茅庐之时要显得更为沉稳从容。 旋即,就在李基准备开口与刘备商议之时,不等李基说完。 “主公,且听基细说如何破这虎牢关……” 刘备摆了摆手,打断道。“不用了,子坤,你既已有把握,那备也就有了把握,且放手施为便是了。” 李基略微一怔,然后儒雅从容地笑着拱了拱手。 “子龙,那麻烦你附耳过来。” 赵云见状,当即朝着李基靠了过去,李基则是在赵云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可清楚了?” 说罢,李基确认道。 赵云先是在脑海里细细地回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方才点了点头,答道。“子坤先生放心。” “既然如此,那子龙也出战吧。” 对于李基而言,刘备麾下诸将用得最为放心的,无疑便是赵云无疑。 或许,赵云没有傲视天下的霸气,但是他的性格却沉稳谨慎得仿佛没有一丝破绽。 且若非最后关头,赵云行事也好,领兵也罢,总喜欢留有三分余力,以确保不会出现什么难以应对的意外。 而在这期间,吕布、关羽、张飞双方已然厮杀了超过四百回合,且三人依然未见气力明显衰弱。 这惊人的武勇,看得一众诸侯与士卒已然有些接近麻木了。 在此之前,几乎无人能够想象到匹夫之勇能相斗到这种程度。 不过,某种意义上算是张飞义父的夏侯渊,倒是看出了些许的趋势变化,凑到了曹操的耳边,低声道。 “大兄,可能再斗个一两百回合,那吕布就要败于翼德与云长之手了?” 看得正入迷的曹操一惊,问道。“何以见得?” 夏侯渊低声地分析道。 “此前吾与云长、翼德在吴郡切磋过几次武艺,深知云长、翼德的武艺风格。” “如今云长与翼德已渐渐适应了吕布的进攻,且翼德有越战越勇趋势,只待云长再度蓄势,寻一良机,或能当场斩杀吕布。” 曹操闻言,心中惊叹之余,连连点头,看向关羽的目光赞许欣赏之色更甚。 只是,还不等曹操说些什么,赵云骤然由静化动,宛如一道白影般飞快地朝着吕布冲去。 且与此前关羽都快要靠近到跟前才出声不同,赵云远远便高声道。 “温侯小心,常山赵子龙特来请教。” 与关羽、张飞相斗数百回合未分胜负的吕布,心中已然有些苦恼如何拿下这二人,赵云的出现更是让吕布颇感烦躁。 不过与关羽、张飞那自带威势的相貌不同,赵云远远看去更像是一文士,毫无威慑力可言。 “何方跳梁小丑,也敢上前?” 吕布暂且甩掉关羽、张飞,干脆主动地朝着赵云迎了上去,试图迅速料理了赵云,也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 然而,令吕布没想到的是,赵云手中的涯角枪随意一抖,却是有着漫天枪影朝着吕布笼罩而来。 仅此一手,便是让吕布的心中为之一凛,然后忍不住叫苦了起来。 过去苦苦寻觅亦找不到一个可以尽兴的对手,怎么今日却是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甚至还是一个比一个强。 与关羽、张飞的战斗风格不同,赵云更擅长的是纯粹技艺。 因此,当赵云一出招之时,吕布就意识到了这个白袍小将仅于枪法而论,远在张飞之上。 “叮叮叮!” 枪戟的碰撞,发出了密密麻麻的雨点声。 仅在数息之间,涯角枪与方天画戟便是碰撞了数十次之多。 不仅是吕布吃惊,赵云同样也是颇感震惊。 深山苦练数载,出山之后赵云同样也是日日勤练不辍,如今二十出头的赵云还是第一次碰到技艺对拼而不落下风的对手。 只是,如今吕布的对手可不仅仅只有赵云一人! 在吕布被牵制了数息之间,关羽、张飞便已经从后方一左一右地包抄了过来。 吕布见状,连忙便想驾驭着赤兔马脱离包围。 然而,夜照玉狮子最擅的便是速度与灵活,与赵云的契合度更是不次于吕布与赤兔马。 因此,在赤兔马才刚刚转向的同时,夜照玉狮子却是如影随形地堵在了前方。 那涯角枪更是以着惊人的速度直指吕布周身要害,这让吕布心中一惊,连忙挡住了赵云的攻击同时,却意识到大事不好。 赵云的难缠,远远超乎了吕布的意料。 且仅凭速度与灵活度而论,夜照玉狮子隐隐更在赤兔马之上。 这让吕布一时半会根本就没办法抽身而退,以至于随着关羽、张飞合拢了上来,让吕布彻底陷入了赵云、关羽、张飞三人的包围圈之中。 纵使吕布有着不世之勇,号称天下无双,但被同层次的三员绝世猛将围攻,也让吕布奋力坚持了三合,就彻底落入到了下风之中,身后所披的红锦百花袍都被斩断了半截。 第四合,躲避不及的吕布左肩被丈八蛇矛刺穿…… 第五合,腰间所系的玲珑狮蛮带被涯角枪挑落…… 越发狼狈不堪的吕布咆哮不断,左冲右突,愣是难以突破赵云、关羽、张飞所组成的包围圈,已呈现困兽犹斗之态,仿佛随时都有命丧之危。 这一幕,看得城墙之上的董卓也是震惊不已,完全没想到过去眼中无人能挡的义子吕布,居然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 反倒是李儒反应了过来,急声道。 “相国,盟军无耻,三人围攻温侯一人,而温侯左右并无援助,该速速派人前去接应温侯。” 董卓闻言,就在准备下令其余诸将速速前去救援吕布之时。 围攻着吕布的赵云骤然高声道了一句。 “好,那还望温侯遵守此诺,以家国为重!” 旋即,赵云驱使着夜照玉狮子直接让开了一条道路,早已是狼狈不已的吕布脸色满是懵逼,完全不知道赵云那突兀的发言是跟谁人所说。 不过,求生的本能却是让吕布,几乎是第一时间催促着赤兔马从赵云让开的缺口冲了出去。 且吕布的骄傲,也让他从赵云身旁经过之时,没有继续对赵云出手。 只是这本来只是顶级武将之间迅速反应,在无数旁观者的角度看来,更像是吕布与赵云之间达成了什么约定而形成的默契配合。 “子龙,你……” 关羽与张飞同样也是对赵云的举动大为震怒,正想要出言质问之时,赵云手指往着腰带处所夹着的折扇一指。 那一折扇,对于关羽、张飞而言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李基平日里少有离手的折扇,且由于工艺问题,整个吴郡都仅有一把,算是李基的象征物之一。 顿时,关羽、张飞也是刹那间便反应了过来,明白这大体是李基的安排。 尽管事先关羽、张飞毫不知情,且眼见即将能斩杀吕布,但看到了李基的折扇后,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不满没有继续出声质问赵云的意思。 而冲突了包围圈十余步之多的吕布,颇感劫后余生的同时,又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当即止住赤兔马,便想要转身质问。 只是,不等吕布先开口,赵云便先一步拱手,以着吕布恰好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 “温侯之勇,世间无二,今日云与二位兄长联手胜之不武,还请温侯返回关内好生歇息,云静待与温侯决一死战之日。” 顿时听惯了关羽、张飞那一个比一个嘴臭的话语,吕布骤然听到了赵云如此给足了面子与尊重的话语,心中原本羞怒都散开大半,嘴角不自觉上扬些许,下巴微微一昂,道。 “汝亦不错,常山赵子龙是吧?本侯记住你了,那便来日再战。” 当即,赵云的声音提高了些许,仿佛有些激动地说道。 “君子一言!” 吕布下意识地也跟着高声接了一句,道。 “驷马难追!!!” “温侯保重!”赵云道。 而感觉赵云的武德大大的好,起码比关羽、张飞要胜出不知道多少的吕布,顿时对于赵云也是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道。 “子龙也请保重。” 而后,就在吕布准备离去之时,赵云仿佛是骤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 “温侯且慢。” “怎么?”吕布问道。 “若是如此目送温侯离去,云恐会被主公责罚,还让容我追杀温侯一些路程。”赵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议道。 第354章 离间计? 赵云的请求过份吗? 在吕布看来,完全称不上过分。 若不是刚刚赵云让开道路,骄傲如吕布亦自认难以突破赵关张三人的围攻。 而赵云这小小的请求,亦是为了给其主与盟军的一个交代,这在吕布看来也非常的合理。 吕布微微颔首,也算是对赵云的请求默认了下来。 旋即,赵云胯下的夜照玉狮子一动,迅速地朝着吕布的方向追去,高声道。 “温侯休走,吃我一枪!” 吕布也算是给足了赵云的面子,一边骑着赤兔马往着不远处还在绞杀着王匡士卒的并州狼骑汇合之余,一边高声应道。 “本侯今日已乏,来日再战。” 一时间,在赤兔马与夜照玉狮子的你逃我追之下,吕布很快就要冲回到了并州狼骑中。 就在这时,吕布骤然听到了身后赵云传来的声音。 “来而不往非礼也,温侯看箭!” 吕布往着身后一扫,发现赵云正在弯弓搭箭瞄准自己的方向。 下一刻,一根箭矢如流星般破空而至。 不过,都无须吕布抬戟格挡,那根箭矢便是从赤兔马身旁一擦而过,将绑着赤兔马的王匡头颅头发射断。 随着头发一断,王匡头颅便是往着地面掉落而去。 吕布本能便想要伸手去捞住头颅,但心中念头一动之下,还是决定给赵云一个面子,将这个头颅归还给盟军。 随即,赤兔马驮着吕布完全没入到并州狼骑之中,赵云跟了一段将王匡头颅地捡了回来,也不再继续追赶。 这一场将会载入史册的对决缓缓拉下帷幕,但帷幕之后的暗潮却才刚刚开始。 当颇有几分狼狈的吕布率领着并州狼骑返回到虎牢关内,却未见董卓或其余西凉文士武将前来相迎,唯有张辽、高顺、魏续等部将前来迎接。 这让自觉率领在外厮杀了一场,斩方悦、王匡,又大破了一镇诸侯,然后力战盟军三大猛将,自觉也算得上劳苦功高的吕布略有些不满。 尤其是与赵关张三人一场交战下来,吕布身上负伤之处不在少数,肩膀处还被捅了一个窟窿,一时有些难以使劲。 “温侯小心。” 张辽连忙将吕布从赤兔马上搀扶了下来,魏续则是接过吕布掌中沉重的方天画戟。 随着战意消退,吕布方才明显感觉到各处伤口传来的疼痛,尤其是左肩处的那个小窟窿,痛得吕布都为之微微皱眉,道。 “张飞那蛮子,他日若是遇见,杀之方能一解辱我之恨!” 吕布自顾自地说着之余,却没有发现张辽那微微皱眉担忧的神色,继续催促道。 “医官为何还未至?莫非嫌命太长乎?” “快了快了。”魏续连忙回答道。 而张辽沉吟了一阵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温侯,依吾之见,当先行前去拜见相国,否则或会生出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吕布问道。 张辽犹豫了一阵,左右扫视了一圈,确认皆是心腹,方才压低着声音道。 “不知温侯与赵子龙达成了什么交易?” “交易?哼,约定来日再战罢了。”吕布摆了摆手,道。 顿时,张辽忍不住与一众健将相视一眼,眼中均是闪过怀疑之色。 适才在虎牢关外的对决,吕布眼看已陷入绝境之中,张辽等部将都忍不住要自行出战去救吕布之时。 情况却是骤然大变,那赵云开口隐隐传了些许声音,提及什么“遵守此诺”、“以家国为重”的字眼,便是让开了道路将吕布放出了包围。 而后,吕布与赵云又接着在无数人的眼皮底下窃窃私语了一阵,就仿佛是对暗号那样,来回接了一下“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之后,双方又像是故意撇清关系那样,来了一场你追我赶。 这一幕幕的,即便是作为吕布部将的张辽等人,都不禁怀疑吕布是不是与赵云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准备背主。 只是向来吕布都不喜他人过问他的决定,所以在看着吕布有意以着“约定来日再战”作为借口推脱,张辽等人也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张辽还是不忘提醒一下,道。 “只是适才相国也在城墙上观战,或会有所怀疑,所以温侯宜先去拜见相国,再治愈伤势。” 然而,张辽这一声提醒无疑引起了吕布的不快,沉声道。 “吾与义父不说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但亦算得上是父慈子孝。” “如今本侯如此厮杀一场回来,劳苦功高,即便前去拜见义父,义父也必然是让本侯先去治愈伤势,还不如先让医官包扎好了伤势再见义父也不迟。” 张辽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吕布那满是不快的脸色,只得是强忍了回去,快快催促医官为吕布包扎伤势。 吕布身上大小伤口近十处,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完成了初步的处理。 旋即,吕布又嫌自身甲胄衣冠破损,又换了一身袍子,这才往着城楼之上走去。 而在城楼之上,一众西凉悍将齐聚,董卓的脸色更是充满了阴郁。 在吕布回城后,已过了近一个时辰,依然未见吕布前来拜见复命。 这让原本就对吕布心生怀疑的董卓,更是感觉到了那浓浓的傲慢轻蔑,似乎完全没有将董卓放在眼内。 等换了一身袍子的吕布出现在城楼之上时,一众西凉悍将看向吕布的眼神可谓满是狐疑,隐隐间还透露着一丝敌意。 这让吕布心中浮现一丝不解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不满,冷哼一声,目光自那群西凉悍将的身上一扫而过。 当即,感受到吕布那充满了侵略性与压迫力的目光,一个个西凉悍将几乎是下意识地低着头避开目光。 原本,这一幕在过去亦不算罕见。 凭借着绝对的武勇,每一次西凉军与并州军发生矛盾之时,吕布都是如此威压一众西凉部将的。 只是,这一次在某些先入为主的观念下,董卓看着这一幕却是猛地心生忌惮,觉得异常的刺眼,语气冰冷地问道。 “奉先,这些可都是咱的心腹部将,大多与咱征战沙场且出生入死多年,也算是你的叔伯一流。如此对叔伯无礼,教外人看见,岂不是要背后笑话咱教子无方?” 这夹枪带棒的一句话,让原本抱着前来邀功之心的吕布也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朝着董卓行礼之余,开口道。 “是儿一时急于向义父邀功,失了分寸,还请义父勿怪。” “邀功?奉先何功之有啊?”董卓冷冷地问道。 “自然是斩杀王匡。”吕布下意识地答道。 董卓睁开那被肥肉挤得仅剩一条缝的绿豆眼,问道。 “咱当时说的可是拿王匡的头颅来充当酒器,如今王匡的头颅何在?” 吕布闻言,只觉得心中顿生涌出一股邪火,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又是无从解释,整个人处于一种怒气勃发又只能强忍着的状态。 而眼看着吕布似乎反抗之心,董卓睁开的绿豆眼也是凝了起来,时刻注意着吕布的动作,手中握着酒盏随时摔地,命令左右甲胄齐备的西凉悍将们,将没有甲胄兵器的吕布当场拿下。 之前吕布在虎牢关外的作为,如何能不让董卓怀疑? 更何况吕布还有前车之鉴,为了权势富贵,良驹爵位,选择斩杀前义父丁原率领大军投靠董卓。 如今,吕布深陷绝地,为求苟活,再选择反叛义父,这在董卓看来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始终一言不发的李儒,细细观察着吕布的反应,又见吕布未带兵器甲胄,思索了一阵后,开口打破着隐隐僵持着的氛围,道。 “相国,想来温侯乃是被一众猛将车轮战而疲惫交加,方才在相国面前失态了,又何必为这等小事与温侯计较?” 顿了顿,不等董卓表态,李儒便是笑眯眯地冲着吕布说道。 “温侯此番出战虽未能全胜,但亦有所斩获,只是相国气恼于关东鼠辈们的卑鄙,故以心中怒气横生。” “温侯既为人子,便不该与相国斗气才是,不如温侯先行下去歇息,来日再议关东盟军之事。” 在李儒的安抚下,吕布心中恼怒略平了几分,朝着董卓拱了拱手,便是大踏步地朝着外面走去。 这让董卓的脸皮明显抽了抽,一副将欲噬人的模样。 旋即,李儒又挥了挥手,示意其余的西凉悍将也跟着退下,方才朝着董卓开口道。 “相国,依吾之见,温侯未有叛心,此前或是关东盟军的离间之计也。” “离间计?” 董卓猛然将手中酒盏往着地面狠狠一砸,道。 “吕布那态度焉为人子乎?再者,适才在关外的情形,文优不也看见了吗?若非吕布与那赵子龙有所交易,岂能如此轻易逃脱?” “文优解释那是盟军奸计,意在离间咱与吕布,但吕布的反应又该如何解释?不仅与赵子龙窃窃私语了一阵,还掩耳盗铃般任由赵子龙一人追赶,最后连那王匡头颅都交还给赵子龙。” “最后返回关内,又是迟迟不来拜见。这种种举动,岂能是没有二心?” 第355章 先给答案 面对董卓一句接一句的咆哮,李儒感觉自己的脑袋又有些透支得开始晕眩了。 对于吕布的种种惹人怀疑的异常,即便是李儒都很难一条条地在董卓面前为吕布辩解清楚。 不过李儒更能肯定的是这大概率是盟军的离间之计,通过算计了吕布的种种反应,从而制造出了这种吕布疑似有二心的巧合。 眼下,李儒深知正值暴怒之中的董卓如何安抚劝说,恐怕都没有效果,只得以着纯粹的理性角度分析道。 “相国,如今温侯手中尚有四万余并州狼骑,欲守住虎牢关,这四万余并州狼骑是必不可少的。” “因此,遑论温侯是否存在贰心,眼下最重要的无疑是稳住温侯,且相国亦不能与温侯生出矛盾,否则只会将温侯推往盟军一侧。” “一旦逼反温侯,后果不堪设想!咳咳咳……” 随着李儒有些急促地说完这一大段话,身体的虚弱,让李儒连连咳嗽出声。 而这一番话,也是让原本处于暴怒之中的董卓迅速地冷静了下来,绿豆般的眼睛同时闪过着精明与忌惮之余。 片刻后,董卓点了点头,沉声道。 “文优所言极是,无论奉先是否已经存在二心,眼下都必须先稳住奉先,纵使要跟奉先好生计较,也必须先想办法将并州狼骑的兵权要拿回来再说。” 李儒闻言,这才忍不住微微地舒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眼下总算是稳住了董卓与吕布之间的关系,那么只要吕布没有二心,李儒有的是方法慢慢调和瓦解其中的误会。 吕布那绝世无双的武勇,在李儒看来是董卓想要夺取天下必不可少的力量。 尤其是见识到了关东盟军之中存在着赵云、关羽、张飞这等猛将后,李儒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旋即,在李儒的提议下,董卓派人给吕布送去了大量金银珠宝作为战功嘉赏,还不忘送去了数位医官与珍贵药材,让吕布好生养伤。 …… 而在虎牢关外的盟军营寨之中,同样也出现了大片质疑之声。 对于赵云明显放走吕布的举动,在袁绍的默认下,以着袁术为首的一众诸侯便是开始发难,质疑赵云乃至于刘备疑似与董卓暗中勾结。 只是,随着李基轻飘飘的一句话,愣是将所有质疑之声都给堵了回去。 “子龙一时失误,不得不为保命而让开缺口,诸位又何必如此激动?若是诸位不信吕布有如此之勇,下次吕布前来搦战,那便由诸位亲自上场先行确认一遍,如何?” 旋即,张飞便大着嗓门地咆哮了起来,道。“哼,子坤先生说得没错,尔等若有意见,下次俺不上了,让尔等先上。” 霎时间,那些诸侯们一个个相互对视,愣是没有一个敢上前搭话。 若是此前尚且还有人怀疑吕布之勇乃是虚名,那此刻这些诸侯哪里还不清楚吕布的可怕? 而纵观整个盟军营寨,恐怕也只有刘备麾下有足够的猛将抵挡吕布了。 其余诸侯胆敢挑战吕布,恐怕便是王匡第二的下场。 而刘备看着气氛似乎僵持了下来,脸色温和地开口道。 “诸位,备此生早已立誓与董贼不共戴天,又如何会与董贼勾结?此言却是万万说不得。且为抵挡吕布,麾下众将不惜舍生忘死相斗,若是与董贼勾结,又何须多此一举乎?还望诸位明鉴。” 面对着刘备递过来的台阶,袁术纵使心中有些不甘让这贩履织席之辈占尽风头,也只能是无奈地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起码在有着吕布威胁在前,并非是刘备离不开盟军,恰恰是盟军如今离不开刘备。 否则他日若是无人抵挡吕布,莫说是攻陷虎牢关,盟军便是正面被无人能挡的吕布率军杀散都不是不可能的。 随后,有意转移话题的袁绍,重新将重点放到亡故的王匡之上。 一时间,帐内可谓是哭声一片,悼念王匡之声不绝于耳,仿佛一个个诸侯都是王匡生前的生死之交似的。 曹操更是含泪宣布将全力照顾王匡遗孀遗孤,不教为大汉牺牲的功臣流血又流泪。 乍一看,相对比其余诸侯空口悼念王匡,曹操算是唯一一个做出了实际举动,愿意为王匡照顾遗孀遗孤的。 只是,李基总觉得曹操或许别有用心,如此一来或许王匡不会流血又流泪,但是说不准王匡遗孀得要流血又流泪了。 而诸侯们在走了一遍哀悼流程,且袁绍宣布择日将王匡下葬且全军系白布为王匡悼念后,届时再让休整完毕的盟军准备攻城之时。 李基趁机进言道。“盟主,依基之见,期间董贼或会派人袭营,不得不防。” 这无疑也是一种可能,且董卓军中多马,又有关隘依仗,有着大量主动出击袭营的优势。 郭图见状,当即便是针锋相对地提出解决方法,道。“如此简单,只需多派斥候散于虎牢关周边,若是董贼派兵出关,定然瞒不过斥候。” 对此,李基笑了笑,接着道。 “此不失为一良策,但既知董贼将派人袭营,何不请君入瓮?” 郭图反唇相讥道。 “哼,子坤先生怕是纸上谈兵了吧?盟军营寨之大,各镇诸侯驻扎一角,合计有三十六……三十五镇之多,如何能知董贼袭击哪一镇?” 李基自信一笑,道。“所袭方向必是曹孟德!故以只需在曹孟德的驻地之中设下埋伏,自有贼寇入瓮。”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侯均是一惊。 尤其是原本坐在偏角落位置的曹操,更是下意识地朝自己指了指,道。“为何会是袭击操的驻地?” 郭图皱着眉细细思索了许久,同样也是不理解为何董卓袭营就一定是袭击曹操,反问道。 “没错,子坤先生莫不是空口无凭地随意胡诌?” “其中奥妙,一时倒是难以跟公则一一道明。” 顿了顿,李基朝着曹操拱手道。 “孟德若是相信吾,不若我们商议一下如何设伏之事,如何?只是届时盟军所派斥候若见虎牢关有敌军出关,还请勿要惊动敌军即可。” 眼看着李基一副言辞凿凿的模样,再加上李基的“国士”之名在如今的大汉可谓是如日中天,也由不得曹操去怀疑。 其余诸侯对此,亦可谓是半信半疑。 唯有郭图,整张脸大有几分猪肝色的倾向。 什么奥妙一时难以道明? ‘分明就是狗贼李基刻意辱我!’ 随着会议结束之后,心中越发恼怒的郭图,干脆偷偷派人在盟军内部放出了这个消息,声称盟军将会在曹操的驻地之中设伏。 就如同盟军一方同样也暗自往司隶地区安插了不少探子,董卓必然也不可能不会连一个探子都不会安插到盟军之中。 因此,郭图的目的便是通过这种方式将消息传到董卓耳中,继而破坏李基的谋划,让李基在群雄面前狠狠地丢一次脸。 然而,当盟军之中关于这个消息开始流传起来之时,刘备同样也有所察觉,且匆匆便将此事告知了李基。 只是,与带着几分忧虑之色的刘备不同,李基听闻这个消息之时,脸上反而流露出了几分笑容,叹息了一声,道。 “唉,郭公则啊,郭公则,汝之气量依然如此狭小,如何能成大事也?真是遗憾。” 一旁的刘备听着,眉头忍不住跟着一皱,一拍桌案,怒声道。 “郭图如此作为,实在可恨!备这便去寻袁本初,必须要让袁本初给我一个交代,安能让那郭图使用这般小人之谋坏了子坤的名声以及盟军的谋划?” 眼看着刘备按着佩剑就准备起身,李基连忙拉住刘备,开口道。 “主公误会矣!此乃是基故意所为?” “嗯?”刘备不解地看向李基。 李基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吾料定郭公则气量狭小,故以言语相激之,便是有意引导郭公则暗中在盟军中放出消息,继而传递到董贼手中。” 刘备思索了一阵,还是不解其意地问道。 “子坤这是何意?董贼若知我军在孟德驻地设下埋伏,断然不会再来,即便是派军偷袭,也会选择其余方向。” “这正是此中之妙也,主公为旁观者尚且难以看透,那董贼更是会中计无疑!” 李基打开折扇,给自己扇了扇风,然后继续道。“吾之用意,并非是袭营与否的一胜一败,而是欲以此计离间董贼与吕布也。” 顿时,刘备就联想到了此前李基暗中命令赵云放走吕布。 只是由于返回营寨之后,忙于处理各种大小事务,刘备一时还来不及细细询问其中用意。 眼下见李基再次提及,刘备连忙追问道。 “愿闻其详。” 李基从容自信地开口道。 “董贼与吕布之间的信任本就不稳,全凭利益维系。” “此前子龙出战后的作为,或会在董贼与吕布之间埋下怀疑,但双方利益一致,且还有智者李儒在一侧维系调和的情况下,断然还不至于反目。” “而如何进一步离间董贼与吕布?吾给董贼准备了一个答案,只要答案先行一致,那么得出答案的过程,董贼……或会自行补充。” 第356章 温侯之心 与此同时,在虎牢关内董卓安排给吕布的住所。 陈宫同样也是住在其中,只是陈宫不屑拜于董卓麾下,所以在身无官职的情况下,不便随意在虎牢关内随意走动。 只是,就在陈宫如往常那样在住所内读书练剑之时,吕布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回来,大肆打砸着屋内物件,发泄着心中怒火。 陈宫见状,站在屋外静静地看着吕布发泄了一通,直到吕布渐渐冷静了些许,方才走了进去,问道。 “奉先何故发怒?” 心中又是忿怒又是委屈的吕布,看了陈宫一眼后,沉着脸地答道。 “本侯为义父在外拼死厮杀,斩杀敌将,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如何待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毫不知情的陈宫顿时心中颇为不解,此前陈宫亦曾提醒吕布需防备董卓,吕布却是不以为然,自诩与董卓之间父子情深。 怎么短短一日之间,双方的关系似乎就骤然恶劣了许多? 当即,陈宫便细细地询问了起来。 正苦于无处发泄的吕布,在陈宫的循循引导下,便是将今日之事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等吕布说完之后,陈宫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惊叹地说道。 “此当真可谓为: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也。赵子龙乃是汉室宗亲刘玄德的心腹爱将,那么此计料想便是大名鼎鼎的国士李子坤所设,当真是名不虚传也。” “公台所言是何意?”吕布看着陈宫似乎答非所问的样子,追问道。 陈宫沉吟了一番后,答道。“依我之见,乃是董卓与温侯皆已中了国士李子坤所设的离间之计。” 吕布回忆了一番,依然颇为不解。“什么离间之计?” 陈宫的语气之中依然难掩惊叹地说道。 “董卓、李儒之流,远在虎牢关城楼之上观战,故以只能隐约看到温侯与赵子龙之间交流假象,便会以为温侯与赵子龙之间的惺惺相惜乃是暗中有所图谋。” “而温侯又不是愿意轻易低头解释之人,甚至就算解释了,董卓也未必会相信。如此一来,董卓与温侯不和,更会致使西凉铁骑与并州狼骑之间矛盾激化。” 顿了顿,陈宫接着说道。 “接下来,李子坤必然还有后手继续离间以及激化矛盾。若是我来用计,那便是盟军攻城之时,只攻西凉铁骑与司隶精锐所驻防的城墙段,而不攻并州狼骑所驻防的城墙段。” “长此以往,随着西凉铁骑与司隶精锐的伤亡不断增加,并州狼骑却是毫无损失,本就已生疑心的董卓,安能容得下温侯?” 说到这里,陈宫忍不住抚掌大赞了起来,道。 “妙妙妙!此计当真是妙不可言,尽得攻心之精髓,更妙的是李子坤在温侯与关羽等人厮杀之时便定下此计,甚至不惜放过斩杀温侯这一大敌的良机,足可见李子坤的急智与自信。” 吕布听着陈宫那一大段的分析,听得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一开始还能勉强听懂,但越到后面越感觉浑身就跟有蚂蚁在爬似的。 不过尽管吕布不太听得懂其中内容,但是陈宫自信满满地说了那么多,让吕布本能地觉得陈宫或许是对的。 若是毫无把握,陈宫也说不出那么多东西。 “所以,本侯居然是中计了?” 吕布一脸诧异地低声道了一句,回想起赵云那不似作伪的谦逊姿态,大感不可置信。 而陈宫还以为吕布乃是孺子可教也,及时醒悟了过来,点了点头,道。 “正是!且此离间之计亦算是阳谋也,如今温侯与董卓的矛盾横生,便是此中原因。” 只是,吕布还以为陈宫是在劝说自己去向董卓低头,微微思索了一下后,愤然起身,道。 “哼!便是其中有关东鼠辈用计之因,但本侯已是奋力在外厮杀,且深陷赵云、关羽、张飞三人围攻,假若不是跑得……” 吕布的语气一顿,脸色更是难看了三分,梗着脖子道。 “不是寻了个机会突破包围,恐怕便要吃个小亏不可,何错之有?便是中了离间之计,亦是义父年迈糊涂,错在义父!!” 看着吕布的反应,陈宫不得不暗自叹息,只觉得李基所用的离间之计当真是完全针对了吕布的性格弱点。 陈宫已然为吕布分析得明明白白,吕布依然不愿主动低头。 不过就在这时,董卓派人给吕布送来的金银财宝以及医官药材,尽数送达到了吕布的住所之处。 且负责此事的一个小吏,还根据着李儒的交代,说了许多安抚吕布之言。 原本还一脸不忿之色的吕布,神情明显地缓和了许多,在那个小吏离开之后,吕布随手抓了一把金银珠宝塞给了陈宫之余,得意道。 “适才公台所言极是,如今看来是义父幡然醒悟过来了,明白其中乃是有人在故意离间我们之间的父子感情。” 陈宫看着吕布那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眉头紧皱地开口道。 “温侯,糊涂啊!若是董卓没有派人送来此些身外之物,事情尚未彻底恶化,可董卓派人送来这些东西,其用意无非便是意欲暂且稳住温侯。” “如此更能说明董卓亦不复信任温侯,甚至对温侯已经彻底起了疑心,只是碍于局势不得不稳住温侯罢了。” 吕布闻言,脸色微变,道。“公台休得唬人。” “温侯若是不信,可前去拜访董卓,董卓断然不敢单独接见温侯。” “且若当真是董卓知晓中了离间之计,相信温侯乃是忠心耿耿的,那么董卓便该亲自到温侯府上问候,而不是送来这些身外之物。” 听到这里,吕布的脸色几乎是明显地变了变,意识到陈宫所言恐怕非虚,狠狠地将手中原本观赏着的一颗夜明珠掷于地上。 一时间,各种念头在心中激愤的吕布脑海之中涌现,但又是迟迟有些拿不定主意。 片刻后,吕布抬头看向陈宫,问道。“依公台之见,本侯眼下如何是好?” “那便是看温侯之心了,是忠?是反?”陈宫问道。 吕布犹豫了一阵后,开口道。 “吾与义父本是父子情深,且义父待我亦算不薄,岂能因关东鼠辈的些许小计而心生怨恨,就此反目?” 当然,吕布话是如此说着,但双目之中所流露的愤怒,显然对于自己被董卓怀疑防备而大为不满。 陈宫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了起来反复踱步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看得吕布都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后,方才开口道。 “吾反复衡量,眼下温侯若是想要与董卓冰释前嫌,那么必须有所作为,主动表现,方能示明心志。” 吕布的神色变幻了一阵,方才点了点头,有些勉强地开口道。“那本侯这就去与义父说清楚,低个头。” “万万不可!” 陈宫连忙出声劝阻道。 “如今董卓对温侯的怀疑防备之心已起,若仅以言语相告,非但不能缓解怀疑,反而会打破表面所维持的和谐,并且董卓必然亦不相信温侯的自辩之语。” 吕布眉眼间闪过几分暴躁之色,开口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妥,如此才是良策?” 陈宫缓缓地开口道。“取下一个关东诸侯的头颅,自可证明。” “好计!” 原本还觉得脑袋转不过来的吕布,顿时就觉得此计甚好。 相对比低头,吕布觉得更简单的是厮杀,而且只要杀的关东诸侯足够多,董卓再如何都不会怀疑自己与关东诸侯暗中勾结,这无疑是自证最好且最直接简单的办法了。 陈宫则是继续说道。 “温侯今日与关东诸侯厮杀了一场,且身上负伤,料想关东诸侯不会想到温侯还会负伤袭营,故以温侯大可反其道而行之,率领精锐亲自袭营,最好能取回一个关东诸侯头颅。” “袭营?那该袭击哪个诸侯?”吕布问道。 “若只是袭营一个存在感颇低的小诸侯,意义不大……” 陈宫沉吟了一下,一个个地为吕布分析了起来,道。 “盟主袁绍必是居于盟军营寨中心,毫无机会;除此之外的两个副盟主袁术与刘备,亦是在营寨的关键之处,不好袭击;除此之外,便是:公孙瓒、陶谦、曹操之流。” “其中,当以曹操为佳,首先曹操本部所领不过五千招募不久的兵马,战力一般,更重要的是曹操曾经刺杀董卓,又与袁绍乃是多年好友,只要斩杀了曹操,温侯自然足以自证心志。” 吕布听得连连点头之余,却也是抬眸深深地看了陈宫一眼。 吕布自认可不是什么蠢笨之人,也没有忘记陈宫与曹操之间有私仇。 不过,吕布亦是久经战阵之人,或是对计谋研究得不多,但却也能明白陈宫分析得并无问题。 曹操不仅是袁绍的好友,更是曾刺杀过董卓的仇敌。 曹操的头颅,足以证明吕布的心志。 因此,吕布也没有揭穿陈宫的心思,而是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道。 “好,本侯这就暗派斥候到关外去探查曹操驻地方位,然后再禀明义父外出袭营,取回曹操头颅献于义父。” 第357章 父子情深 而想要找到曹操的驻地方位,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又或者说,只需要派斥候靠近到盟军营寨附近不死,便能探查得到这个情报。 毕竟每位诸侯驻地之中所立的旗帜均有所不同,盟军一众诸侯立着“曹”字旗的,也仅有曹操一人罢了。 而吕布凭借着那几近人类极限的身体修养了一日一夜后,虽说左肩的伤口不可能极短时间内痊愈,但基本活动依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因此,在探查到了曹操驻地方位后,吕布迫不及待便去求见董卓。 只是,被吕布被允许进去面见董卓后,不仅被要求解下佩剑,甚至在正厅之内还明显有着一群甲胄齐备的西凉悍将。 这让听了陈宫一阵分析过后的吕布,很清楚董卓这是在防备着自己。 尽管董卓表面上依然还是以往那般亲近的模样,且率先地对吕布嘘寒问暖起来,关心着吕布的伤势恢复程度,但越是如此,吕布心中就越是不爽与忿怒。 不过,吕布还是强忍着不忿,拱手行礼道。 “义父,儿观管关东鼠辈因日前之胜而疏于防备营寨,已有袭营良机,故儿愿率领并州精锐袭营斩将,再挫关东鼠辈们的锐气。” “哦?” 董卓那绿豆大的眼睛睁大了些许,似乎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儿奉先难得如此主动,准备如何袭营啊?” 吕布昂首朗声道。 “儿准备领一万并州精锐,夜袭位于盟军营寨边缘的曹操驻地,取回曾刺杀义父的曹操首级献于义父以做酒具。” “好!我儿奉先既有此志向,那咱便祝奉先旗开得胜。” 随着董卓笑容可掬地应承了下来,吕布也是拱了拱手,然后便下去点兵准备出阵。 只是,吕布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董卓挥手屏退了其余西凉悍将后,脸色却是骤然大变,一副怒到极点直欲噬人的神色。 而在董卓面前的桌案之上,恰好摆放着一份自盟军营寨之中的细作所传回的情报。 旋即,怒不可遏的董卓一脚将面前的桌案踹翻在地,怒声道。 “好啊,好的很啊,我儿奉先这是察觉到了咱对他的防备,所以准备与盟军里应外合唱一出好戏,也好取得咱的信任方便行那不轨之事啊。” 站在董卓身侧的李儒,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难看,出言道。 “相国,其中或也是盟军的离间之计也。” “离间之计?” 董卓猛然扭头反问李儒,道。 “此情报乃是昨夜便从盟军营寨之中传回,且细作还是通过袁绍的幕僚郭图所知的情报,所提及的便是近日内咱会派人去往曹操驻地袭营,且盟军已经做好了防备准备。” “当时咱还纳闷得紧,咱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打算,关东鼠辈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如今,咱可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恐怕这是数日前咱的那个好义子提前就跟敌将商定妥当的,以博取咱信任的招数。” “若不是咱的细作探查到了这个消息,恐怕咱还被蒙在鼓里,傻傻地相信奉先乃是忠心耿耿的。” 这一句接一句满是满虐的质问,惊得李儒的身体都晃了晃。 李儒张了张嘴,试图为吕布解释,但是细细思索下来,却又发现似乎仅有吕布与关东诸侯们里应外合这一点能够解释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 ‘莫非……温侯当真是准备背叛相国?’ ‘只是,温侯动机何在?仅因深陷绝境,为图苟活便背刺相国?’ 如果说让李儒始终相信吕布没有背叛的原因,那便是动机所在了。 吕布,没有背叛董卓的动机。 只是看着董卓那一副恨不得当场就拔剑将吕布砍成几段的模样,李儒亦不敢强行为吕布辩解,以免董卓反倒是将怒火倾泻到了自己的身上。 “相国不妨先待温侯出阵,且看是何结果再说。”李儒宽慰道。 “会不会奉先这是准备直接率兵投敌?”董卓眼神暴怒地问道。 “不会。” 李儒摇了摇头,肯定地答道。“温侯只言率领一万并州狼骑袭营,不可能会舍下尚在关内的三万余并州狼骑不顾的。” 董卓没有搭话,仅仅是脸上的肥肉明显地在抖动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吕布,正在点兵,且吸取了上一次被围殴的教训,这一次吕布不忘带上以着张辽为首的一众得力健将。 袭营兵马,亦不是越多越好的。 若是数量过多,很可能都还没有靠近,便提前被敌军所察觉。 再加上曹操本部兵马也不过是五千人,所以吕布打算直接率领一万并州狼骑速袭曹操驻地。 五千并州狼骑直接强攻,五千并州狼骑则是抵挡可能抵达的盟军援军以及接应撤退。 因此,在吕布率领着一万并州狼骑出了虎牢关后,在让这一万并州狼骑全数以布绑马蹄,降低马蹄声之外,凭借着比斥候更快的马速直奔曹操驻地。 看着曹操驻地之内似乎已然是一片入眠的状态,吕布没有一丝犹豫,一马当先地率领着并州狼骑便是强行冲寨。 然而,当吕布率军杀入曹操驻地之内,连挑了数个帐篷之后,发现帐篷之内空无一人,当即便意识到中了埋伏。 下一刻,张飞那奔雷般的嗓门在黑夜之中回荡了起来。 “哈哈哈,二哥,这三姓家奴果真如那国贼所说的……” 只是不等张飞说完,关羽的声音则是有些焦急地打断道。 “三弟闭嘴,休得多言。” 仅此一句,却是让吕布的眼睛圆瞪,愤怒得疯狂充血。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张飞那口无遮拦的大嘴巴却是下意识张嘴说出了“国贼”? 别说是吕布,就算是个普通百姓都知道当世称得上是“国贼”的,唯有董卓一人。 而吕布准备袭营之事,除了陈宫之外,也仅在今晚向董卓等人提议过。 然而,还不等吕布细想,左右飞出大量箭矢朝着并州狼骑袭来,顿时就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有埋伏!温侯,快撤!!!” 反应极快的张辽,看着吕布似乎呆愣在原地,连忙高声提醒起来。 只是,还不等吕布下达撤退的命令。 “三姓家奴休走,将首级留下!” “关云长在此!” “常山赵子龙在此!” 顿时,在相距吕布不远的前左右三处方位,赵云、关羽以及张飞各率精锐朝着吕布的方向包围了过来。 已渐成吕布梦魇的赵、关、张三人的同时出现,固然让吕布颇感心凉,但更为愤怒的却是因此而联想到的真相。 此乃曹操驻地,赵云、关羽、张飞三位刘备心腹部将能够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准确的消息来源。 再加上之前向来表现得口无遮拦的张飞大咧咧道了那一句,这让吕布在心中几乎肯定了一个真相。 那就是董卓意欲借关东诸侯之手除掉自己,故意将自己准备偷袭曹操的消息告知了盟军,所以赵云、关羽、张飞三人才会在此处设伏。 “啊啊啊!!” 心中涌出无限悲愤的吕布,忍不住仰头咆哮了一声,然后…… “撤!!” 吕布大吼了一声,准备率领并州儿郎们先行撤退。 只是,速度最快的赵云凭借着夜照玉狮子,几乎是眨眼间便靠近到了吕布的跟前,涯角枪舞动之间朝着吕布周身要害笼罩而来,且神色有些惭愧地说道。 “温侯,抱歉,主公之命不可违……” 面对着赵云的全力进攻,吕布不敢大意,连忙抬起方天画戟抵挡。 而与赵云交手未有三合,骑着踏雪乌骓马的张飞亦是紧随而至,吼道。 “你张爷爷在此!三姓家奴纳命来!!!” 原本一心想撤的吕布,听着张飞那嘲讽值拉满的嗓门,已是怒到极点的吕布,更是有着无穷怒火喷涌而出。 “今日本侯便先取了你的性命再走!” 当即,怒火冲天的吕布也不撤了,手中方天画戟挥洒开来,一副几乎是以伤换伤的拼命打法跟赵云、张飞厮杀了起来。 尤其是吕布对于赵云只防不攻,对于张飞则是只攻不防,这让原本还兴冲冲地不时大着嗓门的张飞差点直接给打蒙了。 而由于战马原因,慢了一筹的关羽见状,连忙便想加快速度上前合力围攻吕布。 只是,还不等关羽靠到吕布身旁,张辽便是直接上前拦住关羽。 关羽一开始还以为是个无名小将,随手便准备打发了张辽,再度围杀吕布。 然而,令关羽没想到的是,前三刀却是让张辽勉力挡了下来。 尽管这也有关羽轻视对方的原因,却也难掩张辽的武勇绝对不容小觑。 三刀过后,与张辽拉开距离的关羽眯着眼,打量着眼前面如紫玉,目若朗星,气势不凡的张辽,开口道。 “来者,报上名来。” 张辽极力地缓解着正隐隐发抖的手腕之余,朗声答道。“我乃雁门张辽,张文远是也。” 关羽一捋长髯,缓缓道。 “当世能接下关某三刀者,不多矣。汝亦算是一条汉子,为何要助纣为虐?何不弃暗投明,拜于吾兄刘玄德麾下共扶汉室?” 第358章 老东西 “大丈夫立于世,当以忠义为先,岂能改投他人?” 张辽语气沉稳地应了一句,反倒是让关羽看向张辽的眼神更为欣赏。 “忠义为先?” 关羽一捋长髯,道。“可惜你我各为其主,否则仅凭此言,便当与汝对饮一盏。” 顿了顿,关羽胯下战马一动,再度朝着张辽攻去,道。 “今日若斩下汝的头颅,关某亦定会以一杯黄酒于阁下坟头相敬。” “辽,亦然!” 张辽沉声地应了一句,挺枪便是朝着关羽攻了过去。 只是关羽前三刀锐气已失的情况下,再兼之张辽之勇本就是当世有数,只是被吕布遮掩了光芒,以至于名声不显罢了。 因此双方激战到一起,局势一时却可谓是异常焦灼,杀得难分胜负。 然而,即便有着张辽为吕布分担压力,牵制住了关羽,但对于整体局势而言,却几乎没有任何帮助。 此刻原本一片昏暗的驻地周围顿时亮起大量火把,将并州狼骑的动向照得清清楚楚,四面八方亦是不断有着箭矢射出。 并且在左右两侧,刘备、曹操、陶谦等诸侯提前埋伏好的精锐,自四面八方朝着已失速度的并州狼骑杀了出来。 几乎是眨眼间,便是将陷入曹操驻地之中的五千并州狼骑给包了饺子。 而此前被吕布留在外面接应,由魏续所率领的五千并州狼骑见状不妙,想要迅速前去接应吕布等人后撤之时,却是被公孙瓒率领着六千白马义从挡住了去路。 显然,这是一个提前布置出来的天罗地网。 吕布一边奋力与赵云、张飞厮杀,一边却也是将恶劣到了极点的局势尽收眼底。 更为糟糕的是,吕布本就是负伤出战,在与赵云、张飞拼死厮杀之下,左肩伤口开始出现迸裂,让吕布的动作明显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影响。 在忿怒与痛疼的刺激下,吕布几乎是陷入到了一个癫狂的状况之中,宛如是困兽犹斗一般,所爆发出来的战力不减反增,一时甚至隐隐压制住了赵云与张飞二人。 只是吕布很清楚这种状况不能持久,再度猛攻了张飞三合,逼迫得张飞连连避让之后,吕布一扯缰绳,骑着赤兔马便趁机与赵云、张飞拉开距离。 赵云与张飞见状,连忙想要上前追击,但却是被担任着吕布亲卫的并州狼骑拼命挡住。 而吕布也直至此刻,方有余力细细观察着四面八方合拢过来的包围圈,且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并州狼骑正在以着一个惊人速度不断减员,这让吕布怒得胸膛几乎要炸了似的。 ‘董卓!!!’ 吕布的牙关紧咬,心中咆哮着念出这个名字之余,连忙高声命令道。 “撤!儿郎们随本侯杀出重围!!!” 得了吕布的命令,陷入重围之中被杀得大乱的并州狼骑就像是忽然找到了主心骨,有意识地开始朝着吕布的方向聚拢。 即便是在视线不清的环境之中,吕布那高大伟岸的体格以及造型夸张霸气的甲胄,对于无数并州狼骑而言就是最容易辨认的大纛。 张辽眼看着吕布已经从赵云、张飞的围攻中脱困,暗舒了一口气,亦是寻了个时机与关羽拉开距离,高声道。 “关云长,今日就此作罢,来日再战!” 目送着张辽的离去,关羽也不追赶,而是前去与赵云、张飞汇合到了一起,然后率领着各自的本部部众对落在后面的并州狼骑进行绞杀。 而没了赵云等人对于吕布的牵制,即便吕布如今身负伤势,但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手中方天画戟就仿佛是当世最为高效的屠戮兵器一般。 这一幕,看得在远远一处望台上观战的刘备与李基,同样也是大为惊叹。 或许,赵云同样也能做到乱军之中突围如履平地,但是论杀敌效率,无疑是吕布明显要强上一筹。 这并非是吕布就比赵云要明显强上一个层次,而是所擅长的兵器不同就注定了这个结果。 涯角枪最为高效的杀伤方式,便是“刺”。 可对于方天画戟而言,“斩”、“撩”、“劈”、“刺”等等俱能有效地对普通士卒进行屠戮。 因此,若是说赵云的突破是直接杀出一条线,那么吕布的突破便是以己为中心,方天画戟范围之内无有敌兵可以存活。 不过,刘备眼中看着吕布的方向除了欣赏之外,更多的却是忌惮,道。 “子坤,不过再一次放走吕布真的合适吗?其勇更甚于云长翼德,他日或成心腹大敌。” 李基从容不迫地解释着说道。“无碍,既欲驱虎吞狼,那么若是此刻便擒杀猛虎,群狼反而极难处理。” “子坤是觉得吕布返回虎牢关后会与董贼内斗,且能斩杀董贼?”刘备问道。 李基目送着吕布突出了包围圈之余,道。 “吕布可以死,但却不能死于盟军之手,否则他麾下的四万余并州狼骑将尽为董贼所用。” “因此,此次吕布返回虎牢关后,遑论结果是董贼杀吕布,亦或是吕布杀董贼。于主公而言,于盟军而言,于大汉而言都是有益无害。” 听到这里,刘备顿生恍然大悟之感。 只要吕布与董卓彻底反目,那么即便吕布不能成功背刺董卓,也能让董卓失去并州狼骑这一大依仗。 没了并州狼骑驻守虎牢关,仅凭司隶精锐以及少数西凉铁骑,如何能挡得住盟军破关? 只是与刘备李基的怡然自得不同,一路浴血奋战杀将出来的吕布扭头往后方一看,发现顺利地随着自己突围的并州狼骑仅有二千之数。 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折损了三千并州狼骑,这让吕布的胸膛之内可谓是充斥着无穷的悲愤。 这甚至可以说是吕布组建并州狼骑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损失。 而心中恨意滔天的吕布没有过多停留,迅速地与在外面接应的五千并州狼骑汇合后,率领着败兵便往着虎牢关的方向撤退。 只是,随着越发接近虎牢关,张辽却是有些忧心地凑到了吕布的身边,道。 “温侯,此前关东诸侯似乎早早预料到我军袭营一般,虎牢关内或有关东诸侯的内应,还需小心为上,安全起见,不如待天亮再回关内。” “不用!” 吕布自然明白张辽所担忧的是什么,强忍着怒火地开口道。 “关内尚有三万余并州狼骑,本侯只需振臂一呼,顷刻下便是占了整座虎牢关都不是不可能,那老东西安敢与本侯为难?” 此言一出,张辽先是一愣,方才反应了过来吕布所指的“老东西”是谁。 “温侯,慎言。” 张辽下意识地提醒了一句,生怕此言传到了董卓耳中,会让吕布的处境更为不妙。 毕竟,上一个被吕布私下称为“老东西”的,那便是已经被方天画戟捅死的前义父丁原。 “哼!” 吕布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张辽的提醒,看着遥遥在望的虎牢关眼中闪烁着的是凶光。 只是,直到吕布率军抵达虎牢关门前,大门却始终紧闭不开。 “给本侯开门!” 本就愤怒到极点的吕布,咆哮着喝道。 就在这时,城楼之上响起着董卓的声音,道。 “我儿奉先此去袭营可有斩获啊?” 吕布握着缰绳的手掌死死握着,骨关节甚至都有些泛白,只觉得董卓此问就像故意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故意泄露袭营信息,欲致我于死地,还问是否有所斩获?’ 吕布死死地盯着上方的城楼处隐约可见的董卓身影,强压着怒火,答道。“关东鼠辈提前设伏,未有斩获。” 董卓闻言,心中更是冷笑不已,且与自己所预料的结果一样。 吕布与关东诸侯准备里应外合之下,如何真的可能让吕布将曹操的人头给提了回来。 而除了大胜能够获取自己的信任外,大败无疑也是一种表忠心的方式。 不出董卓所料,吕布果然是大败而归。 且董卓居高临下地大概判断了一下归来的并州狼骑数量,发现归来的并州狼骑仅有七千之数。 而吕布出关不足一个时辰,再算是来回赶路的时间。 由吕布亲自率领的情况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可称为精锐的并州狼骑就折损了三千之数? 就算是三千头猪,也不至于被杀得这么快。 更何况,吕布曾率领并州狼骑与西凉铁骑交战,董卓对于由吕布所率领的并州狼骑所爆发的战力之强,再了解不过了。 正是因此,提前得到了答案的董卓,心中几乎肯定了此番夜袭,便是吕布与关东诸侯所演的一出好戏。 “哦?!” 董卓的语气故意透露出几分难以置信地说道。“关东诸侯如何埋伏我儿奉先,以至奉先大败而归?” 董卓这故意的挤兑,明显就是有意让吕布自行揭短,以削弱吕布在军中的影响力。 如此行为,更是让高傲的吕布心中越发愤恨。 只是吕布清楚就算想跟董卓翻脸,都必须要先进虎牢关! 吕布不可能抛下三万多并州狼骑就直接离开,也只有那三万多并州狼骑在手,吕布才有资格与董卓叫板。 第359章 不出三天,我计必成 “赵云、关羽、张飞提前在曹操驻地内设伏围攻于吾,又四面有伏兵杀出,只得先行撤退。” 这一段话,几乎是吕布咬着牙说出来的。 董卓冷笑了一声,暗有所指地开口道。 “原来如此,不想局势如此凶险。上一次奉先险些没能从赵云、关羽、张飞三人围攻之中脱身,这一次也能侥幸地全身而退,必有上天庇佑也。” 显然,在如今的董卓看来除了吕布通敌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一条借口可以解释清楚了。 尤其是这一次吕布所找的借口是如此的拙劣。 若是关东诸侯欲杀吕布,在提前有赵云、关羽、张飞布下埋伏的情况下,本就有伤势在身的吕布如何能够逃脱。 这一次,就连站在董卓身旁的李儒看向吕布的目光之中,都忍不住流露出满满的狐疑之色。 董卓则是低声道。 “文优,直接乱箭射退此逆子,不准他进关可行否?” 李儒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相国不可!如今温侯尚在虚与委蛇,若是直接驱逐温侯,岂不是放一恶虎归关东诸侯乎?再者,关内尚有三万余并州狼骑也必会生乱。” 董卓脸色一变再变,道。“可若是让此逆子进关,关内又有四万余并州狼骑听命于他,你我岂得安寝?” 李儒一咬牙,低声道。“相国,温侯是否有反意,其中尚有疑点,一切来得似乎过于巧合,或是盟军在使那离间之计也……” 只是不等李儒说完,董卓就抬手阻止了李儒,怒声道。“文优无须多言,必为逆子也!” 李儒看着董卓那不由分说的模样,也只能是退一步,道。 “既然如此,相国不如诓温侯入关先夺了温侯的兵权,然后将温侯关入府邸之中,再慢慢查探,如何?” “如此既能避免温侯生乱,亦能暂且以温侯的名义稳住并州狼骑。” 董卓沉思了一下,问道。“如何诓此逆子入关交出兵权?” “此事易耳。” 李儒在董卓的耳边低语了一阵,董卓旋即大喜,道。“有文优在,咱何忧之有?” 旋即,早就提前在关口处布置了重兵的董卓,先是语气和善地安抚了已然接近暴走边缘的吕布,然后则是打开城门让吕布率军入内。 紧接着,董卓则是命人送来食物饮水,犒劳本就疲惫不堪的并州狼骑。 如此一番举动,也让吕布的戒心放下了些许,以为是董卓暂且还不打算彻底与他撕破脸皮。 不过,吕布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一直身处并州狼骑军势之内。 而除此之外,董卓还派来了大量医官为吕布以及并州狼骑的伤员进行治疗。 此前在与赵云、张飞交战之时,吕布左肩伤口便出现了迸裂,便是以着吕布那近乎非人的体魄,一直拖到现在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因此,张辽等人连忙便拉着医官来为吕布的伤势进行包扎治疗。 对于负伤之事习以为常的吕布,并没有过多在意张辽等部将的焦急,而是在确认董卓派人送来的食物饮水都没有问题后,便是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只是,任由那些医官在伤口处不断捣鼓着,吕布渐渐感觉到混身在发麻,身上的力气也是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中计了!” 吕布心中大惊,整个人却是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这骤然的变化,让张辽等部将担忧不已,还以为吕布是伤势过重昏迷了过去。 而这也让那几个医官顺利地以着为吕布治疗伤势为借口,直接将吕布带离,几个兜兜转转之间,便是将吕布送到了董卓的面前。 看着眼前昏睡过去的吕布,董卓的脸上满是暴虐,握着佩剑的手掌松了又紧,屡生想要当即便斩杀了吕布的心思。 最终,在李儒不断的眼神示意下,董卓摆了摆手,道。 “罢了罢了,将这逆子给咱送回他的府邸之中,然后以‘温侯养伤’的名义封锁那座府邸,不准他接触任何人。” …… 而等吕布苏醒过来之时,已是一日一夜之后。 且整座府邸之中所有兵器都被搜刮干净,完全没有给吕布留下任何可用的兵器。 府邸之外,更是有着五百兵甲齐备的士卒对府邸进行了彻底的封锁,把吕布软禁在其中。 自知上当的吕布可谓是愤怒不已,屡次想要强行离开府邸,却是被强攻强弩给逼了回来。 即便吕布有天下无双之勇,但在身无甲胄,且手掌远离了方天画戟戟把的情况下,赤手空拳也不可能硬扛强弩。 而发泄了一通又倍感无奈的吕布,将经过尽数告知陈宫之后。 陈宫亦是意识到了大事不妙,明白这绝对是李儒的手笔,不仅兵不血刃地从吕布手中夺走了并州狼骑的兵权,还顺利地将吕布软禁在府邸之中。 吕布负伤且当众昏迷,是大量部将以及并州狼骑亲眼见证的事情。 如今董卓作为吕布的“义父”,以着养伤的名义将吕布软禁了起来,也无人有资格质疑董卓。 此刻,吕布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陈宫的身上,问计道。 “公台,眼下该如何是好?” “难。” 陈宫思虑了一阵,也只能是叹息不已。 “公台,若你能助我脱困而出,布必不负你。”吕布拱手道。 陈宫无奈地开口道。“温侯纵有万夫不敌之勇,今被困于此,却也是难施勇力,唯有静待时机。” “静待时机?!” 吕布恼怒地开口道。“那老东西已开始对我暗下杀手,欲夺并州狼骑的兵权。我被困于此的时间一长,并州狼骑还能剩下几人?” “若温侯欲早日脱困而出,与其无端发怒,不如多做麻痹董卓之举。”陈宫不急不缓地说道。 “嗯?何意也?”吕布问道。 “今温侯的兵权被夺,未尝不是好事,这在董卓眼中温侯的威胁便会大大下降。” 陈宫冷静地开口道。 “温侯可曾闻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以麻痹吴王夫差,终成霸业,如今温侯所遇比之越王勾践如何?” 吕布神色隐隐变幻了一阵,然后说道。“愿闻其详。” 陈宫缓缓地说道。 “关东诸侯猛将如云,而董卓麾下可敌者,唯有温侯一人!” “故以,只要吕布多做委屈温顺之态,久而久之,董卓既生麻痹之心,又将不得不再启用温侯也。” 吕布点了点头,道。“那该如何麻痹那老东西?” 陈宫低声地说道。“温侯只需每日早中晚在府邸之中大骂董卓,切记大骂之时需口称义父,言及董卓负你。” “这……” 吕布闻言,却是有些愣住,道。“本侯公然大骂董卓,如此岂非让那老东西越发戒备?” “恰恰相反,若是温侯隐而不发,反而会让董卓心怀警惕,而温侯日日怒骂,反而会让董卓认为温侯实乃未有其他心思。” 顿了顿,陈宫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除外,温侯还能每日饮酒,做出借酒消愁的颓败之态。” 吕布犹豫了一下,当即便是接受了陈宫的建议。 尤其是对于吕布而言,“怒骂董卓”以及“借酒消愁”这两件事只需本色出演即可,完全不用额外费一点心思。 而对于吕布的反应,董卓自然是尽收眼底。 且也确实如陈宫所预料的那般,怒火消退之后的董卓,略微反思下来不禁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误会了吕布。 毕竟,但凡是多了解一点吕布的,都很清楚吕布是个毫无城府与心机的人。 说得难听的,那就是吕布的武力与智力恰好成反比。 此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董卓对于吕布可谓是相当的放心,认为吕布若有异心,必然不懂得如何掩饰。 除此之外,李儒也在不断地调查着吕布袭营失败的具体经过…… 只是,不等李儒一点点地调查清楚。 在李基的大力推动之下,盟军对虎牢关开始进行强行攻城。 一连五天…… 攻势可谓是一波比一波厉害。 尽管在充足兵力的防守下,虎牢关依然稳稳地在董卓手中,但是盟军之中层出不穷的猛将,却是让董卓为之头疼不已。 除了赵云、关羽、张飞之外,夏侯、夏侯渊、纪灵、武安国等等亦皆是悍勇之辈。 与之相对的,尽管西凉铁骑亦是以彪悍出名,但在华雄已死的情况下,并州狼骑一系的部将也被董卓忌惮而不用,董卓麾下也唯有张济、张绣、胡轸、徐荣勉强算得上猛将了。 双方将领的质量,可谓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这也导致了为了抵挡盟军一方的猛将,董卓每次都不得不调遣大量亲卫不惧生死地挡住那些猛将,避免那些猛将彻底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而一连五天的攻防战,屡屡有防线被盟军猛将所突破,却始终未见吕布的出现。 这不禁让盟军之中猜测四起,便是虎牢关内也是有着各种流言开始出现。 最为盛行的流言,莫过于:“吕布已经重伤亡故”。 不过即便吕布亡故的猜测,让盟军之中的士气大振了不少,但是一连五天的攻城,盟军的损失亦是不少,需要暂缓攻城进行休整之际。 感受着那无形氛围的变化,李基对着刘备开口道。 “主公,时机已至。宜派翼德前去虎牢关搦战,不出三天,我计必成。” 第360章 好自为之 李基的自信,几乎就等同于刘备的底气。 听从着李基的提议,刘备当即上禀了袁绍之后,便是派遣张飞前往虎牢关下搦战。 且为了保险起见,刘备还不忘让赵云与关羽在后方压阵。 只是,对于李基只允了张飞出战,而关羽与赵云只能在后方压阵的命令,关羽与赵云心中其实多少有着几分不解。 直至,张飞首次在关羽与赵云的眼前发动“技能祖安骂战”,听得向来禀承君子做派的关羽与赵云一听一个不吱声,只觉得大脑都在嗡嗡的。 深受某位自诩君子人士的启发,张飞在这条道路上无疑是越走越远,甚至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抛弃“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肤浅骂法,直指董卓的族谱家人。 先从董卓的父母起手,不断地向外扩充…… 紧接着又回到吕布的身上,仿佛是有理有据地论证了董卓生来注定无子,所以就连那种三姓家奴都收为义子,几乎是绕着圈全方位多角度地对董卓进行攻击。 最后,张飞甚至当着郡雄以及无数士卒的面,开始研究起董卓的发家史。 言及在熹平年间董卓能够从一个被免职的校尉,一下子被朝廷征辟为并州刺史兼河东郡守,乃是董卓向当时的司徒袁隗卖沟子。 而董卓之所以杀害了司徒袁隗,很可能就是担心卖沟子的事迹败露…… 一时间,整片战场几乎是一片死寂,无数的士卒几乎都面露怪异,想笑又不敢笑。 别说是董卓,就连原本在更后方观战的袁绍、袁术的脸色都彻底地绿了起来,气得浑身发颤! 几欲吐血的袁绍急声道。 “胡……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我叔父一生兢兢业业为国效忠,怎么可能会跟董贼有那种关系?污蔑!此乃污蔑也!” 袁术更是暴跳如雷地开口道。“刘玄德,汝指使张飞如此污蔑我袁氏是何居心?快快让张飞给我闭嘴!” 向来与袁氏看不对眼的公孙瓒,此刻却是幽幽地道了一句。 “这可说不定是不是诽谤,毕竟董贼曾经就是袁氏故吏,将什么当成投名状加入袁氏可说不准。” 顿时,原本众多只是准备远远观战凑个热闹的诸侯们,看向袁绍、袁术的目光之中不禁浮现了几分怪异。 不管如何说,起码公孙瓒有一点所说的确实是事实,那便是董卓乃是袁氏故吏。 当年董卓能够从一个被免职的校尉一举成为并州刺史兼河东郡守,正是由司徒袁隗先征为掾吏,后向朝廷举荐的。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却也是轻易可以查证的事实。 如今被再度提起,一些诸侯心中一动之间,不禁对于袁氏产生了大量联想。 而感受着那一道道怀疑的目光,袁术恼怒之下当场拔剑,道。“公孙伯圭!一而再,再而三地辱我袁氏,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乎?” 看着袁术那有着几分门外汉的持剑姿势,公孙瓒忍不住轻蔑地笑了笑。 就袁术这种公子哥的剑术水准,公孙瓒单挑十个都完全不虚。 而眼看着气氛紧张了起来,面露温和无害之色的刘备上前开口道。 “诸位莫恼,此本是翼德激怒董贼之言,怎么我等盟军内部反而先有矛盾乎?” 顿了顿,刘备接着说道。 “再者,司徒袁隗品行高洁,为大汉举荐人才无数,自然难免其中混入类似于董贼这般居心叵测之徒,岂能以个例而定先贤品德?” 而盟军之内的袁绍、袁术都因此开始急眼,虎牢关之内的董卓更可谓是气得七窍生烟,浑身肥肉都是一颤一颤的。 从来没有如此的一个时刻,能够让董卓如此为一个人而发怒! 即便是曾经背叛刺杀自己的曹操,此刻在董卓心中的地位也远远比不上张飞。 这,对于张飞而言仅仅耗费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更为可恨的是,张飞的嗓门是出了名的有如奔雷,响亮且极具穿透力,即便是身居虎牢关之内,同样也可谓是听得清清楚楚。 而自董卓进京手握大权,废立天子,夜宿龙床,淫虐后宫以来,就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等侮辱! 董卓几乎是咆哮着开口道。“谁……谁去给咱把那燕人的嘴巴给撕了,咱重重有赏,封侯,赏万金,良田千顷。” 如此的重赏,几乎是让在场的西凉悍将们本能地想要伸出脚。 只是在近一个月内,张飞已然屡次以战绩证明了自己的水准,或比吕布差了一筹,但也绝对是一员猛将。 顿时,又有不少西凉悍将,硬生生地将想要踏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而在一众西凉悍将之中,年纪算是最小的张绣心中,却依然有些蠢蠢欲动。 张绣即便在叔叔张济的帮助下加入了董卓麾下,却也由于资历与年龄的问题屡屡被看轻,这让自命不凡的张绣颇为不甘。 尤其是张绣曾远远地看见赵云的枪法路数,发现双方乃是师出同门,赵云或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小师弟。 如今,就连年龄更幼的小师弟赵云都借着与温侯吕布一战而扬名天下,这更是让张绣的内心浮现出不少念头。 张绣承认张飞的武勇虽强,但张绣自诩却是不会比张飞弱上多少。 且战场之上并非是纸面数据的比较,倘若张绣发挥得更好,未必就不能拿下张飞。 即便拿不下张飞,张绣自认也是自保无虞,亦能借此扬名,教天下人知道西凉军中尚有一猛将张绣。 只是,张绣所不知的是他的神色变幻几乎被张济尽收眼底,眼看着张绣就要主动开口请战,张济连忙先一步越众而出,高声道。 “张济愿战!” 张济的出战,不仅惊呆了张绣,就连其余的西凉悍将们也是大为讶然。 张济其人与其他西凉悍将们相对粗暴冲动的作风不同,平日里素来沉稳谨慎,武勇亦不算特别出众。 董卓同样也有些惊讶,语气里满是怀疑地开口道。“哦?若是败了,该当如何?” 张济拱手道。“主辱臣死!那燕人张飞辱相国太甚,济纵死亦不敢教他轻视我西凉!” 霎时间,原本怒到极点的董卓见状,眼中倒是闪过了一丝欣赏之色,对于这个在麾下效力多年,不算出众,但亦罕有犯错的张济好感大生。 董卓开口道。“既然汝有此心,那便由汝先行出战,若是能胜了那张飞,咱重重有赏。” “谢相国!” 张济沉稳地应了一句,然后又开口道。“关东鼠辈甚是卑鄙,不知可否由我从子张绣压阵?” 董卓看了张绣一眼,打量了一下张绣后,点了点头,道。 “准了。” 旋即,张济朝着董卓、李儒以及其余同僚们拱了拱手,便领着张绣下了城楼整兵准备出战。 而到了城楼下,张绣再也按耐不住地冲着张济问道。 “叔父此为何意?那燕人张飞有万夫不敌之勇,叔父恐非张飞对手。” “那你便是张飞的对手了吗?” 张济反问了这一句,让张绣当即便是有些哑口无言了起来,好一阵方才问道。 “叔父又是怎知我欲出战的?” 张济叹息了一声后,开口道。“绣儿,你还太过稚嫩了,什么都写在脸上。” 张绣脸上有些不服,梗着脖子道。 “侄儿未必就不是那张飞的对手,纵是不胜亦定然能全身而退,叔父不若由我代你出战。” “全身而退,退往何处?” 张济沉声地呵斥道。 “若是相国心情大好之时,战败还能不被追究,可绣儿适才莫非完全没有注意相国的怒意?如此情形便是全身而退,相国亦定然取了绣儿的首级祭旗泄愤!” 霎时间,反应过来的张绣脸色一阵煞白,然后猛然反应了过来,看向面前的张济,喃喃地问道。 “那叔父……” “绣儿,切记今后做事勿要冲动,吾一生无子,一直将汝视作己出……” 顿了顿,张济左右环顾无人后,凑到了张绣耳边低声道。 “相国其人对生者苛刻,对为其而死者又相当宽容感怀,今若是叔父死于关外,绣儿必能得相国厚待。” “且今天下大势不在关东诸侯便是在相国,相国若胜,绣儿只需谨慎而行,余生高官厚禄无忧也……” “若是相国败,绣儿未曾以西凉将领身份出战,他日亦还能寻个好着落之处。” 说到这里之时,张绣已是泪眼摩挲,心如刀绞,明白张济这无疑已经是在交代后事了。 此去,张济已心怀死志,且还是为了保护张绣而死,这如何能不让张绣悲痛不已。 最后,张济用力地拍了拍张绣的肩膀,一向硬朗的神色柔和了许多,道。 “乱世将至,绣儿当谨慎再谨慎,好自为之。” 旋即,张济不再理会呆立在原地泪如雨下的张绣,大踏步地朝着自己的本部亲兵而去,翻身上马后,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长槊。 而猛然反应过来的张绣,却是冲着张济的方向飞奔而来,高声道。 “叔父且慢!由我出战,我誓死亦必杀那张飞……” 第361章 我儿奉先莫要再喝了 张济眼看着张绣一副分寸大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柔和,然后又化作了决意。 张绣的水平,作为叔父的张济可谓是一清二楚,年纪虽幼,但比之华雄却是在伯仲之间。 可与关羽、张飞之流相比,如今的张绣无疑是差了一筹。 若是张绣出战,命必不保! “二三子,将绣儿架下去。” 张济喝了一声,当即便有几个亲卫上前强行拦住张绣。 此去张济本就怀抱死意,以命保住张绣之余,也为张绣的余生谋个好前程,自然不需要什么压阵之人。 之所以找了个借口将张绣叫出来,也就是为了向张绣交待几句放心不下的话语罢了。 旋即,张济没有理会张绣的哭喊,一夹马腹,便是率领着一众本部精锐朝着关外而去。 这一幕,让张绣只觉得一阵窒息,过去一直被叔父张济所保护的张绣首次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 下一刻,张绣便是听到了关外传来一声大吼。 “西凉张济在此,辱我主者速来受死!!!” 而后,城楼之上鼓声大振,关外似乎亦是响起着交战的动静。 张绣猛然反应过来,环顾四周就想要抢过一匹快马冲出去帮张济之时,交战的动静没有持续十合,虎牢关上的鼓声便是戛然而止。 随即,张绣便隐隐听到了城楼之上董卓所发出的气急败坏声音,然后又在询问是否还有人出战。 而后,虎牢关外再度响起着张飞那自带嘲讽的声音。 只是,此刻脑袋几乎一片空白的张绣双目失神地跪倒在地,看着虎牢关外的方向,双目失神而泪流不止…… 直至一脸怒意的董卓下了城楼走到面前,张绣依然茫然不知。 下一刻,董卓抬脚直接将挡在面前的张绣踹倒在地,呵斥道。“大丈夫做那女儿态有何作用?” 旋即,往前走了两步的董卓又停了下来,手指朝着张绣一指,道。 “张济无子,今后他的部众便都交给你来统领了,张济或有些无能,但说到底是为了咱而死的,汝回去好生安葬张济,赏赐之物少不了你的。” 顿时,跟在董卓身后的一些西凉悍将,看向张绣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羡慕。 有了董卓这一句话,诸多原本还想着瓜分张绣部众的西凉悍将顿时熄了这个心思,且明白自此张绣必然会被董卓所看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矣。 而董卓在说了这一句话后,听着关外张飞还不在响起的声音,脸上烦躁的怒意几乎又再度按捺不住,怒气冲冲便是直接大踏步离去。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气又只能徒生气…… 这无疑就是董卓的现状。 等回到了在虎牢关内的府邸后,董卓更是拔剑亲自砍死了好几个仆从婢女,方才将心中的愤怒发泄了些许出来。 良久过后,气喘吁吁的董卓方才将手中汉剑随意往地上一砸,整个人往地上一坐,恼怒地开口道。 “俱是些浪费军饷的废物,就连一个能够斩杀那个口无遮拦的张飞的都没有。” 而在董卓发泄之时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李儒,直至这时方才走了过来,道。 “相国,关中自然是有可斩杀张飞之人。” 董卓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摆了摆手道。“那个逆子纵使再勇,又有何用?” 李儒则是趁机继续进言道。 “相国,这段时间以来,我派人去细细调查了一番当晚温侯率兵袭营之事,败北不似做伪。” “且温侯再度遭到了赵云、关羽、张飞的埋伏之时能够脱逃,也是多亏了其麾下一健将拼死挡住了关羽。” “再者,温侯向来看重并州狼骑,视其为手足一般,即便是当真暗通关东诸侯,又如何会愿意不惜以三千并州狼骑的性命演戏?” 董卓闻言,亦是陷入一阵深思之中。 尽管董卓性格暴虐残忍,但能够从一个良家子爬到如今的地位,显然是极有心计之人。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吕布被软禁于府中,日日破口大骂不止,完全没有一丝心虚,这也不是以着吕布的城府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如此说来,莫非当真是误会奉先了?” 董卓皱着眉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道。 “那盟军细作所传来的消息,又该如何计较?若不是奉先与盟军里应外合,如何能未卜先知奉先会去袭击曹操驻地?” 而经过了多日的反复思考,李儒无疑已经想透彻了某些事情,提醒道。 “相国莫非忘了盟军之中,可是有着一位被誉为‘国士’之人?” “咱自然知道‘国士’李子坤,当年咱还在巨鹿城中见过他,当时咱只是觉得那李子坤有着一副好皮囊,不想却是如此厉害……” 顿了顿,董卓咂了咂嘴,道。 “当时若是知道那李子坤如此厉害,便是派人绑,都要将那李子坤偷偷绑走,也不至于如今成了咱的心腹大敌。” “如此一来,当世文武第一人可都齐聚在咱的麾下俯首听命了,可惜,可惜……” 董卓对于李基的赞誉,李儒没有丝毫的介怀。 又或者说李儒恨不得董卓麾下多几个擅谋多智之士,也能为本就体虚的李儒分担些许压力。 可惜,西凉人普遍擅勇而不擅智,再加上董卓入京掌握大权的方法过于粗暴,让天下士子大多为之唾弃。 以至于直至如今,董卓麾下真正称得上谋士的,依然仅有李儒一人。 当即,李儒接着开口道。“相国既知李子坤之名,那为何便不怀疑乃是李子坤在暗使离间之计?” “须知,那李子坤素有‘料敌于先’之名,定黄巾,平山越,破乌桓皆是如此,提前料定温侯急于证明自己,又由于一片孝心而偷袭曹操,亦不是不可能。” 董卓闻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嘶~那李子坤当真如此厉害?” “毕竟李子坤乃是如温侯败尽武人那般,不知压倒了多少谋士文臣……” 顿了顿,李儒有些惭愧地开口道。“不瞒相国,李子坤所设的那一沙盘,吾亦尝偷偷研究过一段时间,自愧不如也。” 董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那双被被挤得只有绿豆大的眼珠子不断闪烁着。 良久过后,董卓方才仿佛幡然醒悟一般,开口道。“如此说来,我儿奉先实乃一片孝心,却是咱误会了奉先!” “以当下情形而看,应是如此无疑。”李儒答道。 而董卓的脸上此刻却是浮现出了几分喜意,道。“既然如此,那文优觉得是否该将奉先重新放出来?” “相国与温侯乃是父子,好言相对安抚一番,料想温侯不会太过于计较。”李儒答道。 董卓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不过谨慎起见,并州狼骑的兵权暂且还是不能交还给奉先。” 李儒皱了皱眉,道。“相国,这兵权若是不交还给温侯,恐怕温侯会心生怨怼。” “无碍,无碍……” 董卓在让一个颤颤巍巍的仆从将自己扶了起来之余,整理了一下衣着,道。 “咱从其余方面先补偿一下奉先就是了,只要奉先斩杀了张飞那厮,证明了并无二心,咱再将并州狼骑的兵权还给他就是了。” 看着董卓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李儒见状也只能无奈地不再劝说。 且李儒也清楚董卓心中无疑还是忌惮吕布的,之所以准备重新接纳吕布,更多的是碍于形势以及被张飞给骂得急眼了,否则董卓无疑不会如此轻易地低头。 旋即,董卓命人准备了大量礼物,然后亲自往着吕布府邸而去。 未进吕布府邸的大门,董卓便已经闻到了浓浓酒气,推开门一看,只见吕布正一身酒气地斜躺在阶梯处。 且与吕布过去那英武不凡的模样相比,如今的吕布却满是憔悴颓废之相,像极了一个自暴自弃的酒蒙子。 当即,董卓唤来了负责封锁这座府邸的校尉,问道。 “我儿奉先怎会这般模样,咱不是让他回府中养伤的么?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那校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禀相国,温侯自返回府中醒来后,便是日日酗酒不断,每日两坛。” 董卓的脸色一沉,冲着校尉就是大骂道。“啊?!汝为何要给奉先如此多酒?莫非不知酒多伤身乎?汝是何居心?” “相国恕罪,实乃温侯一旦没酒便是大闹要强闯出去,属下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 不等校尉说完,董卓便是挥手打断道。 “此事为何不来禀咱?咱让你们守在这里是避免他人打扰到我儿奉先养伤的,如今却是让我儿奉先憔悴成这般模样,实乃该死之极……” 旋即,董卓高声道。 “来人,将这个罪该万死的愚蠢之徒砍了!” 校尉的瞳孔一缩,正张嘴就想要辩解自己明明每日都具体将吕布的一言一行记录禀报。 然而,不等校尉出声,在校尉身后的一个亲卫拔刀就直接将这个校尉的脑袋砍了下来。 旋即,董卓一边张开双手朝着吕布冲了过去,一边语气关心地开口道。 “我儿奉先可莫要再喝了啊……” 第362章 匡扶汉室 这一呆,董卓足足在吕布的府邸上呆了一个时辰之久,然后方才放心且满意地离开了。 放心是因为吕布酗酒过度,毫无大志…… 满意,则是在董卓的关心与补偿之下,父子关系重归于好。 只是董卓所不知的是,在他离开之后,陈宫方才缓缓地从府邸内走了出来,吕布原本的一脸醉态,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并且,吕布的眼神之中所流露的是明显的忿怒之色。 陈宫则是低声问道。 “如今董卓渐渐意识到此前乃是离间之计,重新对温侯委以信任,就是不知温侯可是准备与董卓重归于好?” “重归于好?” 吕布冷笑一声,道。“夺我兵权,如今关中缺乏猛将,方才念起我了,意欲让我单枪匹马去挑了张飞,这也算是委以信任,重归于好?” 陈宫略微一怔,以着陈宫的角度,自然是能感觉到董卓一举一动的背后所代表的种种含义。 以着董卓的心性,愿意主动上门来请吕布,无疑是一种相当强烈的信号。 只要吕布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凭借着吕布的威望,董卓早晚也必然要重新将兵权归还到吕布的手上。 起码,在大敌未除之前,董卓绝对不会主动对吕布下手。 这是陈宫暗暗所得出的判断,所以方才有刚刚询问吕布之言。 只可惜,以着吕布的思维,所得到的结论是不一样的。 智者眼中,政治没有感情与对错,只有利益。 可在吕布眼中,双方的关系是父子,今父不视子当子,那子亦无须视父为父。 “那温侯的意思是?”陈宫低声问道。 吕布将身旁的酒坛子往着下方一推,道。“既已不是父子,那我吕布堂堂大丈夫,岂能郁郁而居此国贼之下?” 陈宫闻言,眼神有些讶然。 无论如何,董卓好歹也是吕布名义上的义父,若是彻底地反了董卓,那可就是妥妥的不忠不孝之徒。 不过,一想到吕布已经干掉过一任义父了,陈宫似乎也随之大为释然。 “温侯可有谋划?”陈宫再问。 吕布狠声地说道。“今方天画戟不在手中,待我取回方天画戟,即取其狗命!” 陈宫捋着胡须思索了一阵后,问道。“如此一来,温侯如何解决虎牢关内的西凉铁骑或司隶精锐……以及关外的关东诸侯?” “这……” 吕布显然没有考虑这么长远的问题,吕布考虑的是只要手持方天画戟,那么十步之内方天画戟定能取董卓性命。 十步之外的事情,吕布还当真没有细想。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吕布与陈宫显然已经培养出了相当深厚的信任,下意识地向着陈宫问道。 “还请公台教我!” 陈宫闻言,流露出沉吟姿态。 陈宫此前愿弃官而追随曹操,原因自然不是被曹操的王霸之气所折服,而是佩服曹操愿为大汉舍命一搏的大勇大义。 陈宫的心中无疑是有着大汉,有着汉室的存在。 正因如此,陈宫宁愿以着吕布管家的身份前来虎牢关,也不愿正式加入到董卓麾下献上一策。 然而,令陈宫有些纠结的地方在于,此刻若是相助吕布临阵倒戈,背刺董卓,却也是让陈宫痛失了一个借吕布之手除掉曹操的机会。 在陈宫看来,只要董卓谨守虎牢关,关东诸侯早晚必乱,届时寻一良机让吕布再度突袭曹操,曹操必败无疑。 各种思绪在脑海之中浮现,让陈宫不自觉地在吕布的面前来回踱步。 与初次的不耐烦不同,这一次吕布显然有耐心得多,就这样注视着陈宫来回地走着。 片刻之后,陈宫终于下定决心,转而问道。 “不知温侯有何志向?” 吕布听闻此言,就连酒都醒了大半,明白陈宫既然问出此言,那便是存了拜吕布为主的心思。 只是吕布一生吃别人的饼吃得不少,但主动给别人画饼还是第一遭,以至于吕布有心想说些豪言壮志,憋了半天,愣是想不出如今自己的志向何在。 最终,吕布说出了一句让陈宫都有些瞠目结舌的话,道。 “本侯志向莫过于匡扶汉室。” ?? 陈宫。 这一刻,陈宫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反问一句:就你? 董卓之所以能够彻底权倾朝野,行废立之事,与吕布背刺丁原投靠董卓可是有着莫大的干系,让董卓彻底掌控了司隶与朝堂。 以至于吕布说出这句话之时,陈宫骤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不过,随着陈宫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大放,连呼了三声“好好好”,看着吕布都有些茫然了起来。 “温侯,还请汝勿忘此志!” 陈宫道了一句后,还不等吕布理解其中深意,便是接着问道。“温侯,如今你的兵权被夺,不知还能有多少可以号令的兵马?” 吕布自信地答道。 “这一点,公台尽可放心,并州狼骑乃是本侯一手建立而成,本侯只会是并州狼骑唯一的统率,只要本侯出现在并州狼骑面前振臂一呼,自能号令住他们。” 对于这个说法,陈宫并没有怀疑。 只是陈宫深知李儒乃是多智之人,即便如今陈宫在暗而李儒在明,但是李儒只要不是糊涂了,断然不会在将兵权交还给吕布之前,让吕布有机会出现在大量并州狼骑的面前。 陈宫耐心地低声询问道。 “吾所问的乃是除了并州狼骑之外,温侯可还有能够直接调动的兵力,即便是一些亲兵也无妨,关键在于需要短暂地护住温侯。” “否则温侯一旦对董卓动手,成功可,稍有差池,便是大量甲胄齐备的西凉勇士一拥而上,在温侯没有赤兔马相助的情况下,恐怕也会被群攻而死。” 有部分猛将能够单骑冲阵的关键,乃是有着战马相助,始终保持着移动与灵活。 可就算是赵云、张飞之流,在舍弃战马以步战攻城之时,同样也必然需要大量亲卫时刻在左右拱卫。 否则的话,只需十来面大盾一夹,再加上一些强弓厉弩,只要还是肉体凡胎,那就是必死无疑的。 所以,吕布就算准备亲自动手,也需要一些能够响应的亲卫进行拱卫。 而吕布沉默了良久后,方才缓缓点了点头,道。 “有!” 不太放心的陈宫追问道。“有多少?” “只有七百余……” 吕布顿了顿后,补充道。“不过战力相当惊人。” 陈宫闻言,神色不禁流露出几分讶然。 能够让向来自傲无比的吕布以着“战力相当惊人”一词来形容,那可是极度罕有之事。 即便是赵云、张飞、关羽之流,在吕布口中也仅是可堪一战的对手,三人联手方才值得正眼相待。 旋即,陈宫神色一正,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温侯不妨依吾之计行事,定可让温侯内无董卓之忧,外无关东诸侯之患也。” …… 翌日。 昨日叫骂了整整一天的张飞,当晚返回营寨之中歇息之时,还时时自省有某些地方骂得不够好。 因此,张飞在憋了一晚上的好词后,今日几乎是大清晨就起身,率领着本部兵马兴冲冲地继续前往虎牢关下搦战。 这一次,张飞开腔的第一句便是。 “董贼,汝儿吕布为三姓家奴,那么汝先拜袁氏门下,又为何进鹰犬,最后又自命为大汉重臣,何尝又不是三家姓……” 只是,还不等张飞说完,虎牢关城楼上便是响起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道。 “张飞,本侯不过是歇息了数日,何时轮到你在下面狺狺狂吠了?莫非不知本侯的方天画戟乎?” 伴随着声音落下,吕布的身影出现在了虎牢关城墙之上,这让张飞为之大感意外。 此前盟军猛攻虎牢关多日,昨日张飞亦是叫骂了一天,吕布都没有现身,这让张飞暗自都以为李基的离间计已经生效,董卓已经杀了吕布。 没想到的是,吕布居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不过,张飞的手上功夫暂且硬不过吕布,但并不代表张飞就会怂。 李基让张飞在虎牢关下随时叫骂,那么张飞如何会怂? 当即,张飞调转火力,冲着吕布便是大骂了起来,道。 “你这三姓家奴前些日子夹着尾巴逃回虎牢关,俺还以为汝明白没脸再见世人,没想到居然还敢厚着脸皮出现在两军阵前。” 吕布被气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怒声道。“哼,就凭你?!本侯若是出战,有本事你便一人上来挑战本侯的方天画戟。” 只是与吕布比起来,张飞无疑称得上狡猾二字,道。 “俺与二哥曾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向来都是食同席寝同榻,便是上阵杀敌也是同进同退,从来没有一人独上的道理。” “你这三姓家奴若是有胆,那便再与我们兄弟二人斗一斗!” 此言一出,可谓是气得吕布大骂无耻。 而相对注重颜面名声且在为张飞压阵的关羽,看似半眯着眼眸,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关羽的脸庞比平日里更红润上了三分,显然是脸皮远没有张飞来得厚。 第363章 何其悲哀也? 而吕布、张飞来回对骂了两回,张飞是越骂越爽,骂不过的吕布反倒是越骂越气,然后转身主动向着董卓请命道。 “请义父准孩儿出战,孩儿定要斩了那厮不可。” 对于吕布的这个请求,董卓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之所以主动与吕布冰释前嫌,就是为了让吕布出战取了张飞那厮的性命。 “准!今日咱就在城楼上好生看看我儿奉先的神勇。” “谢义父!” 吕布拱手应了一句,然后便是转身下城楼披甲点兵,重新接过方天画戟。 只是由于吕布兵权未归,所以这一次随吕布出阵拱卫的是由张绣所率领的西凉铁骑,并且张绣在额头处还系着一根白布,身上亦有麻衣。 这让吕布多看了张绣一眼,方才翻身上了久别近小半个月的赤兔马。 手握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让吕布再度萌生着天下英雄谁敌手的豪气! 而当张飞看着吕布还当真出关迎战,整个人不自觉地兴奋起来之余,冲着后方的关羽开口道。 “二哥,你先别急着上,俺先跟这三姓家奴斗上一斗!” 尽管张飞的嘴上不饶人,但是心中无疑也是有着自己的豪气。 上一次与吕布交手未久,就被吕布所压制,这无疑是让张飞大为不服。 这一次,张飞决定要再跟吕布好生地斗上一斗。 吕布当前,关羽亦是不敢大意,但亦理解张飞的心态,只能提醒道。 “三弟小心。” “放心。” 张飞应了一句,然后便是骑着踏雪乌骓马主动朝着吕布冲了过去,大呼道。 “三姓家奴,受死!” 吕布亦是大怒,咆哮道。“你这燕人,今日必取尔性命!” 下一刻,吕布与张飞再度厮杀到了一起。 与初次较量相比,如今的吕布与张飞无疑都相当熟悉对方的路数。 而双方都可谓是厌极了对方,因此一见面便都是冲着对方下死手。 这也导致双方才刚刚交战,战斗便直接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而吕布出战与张飞交手的消息,同样也是迅速传回到盟军营寨之中,以至于原本大量还没有睡醒的诸侯闻言,几乎都是不约而同地领着本部精锐便前去为之助威压阵。 当然,在李基看来,这些诸侯的心态大多都是凑热闹以及看戏的。 毕竟吕布与张飞这等级别的较量可谓是当世顶尖,这对于尚武的汉人而言,吸引力之大可想而知。 不少诸侯在看戏之时,还不忘一边唾弃吕布三姓家奴,张飞粗俗不堪。 但,这些诸侯又时时忍不住流露出一副向往佩服的嘴脸,不时地感叹着吾麾下为何没有这等猛将,又或者是吾为何没有这等武力。 而这一次张飞与吕布足足斗到了两百回合,方才渐渐明显被吕布所压制。 关羽见状,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也不再等待,直接便是拍马上前,当头便是蓄势多时的三刀劈了过去。 这一次的吕布显然比上一次来得要有经验得多,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与之前的第一刀快,第二刀重,第三刀更快的频率不同,这一次关羽的蓄势三刀却是第一刀快,第二刀更快,第三刀反而是沉重无比。 这让措不及防的吕布险些又吃了个大亏,好不容易狼狈地抵挡下来后,即便是还在面对着关羽与张飞的夹击,吕布也忍不住对着关羽破口大骂了一句。 “看汝乃是浓眉赤脸,端是想不到也是这般诡计多端的无耻之徒。” 关羽看似面不改色,但脸上的赤意隐隐更红之余,应道。“面对助纣为虐之徒,岂能愚昧?” 而看着吕、关、张三人斗成一团,相互牵制之下隐成势均力敌之态,原本为吕布压阵的张绣目光死死盯着张飞,心中升起着些许心思。 ‘杀叔父者,便是张飞!’ 张绣的手掌暗自摸向战马上所挂的强弓,目光时刻紧盯张飞,等待着破绽的出现。 直至三人又相斗了近百合,为了给关羽缓解攻势之下,张飞整个人几乎都是纵身往着一侧偏去,以丈八蛇矛架开了方天画戟。 ‘就是这一刻!’ 张绣的眼神一凝,猛然地强弓往上一提的同时,自箭壶之中抽出一根箭矢。 弓如满月,箭似霹雳! 在这一箭射出的瞬间,张绣便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箭绝对能中,也断然能够为叔父报得血海深仇。 而等张飞注意到那一根箭矢之时,身体依然处于一个半失衡的破绽,想要做出反应已然来不及…… ‘糟了!’ 就在张飞心中一惊之时,又是一阵尖锐的利箭破空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且是后发先至地朝着张飞靠近。 下一刻,就在距离张飞的五尺处,两根箭矢碰撞到了一起。 张绣所射的箭矢被拦腰射断,另一根则是根据惯性还往前飞了一阵才坠落在地。 如此一幕,不仅让张飞深感刺激,就连吕布都为之侧目了一瞬,先是扫了一眼张绣,然后又看向着拦住了那根箭矢的赵云。 显然,赵云的箭术水准在张绣之上,起码比张绣高出了整整一筹,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精确的反应。 而同样也在为张飞压阵的刘备,这才一身冷汗地猛然醒悟过来,冲着张绣的方向怒目而视。 若是那一箭命中,即便要不了张飞的性命,但断然也会让张飞的战力大受影响,甚至引发连锁反应致使关羽、张飞都死在吕布的戟下。 “暗箭伤人的无耻狗贼!” 罕见地有几分急眼的刘备朝着赵云道。“子龙,去,将那狗贼给我拿下。” “是。” 赵云的脸色一沉,当即便主动朝着张绣的方向冲了过去。 张绣见状,看向赵云的眼神同样有着几分恼怒。 若不是赵云阻挠,此刻张绣已然是大仇得报。 即便张绣隐隐猜测赵云乃是师出同门的小师弟,但也是毫不犹豫地朝着赵云下狠手,意欲击败了赵云后,再继续取张飞的首级。 而赵云与张绣交手不足三合,眼神之中便流露出了几分震惊。 师出同门的枪法,让赵云同样也意识到了张绣的身份。 在赵云下山之前,赵云也曾在师父口中得知其云游天下之时,分别在西凉、益州之中收过两个弟子,算是赵云的同门师兄。 只是,赵云几乎是眨眼间重新稳定心神之余,开口道。 “今与师兄各为其主,得罪之处,还请师兄莫怪。” 张绣亦是沉声道。“哼,让我看看师弟又继承了师父的多少分本事……” 下一刻,赵云手中涯角枪一抖,所化的枪影便是将张绣几乎完全笼罩在内,惊得张绣的瞳孔都下意识地收缩成一个点。 这一招,便是曾经的师父都使不到这种程度,并且这也是一记狠辣无比的杀招。 这个师弟说话这般谦逊有礼,下手居然如此狠辣无情?! 这极致的反差,让张绣原本还想说的狠话都瞬间止住,连忙凝神聚气地抵挡起来。 只是,双方师出同门,看似都对双方的路数知根知底的同时,也代表着赵云很清楚张绣本身就可能存在的破绽何在。 因此,随着赵云彻底认真了起来,原本还对赵云的年纪有些轻视的张绣。 在不到三合之内,张绣便是汗流浃背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赵云的想法倒是相当的单纯,不是赵云毫不念及同门之谊,而是觉得师出同门却各为其主,何其悲哀也? 因此,赵云难得地主动认真起来,打算结束悲哀! 只要将张绣给俘虏了,再送给刘备面前,那么自然就不用各为其主,大家其乐融融地一起匡扶汉室,岂不美哉? 就在张绣感觉赵云的压力如山一般笼罩而来,平日里手中如臂驱使的虎头金枪仿佛要拿捏不住之时。 方天画戟骤然从侧面穿插了过来,直接架住了赵云即将刺穿张绣肩膀的一击。 直至此刻,有如劫后余生的张绣,整个人已仿佛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喘着粗气,大汗淋漓不止。 而吕布扫视了一圈赵云、关羽、张飞,开口道。 “哼,来日再战!” 旋即,吕布率先朝着虎牢关的方向撤去,张绣以及三千西凉铁骑则是紧跟其后。 赵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阻止吕布的念头,亦是与关羽、张飞退回到阵中。 毫无疑问,在吕布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断然不会轻易陷入赵云、关羽、张飞的包围之中,就算阻止也是无用之功。 在回到虎牢关内,张绣方才后知后觉地向着吕布拱手道谢。 “谢温侯相救,张绣感激不尽,他日必有报答!” 而原本目光盯着城楼的吕布,心中微动,转而看了张绣一眼,道。 “汝能在赵子龙枪下支撑一阵,还算不错,勉强能入本侯的眼,若是想要报答本侯,很快便有机会。” 只是还不等张绣细问,吕布便是将赤兔马交给亲随,然后手握着方天画戟,一如过去那般朝着城楼之上走去。 守在城楼的楼梯处亲卫犹豫了一下,被吕布所散发的威势所摄,便是默默地让吕布握着方天画戟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