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离婚前途光明》 第1章 《坚持离婚前途光明》作者:醋缸子【完结】 简介: (前排提示:内含重生!不换攻!he!) 结婚五年,段勋几乎不回家,许声寒过着丧偶一般的生活也从没有抱怨过,他理解段勋工作忙。 可当他高烧住院,段勋却在陪着青梅竹马旅游,连他的一个电话都不肯接时,许声寒突然想不明白,他坚持了五年的婚姻到底算是什么? 他对于段勋而言又是什么? 真的爱人吗? 有谁会这样冷待自己的爱人? 许声寒累了,这条路太冷太黑,他孤身一人走了五年,看不见半点光明。 他懒得再等那人回头看他,也懒得再猜那人的想法。 留下一纸离婚协议,带走了属于他的所有东西,干脆利落的滚出了段勋的世界。 段勋:要离婚是吗?好,你别后悔。 许声寒:不会。 后来…… 段勋:老婆,我错了,不离婚行不行? 许声寒:这位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不要这么叫我。 第一章 离婚 白色高床上躺着一个身形瘦长的青年,他满脸不正常的红晕,呼吸微弱几近于无。 自从上次落水着凉后许声寒的身体一直不好,换季感冒发烧更是常事。本以为吃过药睡一晚上就能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却感觉烧的更严重了。 许声寒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虚软无力的手指在被子上摸索了半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烧的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凭直觉拨通了段勋的电话。 “嘟——嘟——嘟——” 漫长像是没有尽头的嘟音后,电话自动挂断了。 许声寒烧的泛红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昏胀的大脑转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 段勋拒接了他的电话。 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内向外的发寒。 他和段勋结婚五年,知道段勋工作忙,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他,怕打扰他工作。 现在,深夜12点,他的丈夫究竟在忙什么?忙到连接他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许声寒不死心,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的手指一直在发抖,只勉强打出“我发烧”三个字手机就从指间滑落,砸在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许声寒头微微一歪,烧晕了过去。 凌晨时分,他被活生生烧醒了,许声寒本能的感觉到这次发烧与以往不同,摸到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一觉醒来,他人已经躺在了医院。 许声寒坐起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一旁的手机,看有没有段勋的消息。 手机界面干干净净,没有一条新消息。 他高烧住院,直到现在他的丈夫也没有回一个消息。 许声寒的嘴角自嘲的勾了勾,眼圈却红了。 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联系不上段勋。 昨天是段勋青梅竹马的生日,段勋肯定是在陪她过生日,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许声寒,每年的这一天,段勋都会拉黑许声寒哄她高兴。 许声寒只是不死心、不甘愿,想不通为什么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合法伴侣,活像一个见不得人的小三。 医生推门进入,看见他坐着就皱了皱眉,“醒了怎么不叫人?” “不好意思,”烧了太久他口干舌燥,一开口声音就是嘶哑的,“我忘了。” 嗓子太干,说完他就咳了两声,连咳嗽都是无力的,胸膛的几乎没有起伏。 医生从一旁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递给许声寒。 许声寒没说话,接过来先喝了两口,才道:“谢谢。” 医生看起来三十多岁,带着蓝色的大口罩只露出一副冷淡的眉目,“家里人能联系上吗?” 许声寒沉默了半晌,最终疲倦的阖了阖眼,沙哑着嗓音道:“我没有家人。” 他单薄的身体靠在病床上,蓝色条纹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大,明明是个青年却满身暮气,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许声寒平静的看向医生,“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就好。” 他昨天是警车送来的医院,当时人已经烧的不省人事,再晚一点就可以直接送去停尸间了。 警察试着联系了他手机里的仅有的几个联系人,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押金还是一位好心的警察垫付的。 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医生皱了皱眉,冷斥道:“自己独居不早点叫救护车?既然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打什么报警电话,直接联系殡仪馆得了。” 饶是许声寒这样消沉,也被这位毒舌医生刺得难受,“我以为只是普通发烧。” 医生斜了他一眼,“发烧不会死人么?” 许声寒苦笑了一声,“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高烧43度,极易猝死。”医生垂头写病例,“你的押金是送你来的警察替你交的,别忘了还他。” 说完他叫来了护士,给许声寒挂水。 许声寒怔怔的看着天花板,高烧43度,极有可能猝死,这几个字句缓缓的飘进脑子里,他好像这时才迟缓的反应过来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高烧差点烧死,他的丈夫段勋在哪? 昏迷之前许声寒给段勋打的电话、发的短信全部石沉大海。 对方甚至连敷衍的问一问许声寒情况怎么样都没有。 第2章 恐怕就算许声寒活活烧死在家里,段勋都要十天半个月后才会发现吧? 许声寒脑海里浮现段勋回家发现自己臭了的尸体的画面,洁癖如段勋恐怕会被恶心的几天吃不下饭。 想到这,他还有心情笑了笑。 以段勋的性格,恐怕会厌恶的恨不得烧了整个房子吧? 本来许声寒这个人,就是段勋光彩人生的唯一污点。 许声寒面无表情的想,段勋恐怕早就希望自己死了吧? 不是有一句俗语么,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前两样段勋已经有了,只差许声寒这最后一样了。 越想越觉得心口抽痛,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许声寒干脆拿起手机给助手发消息,让他帮自己给那位替他缴费的警察把钱转回去。 助手:“转账?老师您不是在和段先生旅游吗?” 许声寒一怔,下意识的点进朋友圈,入目第一个就是段勋发的,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花衬衫,正垂眸喝一杯果汁。 没有配文,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张照片,许声寒却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照片是第三人视角拍摄,段勋自己更不会发这种朋友圈,拍了这张照片又帮他发了朋友圈的人是谁不言而喻,段勋的青梅竹马,吴霖霖。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在说:你发着高烧又怎么样,你丈夫还不是陪我旅游连你的消息都不回? 许声寒和段勋结婚五年,从没有一起出门旅行过。 他的爱人能记得住别人的生日、记得住和别人相识的纪念日,甚至记得住别人父母的忌日。 却记不住他的生日、记不住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段勋可以为了吴霖霖空出时间去旅行,却连接许声寒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也是,谁让他自己倒霉,偏偏赶在那人生日的时候生病呢? 许声寒心想,恐怕他的一条命都比不上吴霖霖一句不高兴吧? 他早就应该明白了。 他和吴霖霖在段勋心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向他求婚呢?他又不是什么纠缠不放的人。 许声寒抬起手掌盖住眼睛,好半晌才放下手掌,眼圈是红的,脸上却没有泪痕。 委屈受得太久了,他连怎么哭都忘了。 算了吧,许声寒看着手机屏幕上俊美的男人,心想,离婚吧。 这种丧偶式的婚姻有什么维系的必要呢? 放彼此自由吧。 段勋可以娶他心爱的姑娘,许声寒也可以就此滚出他们的世界再也不必夹在中间做这个恶人了。 许声寒住院观察了三天,这三天段勋一直没有消息。 三天,段勋怎么也该看见他发的消息的,却连回复一下都懒得敷衍。 许声寒也没有再发消息联系对方。 其实每次发消息得不到回复,只有自己的消息孤孤零零的,挺难受的。 一次接一次的碰壁,他也该学聪明了。 许声寒出院回家,把家里所有他属于他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装好,他碰过的东西也都收起来。 段勋有洁癖,他碰过的东西段勋从来不用,这些老物件留在这里也只有被扔掉的命运,还不如自己带走。 五年的时间,他在这个家留下了太多痕迹。 收拾起来,他才发现,段勋留下的东西太少太少,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把这里当成是“家”,还满心高兴,仔细的打理。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把他的东西一点一点全清干净。 衣服收了两个行李箱,零碎的小东西又装了两个纸箱,许声寒自己搬不走,叫了搬家公司过来。 下午又叫了装修公司过来。 段勋家里原本是冷色调的装修,显得太过冷清,他们结婚之后,许声寒把很多家具都换成了暖色调的,看着温馨了许多。 现在要离开了,总要给原屋主恢复原样,也省的段勋看见这些东西厌烦。 许声寒照着以前的照片,一件一件把段勋家里的东西买回同款,指挥着装修队放回原来的位置。 连墙纸都叫搬家公司揭下来,换回了原来的白色。 跃式的房屋宽敞明亮,收拾起来也是不小的工程,装修队的人也不多问,许声寒让放在哪里就闷不吭声的搬过去。 许声寒抬手,拳抵着唇瓣,轻轻的咳了两声,另一只手又点开了段勋的聊天界面。 上面还是那条他自己发的消息。 许声寒嘴角勾了勾,他对于段勋而言大概真就是个死人吧。 装修队的人听见了他咳嗽的声音,提高了嗓门道:“老板,你进去坐着吧,这里灰尘大啊,照片给我们就行,保证一分不差!” 许声寒:“不,我要亲自来。” 东西是他亲手布置的,如今也该由他亲自带走。 他曾在这个家出现过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后,许声寒拿出离婚协议放在客厅的桌上,用烟灰缸压住一个角。 又写了一个纸条道:段勋先生,我们离婚吧。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醋醋开新坑啦,求收藏~ 第二章 你要闹什么? 段勋一周后才回来,一进门就发现不对,屋子里一片冷清,半点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装修的风格更是大变,许声寒布置的所有东西都恢复了原样,像是……许声寒从未出现过。 第3章 对着一片陌生的屋子,段勋莫名的感觉一阵烦躁,拿起手机正准备给许声寒打电话,却看见了茶几上放着的一张白纸。 白纸黑字写着:段勋先生,我们离婚吧。 段勋眉头皱的更紧,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了手机,大步上前拿起了纸条,底下的离婚协议掉在了地上。 他想都没想的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文件。 离婚协议四个字映入眼帘,段勋捏着纸张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这两样东西在客厅放了一周,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段勋的指腹沾上了一片黑。 他平时每天都要用酒精湿巾擦拭数遍的指腹,更是绝不会碰这种不干净的东西,这时候却顾不及了,心口烦躁得他几乎想撕了手里这几张纸。 段勋拿起手机给许声寒打电话,手指用力的屏幕“喀喀”响,几声忙音过后,许声寒温润的声音响起,冷淡而客气的道:“段先生,有什么事吗?” 段勋眉头皱紧,许声寒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 这种冰冷而陌生的态度让他不习惯。 他不说话,许声寒也不主动打破沉默,任由冰冷僵硬的气氛蔓延。 片刻后,段勋才道:“你这是在闹什么?” “闹?段先生,离婚协议上写的不清楚吗?” 许声寒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闹?他哪敢? 被宠爱的孩子才敢放肆胡闹,不受宠的只会得到厌恶。 连小孩子明白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 许声寒和段勋在一起五年,体贴、温柔、处处为对方考虑,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信条。 提起离婚协议,段勋的脸色更沉,手里的几张纸被捏的皱起来,“许声寒,你要闹什么?就因为我没有接你的电话?” 就因为没有接你电话?许声寒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段勋没有接电话,他险些高烧死在家里,还不够是么? 非要他死在家里,才配和段勋提离婚是吗? 算了。 许声寒已经厌倦了和段勋纠缠,纠缠了五年得来了什么结果吗?他现在只想顺利离婚。 “我从来没有和段先生闹过。” 许声寒语气平稳的叙述事实。 段勋一顿,许声寒说的确实是事实,两人结婚五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争吵,就算有什么问题,许声寒也会很快让步。 但是许声寒怎么可能跟他提离婚?他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突然提离婚无非是想拿离婚这件事闹。 段勋冷冷的警告道:“许声寒,别随便拿离婚开玩笑。” 许声寒下意识的一僵,段勋很少动怒,冷声警告已经是他怒极的表现,五年来,这种语气是许声寒最害怕的。 保持了五年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就像喜欢了六年的人,不是一日之间就不再喜欢了。 很多东西,是日复一日的失望,一点点的从他的心口生生磨掉了那份喜欢。 可就算这样,真正面对段勋时,还是会心口一抽一抽的发疼。 许声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的平静道:“段勋,我累了,我们结束吧。” 电话那头陡然寂静。 半晌,许声寒听见段勋冷沉的声音,“许声寒,当初是你求我跟你结婚,到今天不过五年,你就想结束了?” 他的口吻中带上明显的厌恶,“你的喜欢也太不值一提了。” 许声寒浑身一抖,无意识的咬紧的唇瓣,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苍白的脸上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那笑意比哭泣还苦。 是啊,当初他追着段勋不放的时候,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提出离婚。 他甚至还能想起,段勋向他求婚时,他有多高兴。 比中了一个亿还要满足、还要开心。 两人结婚的那一天是他活了27年来最高兴的一天,就算所有人都反对,他还是坚定不移的嫁给了段勋。 哪怕父母朋友都不同意这桩婚事,许声寒都是高兴的。 当时的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五年,他就无力再坚持这一段婚姻。 “是啊,我的喜欢不值一提,”许声寒苦笑了一声,“确实比不上段先生长情。” 青梅竹马的多年情意,段勋一直对吴霖霖爱护有加,从未更改。 当得起一句长情了,只不过喜欢的对象不是他的伴侣罢了。 段勋眉心紧蹙,许声寒一贯温柔,这种冷嘲热讽的话根本不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为了哄吴霖霖高兴拉黑许声寒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他也知道许声寒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段勋勉强耐下性子,淡淡道:“霖霖年纪小,是任性一些,你还要跟她计较?” 又是这句话,五年来,只要吴霖霖做了什么事,就是这一句“年纪小”。 她比许声寒还大一岁,怎么的来的年纪小?五年了,她都已经快三十了,还是年纪小吗? 许声寒习惯了退让,没有出言争辩,从前五年都没争,现在快离婚了又争什么? 只是道:“段先生要是觉得没有什么异议,下周一我们就去办理离婚吧。” 两人相识六年,结婚五年,就算潦草收场他也不希望闹得难堪。 段勋被他一句接一句的离婚,堵得心口发闷,勉强压下火气道:“这次是我不对,你非要不依不饶吗?声寒,你不是这样的人。” 第4章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识大体、懂事,从来不让你心烦?” 识大体、懂事,所以就该处处忍让是吗? 所有的懂事,不过是磨平了自己的棱角,选择了屈就。 他处处考虑段勋,段勋可有一刻想过他的感受? 段勋拉黑他的时候,想过他打不同自己丈夫手机的时候有多心寒吗? 他和青梅去旅游的时候,想过他发着高烧有没有好一点吗? 哪怕只有一刻,一刻也好,有想起过他吗? 段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生病了,尚且要送一个果篮慰问一下,许声寒生病住院,连一条短信都得不到。 最简单的敷衍都懒得敷衍。 许声寒疲惫的叹了口气,“算了,段勋,我们算了吧。” 他说:“下周一民政局见吧。” 说完不等段勋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段勋拿着离婚协议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缓缓的把协议放在了茶几上。 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腹上沾了一片灰尘。 许声寒知道他洁癖,家里向来打扫的一尘不染,说什么时候他回来,这里都温暖、干净的。 这个家不过离开许声寒几天,就已经一片清冷、空旷,毫无人气。 明明只是恢复了从前的装修,段勋却看哪里都别扭,他沉着脸离开了家里。 一路上接连给许声寒打了三个电话,都被拒接了。 许声寒一挂断电话就把他拉黑了。 他不想和段勋吵,也不想一遍遍的提离婚,每提一次都像是在他的心口上划一刀。 这段婚姻,许声寒比段勋在意的多,那些话如果能伤到段勋一分,就能伤到许声寒10分。 一通电话打下来,许声寒脸色苍白,眼圈泛红。 如果他真有表现的那么洒脱,也不会死抓着这种丧偶式的婚姻五年不放。 许声寒轻轻咳了两声,身上好像又有点发热,脸上泛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他没有在意,翻出了退烧药吃了两片。 许声寒离开段勋家后自己租了一个大平层,宽敞明亮却缺少人气。 自己一个人住,未免太孤单了一些。 之前五年段勋几乎不回家,他过的一直就是这种清冷的日子,早就已经过够了。 如今离了婚,也该回家看看父母了。 【作者有话说】:从今天开始稳定更新啦,求收藏呀~qwq 第三章 你所谓的小事 许声寒原本打算联系家里的,可是当初他不顾家里反对,非要和段勋结婚说过无数大话。 如今不过五年就要离婚了,再灰溜溜的回家,未免有些打脸。 一想到又要被父亲训斥,发小数落……许声寒就觉得还是再等几天吧。 等办完离婚再回家,也能多一点底气。 段勋这两天一直没有联系他,许声寒早就习惯了,这个男人一直这样冷淡,或者说不把他放在心上。 离婚对于段勋而言,大概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周一一早,许声寒联系段勋,他之前拉黑了段勋,今天又把人拉回来。 段勋很快就接起了电话,许声寒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沉默?”段勋冷淡的开口。 “不,只是没想到你会接我的电话。” 段勋:“……” 男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不接电话确实是我不对。” 许声寒倒没有旧事重提的意思,只是觉得以段勋的骄傲,肯定无法接受被许声寒拉黑,肯定不会再接许声寒的电话了。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直奔主题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半个小时后民政局见?” 段勋无意识的捏紧了手机,“还在生气?这次是我不对,下个月我抽出一周陪你去旅行,别胡闹了。” 许声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种打发要饭的语气……是觉得他只是因为段勋没有陪他才生气吗? 还是觉得只要稍微给许声寒一点好脸色,许声寒就会感激涕零的回头? 如果是之前,只要段勋对他说两句软话,许声寒就会受宠若惊,自发的替段勋找借口,更不会真的要段勋腾出时间陪他。 但那已经是从前了,许声寒真的累了,一想到又要过那种冰冷、麻木的日子,许声寒就觉得无比的腻烦。 段勋冷淡、寡言、严谨还有洁癖,就像是一块永远不染纤尘的寒冰,许声寒用尽了浑身的热情焐了五年,没把冰融化反而把自己冻死了。 到最后,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不必了,我不想和你去旅行。”从前求之不得,现在他已经不稀罕了,“我在民政局等你。” “许声寒!”段勋沉了声音,明显动了火气,“我们结婚五年,你一定要因为这点小事和我闹是吗?” 他冷冷道:“你把婚姻当什么?” 许声寒呼吸一窒,心口一阵阵的皱缩,有一瞬间他特别想问,那你呢? 你把这段婚姻当什么? 他们结婚的时候只在许声寒的老家简单的邀请了几位宾客,连一个正式的婚礼都没有。 段勋说家里人离得太远,赶过来不方便,最终就只通知了许声寒这边的亲戚。 第5章 许声寒的父母亲朋都反对这场婚姻,最后那一天,只有他和段勋两个人。 两个人的婚礼,得不到所有人的祝福,当时他却觉得浪漫。 许声寒当时想,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他们在一起,只要段勋还站在他身边,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 可是段勋从来,没有站在他身边。 从头到尾,只是他一厢情愿。 许声寒后来才知道,段勋甚至没有通知他的父母,他们结婚的事情。 哪怕到现在,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段勋已经结了婚。 现在段勋却来问他把这段婚姻当什么? 说来可笑,他从前把这段婚姻当命。 现在不敢了,冷怕了,他想走了。 许声寒:“你觉得我当什么就是什么吧,过一会民政局人该多了,你快一点吧。”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到民政局等了半小时,段勋没有来,许声寒给段勋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后自动挂断了。 许声寒看着自动返回桌面的手机静了有三秒钟,站起来直接去找了律师,起诉离婚。 五年来一直等段勋回家、等段勋回消息,他真的等够了。 与其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消息的人,起码法院还会给个期限。 他从法院出来后,段勋来了电话,许声寒挂断拉黑一条龙。 一旁的律师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许声寒是南方人,生的温润柔白,看着就是脾气极好的模样。 在离婚这件事上却表现的冰冷果决,律师就算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觉得心头震动,那种决绝底下究竟积累了多少失望? 段勋从来没想过许声寒是真的要跟他离婚,最多不过是闹闹脾气,冷静两天自然就好了。 他和许声寒打过电话后,就压着一身火气去开早会了,回来看见许声寒的未接电话顿时心头一紧。 打过去果然被拉黑了。 他之前从来不在意过错许声寒的电话,如今接连被拉黑两回,都快出心理阴影了。 许声寒从家里搬走后,没有告诉过段勋地址。 他的朋友段勋又不认识,根本不知道他会去哪里,段勋眉头紧皱,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许声寒。 段勋刚刚旅游回来,积压了不少工作,忙起来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 几天后,竟然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许声寒性格体贴温柔,处处为人考虑,段勋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起诉离婚。 他捏着传票愣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给许声寒打电话,却被冰冷的女声一遍遍的告知暂时无法接通。 打了几遍都是无法拨通后,段勋脸色沉了下去,“宋秘书。” 宋秘书吓了一跳,从来没听过总裁这么冷的声音,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连忙跑进办公室道:“怎么了,总裁?” “查一下,许声寒在哪。” 宋秘书愣了一下,“许董事吗?” 段勋的公司前期投资基本都是许声寒出的,公司顺利上市后,他成了最大的股东,公司的人不认识他却也知道他的名字。 段勋点了点头,“越快越好。” 宋秘书有些迟疑,却没敢多问,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心里还在纳闷,这位大股东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段总跟他的关系也不算亲密,怎么突然找他? 许声寒打了个喷嚏,抬起手掩唇又轻咳了两声,他这几天老是干咳,以为多喝点水就好了,反倒好像更严重了,有时候咳的肺都疼。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许声寒愣了一下,除了律师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里的地址。 他皱着眉走到门口,门铃屏幕里显示出段勋身影,许声寒叹了口气,打开门道:“段勋,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段勋冷着脸道:“查了夫妻(n)资产。” 许声寒垂下眸子,冷淡道:“有事吗?” 段勋原本压着火气,可看见许声寒冷淡的表情,心里莫名的一凉。 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许声寒是真的要和他离婚。 段勋放轻了语气,低声道:“不离婚好吗?” 这几乎是两人相识以来,他说过最软的话了,连许声寒都惊了一下,抬眸扫了他一眼。 段勋有些不自在的偏开了视线,“本来就只是一件小事,你非要闹到离婚?” “一件小事?”许声寒咳了一声,疲惫道,“根本不是因为这件事。” 段勋:“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你是为了什么要离婚,我们一直以来不都好好的吗?” “一直以来都好、好、的?”许声寒突然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彻底忍不住爆发了,“什么叫好好的,段勋?” “我和你结婚五年,却连婚礼都没有举办,所有人都以为你早晚会娶你的青梅竹马,吴霖霖!” “我和你结了婚,却活得像个见不得人的小三!” 每年过年陪段勋回家,都要看着段勋的父母把段勋和吴霖霖凑成一对打趣,追问两人什么时候结婚。 他这个和段勋光明正大领了证的,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吴霖霖甜蜜又羞涩的笑容,像个多余的局外人! 还要他装出自然的笑容,段母问到他的时候,许声寒还要夸一句两人般配。 第6章 说是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就算是小三,好歹回头能得到金主的安慰,他呢? 因为他温柔体贴,识大体,所以他就不会吃醋,更不会不会伤心了,是吗? 所以,段勋连安慰都不必安慰他一句,对么? 这一桩桩一件件,沤在他心里,沤的几乎要腐烂流血,既然要说,索性就都说了。 “我们结婚五年,你回过几次家?”许声寒看着眼前俊美一如五年前的男人,“我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许声寒一开始以为段勋是因为洁癖,不习惯和别人同住,尽量把两人生活的的区域分开,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 可是没用。 段勋可以为了吴霖霖出入乌烟瘴气的酒吧、ktv,却不愿意回许声寒打扫的干净整洁的家。 许声寒原本满心的火气,越说越觉得心头发寒,这五年来,他究竟坚持的是什么? 说到最后,口吻已经彻底冰冷了下去,“这种丧偶式的婚姻,我早就受够了。” 第四章 错的离谱 “你这是怨我么?”段勋听完后,静静道。 他定定的看着许声寒,脸上的表情很冷。 许声寒偏开了视线,他本意是不想提起这些的,弄得像是个满心怨愤的妒夫。 毕竟是他的初恋,许声寒不希望闹得太狼狈。 “我不怨你,”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语气的颤抖,“我只是觉得你母亲说的对,你和吴霖霖确实般配。” 许声寒垂下眸子轻声道:“是我太没有眼色了,总夹在你们之间,是我多余,我退出,祝福你们白头到老。” 段勋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捏紧了,心底莫名的烦躁感越来越强,逼得他失了冷静,脱口道:“多余?你拿钱逼我和你结婚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多余?!” 话音刚落,段勋就意识到自己失言,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许声寒一愣,难以置信抬头看着他,重复道:“我拿钱逼你结婚?” 他如坠冰窟,怔怔的看着段勋,道:“你觉得我帮你周转资金,是在逼你和我结婚?” 段勋冷着脸淡淡道:“不是吗?” 那双眼睛里一片漠然,明明看着许声寒,却映不出他的影子。 许声寒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苍白的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向我求婚的。” 难怪……难怪段勋明明不喜欢他,却和他结了婚。 当初许声寒还以为段勋对他有一点动心……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现在想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 许声寒的脸色太差,人也明显消瘦了许多,说完那句话像是站立不稳一样,身形摇晃了一下。 段勋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伸手试图扶住他,许声寒猛地一把挥开,“啪”的一声脆响,“别碰我!” 房间里陡然一静。 段勋从来没有遭过许声寒这样明显直白的拒绝、排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许声寒,你适可而止。” 当年段勋资金周转不开,公司濒临破产,许声寒为了帮他,背着父母偷拿了家里所有存款。 许父知道后差点打断许声寒的腿。 他那时以为段勋是直男,从来没想过要和段勋在一起,根本没想过要段勋什么回报。 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段勋吃苦。 可到了段勋眼里这一片赤诚之心,就成了许声寒为了自己肮脏下作的心思拿钱逼婚,践踏段勋的尊严。 他费尽心力帮段勋,甚至和家里反目,可以说没有许声寒就没有今天的gl,结果他却成了罪人。 许声寒就算再喜欢段勋,也受不了他这样侮辱自己的心意,一时之间只觉得全身发寒,一阵恶心,忍不住呛咳了两声,下意识的抬手捂着胸口。 段勋眉梢微动,站在原地看着他。 许声寒咳了两声就止住了,满心的疲惫让他懒得再和段勋解释,只是低声道:“是,是我逼你结婚。” 相处了五年,段勋还一直以为他是这种人,何止是对他不上心,根本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还有什么必要解释? 随便段勋怎么想吧,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许声寒:“你说的对,是我对不起你,我道歉,算我求你,离婚吧。” 段勋心头陡然一紧,结婚五年来,这是许声寒第一次求他,却是求他离婚。 一时之间,他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哑声道:“好,那就离婚。” 他说完再也呆不下去,站起身向门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道:“你别后悔。” 许声寒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道:“慢走。” 后悔? 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和段勋结了婚。 段勋走后没多久,许声寒刚刚压下去的咳嗽突然又起,他抬手抵着唇瓣闷咳,越咳越严重,到最后几乎是咳到撕心裂肺的程度。 许声寒弯着腰,咳的呼吸不畅,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想压一下,却猛地呛咳了一下。 干净剔透的水杯里忽地蔓延出一抹红色。 许声寒怔怔的看着水杯,人还在止不住的咳嗽,瘦弱的身体都因为咳嗽而颤抖。 他苍白的手指慌乱的摸到唇瓣上,摸到了满指的鲜血。 第7章 像是一桶冰水从头顶灌下,许声寒全身一寒。 他……咳血了? 嗓子里一阵干痒发痛,随着咳嗽越来越多的鲜血溢出唇瓣。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头脑发昏,不知道过了多久,咳嗽才渐渐止了。 许声寒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的短袖,胸口沾满了血点,手上也全是鲜血。 他扶着沙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拿上钱包和手机去了上次的医院。 医生听到他的病状后,看了他好几眼,“你叫许声寒?” 许声寒一愣,“是。” 他没有跟这位医生提过自己的名字,“医生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上次发烧,是我师弟接诊的。” 许声寒顿时想起了那位眉目冷淡、言辞刻薄的年轻医生。 “你这个情况啊……得做个详细的检查。” 许声寒还没来得及问问情况,就被医生催着出去检查了。 这家医院是是一家私立医院,离他和段勋住的地方很近,没什么人,很快就做完了检查。 许声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地板发呆。 视线里突然多出一瓶水,许声寒抬头看见一双似曾相识的眉眼,医生今天没戴口罩,露着清俊的面容。 “喝点水。”医生把矿泉水往前递了递。 许声寒接过水瓶低声道:“谢谢你。” 医生:“结果要三天后出来,做完检查就回去吧。” “嗯,”做检查的医生已经跟他说了,“我是什么病啊?” 医生看了他一眼,“别想太多,咳血不一定是绝症。” 他语气仍然是冷淡的,却远没有上一次那么刻薄,许声寒苦笑了一声,“谢谢大夫。” 医生淡淡道:“不用。”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许声寒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一会,往来的人脚步匆匆面色凝重,不少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许声寒轻咳了两声,很快起身离开了。 三天后,他来医院取检测结果。 医生整理了一下病例资料,平淡的道:“一个人来的?” 许声寒点了点头,他这几天咳嗽的症状一直没断,只是没在咳血。 “家属联系不上吗?” 许声寒摇了摇头,“大夫,我得了什么病,你直接跟我说就行。” 大夫看了他一会,“年轻人,你也别太紧张,你这个初步诊断是肺癌,晚期。” 许声寒全身一寒,“肺癌,晚期?” “积极治疗的话,还是能有很长时间的生存期的……上一位病人,延长了两年的生命。” 许声寒恍惚的听着,无意识的跟着点头,却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太年轻,还不到三十岁,连大夫看了都觉得不忍,无声的叹了口气。 许声寒捏着检查结果出来,手指一直在隐隐的颤抖。 肺癌晚期,积极治疗能活两年……如果情况恶化,或许连一年都不到。 这些词每一个他都懂,可从没想过会和他联系在一起。 许声寒满目的茫然,六神无主之下,拿起手机下意识的拨通了段勋的电话。 他和段勋结婚后就和段勋来到这个城市创业,身边没有熟悉的亲朋好友,父母更是早就和他断绝了关系。 除了段勋,他没有人可以依赖。 更何况,段勋是他喜欢了六年的人,就算如今闹到离婚,许声寒潜意识里依然信任段勋。 做出这种举动,完全是穷途末路之下的本能反应。 段勋正在医院照顾得了流感吴霖霖,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他拿出手机看到许声寒的名字皱了皱眉。 吴霖霖:“嗯?谁的电话呀?” “没,”段勋手指一划,挂断了电话,“打错的。” 他以为许声寒是后悔了,打来祈求不离婚的,毫不在意的挂断了。 那头许声寒听着电话挂断的忙音愣了好几秒,才缓缓的放下了手机。 他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离开了爱自己的父母、相交十几年的朋友,就为了一个连他是死是活都不在意的人。 许声寒眼眶发红,低下头眼泪猝不及防的从眼眶滑落,砸在病例上溅出了一滴水花。 第五章 许声寒在走廊里坐了很久,手指几次要点到父母的电话上,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打过去。 当年他为了段勋,和家里闹得很僵,甚至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 父母亲朋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和段勋在一起,甚至差点把父亲气得心脏病发。 当年,父亲就骂过他识人不清。 他说段勋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许声寒早晚会被他坑的一无所有。 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许声寒当时没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许父劝阻无效,直接和他断绝了关系。 从那以后,家里人再也没有联系他,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渐渐疏远了。 许声寒为了段勋把自己搞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临死了,连一个可以联系的人都没有。 算了,还是别惹父母伤心了,就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在某个角落里活着吧。 生前就惹老人家生气,临死了也别叫老人家再劳心了。 最后,331病房新入住的年轻病人谁也没有联系,只是安静的看着窗外。 第8章 几位癌症方面的专家正在开会商议许声寒的治疗方向。 他毕竟年轻,身体素质远比老年人好,或许,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许声寒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大树,低声呢喃:“奇迹啊……” 他这种情况积极治疗还能再活一年,可是接下来,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就在医院里与各种医疗器械打交道。 许声寒在窗前坐了半个小时,医生来向他介绍治疗的芳香时,许声寒轻而坚定的道:“保守治疗吧。” 医生皱了皱眉,“你还年轻,不要轻易放弃治疗,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好转的。” 一年、两年,或者半年,对于许声寒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他活得太失败,要做的事情不多,几个月就已经足够了。 医生不赞同的看着他,“你想清楚,你这样可能只有半年的生命。” “我想清楚了,”许声寒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半年足够了。” 刚刚住院的许声寒,当天晚上又再度出院了。 回去的路上,许声寒打通了四年没有联系的发小的手机。 “声寒?” 向半安的声音几乎没怎么变,轻易的带来熟悉感。 “是我,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向半安笑了两声,“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他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你呢?” 许声寒四年没联系他,突然来一通电话,任谁都要怀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声寒没有回答,转而问道:“我父母还好吗?” 向半安叹了口气,“好着呢,你不生叔叔阿姨的气了?” 这从何说起?从头到尾错的都是许声寒,差点被气死的是许父、许母。 “半安,对不起。” 有些话不用说明,两人都心知肚明。 许声寒这一句对不起,说的是这么多年的故意疏远、刻意不联系。 说来,这也是因为段勋。 段勋不喜欢向半安,表现的很明显,许声寒也就渐渐疏远了向半安。 他说完,向半安安静了许久,突然严肃道:“许声寒,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段勋要和你离婚?他骗走了你的股份?” 许声寒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没有。” 该说不愧是他的发小吗?猜的确实差不多。 向半安急道:“你跟我还要逞强?到底出什么事了?” 许声寒眼眶发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哽咽,故作自然的笑道:“就是觉得我这么多年挺混蛋的,想跟你道个歉。” “许声寒,我是你发小,”向半安顿了顿,“想哭就别忍着了。” 许声寒抿紧了嘴唇,眼泪却还是夺眶而出,“半安,我得了癌症……” 电话那头陡然寂静。 短短几个字,就已经带来一股令人胆寒的恐怖。 好半晌向半安的声音才又响起,嗓音已然沙哑了,“你说什么?” 许声寒的眼泪不断滚落,滑到苍白的颈间,哽咽道:“肺癌,是晚期。” 电话那头“砰”的一声巨响,好几息的沉寂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向半安胡乱的安慰着,“现在的癌症治愈率特别高,你不??会有事的。” 他一直安慰着许声寒,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我马上到,你别害怕。” 许声寒压抑的哭泣着,到最后,一直默默的站在他身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段勋。 是他的发小、亲人。 不管什么时候,许声寒都不用担心打不通的那一串号码。 两人的城市离得太远,向半安赶最近的航班也是第二天一早才赶到。 许声寒亲自去机场接了向半安。 向半安一夜没睡,眼睛里拉满了红血丝,见到许声寒的第一眼,眼眶就湿了,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差点当场哭出来,他揽着许声寒用力的抱了抱,哑声道:“瘦了。” 许声寒瘦了太多,一把抱上去都是骨头。 向半安:“怎么瘦成这样?” 语气里满是心疼。 许声寒无奈的笑道:“能瘦成什么样?你也太夸张了。” 向半安抹了一把眼睛,“你怎么出来了?不应该住院吗?”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许声寒平静道:“早晚都是这个结果,何必多受一份苦呢。” 化疗的痛苦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向半安唇瓣动了动,像是想劝,最终却是道:“也好。” 就算知道许声寒时日无多,可身为他的朋友,向半安难免还是希望他能积极治疗。 起码有一点希望。 要接受自己的朋友只有半年左右的生命,实在太过艰难,向半安说完就偏开了头。 许声寒低声道:“对不起。” “别胡说,”向半安看着他轻声道,“我们之间不用道歉。” 两人到了许声寒家里,屋内的添置的东西不多,明显刚搬过来不久。 向半安看出来了,也没有多问,更是连段勋的名字都不提了。 两人多年没见,聊了很久,到最后还是许声寒担心向半安困,赶他去睡觉才终止。 向半安在飞机上恐怕没吃什么,许声寒又定了一家私房菜,准备等向半安睡醒了一起吃。 刚定完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第9章 这家私房菜菜品精细,没有两个小时根本做不好,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段勋站在门口。 许声寒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双更先……欠着!欠着!一定还! 第六章 或许之前许声寒曾经期待过段勋出现,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任何事情都讲一句恰到好处和过时不候。 也许有人会一辈子站在原地等段勋回头。 但那个人不叫许声寒。 许声寒挡在门口,没有让段勋进门的意思,疏离道:“有什么事,法院聊吧。” 他现在连话都不想和段勋多谈,疲倦又腻烦。 段勋永远也无法理解许声寒到底为什么生气,他的傲慢、自信从前让许声寒深深的迷恋。 可如今只觉得难以忍受。 “你昨天为什么打电话?”段勋皱了皱眉,许声寒这样的态度让他浑身不适,那种烦闷感又卷了上来。 他本为许声寒昨天是打电话道歉的,当时因为吴霖霖没有接电话,也知道许声寒恐怕会生气,今天才特意抽时间过来。 没想到见了面许声寒却是这样的态度。 “打错了。”许声寒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还有别的事吗?”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没事你可以滚了。 “你……”段勋眼角的余光略过了什么,话音陡然顿住,冷声质问道,“谁在你家里?” 许声寒下意识的向客卧的方向看了一眼,“和你无关吧?” 他害怕两人的交谈声吵醒向半安,又皱着眉赶人道:“段先生没别的事就法院见吧。” 段勋看清了他的动作,脸色更加阴沉“是向半安吧?” 他突然抬手握住门框,垂眸看着许声寒冷冷道,“难怪你突然要离婚,原来是联系上他了。” “和向半安无关。” 段勋的手指搭在门框上,许声寒用力拉门会夹到他的手指,只能冷声道:“你放手!” “许声寒!我还以为你知道错了,结果是早就出轨了?!” 段勋呼吸有些不稳,明显被许声寒气的不轻,许声寒的脸色比他更差。 出轨?! 这不就是贼喊捉贼?要论出轨,谁比得过段勋? “段勋,你好歹是个成年人!说话不用脑子吗?” 段勋愣在原地,从两人认识以来,许声寒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半句重话。 更别说这样的辱骂。 段勋心里略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了。 许声寒气得急促的喘息,他和向半安碰面刚刚哭过,眼圈还泛着红,看起来楚楚可怜,可看着段勋的眼神却是十足的凶狠。 “别说我和向半安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管!照顾好你的吴霖霖吧!”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他说完闷闷的咳了两声,边咳边道:“放手。” 许声寒原本就一片水光的眼眸,因为这两声咳嗽渗出了一滴泪水,打湿了睫毛。 他本来就生的温软漂亮,这样一来更柔弱可爱。 段勋的语气不自觉的放软了,“她只是我妹妹,你……” 客卧的门突然打开,许声寒和段勋一起抬头向楼上看去。 向半安头发凌乱的穿着睡衣从楼上走下来,他和段勋视线对上的时候,两人的脸色同时黑了。 “你怎么在这?”向半安一脸厌恶道。 “许声寒,”段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他果然在你家。” 还穿着睡衣! 那睡衣还是许声寒买给段勋的,段勋没回过几次家,许声寒买给他的那些衣服基本都是闲置的。 这件衣服段勋也没有穿过。 许声寒搬家的时候,把这些也带走了。 段勋一开始没认出那件睡衣,越看越觉得眼熟,脸色阴沉的吓人,“你给他穿我的睡衣?” 许声寒:“……” 他没想到段勋会记得这么一件睡衣,睁大了眼睛一下子语结。 向半安:“什么你的?是你买的吗?你就说是你的?” 他一直看不惯段勋,觉得他就是电视剧里那种小白脸凤凰男,一旦借了老婆得势,就立马翻脸找小三的人渣。 段勋沉沉道:“当然,那是我们夫妻财产。” 段勋一贯话少,但每次都能一针见血,这下子顿时轮到向半安脸黑了。 “我们已经要离婚了。”许声寒已经从那一瞬间的尴尬冷静下来。 段勋看着他,沉着脸道:“我们还没离婚,你就急着把他找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拉开了门,段勋生的人高马大,许声寒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向半安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楼,“你干什么?!” 段勋拉住了许声寒的手腕,“我看我是太纵容你了,许声寒,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许声寒要和他离婚是胡闹,说到底是许声寒给他的自信。 许声寒爱他爱的太直白,从来不加掩饰。 这么喜欢他的人,怎么会一朝变心? 向半安眼神阴戾死死的盯着他,“放开声寒。” 许声寒一直在用力的挣扎,向半安沉声道:“你没看见他不愿意吗?!” 第10章 “你算什么人?”段勋的脸色不遑多让,“轮不到你管。” “更轮不到你管!放手!”段勋的手掌像铁箍一样,许声寒用力的掰了半天,段勋纹丝不动。 第七章 最乖的狗 许声寒话音刚落,段勋的动作一顿,向半安立刻上前试图分开两人。 许声寒本来就瘦,手腕细的宛如一截枯骨,皮肤白的几近透明,段勋力气大,这么一会已经在他手腕上攥出一圈红痕。 “许声寒,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段勋脸上的表情冷冷的看着他,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指责罪人,“我们还没离婚,你就和他同居?” 许声寒被他脸上的表情刺激的彻底情绪失控,语气尖锐道:“我应该是什么样子?跟在你屁股后面摇尾乞怜,做你最乖巧最忠心的狗吗?!” 他生的就是温温柔柔的水乡人模样,哪怕是发火语气听起来都是轻轻和和的,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受了委屈惹人怜惜的模样。 这么一个温吞柔软的人,发着火没等伤到别人,先把自己气得全身轻抖,站立不稳的模样。 向半安微微扶着他,紧张道:“别动这么大的火气。” 许声寒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直接被医生判了死刑,缓刑半年执行的。 要尽量保持心境平和,任何过于激烈的情绪都会加快这个进程。 向半安看到他气成这副模样,害怕的连扶着他的手都在发抖。 许声寒微微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段勋,你没有资格评判我,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试图了解我。” 他们这副亲密无间的模样,对于段勋来说无比刺眼,他对向半安态度那么温和,对他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冰锥一样,字字冰寒刺人。 本来那个得到许声寒珍视的人应该是段勋的。 段勋满心的不适,眉头紧皱道:“你……” 许声寒突然打断道:“我爱吃什么?” “荔枝。”段勋想都没想的直接脱口而出。 许声寒轻笑了一声,“因为家里经常备着,所以你觉得我喜欢吃是么?” 段勋大概从来没有观察过,那些荔枝许声寒从来一颗都不碰。 他买来那些荔枝,剥好壳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是因为段勋夸过一次他买的荔枝好吃,还对他笑了一下。 段勋这个人太冷了,许声寒和他相识六年,几乎没见过他的笑容。 得到这样一个笑容对许声寒来说,简直是如获至宝。 从那次之后,许声寒买水果一定会买荔枝,不应季的时候就联系国外的水果商空运那些饱满多汁的荔枝,摆在盘子里希望段勋回来的时候能高兴一点。 能多和他说两句话。 可那些荔枝从新鲜多汁等到暗淡干瘪,也没有等到那个爱吃荔枝的人。 最后的命运都是被许声寒扔进垃圾桶。 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被那个等不来的人丢弃在角落里。 “段勋,我确实变了太多。” 他为了迎合段勋,不断的磨平自己的棱角,一点一点变成段勋最满意的模样。 可段勋从来不知道他原本是什么模样。 他变或者没变,段勋从来没有注意过。 段勋所谓的“变”,只是他许声寒不再让段勋满意了。 不再做他身边最乖的那条狗了。 第七章 我不喜欢你 闹成这种场面许声寒还以为段勋会直接转身离开,没想到段勋虽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还站在原地。 段勋的性格有些傲慢,绝不能容忍其他人肆意指摘他的,可被许声寒这样说了一通,他却不像是要发火的模样。 “你不能和他一起住。”段勋抬起手,示意许声寒到他身边去,“我们现在还没离婚,你这是出轨。” 向半安瞪了瞪眼睛,“我们俩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吗,什么叫出轨?你这人嘴巴还是这么臭。” 向半安是个标准的直男,生的浓眉朗目、英气勃勃,身形又高大结实,而许声寒纤瘦修长,向半安揽着许声寒的模样半点不像揽着兄弟,倒像足了搂着自己老婆。 “他已经结婚了,”段勋黑着脸冷冷的看着他,“你不知道什么叫避嫌吗?” 许声寒懒得再和他纠缠,不耐道:“那你想怎么样?” “跟我回家。” “不可能,”向半安直接大声拒绝道,“小寒不可能跟你回去。” “我是他丈夫,他为什么不能和我回去?” 段勋看着许声寒,许声寒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一副连看都懒得看他的模样,段勋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许声寒,我们结婚五年,我亏待过你吗?” 许声寒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段勋轻声道:“是啊,你没有一点亏待我。” 他拿着dl公司36%的股份,每年光分红就有一个亿左右,段勋置办别墅游艇都是直接记在许声寒名下。 在物质上段勋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抛开段勋不爱他这一点,段勋可以说是一个完美丈夫。 可许声寒要的从来就不是钱,他也不是那么贪恋钱财的人。 “是我要的太多了,我们本就不是合适对方的人选。” 他以为段勋有一点喜欢他,可段勋却把这场婚姻当作利益交换。 第11章 从段勋的立场来说,他没有任何错,他给出的回报远远超出了许声寒的投资。 许声寒怪不到他,只能怪自己自作多情,误会了段勋的行为。 感情这种事本就强求不得。 不喜欢就散了。 许声寒当初敢宁可众叛亲离也要和段勋走,如今也敢离开。 段勋皱着眉看了许声寒半晌,突然道:“不合适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因为我当时喜欢你,”许声寒直直的看着段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现在,我不喜欢你了,连一天都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你明白了吗?” 这样绝情的话,由许声寒温软的语调说起来都像是深情意重的表白。 段勋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许声寒眼里的冰冷绝情太刺眼,段勋偏开视线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没离婚,你不能和他同居。” 他固执起来谁也犟不过他,许声寒几人争了半天,气得向半安几次差点动手打段勋,还是许声寒强行拦了下来。 吵到一半,许声寒定的外送到了,许声寒和向半安干脆把段勋当成空气,自顾自的坐在餐厅里吃起饭来。 只留段勋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客厅里。 许声寒不饿,没怎么吃,一直在给向半安夹菜。 “这道菜是这家的招牌,很不错的。”许声寒露出了一点笑容,夹了一点放在向半安的盘子里。 “嗯——这家菜手艺真好,你也吃。” 向半安吃什么都吃的特别香,看得许声寒也不知不觉的跟着吃了不少。 一顿饭吃完,段勋还杵在客厅里,他有洁癖,出门轻易不肯坐那些不知道有没有细菌的沙发、椅子,两人吃饭的时间里,他一直站在客厅里罚站。 段勋那么大个人站在这,存在感极强,许声寒就算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许声寒叹了口气。 段勋像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身上是笔挺的西装,脚上还穿着皮鞋。 这些东西看着光鲜俊朗,穿起来绝不会多么舒服。 站上这么久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受。 许声寒也是个固执的人,但论固执到底还是比不过段勋,到底还是满心无奈的跟着段勋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向半安的脸色简直像是想活吃了段勋。 向半安恨铁不成钢道:“小寒,你也太心软了。” “难不成让他一直站在那吗?”许声寒满心的无奈,“算了,离开庭也没有多久了。” 向半安脸色陡然一变,他现在最听不得的一句话就是“没有多久”。 再短的时间,也由不得许声寒随便浪费。 许声寒看出他脸色不对,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手,“没事的。” 向半安勉强笑了笑,“你不用在意我,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嗯,”许声寒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的。” 太久没有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就算段勋来捣乱,许声寒今天一天的心情也非常不错。 他和段勋一起回去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路上也拿着手机在和向半安聊天。 向半安:你在楼下买点辣椒水,涂在厕所的纸上[发怒][发怒]我要让他感受一向啥叫蛋痛! 许声寒:哈哈哈哈,可以考虑[眨眼] 段勋向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许声寒不知道又和向半安聊了什么,笑个不停。 他们结婚后,他好像从没见过许声寒这样开心的模样。 车子很快驶到了他们之前的家里。 许声寒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对这里完全没有一点好印象,看见这里就像看见森冷绝望的冰窟。 那种压抑和窒息感压在他身上,别说笑,连呼吸他都觉得困难。 房间里还是许声寒走时还原的模样,他垂着眸子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段勋看着许声寒,“许声寒。” 他叫完许声寒的名字又沉默了。 许声寒还原房间就像是在说:我把你原本的生活还给你,从今往后一别两宽,不再打扰。 无论是行为,还是他这几天说的话,都是绝情到底的态度。 这么一个温柔深情的人,陡然间变成这样,段勋大概真的难以接受。 许声寒抬眸看着段勋,等着他说下去。 段勋:“我们结婚五年从来没有吵过架,只是因为我没有接电话,你就一定要闹到离婚么?”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算得上心平气和。 许声寒刚刚压下去一点的火气又有再起的趋势,他口气冷淡的道:“你不是喜欢吴霖霖吗?吴霖霖等你等到了今天,你还要让她继续等么?” 吴霖霖的年纪不小了,已经快三十了,这几年段勋的父母催的越来越紧,反复催促两人早点结婚。 许声寒:“我把位置让给他,成全你们不好吗?” “我说了,她只是我妹妹,你为什么一直揪着她不放?” 许声寒嗤笑了一声,“妹妹?你问过她想做你的妹妹吗?” “那向半安呢?”段勋脸色陡然一沉,“你问过他想做你的兄弟吗?” 这句话彻底触到许声寒的逆鳞,当年就是因为段勋怀疑向半安喜欢许声寒,许声寒才渐渐的疏远了向半安。 这是他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到了今天段勋还敢提这件事?! 第12章 “那又如何?他喜欢我,我愿意和他在一起,轮不到你来多管!” “许、声、寒!”段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你是不是早就和他联系上了?” 许声寒扬声道:“对!我们早就联系好了,就等和你离婚了!” 段勋额角的青筋狠狠的跳了跳,气得身侧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你真让我恶心。” 许声寒一愣,下一秒迅速的的垂下眸子抿紧了嘴唇,好一会才轻声道:“那正好,反正我从来也不让你喜欢。” 说完就站起身快步走进了客房,关上了客房的门。 客厅里段勋站了好半晌。 虽然许声寒的动作很快,可他还是看见了刚才许声寒的眼眶飞快的红了。 抿着嘴唇眼睫颤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段勋叹了口气,抬手用力按了按额角。 许声寒那副模样,看得段勋心口一阵阵的发闷。 两人现在像是走进了死胡同,无论段勋如何做,最终的结果都无法改变。 只有离婚一个。 这样的感觉让他更加烦躁。 【作者有话说】:醋醋:小段呐,你这样将来是要跪地道歉的。 段勋:?不可能。 醋醋:做人别太铁齿,有你后悔那一天…… 第八章 许声寒进了客房就开始咳嗽,他不想让客厅里的段勋听见,握拳抵着唇瓣把咳声闷在嗓子里,闷闷的咳了好一会才停下。 右胸隐隐约约泛起一阵疼痛,许声寒皱着眉抬手按住了疼痛的部位。 肺癌啊…… 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着肿瘤,提醒着他:你的生命又少了一分。 他和段勋出来的急,药在家里没有带过来,许声寒蜷在床上忍耐那一阵阵痛感,好一会,那种隐隐约约的疼痛才缓缓消失。 其实疼痛并不算多强烈,只是许声寒从小就不耐痛。 他的家境不说多么优越,也是富裕人家,他又长得绵软可爱,从小几乎是被当作女孩子娇养大的,自然也没有吃过苦受过痛。 父母护了他二十年平安喜乐,他却不顾劝阻气得父亲差点住院,选了个从来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现在忍疼受苦都是他自找的。 许声寒苦笑了一声,大概是人一生病就格外脆弱娇气吧。 他现在特别想念妈妈做的鱼羹。 以前每次他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妈妈都会给他做鱼羹吃。 可惜……以后都吃不到了吧。 床边的手机响了一声。 向半安:小寒,怎么样啊?那家伙没有欺负你吧? 向半安:[图片]这是你在吃的药吗?我给你送过去。 许声寒眨了眨眼睛,眨干净眼里的水汽,拿起手机回复道:不用,那些药不用每天服用。 他说是选择保守治疗,实际上就是放弃了治疗,没有开任何能够缓解病情的药。 按理来说许声寒若是接受药物治疗,大概能延长一年的生命,可那些药物都伴随着严重的后遗症。 他不想要满身病痛的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降临。 光是想想就觉得既痛苦又绝望。 他的人生的旅途刚刚开始就突遭意外将要戛然而止,那么好歹让最后的这段时光能多一点灿烂的光彩。 起码不要只是灰暗和绝望。 许声寒的回复发过去后,向半安沉默了半天。 他大概明白了这种话意味着什么。 许声寒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说不用服药,代表了什么简直太明显了。 这话里沉重的意味压得向半安喘不过气,他接受不了那个会软绵绵的笑着叫他哥哥的小男孩活不到30岁。 甚至可能……连今年冬天都坚持不到。 明明、明明当初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许声寒担心向半安在手机那头又哭,又回复道:向哥,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 癌症晚期,怎么当得起没事两个字? 只不过是不想让他伤心。 电话那头的向半安抹了一把脸,他真是没用,还要得了癌症的弟弟来安慰自己。 向半安深吸了一口气,故意用轻松的口吻回复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倔,既然你决定了,不管是什么向哥都支持你。 哪怕你要走的路是一条绝路,只要你开心就好。 向半安能做的只有笑着,送许声寒走完最后这一段路。 他们两个又聊了一会闲话,向半安聊着聊着就突然骂段勋一句。 向半安对段勋可谓是积怨已久,从前许声寒不肯听别人说一句段勋的不好,向半安说的多了,许声寒还渐渐的跟他疏远了。 他不怪从小就乖巧听话的弟弟,只怪那个哄骗许声寒的渣男。 当初义无反顾跟着段勋走的人,现在满心决绝的要离婚,任谁都能猜得出许声寒这些年来过的不好。 向半安看起来大大咧咧,人却心细,今天段勋的表现,明显不像是知道许声寒的病。 许声寒连得了癌症都不告诉段勋,可见是和段勋有多疏远。 段勋竟然也没有发现,许声寒苍白消瘦的模样和那一声声揪心的咳嗽,他到底是怎么视而不见的? 许声寒和向半安聊了一会,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等他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了,向半安发了数条消息追问他聊到一半人呢。 第13章 许声寒打字回复道:睡着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稍稍迟疑了一会,刚才睡着的时候好像是突然失去意识的。 虽然人本来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许声寒感觉那种状态……更像是昏迷了。 许声寒隐隐的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生病可真辛苦呀。” 房门又被轻声敲了敲。 许声寒瞥了一眼门的方向,慢吞吞的起身去开了门。 段勋一看见他的模样就皱起了眉头。 许声寒穿着外衣外裤在床上睡了一觉,身上的衣服睡得满是褶皱,发丝也是一片凌乱。 总之,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邋遢。 段勋有洁癖,任何东西都要求干净整洁。 他之前也明确和许声寒提过,不能穿着外衣外裤上床,从外面回来必须换上家居服。 段勋:“为什么不换睡衣?” “你有事吗?”许声寒理都不理他难看的脸色,恹恹的道:“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现在离开。” 这话一出,段勋脸色更难看了。 他冷着脸看了许声寒半天,到底是拿许声寒没办法,只能道:“该吃晚餐了,你想吃什么?” “我出去吃。”许声寒也反应过来已经到这个时间了,他低头发消息问向半安想吃什么。 一边问一边试图往门外走。 段勋比他高一个头,一垂眸就能看清他的手机屏幕,“你要去找向半安?” 许声寒斜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不然呢? “麻烦让让。”段勋人高马大的堵在门口,许声寒根本出不去。 第九章 许声寒离开的时候,段勋一直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他没有刻意去看段勋,眼尾的余光却不可避免的扫到了他的身影。 段勋脸上的表情许声寒看不懂,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懂过段勋。 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段勋明明不喜欢他却还是和他结了婚。 更不明白段勋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许声寒掩唇轻咳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他手上拿着的手机震了震,向半安发了一条消息过来问需不需要过来接他。 向半安一直视段勋为洪水猛兽,许声寒被他带走在向半安眼里几乎等同于是被段勋绑架了。 他简直想提着钢棍来解救许声寒。 许声寒无奈的笑了一下,打字回复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大人来接我么? 向半安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点,打趣道:许小朋友忘了小时候哭着说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只有你没人接的事吗? 许声寒愣了一下,他印象里完全没有这件事,只是回复他不记得了。 这件事在手机上不好细说,向半安本来是怕段勋不放许声寒出来,知道了许声寒已经出门了就没再多说。 许声寒打车前往两人约好的餐厅。 其实……段勋不想离婚的理由,许声寒心里隐隐的有个答案,只是他不愿意去想。 许声寒手里握着段勋公司36%的股份,是dl公司最大的股东,一旦两人离婚必然造成公司的动荡。 尽管之前没有对外公布过两人结婚的事,但许声寒一直是无条件支持段勋的。 两人离婚后,这36%的股份不可能再任由段勋掌控。 他们毕竟在一起五年,许声寒不愿意把段勋往坏处去想,他始终记着那个初见时那个干净俊朗的学长。 段勋是那个夏天最明亮澄澈的颜色,覆盖了许声寒之后六年的生活。 直至今天。 就算两人走到了分道扬镳的路上,许声寒回忆起当初,也很少会有后悔的情绪。 许声寒不想让记忆里那一抹灿烂的颜色因为这些事变得灰暗。 那毕竟是他坚持了六年的初恋。 段勋不在乎、不珍惜的这段婚姻,是许声寒飞蛾扑火去捉的初恋。 许声寒到的时候,向半安早早的等在了餐厅门口,正四处张望,看见许声寒下车,他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一个下午都不见音讯?” 向半安忍不住嗔怪了一句,许声寒生着病,突然联系不上,向半安满脑子都是各种不好的猜想。 他打电话询问了认识的医生朋友,肺癌晚期的病人都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咳血、昏迷,无论哪一种都很危险。 许声寒聊着天,人忽然不回话了,向半安担心许声寒是昏迷了,这样突然昏倒……万一撞到什么尖锐的地方怎么办? 他原本想立刻去找许声寒的,还是他那位医生朋友安慰他,说许声寒现在的情况还没到昏迷的阶段。 除非许声寒的病情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迅速的恶化了。 许声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聊着聊着睡着了。” 他在来的路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可还是能看出明显的褶皱,确实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向半安这才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昨晚没睡好吧?”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起吃过饭,向半安又带着许声寒去买了一身新衣服,许声寒身上这身在床上滚了一天,穿在身上多少有点不舒服,换了一身之后清爽了许多。 这边刚刚买完衣服,那边段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向半安直接翻了个白眼,“马上离婚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管的这么宽。” 第14章 他压着一肚子的不满,只敢说这么一句。 段勋这种不让许声寒正常交友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个神经病。 凭什么许声寒的世界里只允许有段勋一个人? 他段勋却可以花花世界自由翱翔? 向半安不敢多说,怕惹得许声寒更加心烦。 许声寒皱着眉接通了电话,那头段勋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了。”许声寒看了向半安一眼,有些敷衍的道。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和向半安继续该干嘛干嘛。 向半安轻声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还记得我们大学的时候说过的梦想吗?”许声寒脸上的笑意温柔,“虽然迟了5年,但也正是时候。” 他们大学的时候提过,要一起去环游世界。 去看看美如仙境的天山湖、去登上离星空最近的纳罕山。 世界瑰奇美丽,许声寒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不甘心就这样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说】:鹅鹅鹅,醋醋回来啦! 今天还有的,如果晚上8点更新了那10点就还有一章,如果晚上8点没有那就只有10点的一章~爱你们哟! 第十章 等许声寒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向半安送他回去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许声寒倒是淡定,笑着道:“他工作忙,未必在家。” 两人结婚五年,段勋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见不到段勋几乎是常事。 许声寒这两天对段勋根本就没有好脸色,又接连的踩段勋的雷区,以段勋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和许声寒共处,估计早就离开了。 许声寒心里肯定段勋不会在家,推门进去的时候却看见了满室温暖的光芒,段勋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闻声看了他一眼。 许声寒怔了一下。 这场景几乎和他结婚时幻想过的婚后场景一模一样。 可笑的是,两人结婚五年这样的场景都不曾出现,快离婚了,许声寒却见到了。 “你最近工作不忙吗?”许声寒垂眸把钥匙挂在玄关,“不忙就准备一下离婚的事吧,两周后就要开庭了。” 段勋眉心微皱,沉声道:“我们谈谈。” 许声寒自认跟他没什么好谈的,但也腻烦了这样反复纠缠,段勋肯直接离婚不必开庭是最好的。 他的时间实在太少,每一天都要仔细珍惜。 许声寒没有多说什么,在段勋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家里客厅的灯是微微泛黄的暖色调,照在许声寒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颊上,细腻的仿佛油画里的画面。 段勋轻声道:“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那么纵容她了,也不会再拒接你电话,这事就这样过去吧,好么?” 就这样过去?段勋亏待许声寒何止是这一件事? 一句“是我不对”到底能够弥补什么? 许声寒和父母断绝关系、背井离乡,孤苦无依的在他乡被囚困在一段无望的婚姻里整整五年。 回过头来只有换得一句“是我不对”? 大概是今晚的气氛太温柔,坐在灯光下等他的段勋太像他当初爱上的那个学长。 许声寒说不出什么重话,最后只是低声道:“算了吧,没有必要。” 段勋猛然站起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打破了勉强维持的平和表象。 “算了吧?”这些天他简直听够了许声寒这句话,“两个人在一起总有矛盾,只是因为一次不和你就要离婚?连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么?” 他的语气有些尖锐,看着许声寒的眼神又冷又沉。 许声寒脸上的表情未变,淡淡的抬眸看向他。 段勋真的非常俊美,年过三十以后身上有一种岁月流过的醇厚气质,比起年轻时的轻狂更加迷人。哪怕是此刻在盛怒之下也难掩俊美。 他说的对,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有矛盾,只要两个人一起积极解决,总会变好的。 可是现在才说不嫌太晚吗? 之前的五年,矛盾一直存在,许声寒试着去解决,却永远也找不到段勋。 他总有无数的事情要忙,而每一件事都比许声寒重要。 段勋态度冷漠,对待许声寒总像是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许声寒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提出离婚,段勋才说有矛盾可以解决? 非要闹到离婚,段勋才肯正眼看他一眼。 或许这一次段勋真的意识到了问题,或许两人真的能变得更好。 可是许声寒没有时间了。 “段勋,我已经没有另外一个五年再陪你耗了。” 段勋怒气一滞,怔怔的看着许声寒。 那双温润清澈的眼眸还在看着他,里面没有怨气不平,只有一片平静。 有那么一瞬间,段勋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失去了那个笑着叫他学长的男生。 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条深深的鸿沟。 而这一条鸿沟,是段勋用了五年的时间亲手划开的。 他抓不到鸿沟对面的许声寒,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许声寒走的太远、太远。 许声寒低低的叹了口气,“我累了,先睡了。” 说完就起身回了客房。 那句话许声寒说来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怨愤责怪段勋的意思。 第15章 可落在不明真相的段勋耳朵里,这句话里面包含的失望心寒实在太沉重。 五年这个数字第一次这样深刻而具体。 段勋凝眉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这里没有许声寒的东西,他住的实在不舒服,洗漱用品还好,客房里有备用的。 可睡衣之类的,就非常麻烦。 他从家里带了睡衣,然后又发现这里没有他尺码的内裤。 许声寒洗完澡站在浴室里,有一点无语。 段勋为人傲慢,就算心细,也不会用在照顾别人身上。 哦,不对,他照顾吴霖霖还是很细心的。 只是不会用在许声寒身上罢了。 明明是段勋强行把他带来的,却连基本的招待都做不好。 许声寒叹了口气,五年来一直如此,他都习惯了。 只能挂着空档就这样出去了。 向半安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询问他怎么样了。 许声寒打了个电话过去,“你也未免太紧张了,我身体还好着呢。” “你那小胳膊小腿,也好意思说好着呢?”向半安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拆台,“那边住的惯吗?要不要我把你接回来?” 许声寒笑了笑,“你好像是护崽的老母鸡。” 向半安:“……” 许声寒说完越想越觉得贴切,忍不住笑得止不住。 这炸毛模样可不就是老母鸡吗? 门外的段勋正要敲门,听见了门内隐隐约约的笑声,手上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敲了下去。 许声寒笑声陡然一止,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开门。 段勋手上拿着一叠衣服,“换洗的衣服。” 许声寒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迟疑了片刻才接过来,低声道:“谢谢。” “你……” 他说完这一个字就停住了,直到许声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才接着道:“你明天回去吧。” 许声寒像是早有预料,点了点头。 说实话,段勋能忍到现在都已经很让他震惊了。 【作者有话说】:小可爱们别怕呀~本书肯定能he的,放心大胆的看! 醋醋写的文不虐哒! 第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许声寒起床的时候段勋已经离开了。 段勋这几天为了离婚的事反复找过许声寒很多次,估计是耽误了不少工作,不过这都不是许声寒该担心的事了。 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也不用收拾什么。 只是把换下来的衣服装好就行。 向半安昨晚就得知了他今天要回来,许声寒刚收拾好,房门就被敲响了。 向半安先是探头看了一眼房内,满脸防备的问道:“段勋呢?” “上班去了吧,”许声寒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是上市公司的总裁,挺忙的。” 向半安英挺的眉毛皱的死紧,“他家这装修,跟样板房似的。” 他知道段勋有洁癖,只在门口徘徊没向里面走。 许声寒也没打算久留,拿着东西走向门口,一边道:“他家里一直是这样。” 这家里离开了许声寒之后,越来越没有人气了。 段勋估计也不会怎么回来住,大概只会请保姆过来清洁打扫。 但他本人又不喜欢外人进出私人空间。 因为他这种习惯,之前家里的所有清洁(n)都是由许声寒一个人承担的。 现在离婚了,就算段勋再怎么不喜欢,也只能去找保姆了吧。 反正,与许声寒无关了。 向半安临走之前还忍不住吐槽道:“这里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吗?” “……没有。”许声寒顿了好一会,“他洁癖挺严重的。” 段勋就是这样,喜欢所有东西都干净整洁,摆件越少越好,因为他总觉得摆件会积灰尘。 很脏。 许声寒有的时候会觉得对于段勋而言,他也是一个大型的摆件。 放在家里一直积灰,太脏了。 所以段勋才会那么厌烦吧。 “不聊他了,”许声寒隐隐的叹了口气,“早餐都快没有胃口吃了。” 向半安立刻换了话题。 两人一起去了附近一家早点做的很有特色的店,一顿早点,慢悠悠的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突然从日复一日的压抑等待中脱离出来,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清晨的阳光里享受一顿早餐。 许声寒挺喜欢的,半点也不觉得浪费时间。 如果为了旅行而去匆忙的观看景色,反而失去了旅行本来的意义。 向半安是能耐得下性子陪他的,只是有句话憋了一个早餐,等许声寒放筷,他终于憋不住了,“他同意和你办离婚手续了吗?” 段勋都肯放许声寒出来了,一个离婚手续又何必再拖? 他咨询了律师,如果另一方不同意,法院方面是主张调解劝和的,到时候拖拖拉拉能折腾半年,说不定到最后还离不成。 再怎么说不聊,段勋毕竟是和许声寒在一起五年的人,怎么也避不开他。 许声寒皱了皱眉,“他之前答应了。” 段勋之前答应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改口了,昨天还问他能不能不离婚。 许声寒一想到这就心烦不已,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温声说:“他会答应的,他应该比我更想离婚的。” 第16章 向半安脸色有点黑,沉声道:“那就好。” 虽然离婚是他希望的结果,但一想到段勋敢这么嫌弃许声寒,向半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许声寒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以段勋的伴侣身份死去。 连死后都要被“段勋”这两个字纠缠,也未免太不幸了。 第十二章 dl大楼16层的总裁办公室,段勋坐在办公桌后骨节分明的指间捏着一支黑色的钢笔,他正要在文件上签字,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段勋笔尖一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银行发来的消费通知,地点在国内著名的临海城市。 他和许声寒的银行卡都是绑定的,有大笔消费的时候短信会同步通知到两人手机上。 段勋皱着眉看了片刻,指尖几次要点在屏幕上,最终还是放下了。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了敲,一个女生从门后探出个头,笑容灿烂道:“哥!” 段勋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温和的道:“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想早点见你嘛。”吴霖霖吐了吐舌头。 她长了一张娃娃脸,虽然年近三十了,做起这些动作来还是非常娇俏可爱,没有半点违和。 段勋轻笑了一声,“不赖床了?”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有磁性,这样带着笑意调侃的时候那声音更加撩人。 吴霖霖脸上微微一红,这样冷淡俊美的男人,一旦温柔浅笑起来,任谁也拒绝不了。 更何况这样的温柔,还是只对她一个人的特殊优待。 她怎么可能放手把段勋让给别人? 那个半路插进来的许声寒……凭什么?! 吴霖霖眨了眨眼睛,“哥,你最近心情不好么?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 段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他唇瓣微动,正要开口又忽地停住了。 “嗯?怎么了?”吴霖霖奇怪的歪了歪头,“哥?” “……没什么,工作上的一点麻烦事。” 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段勋在吴霖霖面前一直是直言不讳的,很少会隐瞒什么事。 刚才他本想告诉吴霖霖离婚的事,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来许声寒冷声说的“你问过她想做你的妹妹吗?” 看着吴霖霖的脸,段勋下意识的找了个借口随意敷衍了过去。 吴霖霖也没有怀疑,点了点头认同道:“哥最近确实挺忙的,要注意休息呀。” 段勋:“嗯。” 他最近忙确实有工作上的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许声寒,段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问吴霖霖道:“想做什么工作?” 吴霖霖之前一直没有工作,前几天突然说想来段勋的公司上班,段勋没什么意见。 本来他就不赞成吴霖霖不找工作这件事。 虽然吴霖霖手里有5%dl的股份,每年光分红就够她生活了。 但总归还是得有一份正经的工作。 吴霖霖面露迟疑,犹豫道:“这件事许声寒同意了吗?我怕他找你麻烦。” 说完还委屈的瘪了瘪嘴,“他一直不喜欢我。” “没事,”段勋隐隐的皱了下眉,“他最近出去旅游了。” “旅游?”吴霖霖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叫你一起去吗……?” 问完她就觉得多此一问,许声寒怎么可能没叫段勋,一定是段勋忙拒绝了他。 可还是有点不对劲,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每次段勋一拒绝,许声寒也就没有兴趣出门旅游了,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这次怎么会突然自己出门旅游了? 段勋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最近忙。” “许声寒不会是因为你和我一起去旅游,然后生气了吧?” 段勋怔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许声寒高烧住院……正是在他和吴霖霖一起旅游的时候吧? 段勋越想脸色越差。 一旁的吴霖霖看得满心怪异,试探性的轻声叫了他一声,“哥?” 段勋堪堪回神,“你先跟着小陈锻炼一段时间,适应了再换正式的岗位。” 他心思明显不在吴霖霖身上,只是匆匆的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吴霖霖没叫住他,脸色登时有些难看。 许声寒不知道两人的这一番交谈,他正在和向半安一起吃海鲜。 这家的三文鱼非常的新鲜,入口软滑鲜香,许声寒赞不绝口。 向半安不爱吃这些刺身,正在吃一盘盐烤大虾,嘴里还忍不住唠叨:“少吃一点,生冷的东西对胃不好。” 许声寒笑了笑,筷子倒是不停。 他今天心情很好,不仅仅是因为出来旅游。 还因为律师给他提了一个建议。 这些股份是在他们结婚之前购买的,属于婚前财产,许声寒可以自由处理,任何人无权干预。 但这36%的股份又是在不是小数目,一旦变卖dl极有可能改名,段勋彻底沦为白打工的。 许声寒之前想,离婚之后这些股份按市场价的一半卖给段勋。 毕竟许声寒持有的这些股份按市价足足是42个亿。 段勋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空闲资金。 律师听说之后给他提了个建议,简单来说就是用这36%的股份,逼段勋同意离婚。 第17章 提前把要出售股权的消息通知段勋,只要段勋同意签署离婚协议,价格可以按照市场价的一半来算。 许声寒到底是性格温柔,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一开始也担心段勋凑不齐钱,可以慢慢付,不必一时交齐。 这主意多少有些过分,威胁和算计的意味太浓。 许声寒有点不忍心。 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动用,如果能用其他的办法解决是最好的。 不过离婚的事也算有保障了,许声寒心里压着的石头放下了不少,心情自然就好了。 他和向半安碰了一下杯,两人脸上都是轻松的笑意。 许声寒放在身侧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看见屏幕上“段勋”两个字皱了一下眉,“喂?” “许声寒,”段勋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喘,像是在匆匆赶路,“对不起。” 他突如其来的两句话,弄得许声寒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生病的时候我应该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认真,许声寒能听出他话里的愧疚。 但是……现才来说对不起,真的已经迟了。 他下定决心离婚的时候,段勋没想起这一句对不起,只是反复的说他因为一点小事胡闹。 段勋想不到许声寒躺在床上一遍遍打不通电话的时候,到底有多心冷绝望。 也想象不到,他差点死在医院里丈夫却在陪别人旅游的时候,许声寒是什么感受。 这一句对不起,许声寒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段勋轻声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声寒。” 许声寒:“……”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的话,”许声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声道,“那就同意离婚吧,开庭的时间太久,我不想等了。” 电话那头陡然一静,好半晌,他才听见段勋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许声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段勋站在空旷的机场大厅,手里的机票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团。 他原本正打算去找许声寒,满心愧疚的打电话道歉,却只换来了一句“离婚”。 第十三章 两人说了没有两句又争执了起来。 段勋沉声道:“你现在后悔了是吗?就因为向半安?” 许声寒皱紧了眉头,冷声道:“这件事和向半安无关。” “无关?”段勋的声音没有拔高,却带着明显的怒火,“你敢说你不是和他在一起?” 许声寒:“你……咳咳!” 他刚说出一个字,突然弯腰咳嗽起来,细白的手指无意识的抓住胸口的衣物,因为痛苦紧紧的蜷缩着。 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手机滑落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 向半安脸色骤然大变,连忙站起身走到许声寒身旁,“小寒?” 许声寒的手捂着嘴唇,闷重的一声一声咳嗽,单薄的身体都像是要被这样剧烈的咳嗽折断。 他咳的太严重连话都说不出,向半安脸色发白,六神无主的轻拍许声寒的后背,“怎么样?小寒?” 许声寒咳嗽渐渐缓了下来,轻轻的挥了挥手,虚弱道:“我没事。” 他说完好一会不见向半安回答,许声寒疑惑的回头就看见向半安怔怔的看着他的手指。 见到他回头,向半安慌忙的站起身,“对了,我去给你拿药!你看我都忘了。” 一句话说完,人已经走出了包厢。 许声寒垂眸看向手掌。 白皙的指缝间一片殷红,鲜血溢出指缝沾染上了手背。 许声寒低低的叹了口气,拿着桌上的餐巾纸擦拭掌心,指纹间的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掌心都搓红了那刺眼的红色还在。 他看着掌心发了一会呆才扔掉餐巾纸,站起身去洗手间。 许声寒洗完手回来才看见掉在地上的手机,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才走过去捡起手机。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 或许是手机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又或许是段勋挂断的。 许声寒回想了一下他和向半安之前的对话,确定没说什么和“病”有关的话,这才放下心。 这件事一旦被段勋知道,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他从来都没打算告诉段勋。 向半安回来的时候,许声寒已经整理好了,脸上是仿若什么也没发生的笑容。 “药。”向半安把白色的药瓶放在桌面上。 许声寒没动。 这不是他最近吃的药,他吃的是一种止痛药,抑制病情的作用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向半安拿来的这一瓶,却是专门针对肺癌的特效药物。 “吃一点吧,小寒。”向半安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祈求。 许声寒指尖下意识的颤了一下,拿起药瓶倒出两片吃了下去。 “老向,”许声寒的指腹轻轻的摩擦着药瓶,“我想吃鱼羹。” 说完冲着向半安笑了一下。 向半安眼圈红了,偏开头笑骂道:“让你吃个药把你委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投毒呢。” “我就是突然想吃了。” 他们两个走遍了整个城市,终于找到了一家南方的餐馆售卖鱼羹。 味道一点都不正宗,但是许声寒吃的很开心。 第18章 一回到酒店,许声寒就说有点困,回房间睡觉了。 房门刚刚关上,许声寒脸上轻松的笑意就消失了,他满脸苍白的捂着腹部缓缓的坐在地上。 特效药,药效强往往代表着对身体的负担也大。 一个多小时之前药效就上来了,许声寒就隐隐的感觉腹痛,还有种恶心的感觉。 他怕向半安担心,一直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 许声寒额角全是冷汗,艰难的站起身躺在床上。 生病本就痛苦,为什么还要吃这些要人命的药? 止痛药明明就够了。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笑了笑,真是从小到大都这么任性。 也就向半安肯这样惯着他,换了他父母估计早就押着他去医院了。 向半安连让他吃药都要哄着。 许声寒不吃药,向半安心疼,许声寒吃了,向半安也心疼。 总归是从一个痛苦里跳进另一个痛苦了。 许声寒痛的忍不住一直吸气,为了转移注意力胡思乱想。 他咳血似乎是有些太频繁了。 也难怪向半安担心。 许声寒的身体他自己清楚,病情恶化的似乎是有点快了。 医生一开始说他不接受治疗只有半年左右的生命。 现在的情况,还能……坚持半年吗? 许声寒眉头皱紧,坐起身拿起手机联系他的理财师,麻烦对方把他要出售股份的消息放出去。 理财师非常震惊,“dl的股份吗?dl最近正在上升期,现在出售股份是非常不明智……” “我知道,”许声寒直接打断道,“卖了吧。” 他说完这两句话缓了一会,又换了个姿势试图压下那股疼痛,“如果是段勋要买,让他联系我的律师。” 理财师并不知道他和段勋结婚了,只知道两人的关系非常亲近,听见这句嘱托立刻明白过来,许声寒是想低价把自己的股份转给段勋。 他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许先生,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您这么多年,里外里已经帮了段总太多了,说句难听的,您又不欠他的!36%的股份不是小数目,您三思啊。” 许声寒:“……谁说我不欠的?” 理财师:“啊?” 许声寒:“这次就彻底两清了。”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勉强睡着。 许声寒睡得安稳,dl公司却一片震荡。 公司最大的股东公开表示要出售股份,这是什么样的大地震? 短短一个下午,dl的股份跌破历史最低价,市值不知道蒸发了多少个亿。 段勋忙的焦头烂额,打许声寒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今天上午两人正争执着,许声寒突然咳嗽起来,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段勋正在气头上也没有打过去。 反正许声寒身边有向半安陪着,接了他的电话估计又是一句“离婚”。 他打许声寒的电话打不通,只好打给许声寒的理财师。 理财师接的倒是快,只是公事公办的道:“许先生让您联系他的律师。” 段勋心里隐隐的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直接打电话联系了许声寒的律师。 律师像是早就恭候多时,沉稳道:“段先生,许先生确实要出售手下的全部股份,这也是他的个人自由。” “但是许先生顾念两位之间的感情,愿意以市价的一半将这些股份出售给您。” 段勋沉默了半晌,“就算离婚,也不必连股份都卖掉吧。” 他从来没想过许声寒会连股份都不肯留下。 一定要这样和他分的干干净净吗? 律师:“这个我也不清楚,不如您问问许先生?” 段勋:“……” 他如果能联系上许声寒,何必辗转打到律师这里? 律师接着道:“许先生还有一个小条件。” 段勋的脸色陡然一沉。 除了离婚,许声寒还能有什么条件? 律师淡声道:“许先生希望您能答应离婚。” 段勋冷嘲道:“他为了跟我离婚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律师到底是个局外人,对这两人的事不好多说,只是心想:连朝夕相处的爱人得了绝症都不知道,也难怪人家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跟你离婚。 这人也真是奇怪,明明毫不在意,又何必强行挽留呢? 第十四章 许声寒没有关注段勋的情况,他人在外地,那些想收购dl的人也联系不上他。 搅起了一阵风波的“罪魁祸首”正舒服的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向半安拎着一瓶防晒慢悠悠的走过来,“涂上点,你那细皮嫩肉的小心晒伤了。” 许声寒乖乖的接过瓶子在身上涂抹起来,“咱们明天回去吧。” 他的律师刚刚联系他说段勋同意离婚了。 许声寒接到电话就松了口气。 明天会是个离婚的好日子。 向半安笑了笑,“好啊,正好海鲜也吃腻了。” 他并不询问许声寒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只是默默的支持许声寒的决定。 最近许声寒听他的话再吃靶向治疗的药,向半安有时候夜里能隐隐约约听见他呕吐的声音。 向半安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弟弟要吃这种苦? 第19章 明明是治病的药,怎么反倒让人瘦的更厉害了?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许声寒好受一点,只能对许声寒好一点、再好一点。 许声寒本来就怕向半安知道了他吃药后反应很剧烈,一直在向半安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却不知道早就已经被向半安发现了。 他们第二天一早买了机票回国,吃早餐的时候许声寒咳嗽了几声。 向半安眉心皱了起来。 许声寒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他说完没事,上了飞机就向空姐要了毯子补眠。 苍白的脸半埋进毯子里,只露出温润精致的眉眼,没过一会就睡熟了,脸颊上泛起了一点红晕。 向半安坐在他旁边,越看越觉得他像某种贪睡的小动物。 许声寒几乎是睡了一路,下飞机的时候人还有些迷糊,晕头转向的差点摔倒,向半安扶了一下,他才站稳。 “你发烧了,”向半安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许声寒眨了眨眼睛,“正常现象啊。” 向半安的脸色更加难看,一言不发的带着他直奔了医院。 到他这个阶段发烧非常普遍,许声寒经常会低烧,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今天早晨一醒来身上就有些发冷,原本以为是早餐天气凉,上了飞机反而更冷了,才意识到是发烧了。 许声寒本来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没想到反而更严重了。 他现在吃着靶向药,有很多药都不能吃,去了医院一测温度37.9,医生建议物理降温,又给开了点清热的中药。 向半安一路上都很沉默。 无力又绝望。 他的弟弟生了病,可全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治好他。 许声寒轻声叹了口气,“老向,别担心,会好的。” 向半安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嗓音沙哑道:“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 他身上的烧退了不少,脸颊上多的那一抹红晕也散尽了。 折腾了这么一通,已经错过了一开始和段勋约的时间。 段勋打电话过来询问,“不急了?” 这人一开口就是嘲讽,许声寒身上没什么力气,提不起劲跟他针锋相对,软声道:“下午吧。” 电话那头段勋沉默了一会,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他约了下午两点。 他们一开始约的是早上10点,段勋10点到了之后等了一个小时,不仅人没等来,连一个改时间的电话都没有。 许声寒还以为他会生气,接了段勋的电话又觉得他不像在生气。 他发着烧有点嗜睡,想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下午去办理离婚的时候,段勋已经先到了。 他身形高大,长相又俊朗,在哪里都非常醒目。 大概是最近关于股份的事太忙,段勋看起来明显有些疲惫憔悴。 许声寒一进来他的视线就扫了过来,直直的看着许声寒。 向半安不满的上前半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段勋冷冷的看了向半安一眼,面无表情的偏开了头。 许声寒慢吞吞的走过去,低声道:“离婚协议签好了吗?” 段勋拿出了一份文件,“快点吧,我下午还有事。” 今天来办理离婚的人不多,不用怎么排队就轮到了他们。 工作人员接过材料和证件,看了一眼两人。 他们两个颜值高,两个风格不同的帅哥来办离婚本就让人惋惜。 更别说俩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憔悴。 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彼此毫无感情的模样。 工作人员苦口婆心的劝了半个小时,许声寒烧刚退,像是刚刚被霜打了的小白菜,蔫巴巴的听着。 奇怪的是段勋明明有事要忙,却也没有开口阻止。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听了半个小时。 工作人员:“……” 她说了半天,这俩人根本不为所动,只能给他们办了离婚手续。 收走结婚证的时候,段勋眉心皱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收紧了。 他们拍结婚证的时候,许声寒笑得特别漂亮,段勋的眉目也是难得的温和。 那张证件照看起来非常的美好。 离婚的程序走的很快,离婚证很快发了下来。 段勋站起身准备离开,许声寒出声叫住了他,“结婚的戒指,可以还给我吗?” 这话一出,场面陡然安静,连一旁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看了许声寒一眼。 他们结婚的时候戒指是许声寒亲自挑选的,也是他出钱买的。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很穷,只买得起很便宜的戒指。 许声寒当时想,以后有钱了换更好的。 后来有钱了,却想不起去换了。 许声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段先生留着也没什么用,还给我吧。” 段勋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垂眸看着许声寒,许声寒淡然的抬眸和他对视,平静道:“你丢了吗?” 这戒指他没有见过段勋戴过,大概是因为太便宜,配不上段总的身份地位。 又或者是早就弄丢了。 他走的时候只有这枚戒指没有找到,没能带走。 段勋的脸色沉的可怕,许声寒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阴沉的脸色。 第20章 只是要一个戒指,何必这样生气? “连这个你也要拿走?” 许声寒愣了一下,还没等说话,段勋又道:“丢了。” 他的语气有些冲,胸膛上下起伏着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说完这句话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作者有话说】:昨天不小心睡着了的>︿<,早上一醒立刻就爬起来码字了呜呜呜,对叭起!!!今天双更给大家补偿!!! 第十五章 办理离婚的房间只允许夫妻两人进去,向半安就在大厅等许声寒。 没一会儿,段勋先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目不斜视的笔直从他身边经过。 向半安冷哼了一声。 许声寒:“咱们回去吧。” 他像是有点走神,眉心微微皱着。 向半安:“怎么了?” “没什么。” 他只是有点……不忍心。 段勋衣着整洁却难掩疲惫,恐怕是正在为股份的事奔波。 毕竟二十几个亿不是什么小数目,谁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来。 更何况dl公司的股份大头一直在许声寒手上,段勋的收入要比许声寒低得多。 许声寒虽然不关注dl的具体事务,大致的情况还是了解的。 公司最近正在开拓新的业务方向,段勋几乎是把所有身家都砸了进去。 段勋既要忙着稳住其他股东又要推进新项目,还要筹钱收购股份。 可想而知究竟有多忙。 这种时候,他又让段勋空等了一个多小时。 许声寒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到底是在一起多年,怎么也要顾念几分旧情。 他自己觉得几天之内逼段勋拿出二十几个亿来太强人所难,哪怕对是陌生人也不会这么刁难。 还是给段勋半年期限吧。 顺利离婚之后,一直压在许声寒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搬开了,他对段勋的怨愤不满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他怕向半安听了这个决定不高兴,准备等晚餐之后在偷偷联系理财师。 两人吃过饭就回了家。 刚到楼下许声寒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哎?那个不是段勋的妹妹吗?”向半安冷声道,“她怎么找到这的?” 向半安不知道段勋家里的情况,一直以为吴霖霖是段勋的堂妹,但是这时候见到段勋家里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边吴霖霖已经看见了两人,快步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道:“许声寒,你什么意思?” 许声寒莫名道:“什么?” 他最近根本就不在本市,哪里又惹到这人了? 吴霖霖张了张嘴,又看了向半安一眼,勉强忍下怒气道:“我们单独聊聊。” 许声寒半点不给她面子,面无表情的冷声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你说什么?!”吴霖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许声寒从前顾忌着段勋对她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哪怕她做的再过分,许声寒也只能忍着。 他陡然之间这样冷漠,吴霖霖只觉得他是在故意挑衅自己,加上段勋最近几乎是连她的消息都不回。 都是因为许声寒突然之间要卖股份,才害的段勋连话都不和她说! 吴霖霖越想越气,原本还因为向半安在场顾忌几分,这下子彻底怒了,“许声寒,你到底发什么疯?!连我跟我哥的醋你都要吃?” 许声寒脸色微变,抬眸看了她一眼,唇瓣动了两下,到底是没说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和一个女人撕扯,转头对向半安道:“上楼吧。” 向半安一直在观察许声寒的表情,见他明显动了火气就已经想赶人了。 就算吴霖霖话里明显是在说许声寒做的不对,他也不可能怀疑许声寒,他了解自己的弟弟。 听到许声寒的话,向半安直接道:“这位女士,这个小区是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的,请你赶紧离开。” 吴霖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怼过,气得眼泪一颗接一颗的落下,哽咽道:“许声寒!就算你对我不满,我哥也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你非要这么逼他吗?” 她说着哭的更加委屈,“你不知道他最近有多累吗?” 许声寒脚步一顿,面色冰冷道:“你既然心疼他,这钱不如你帮他出?” 吴霖霖的哭声陡然一止,难以置信的抬眸看他,“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你的股份还不是段哥给的!” “段勋给的?”许声寒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冷笑了一声,“你活在梦里呢?这些股份是我当年出资购买的,跟段勋有什么关系?” 吴霖霖不知道当年段勋创业曾经陷入过危机,是因为许声寒的投资才起死回生。 她以为许声寒的股份是段勋给的聘礼。 不成想这些股份竟然是许声寒自己出资的,在许声寒这里接连的碰钉子,吴霖霖又气又恼,恶狠狠的道:“那你也不用这么急着卖吧?你是活不到明年了吗?!” 这话一出许声寒和向半安齐齐色变。 向半安脸色沉得像是要吃人,“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 他上前两步也不管吴霖霖是个女生,直接拎起人向外走。 吴霖霖尖声叫道:“你干什么!非礼啊!你放开我!” 第21章 向半安人高马大,拎着她就像拎着个鸡仔,他们这边的声音早就惊动了保安,眼见都开始动手了,几个保安连忙跑了过来试图劝架。 向半安直接把人扔给了保安,黑着脸道:“你们是怎么看着的?什么人都能往小区里闯?!” 许声寒捂着嘴唇闷闷的咳嗽,向半安顿时顾不上吴霖霖,快步走回去紧张道:“深呼吸,深呼吸,别和她生气。” 吴霖霖衣着光鲜,人又漂亮,不像是来闹事的地痞流氓,他们又不是每个住户都认识,一时之间也不敢赶人。 “谁没有父母教?许声寒这种白眼狼才叫有教养?!我哥对你到底哪里不好?” 吴霖霖一边说一边哭得梨花带雨,十足的委屈模样,从头到尾半句不提自己在许声寒和段勋之间做了什么,好一副心疼哥哥的好妹妹模样。 许声寒咳了几声,刚刚缓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她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这里没人想看你拙劣的演技,这股份我非卖不可,段勋可以不买,我从来没有逼他。” 他说完转身就要和向半安一起离开,走出几步之后又突然顿住,转头道:“我和段勋已经离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吴霖霖彻底愣住了。 第十六章 两人回到家后,许声寒还在时不时的咳嗽,越咳脸色越白。 向半安在旁边看得心慌,半蹲在许声寒面前放轻了声音问道:“怎么样?要不然还是去医院吧?好不好?” 许声寒抿紧了嘴唇硬是把咳嗽闷在嗓子里,“没事,一会就好了。” 气大伤身,他现在这个情况最不宜的就是生气,可生气又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 光是看见吴霖霖那张脸,许声寒心底的火气就越烧越旺。 整整六年,从他认识段勋就一直活在吴霖霖的阴影下。 所有一切属于他的东西,都被吴霖霖理所当然的侵占。 他的爱人、他的婚姻,都因为吴霖霖毁的一塌糊涂。 这个女人看起来甜美可爱,行事却是十足的恶毒,明里暗里整过许声寒好几次。 甚至有一次故意把许声寒推进了湖里,她明知道许声寒不会游泳,站在岸边笑得得意又畅快。 她是真的想淹死许声寒。 吴霖霖和段勋就像是长在许声寒的人生上的两个烂疮,生生折磨了许声寒六年。 泥人也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许声寒看着温润,骨子里却有一股子倔强。 他对段勋还能顾念旧情,对吴霖霖只有纯粹的厌恶。 到了今天,吴霖霖还敢来他面前猖狂,真以为许声寒不敢把她怎么样是吗?! 许声寒越想越压不住火气,咳得止不住,向半安不住的轻轻拍他的后背,低声劝道:“喝点水。” 许声寒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寒刀,“给段勋打电话。” 向半安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找他干什么?” 这不是上赶着找气受? 许声寒那股子劲又上来了,推开向半安的手拿过了一旁的手机拨通了段勋的电话。 向半安不敢真的拦他,怕伤到许声寒,在一旁无奈的低叹:“小寒。” 手机响了好一会,几乎快要自动挂断段勋才接起来,男人声线低沉,轻声道:“喂。” 许声寒的脾气上来反倒把咳嗽压下去了,冷硬道:“段勋,你妹妹你想怎么纵容都行,但是我没义务照顾你妹妹,你要是教不好她,就别让她出来给别人添麻烦。” 段勋沉默了一会,“霖霖去找你了?” “段勋,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对你的家人、朋友,没有任何义务。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看见和你有关的任何一个人。” 许声寒胸口有点发闷,大概是刚刚动了气的缘故,有些气短,说完这一段话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抬手按住了隐隐发疼的胸口。 电话另一头的段勋听着不对,许声寒似乎有些虚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了?” “段先生管好自己的妹妹就好。”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用不着你管。 段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什么都没干,莫名的接了这么一通电话挨了一通损。 许声寒这句句带刺的态度,就差指着段勋的鼻子骂他管教无方了。 他也知道吴霖霖脾气骄横,能把许声寒这样性子好的人气到专门打电话过来骂他,可见吴霖霖一定是干了什么“好事”。 段勋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身旁插进来一个微弱的男音:“段总,里面还在等您开会呢。” 许声寒一怔,这才突然想起来办离婚的时候段勋提过他下午有事。 听起来,恐怕是暂停了会议,出来接了他的电话。 段勋随口答应了一声,又对许声寒道:“回头联系你。” 许声寒有些走神,没听到他说的话,向半安叫了他一声他才回神,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电话还没有挂断。 “不用联系,”许声寒垂下眼眸,“我挂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抿着嘴唇坐在沙发上,拧着眉像是有什么琢磨不透的事。 向半安忍不住打断他,“小寒,你该不会又心软了吧?他就擅长用这些手段骗人!” 许声寒倒不是心软了,他虽然性子温软,但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决定了就不会随意反悔。 第22章 他只是有些……心绪复杂。 段勋很少会顾虑别人的感受,尤其是情感需求。 他这样傲慢的人,大抵是觉得需要陪伴、需要安慰的人都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懦者。 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所以他从不会因为个人感情问题,耽误工作。 暂停会议出来接非商业电话? 放在段勋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哪怕听到许声寒只是来骂他的,段勋也没有挂电话,还完整的听完了。 甚至还等许声寒先挂断电话。 放着一整个会议室的人等着。 这份特殊许声寒在和段勋结婚之前,曾暗戳戳的期待过。 再明事理的人,也希望自己能在爱人那里成为一个例外。 可许声寒从来就不是那个例外,吴霖霖才是。 他期待了整整五年的事,反倒在离婚之后实现了。 许声寒笑了笑,带着一点嘲讽,轻声道:“我就是觉得挺好笑的。” 段勋最近不止一次的为许声寒破例,许声寒近半个月受到他的关注,比之前五年加起来都多。 他没有觉得感动,只觉得21个亿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毕竟许声寒现在不是段勋的伴侣,而是段勋合同上的“甲方”。 自然要受到优待。 接许声寒的电话对于他来说,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应酬呢? 向半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许声寒的表情半点不像是觉得好笑,露出来的笑容太苦涩,看得他心疼,“段勋已经是过去了,别再想了。” 许声寒乖乖的点了点头。 这一通电话打完,原本的一肚子火气是消了,可许声寒还是情绪不高,一整个晚上都有些走神。 第十七章 一场会议拉扯了近三个小时,段勋的面色越来越沉。 几位股东都不支持他继续发展新项目,段勋本人持有的股份数量太少,远远达不到控股的程度。 到最后也没能定下一个决定。 段勋按了按额角,顺风顺水太久了,他已经快忘了这种步履维艰的感觉。 秘书道:“段总,李总说今晚有事,饭局改天再约。” 段勋眉心皱了皱,把手上的文件递给秘书,“知道了。” 他正要向外走,严立辉快步走到他身旁,低声抱怨道:“董事会这群人真是够缠人的,许声寒怎么突然要卖股份?要是他在,怎么也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段勋的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严立辉有些纳罕,“你们关系这么好,他也没有告诉你吗?” 他不知道许声寒和段勋早就结了婚,一直以为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严立辉身为dl的创始人之一旁观了五年来许声寒对段勋的无条件支持,因此更觉得许声寒卖股份的举动太古怪。 要么是段勋和许声寒闹掰了,要么就是许声寒遇到了什么事急需用钱。 以许声寒低调的性格,第二种几乎不可能。 一夜之间欠下四十几个亿的外债?没点本事真的做不到。 那就只能是段勋和许声寒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段勋本就心烦,被他一问不耐直接挂在了脸上,冷冷道:“你什么开始兼职做记者了?” 严立辉跟他认识有十来年了,半点不怕他的臭脸色,执着的要当个和事佬,“小许年纪虽然小,但人是真的讲义气,当初你创业遇见困难,小许为了给你投资都跟家里断绝关系了,有什么事……” “你说什么?”段勋脚步陡然顿住,猛地转头看着他。 严立辉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怎、怎么,他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听说到现在还没和好。” 段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严立辉眼睛瞪得极大,“段勋你这可就太没良心了,人家为了帮你搞得家庭不和,你竟然不知道?” 段勋闭了闭眼睛,“你让我安静一会。” 严立辉满脸无语的挥了挥手,“我走了。” 临走之前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小许性子软,又不爱说话,你别老是欺负他,这孤身一人跟你来异乡漂泊,身边唯一熟悉的人就是你了。” 段勋怔怔的在原地站了许久。 异乡漂泊,这四个字背后代表的东西远没有那么轻巧。 许声寒走在茫茫人海中,听着满耳陌生的乡音,看着满目陌生的景色,该会有多么孤独? 可他连最后的退路——家,都亲手断了。 许声寒面对这陌生的一切的时候,段勋在做什么? 忙工作忙得几乎忘记许声寒这个人的存在。 这五年来,许声寒从来没有提过一句不习惯、没有跟他抱怨过一个字。 段勋理所当然的忽略了,这里和许声寒生长的地方究竟有多大的差别。 初来乍到有没有水土不服,异乡的饭菜可还吃得惯。 这些最基本的问题,直到离婚,段勋都没有问过一句。 秘书上前小声提醒,“段总,接下来的安排?” 段勋抬手按了按额角,沉声道:“走吧。” 难怪许声寒那么温柔的人会决绝的要求离婚,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那几通没有接通的电话。 电话只是加快了他们离婚的进程。 第23章 段勋心口隐隐发闷,放在身侧的手指收紧。 就算他现在明白过来又如何,许声寒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段勋想补偿,可许声寒不想要。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明天早起给大家补字数 第十八章 微凉的海风穿过发间,许声寒站在甲板上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让人的心情都忍不住开阔起来,“天气真好。” 向半安敷衍的嗯了几声,然后道:“你把防晒外套穿上,等会晒伤了。” 许声寒无奈的回头斜了他一眼,“你好像老妈子啊。” 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还是更年期的老妈子。” 唠叨的指数直线飙升。 向半安:“……我听见了噢!” 许声寒低头笑了笑,还是乖乖的把外套穿上了。 天气热,多加一件衣服都觉得难受,可他皮肤薄又白,稍微晒一会就会晒红一大片。 他们现在正在前往这个季节最适合旅游的小岛,乘飞机也就几个小时。 但许声寒上次坐飞机的时候有些不适,向半安坚决不同意乘飞机出行。 气压改变连正常人都会轻微不适,更何况许声寒还时时胸闷气短。 两人干脆租了个游艇,雇了几位服务员陪同。 向半安躺在躺椅上吹着海风,由衷的感叹,“有钱真好啊。” 说完向许声寒举了举杯,“感谢许老板出资,许老板大气!” 许老板脸上带着一副大墨镜,只能看见嘴角弯了起来,“不客气,都是小意思!” 他虽然不缺钱,但这几年几乎没有动用过,一直呆在市里很少出门。 两人玩闹了两句,向半安的神色正经了一点,轻声道:“叔叔阿姨发现你给他们打钱了。” 许声寒喝了一口冷饮,悠悠的叹息,“我爸一定是把我骂了一顿。” “哈哈哈哈,”向半安点了点头,“叔叔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许父生了不小的气,电话里说不要许声寒的臭钱,真要是觉得自己错了,就滚回去道歉,打钱算什么。 其实老人家就是想儿子了。 只是这话,向半安没办法和许声寒说。 说了也只是让许声寒更加难受罢了。 他现在的状况是绝对瞒不过父母的,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家,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一点点死去。 许家父母如何承受得住? 向半安转移话题道:“听说岛上还有温泉。” “嗯?”许声寒眼睛一亮,“居然还有温泉吗?” 他们到的时候是傍晚了,海面上晃动着细碎的光点,云层染上浓重的橘红色,映衬的整个小岛都像是一副瑰丽的画作。 许声寒忍不住站在岸边看了一会,向半安也不催,站在他身旁安静的等着。 夕阳下,许声寒的眉目也显得更外温柔缱绻。 他生的实在是一副好相貌,哪怕是现在身患恶疾,也是个病美人的模样。 向半安看了一会,忍不住掏出手机把人和景一并拍了下来。 许声寒偏头看了他一眼,“拍什么呢?” “没什么,”向半安锁了手机揣进兜里,“有点饿了,咱们走吧?” 许声寒摸了摸肚子,“我也饿了。” 说着饿了,走起来却不着急,一路看着风景悠哉的缓行。 他们下榻的酒店就带有温泉,两人本来打算吃过晚餐后去泡个温泉,许声寒却又发起烧来,一直烧到将近四十度,向半安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几次想带许声寒去医院,幸好十点多的时候烧慢慢退了下去。 许声寒身子弱,这一番折腾下来更加气虚,早早的睡着了。 向半安怕他后半夜又烧起来,在他床边守到了凌晨三点,看他呼吸平稳才放下心回去睡觉。 他走后没多久,床上原本睡得安稳的许声寒突然蜷缩起来,片刻后,许声寒满脸苍白的睁开眼睛,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找到止痛药吃了下去。 许声寒握着药瓶的手指都在隐隐的发抖,这种疼痛剧烈的几乎无法忍耐。 隐隐约约的痛感已经够让人难受了,时不时的还要这样爆发一次。 很快药效生效,许声寒的眉心松了松,又爬回床上卷着被子乖乖睡觉。 这小岛的景色确实不错,两人在岛上玩了一周才准备转战下一个地方。 “走之前再泡一次温泉吧。”向半安说完偏头看了许声寒一眼,“小朋友,走路看路。” 许声寒手里抱着一个大椰子,这是两人刚才在海边捡的,他高兴的不行,抱着不肯撒手,说要喝新鲜椰汁。 岛上卖椰子的不少,许声寒也没提过想喝,捡了个椰子倒是宝贝的不行。 许声寒还在抱着椰子傻笑,随口道:“好的。” 说完又举着椰子跟向半安炫耀,“你看我捡的椰子都特别大!” 向半安笑得纵容又无奈,“是是是,我们小寒最厉害了。”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没有注意到远处树后站着一个身影,一直静静的凝视着他们。 许声寒进酒店的时候,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游客漫步闲聊,没有任何异常。 向半安正在问前台能不能帮忙处理椰子,一回头发现他还站在门口,扬声问道:“怎么了?” 第24章 许声寒皱着眉回头向里面走,“没事,我刚才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 酒店前台的大姐笑道:“小伙子长得这么帅,肯定有小姑娘偷看你啊。” 许声寒笑着把椰子递过去,“姐,你也太会夸人啦。” 向半安向门外眺望了一眼,这岛上游客不少,但也不是很多,看上去都是出来放松的普通人。 于是安慰道:“可能真的是我们小寒太好看了。” 估计是最近太阳晒得,许声寒苍白的肤色黑了一点,瞧着健康了不少,看起来更好看了。 许声寒:“可能是吧。” 他刚才莫名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错觉吧。 第十九章 吃过饭之后,许声寒把抗癌药物吃了,他刚一吃下去就找了个借口先回房间了。 不知是不是体质的问题,他的身体对这些药物的反抗格外激烈,每次吃完之后都会有很大的反应。 吃完大约半个小时左右,许声寒开始感觉恶心,想要干呕。 他抿紧嘴唇想把这种感觉压下去,那种感觉却突然强烈起来,许声寒慌乱的站起身冲进了厕所,吐得撕心裂肺。 这种呕吐无法控制,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身体却还在自发的呕吐。 他太虚弱了,全身都在发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许声寒头脑发胀,甚至连向半安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发现,等他意识恢复清明的就看到向半安苍白的脸。 向半安颤声道:“……小寒,”他手指颤抖的把许声寒汗湿的额发拨开,“能听见我说话吗?” 许声寒迟缓的眨了眨眼睛,向半安立刻试图拉着他起身,“我们去医院。” 他拉了几次,许声寒虚软的站不起来,向半安怕拉伤他,半蹲下来抱起他。 “……向。”许声寒的唇瓣动了动,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向半安立刻停下脚步,凑近他唇边,“你说什么。” “我没事,把我放在床上吧。”他的声音微弱的如同气音,向半安还是勉强听清了。 他抱着许声寒放在床上。 这小岛纯粹是度假功能的,岛上的医院只能治疗一些常见病,对于癌症根本没有什么经验。 更何况许声寒的病例资料都不在,医生不了解情况更没办法医治。 去医院只能求个安慰罢了。 向半安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除了去医院,他拿不出任何其他的办法。 叫他看着许声寒受苦,什么都不做吗? 许声寒休息了一会有了一点力气,哑声道:“嘴里好苦。” 向半安连忙端来水给他漱了漱口,又在他嘴里塞了一颗糖,许声寒弯了弯眼角,含着糖模糊不清的说:“一会儿就好了。” “嗯,我们小寒最乖了。”向半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嘴角颤抖的不成样子。 许声寒看得不忍心,闭了闭眼睛。 向半安的要不是乱拿的,而是从一开始给许声寒检查的那家医院,医生开的副作用最小的一种药。 当时许声寒住院的时候基本的检测都做了,治疗方向都定下了。 这家医院是最了解许声寒病情的,判断许声寒的情况不会有太剧烈的反应。 向半安知道会有副作用,万万没想到竟然会严重至此。 不像是救命药,反倒像是在催命。 “不吃了,我们再也不吃了,好不好?” “嗯。”许声寒微弱的应了一声,疲倦的合上了眼眸,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 许声寒睡了两个小时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窗外已经彻底黑了,暖黄的路灯光芒照进房间,在天花板上映出树木的影子。 许声寒看了一会儿,才撑着身子坐起来。 门外有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向半安的声音,许声寒听清了零星几个字,似乎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 也是,向半安不吭不响的来陪许声寒半个月了,他又不是无业游民,公司一定早就催过了,只是没和许声寒提。 向半安恼怒的大声说了一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声音压了下去。 许声寒是含着糖睡得,一觉起来嘴里有点发干,坐起身先去刷了个牙,端着一杯热水慢慢啜饮。 等了一会儿,向半安打完电话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我醒了。” 向半安一愣,“我把你吵醒了?” 他顺手把灯打开了。 许声寒眯了眯眼睛,“没有,自己醒的,我身上都是汗,还饿。” 他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了点委屈。 向半安立刻就心软了,一个粗枝大叶的汉子放轻了声音,半哄着道:“想吃什么?” “想吃汤面。” “好。”向半安立刻给前台打电话,叫了一份骨汤面。 许声寒:“先去泡温泉吧,等一会让前台把面送到温泉那。” 这家酒店价格高昂,只有许声寒他们两人入住,这些天来温泉一直是他们独享的。 许声寒冲了个澡,舒舒服服的躺进温泉池子里,向半安刚换完泳裤又接了一通电话,正在更衣间跟人吵架。 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许先生,您的面好了。” 许声寒从水池里站起身,水哗啦啦的从他身上落下,服务员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入目一片白皙细腻,立刻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看。 第25章 许声寒还有点困,倦懒的打了个呵欠错过了他的眼神,披上浴巾坐在小餐桌前吃了起来,向半安和人吵得吹胡子瞪眼,向许声寒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出去一下。 许声寒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他,见状点了点头。 他走之后许声寒又去池子里跑了一会,泡的筋骨松软昏昏欲睡,他怕在池子里睡着,撑着疲乏的眼皮爬到池边的小榻上头,睡着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站在小榻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段勋下午就来了,眼睁睁的看着许声寒和向半安吃了晚餐就一起回了房间。 在房间里呆了足足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他们做了什么,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段勋神色阴沉,缓缓的蹲下身,指尖轻轻撩开许声寒浴袍的领口,露出一大片肌肤。 许声寒刚从温泉里出来,全身泡的粉白粉白的,这颜色透着一股子旖旎暧昧的味道,段勋眉梢微动,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 他本就离得很近了,这样一来,连许声寒的呼吸都若有似无打在他的下颌上,微张的淡粉色唇瓣就在他眼皮底下。 段勋的喉结微动,片刻后俯身吻了上去。 许声寒在睡梦中,习惯性的张开了嘴。 他的身体对段勋太熟悉了,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乖巧又顺从。 段勋却眯了眯眼睛,眼中满是寒光,亲吻的动作陡然粗暴,几乎像是要把许声寒生吞活剥。 许声寒以为亲他的人是谁,才会这样的顺从? 答案呼之欲出。 段勋的脸色黑的不行,还没离婚就迫不及待和向半安搅在一起,还口口声声说着和向半安是兄弟。 这样的兄弟吗? 许声寒难受的轻哼了一声,想把人赶出去,却被男人捏着下巴亲的更深。 他本来就睡得不沉,眼睫颤动着睁开,半梦半醒之间看见段勋,迷茫又委屈道:“轻一点,疼……” 段勋一怔,这种反应一瞬间把他拉回了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 那边,许声寒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他睡得迷糊,一时之间分不清情况,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完全是习惯性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醋醋不是偷懒不更新,醋醋是去进修啦!有木有感觉这一章顺了好多! 第二十章 段勋沉着脸站起身,一回头正对上向半安冷利的眼神。 向半安不知看了多久,手里还握着手机,两人的脸色不遑多让,谁也没有说话,冷冷的对峙了半晌,还是段勋先移开视线,迈步走向门口,从向半安身旁经过离开。 向半安下颌线条绷紧,无声的骂了一句脏话,脚尖微动,想追过去把他揍一顿,僵立了片刻,到底没有追过去。 他走到许声寒身旁,看见许声寒浴袍领口微微敞开,线条明晰漂亮的锁骨露着,脸色更加难看,恨不能把那个趁人之危的流氓腿打断。 三条腿全打断! 夜里风凉,温泉边水汽又重,向半安怕许声寒睡着凉,把人从小榻上抱了起来。 许声寒睡得正香,头软软的磕在向半安颈侧,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回房间的路上遇见了酒店的老板娘,老板娘看了看两人,露出会心一笑。 向半安正满心不爽,也无心解释,客套的笑了一下。 清晨天刚蒙蒙亮,许声寒就醒了,窗外清脆的鸟鸣不绝于耳,他伸了个懒腰。 昨天睡得早,今天醒的早也不觉得困,反而倍感精神。 左右也睡不着了,干脆下楼吃个早餐。 早晨天凉,吹得许声寒微微发抖,他没带外套,现在也只能冷着了。 再过一会天气就该暖和起来了。 许声寒捧着热牛奶喝了一口,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条毯子。 毯子上还带着余温,和一股类似硝烟的味道,是段勋身上特有的味道。 许声寒抿紧了嘴唇,倏地抬头看向身后。 段勋面无表情的垂眸和他对视,淡淡道:“起的挺早。” 他说完不急不缓的走到许声寒对面坐下。 许声寒眉头紧皱,“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昨天半梦半醒之间好像见到了段勋,许声寒原本以为是做了个梦,没放在心上。 现在段勋突然出现,许声寒越想越觉得昨天不是做梦,脸色有些难看。 段勋看了他一眼,“昨天。” 许声寒身形单薄的拢在薄薄的毯子里,看着更加孱弱,段勋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你过来干什么?” 他一说是昨天,许声寒就知道不是做梦了。 许声寒脸上似嫌弃又似厌恶的表情太明显,段勋眼神一寒,冷笑了一声,“昨天晚上睡得不错?” 他的房间就在许声寒向半安隔壁,段勋看着向半安抱着许声寒回了房间,许声寒在他怀里说不出的乖巧。 段勋在隔壁,一想到一墙之隔,许声寒和向半安共处一室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心里就一阵烦躁,干脆出来在小偏厅坐了一晚。 许声寒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毫不客气的道:“段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要是闲着没事不如好好管管你妹妹。” 段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许声寒迫不及待的和他离婚后立刻和向半安一起离开,本就是扎在段勋心里的一根刺。 第26章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段勋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经营到今天的地步,耗费了多少心力。 公司的所有事项,许声寒从不参与,分红却从没少过。 不知道多少人惦记许声寒手里的股份,这些都是段勋替他拦下的。 最后许声寒却要他短时间内拿出二十个亿买走股份。 段勋并没有因为这一点生气,他气得是许声寒拿着钱和向半安出去逍遥快活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辛苦打拼了几年竟然是给情敌白打工。 段勋怎么可能毫不介意? 偏偏许声寒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离婚的事。 “离了婚,你就这么高兴?” 许声寒垂下眼眸,“我只是怕段先生忘了。” 他说完抬眸冷冷的瞪了段勋一眼。 两人都已经离婚了,段勋还趁着他睡着吻他,这种行为就叫耍流氓。 他提起这件事,段勋略有些不自在的偏开了视线。 许声寒继续低头吃自己的早餐,全把段勋当空气。 每次但凡提及吴霖霖,段勋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就是光明正大的护着。 反正最后吴霖霖总能安然无恙。 他也知道段勋不会真的把吴霖霖怎么样,但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不满。 时间刚过五点,太阳彻底跃出了海平面,浅黄色的光芒洒满整个海面。 不知是不是早晨冷的缘故,连阳光照在皮肤上都感觉不到暖意。 段勋坐在对面,他没有叫早餐,只是安静的看着许声寒吃。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坐到七点多,向半安脚步匆忙的从楼上走下来,神情慌乱,看到坐在大厅里的许声寒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道:“怎么醒的这么早?” 他说完才看见坐在对面的段勋,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 “昨天睡得早,早晨醒了就睡不着了。”许声寒笑着招呼他,“过来吃点早餐。” 向半安走过来道:“这位先生,能麻烦你让让吗?” 这一桌四个位置,向半安却偏要坐在段勋的位置。 段勋恍若未闻。 许声寒轻声道:“这里是我们先来的,这位先生还是找个别的空座吧。” 段勋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许声寒不闪不避的和他对视。 片刻后,段勋站起身走了。 背影莫名有一种孤独寥落的感觉,好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许声寒皱了一下眉。 第二十一章 两人吃过早餐之后也快到时间了,先去前台退了房。 老板娘为人和善又热情,特别喜欢他们这一对帅哥组合,一直以为他们是小夫妻来度蜜月的。 许声寒生的隽秀漂亮,向半安高大英俊,俩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般配,老板娘嗑cp嗑的飞起,看见他俩就是一脸姨母笑。 今天早上她亲眼看见段勋给许声寒披毯子又赖着不走和许声寒聊天,本来她不想多说的。 可向半安退房的时候,又看见许声寒和段勋一起从楼上下来。 许声寒上楼取行李,他行李其实不多,来了这几天也只是游玩,没买什么东西,段勋不知道他行李少,跟上去原本想帮他拿一下。 老板娘半是玩笑半是提醒的道:“许先生长得这么好看,向先生你可得当心点,看好自己的男朋友,小心别被其他人撬走了。” 段勋的脸色陡然一沉。 他本来就认为不是向半安怂恿挑唆,许声寒根本不会和他离婚。 结果他倒成了撬墙角的小三。 向半安闻言眼神不善的看了段勋一眼,段勋的神色比他更冷,两人的目光里都是十足的火药味。 许声寒拉了向半安一把,“走吧,我累了。” 向半安脾气爆,许声寒怕他真的忍不住动手打人,就催着向半安赶紧走。 “好。”向半安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当先一步向外走。 段勋为了这一趟出行忙的一周加起来只睡了二十几个小时,见了许声寒连话都没说上两句,亲眼看着许声寒和向半安说说笑笑的并肩离开,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许声寒,你就这么喜欢他?” “你没玩了是吧?”向半安彻底火了,猛地转过身阔步走了回来,“段勋,这么纠缠不休的不觉得难看吗?你好歹也是个上市公司的老板,要点脸!” 他满心的火气,这话都已经是压着火气说的了。 从前许声寒那么喜欢他,段勋是怎么对许声寒的?现在开始装深情了?早忙着吃屎去了? “老向!”许声寒拽了向半安没拽住,只能跟着又走回来,对着段勋满脸的不耐烦道:“段勋,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喜欢谁也轮不到你管。” “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许声寒说完也不管段勋的脸色,又说了一句:“请你以后都别再出现了,好吗?” 说完俩人就走了。 段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眼神说不出的阴沉。 一旁的老板娘偶然看见,心里一阵发寒。 那边许声寒和向半安已经到了机场,检完票在候机室等着登机。 许声寒早上起得太早了,临近中午就有点犯困,靠在椅子上假寐,向半安坐在旁边满脸的烦躁拿着笔记本电脑劈里啪啦的打字,手机消息不断。 第27章 许声寒:“工作上的事忙你就回去吧。” 向半安摆了摆手,“没事,你不用操心。” 许声寒现在这个状况,身边又只有向半安一个人,他怎么可能走,留许声寒一个人? 生病本来就难受,身边再没有人照料,更会感觉委屈难过。 “没事,”许声寒笑道,“你先去处理一下,早点回来就好了。” 毕竟是突然扔下工作的,向半安是个做it行业的,他写的程序别人来真不一定能看懂,不交接工作说走就走是行业大忌。 许声寒隐约听见两回他和上司对骂的声音了。 也亏得老板和向半安关系好,不然就不是骂这么简单了。 向半安不为所动道:“都说了你别操心,我们电话沟通就够了。” “你不用担心我,我有人照顾的。” 许声寒说的是聘个保姆,一个不够可以请一个团来。 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向半安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以为许声寒说的是段勋。 昨天段勋亲许声寒他几乎是围观了全程,他不知道许声寒当时是半梦半醒,只看到了许声寒柔顺乖巧、半点没有反抗的意思。 今天一大早又看见许声寒和段勋坐在大厅里,身上还披着段勋的毯子。 段勋这人有洁癖,出门从来不用酒店的东西,都是自己带床上三件套,毯子更是他用惯了的,价格不低,酒店里根本就没有那种样式。 就算许声寒一直没怎么理段勋,向半安也隐隐叹息。 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外人实在是不好过多掺和,万一两人只是闹闹别扭,日后又和好如初了怎么办? 更何况许声寒有多喜欢段勋,向半安是亲眼目睹的。 为了段勋,许声寒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可以离开,和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绝交。 许声寒现在说不喜欢段勋了,换谁都不可能全信。 向半安来了这么久,在许声寒面前很少说段勋的不是,他心直口快又对段勋满心不爽,让他肆意的说,向半安能连着骂上三天。 到底是害怕许声寒还是喜欢段勋,说多了不高兴。 向半安想着,叹了一口气,“那我就回去两天,你自己千万注意,我联系人给你雇几个保镖。” 许声寒忍不住笑出声,道:“我又不是大人物,还用得着雇保镖?” “小祖宗,你现在可值钱的很,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这话,许声寒心里其实并不在意,但是怕向半安担心还是点头答应了。 第二十二章 飞机落地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凉风裹着细雨打在手臂上。 许声寒冷得微微发抖,嘴唇抿了几回还是没忍住掩着嘴唇轻咳了几声。 机场的工作人员要给他拿一把伞,许声寒谢绝了。 反正出了门就上出租车,其实用不着这把伞。 到酒店门口时,细雨还绵绵的下着,阴天最适合睡觉,许声寒回了房间就躺下睡了。 等他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许声寒打着呵欠从床上走进客厅,懒声道:“是谁啊?” “是向先生叫我来的。” 哦,对,向半安说要给他安排一个保镖的。 许声寒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阳光可爱的男生站在门口,看见他明亮的大眼睛弯了弯,“许先生晚上好。” 他的声音干净,不知带着点哪里的方言,尾音绵软,听起来有点奶还有点……甜。 “你……”这形象是在和许声寒想象的保镖相差太远,他迟疑道,“你成年了吗?” “您放心,成年了。”他说完又笑了笑,“没成年怎么会干这一行呀。” 这倒也是。 仔细看看,这个男生长得可爱个子却相当高,比许声寒高出一个头,身形也并不单薄,能看出衣服下的肌肉线条。 “你叫什么?”许声寒一边问,一边让开门口。 “您叫我小高就行。” 短短半个晚上,许声寒就感受到了小高润物细无声的照顾,就连椅子都替他拉开,却半点不让人觉得唐突,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自然的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好多年。 恍惚之间感觉向半安不是给他找了个保镖,是找了个执事。 许声寒有点发烧,小高立刻就察觉到了,拿来了换洗的睡衣让他早点睡,又拿冷毛巾给他降温。 小高声音轻缓的在他耳边低语,说的是一些安慰的话,许声寒一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但是这环境太让人犯困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段勋的飞机比许声寒晚几个小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回房间了。 他走到前台问:“我先生许声寒先到了,他住在哪个房间?” 前台愣了一下,很快回答道:“我们这里没有这位先生。” 段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查的清清楚楚许声寒入住了这家酒店,怎么说没有? 他身上的气势太强,前台垂着头也不敢说话,脸上的表情明显心虚。 段勋也不想为难一个前台,就说:“那给我开一间房。” 前天顿时有些慌乱,“啊,这个……我们这里客满了。” 她这种反应更加古怪,这么大个酒店非年非节的,怎么可能客满? 可一个前台骗他干什么? 第28章 段勋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远拨了一个电话,“查一下许声寒和谁一起来的。” 没过一会电话打了回来,“向半安的机票改签了,现在人在l市,但是……他给许声寒叫了一个牛郎。” “你说什么?!”段勋的脸色陡然阴沉。 那边小心翼翼的道:“是人气很高的一个,好像叫小高,向半安来圈子里问,哪个性格好会讨人欢心,最后找了他。” 向半安家里只是普通家境,接触不到纨绔圈子,他是联系会所的负责人问的。 这个圈子通工就那么大,负责人知道了基本就传遍了。 更何况当红小帅哥被不知名的富豪包走一个月,也算是件新闻。 段勋额角的青筋直跳,脸色隐隐发青,咬牙切齿道:“查,他们在哪个房间!”、 那边连忙答应了一声,火烧眉毛似的挂了电话。 他现在才算明白前台为什么那么紧张,原来是把段勋当成来捉奸的了。 不到三分钟房间号发到了他手机上,段勋冷着脸阔步往楼上走,前台的表情万分纠结,良心备受煎熬,最后一闭眼直接装没看见了。 段勋咚咚的敲门,小高怕吵醒许声寒连忙跑过来压着声音问道:“谁啊?” 他刚一开门就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小高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脸色苍白的斥道:“你要干什么?” 段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小高身在这一行最有眼色,立刻闭上了嘴。 “小高,怎么了?” 这么大的动静,许声寒也被吵醒了,他烧的人还有点晕,再加上卧室只开了一盏小灯,也看不清来的是谁。 “小高?” 一个极其阴戾的声音传来。 许声寒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宽大的手掌已经握在了他脖子上,按着他用力的压进了被褥间。 “许声寒,你就这么饥不可耐吗?!” 段勋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许声寒睁大了眼睛,在暗淡的灯光下看见了段勋阴霾的神情。 段勋压在他身上,浑身的戾气重的像是要活活掐死他,可他脖颈间的手掌握的并不紧,许声寒能感觉到段勋的手掌用力的发抖,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动作。 “你发什么疯?” 到底是被人压着脖颈,许声寒呼吸有些困难,“放开我!” 段勋阴冷道:“我说你为什么要离婚,原来是因为饥渴。” 他说完放开了手,许声寒顿时呛咳了两声,哑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满足你。” 男人声音平静,许声寒却更加害怕,他眼睫乱颤,试图推开身上的男人,“段勋!” 许声寒那点力气实在不够看,段勋捏着许声寒睡衣衣领,用力一撕,“崩崩”几声扣子绷断,四散飞出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音。 一整片白的几乎反光的肌肤暴露在段勋的手下, 男人滚烫的手掌用力的搓揉过细嫩的皮肤,许声寒腰背一绷,轻哼了一声。 段勋冷笑了一声。 “段勋!”许声寒恼火不已,“你犯什么病,滚开!!!” 他这副模样实在难堪,气得单薄的胸膛不住的起伏。 段勋一言不发,手已经从后腰探进了裤子里。 许声寒细白的手指抓着段勋的手腕,用力的指腹通红,却根本撼动不了男人的动作。 “你不是缺男人吗?!” 离婚才不过几天,一个向半安还不够,竟然还招起牛郎来了! 就这么缺男人?! 许声寒刚刚发完烧,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按着欺辱,段勋还嫌不够,反复的言语侮辱。 许声寒气得胸口闷痛,呼吸越来越短促,眼前突然一黑。 怀里的人陡然软倒,段勋心头一紧,“许声寒?” 许声寒毫无反应的躺在他怀里,段勋浑身僵硬的低声道:“许声寒?” 他不敢用力,轻轻的晃了晃许声寒,见许声寒还是没反应彻底慌了,连忙抱起许声寒下楼,下床的险些摔倒,勉强稳了稳心神。 走到客厅才想起来许声寒还光着上身,又折回去找了个毯子裹在他身上。 第二十三章 许声寒为了游玩挑的地方都是环境好的小城镇,小城镇的医疗条件都不怎么发达,附近只有一家中医诊所。 人生地不熟一时找不到更大的医院,段勋不敢耽误太久时间,只能带着人进了诊所。 诊所里只坐着一位老医生,带着一副老花镜捧着一本医书,听见开门声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看他这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段勋差点转身就走。 “带过来。”老大夫看着段勋怀里的许声寒道,“这么远怎么看?” 段勋勉强压着焦躁,抱着人走过去,尽量平静的叙述了病情。 老医生一边听着段勋描述,一边给许声寒号脉,本就布满褶皱的额间皱起了一个大疙瘩,“气急攻心,肝火大动。” 段勋薄唇微抿,低声道:“要怎么治?” “不能治,”老大夫摇了摇头,“虽然他是因为气火大昏过去的,但是病灶不在这。” 说完扶着椅子艰难的站起身道:“我先给你开一副药吃一个月后再来。” 第29章 段勋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是什么病?” 老人家一愣,晃晃悠悠的转身困惑地看着他,“你是他身边人,你不知道?” 这话听着古怪,像是许声寒有什么顽疾缠身,而他不知道一样。 段勋:“到底是什么病?” 他心里焦急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声寒微微一动,像是被他的声音吵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段勋眉头一松,“醒了?” 许声寒刚一醒,也不管自己浑身无力,强撑着从段勋怀里挣扎下来。 段勋不敢硬拦着他,只能任由他从怀里离开,刚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你生了什么病?” “小高呢?”许声寒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自顾自的问道。 小高早跑了,人家是为了赚钱来的,碰上段勋这么个煞星被一脚踢伤,怎么可能还留下。 段勋满心焦急的带他四处寻医,许声寒醒过来第一件事却是问那个牛郎。 他脸色一沉,“我问你是什么病!” 一醒来就问那个牛郎,段勋在许声寒眼里竟然连一个牛郎都比不过。 他又想起那个牛郎年轻可爱的模样,满满的少年感。 绝不是他这种三十多岁的老大叔能比得了的。 许声寒见他不回答也不再问,直接向门外走。 外面是浓稠的化不开的夜色,他一个人又没带钱包手机,要怎么回去? 段勋几步追上许声寒,冷声道:“许声寒,你又要拿自己的身体胡闹是吗?” 许声寒好不容易过两天的清净日子,段勋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打扰。 他一共还剩多少时日,段勋非要搅得他最后的日子都鸡犬不宁不可吗!? 不过是年少妄为,一步踏错,就非要一生都蒙上段勋的阴影,连离婚都甩不掉吗?! 许声寒气得苍白的唇瓣一阵阵颤抖,怒道:“没有你我哪都好!” “段勋,”许声寒一字一句道,“能不能麻烦你滚远点!” 他和向半安旅游这么久以来半点事没有,段勋出现不过短短半小时,许声寒就被气得昏厥。 段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许声寒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开开心心的,一见到段勋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 连一个卖的都能得到许声寒的好脸色,他却不行。 凭什么? 段勋想补偿许声寒,得到的只有许声寒的冷漠拒绝。 现在他明白了,许声寒不想要补偿,只想要他消失。 夫妻这么多年,就连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许声寒愿意花钱雇一个牛郎和他一起旅游,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主动上门的段勋。 夜色昏暗,许声寒被路上的石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段勋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收紧,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阔步走到许声寒身旁。 许声寒折腾这么一趟,刚刚退下去的烧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身形摇摇晃晃的,段勋伸手要扶,被他躲开了。 “不敢劳烦段先生。”许声寒冷漠道。 段勋吸了一口气,硬压了压脾气,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段勋,我就算是死在路上,也与你无关。” 他这话说的又狠又绝,段勋心口一窒,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许声寒浑身不适,只想快点回到酒店,根本没有管段勋如何,努力的在漆黑的夜色里辨别方向。 好在酒店就是他自己定的,周边的标志性建筑也记得,转悠了大半个小时到底是找到了。 段勋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许声寒后面,许声寒权当看不见。 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他发着烧总感觉冷,裹着被子却不见暖和,越睡越冷。 整个人仿佛慢慢的坠入冰冷无间的深海。 许声寒本能的感觉到这样下去不行,竭尽全力的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想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正难受无力之间,一双大手把他从被子里捞了起来,温凉的湿毛巾擦走了他身上的冷汗,有人帮他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睡衣,又给他敷上了冷毛巾。 许声寒意识昏沉之间以为是向半安回来了,放心的睡沉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的烧已经退了,身上一片干净清爽。 手机上好几通向半安的未接电话。 许声寒害怕他担心连忙给他打了过去。 向半安:“你可算是回电话了,我差点就报警了!” “刚刚睡醒,”许声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怎么了给我打电话?” 说到这事向半安也有点尴尬,“小高打电话跟我说,你丈夫找上门了。” 许声寒:“?” 他有点奇怪,“就算找上门了也和他一个保镖没关系啊。” 说起来,这小高去哪了? “&*#@”向半安声音极小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句。 许声寒没听清:“你说什么?” 向半安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是保镖,是个牛郎。” “什么?”许声寒睁大了眼睛,难怪一个保镖办事却那么温柔体贴。 仔细一想,分明是追求女生的态度。 许声寒:“……” 向半安像是也感觉到了他的无语,支支吾吾的解释,“我这不是看你没被男生好好的追求过吗?” 第30章 唯一的一个恋人,根本不知道如何照顾人,全是许声寒处处迁就。 向半安一开始是想让许声寒感受一下和正常恋人在一起的感觉,免得许声寒再对段勋那个渣男恋恋不忘。 有了更好更乖的,谁还能想得起前任? 但许声寒是向来很不喜欢这种把感情明码标价的行为,所以只跟小高说照顾好许声寒的生活起居就行。 许声寒难以置信道:“那保镖呢?” “保镖还在出上一个任务,后天才能到。” 那个小高毕竟也是个成年男人,身上肌肉又不少,也不至于护不住许声寒,“小高已经回来了。” 这人昨天晚上连夜坐飞机回来了,本来是想公费旅游的,结果却这么霉,回来就闹着要医药费和精神损失。 向半安倒是不在意钱,只是怕段勋正在气头上,再把火气撒在许声寒身上,一大早上就打电话来问。 “我没事。”许声寒眉心微皱,小高走了昨天晚上是谁照顾他的? 许声寒去前台问了一下,前台的小姐姐笑容礼貌客气道:“是您的丈夫,段先生。” 她的眼神难免有些八卦,这可是和小三出来旅游被捉奸再床的主人公啊! 而且那位段先生还照顾了许声寒一晚上。 早晨又来找她开了一间房,前台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眉宇之间有点疲惫的男人,看着房卡沉默了好一会,前台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男人才淡淡道:“他不想看见我。” 简直就是一个被渣受深深伤害的苦命舔狗,博得了前台极大的同情。 许声寒有点承受不住她火热的视线,道了谢就去餐厅吃午餐。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说是午餐也和晚餐差不多了。 许声寒有点心烦,吃过饭就出门散心了。 他昨天发着烧,又动了真火,情绪失控说了不少难听话。 以段勋的性格怎么可能不生气?更别说还照顾他一夜。 许声寒发着烧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段勋平时连衣服皱了一点都接受不了,怎么会帮他擦汗换干燥的衣物?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昨天刚刚下过雨,空气格外清新,许声寒走在湿润的田埂上,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片金黄。 一片望不到头向日葵开的灿烂,金黄的花朵在风里轻轻摇晃。 许声寒走近,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也不管上面的水迹弄脏了他的衣服。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许声寒闻到了熟悉的硝烟的味道。 男人沉默的站在他身后。 许声寒站起身,原本想和段勋道个谢,刚刚转身眼前却一阵模糊。 他站立不稳的摇晃了一下,“段勋?” 段勋抬手扶住了许声寒的手臂,却一言不发。 许声寒的意识越来越沉,隐隐约约察觉到古怪,这情况和他昏迷时截然不同。 更像是迷药。 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空气中除了硝烟味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味道。 许声寒攥紧了男人的手臂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看到一双深潭一样的黑眸。 第二十四章 补偿 一片纯白的房间内,正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许声寒单薄的身形完全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间,苍白的肤色几乎和床被融为一体,黑色的发丝微乱的落在脸上,疏淡的眉目看起来格外的脆弱易碎。 他的呼吸太浅,浅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断了。 段勋眉心微皱,下意识的抬手碰了碰许声寒的脸颊,许声寒睫毛颤动,忽然睁开眼睛,眼神里一片茫然。 “醒了?”段勋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淡淡的问道。 许声寒心口闷痛,呼吸起来一片火辣辣的感觉,像是有火在胸肺灼烧,不知道段勋用了什么迷药刺激到了患处,疼的他连呼吸都不能用力。 “段勋……”许声寒说完两个字,歇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是哪?” 他疼得厉害,说一个字都费劲,这一句问完脸色更加苍白。 “饿不饿?”段勋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想吃什么?” 许声寒闭了闭眼睛,气得呼吸控制不住的微微急促,下一刻突然呛咳起来,声音非常微弱。 他的身体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段勋看得莫名心慌,连忙扶起许声寒,给他拍背顺气。 许声寒疼的浑身都在发抖,眼眶通红。 他哪里又招惹段勋了,要被段勋这样报复? 许声寒生着气却无力争辩,憋得心口更疼,那种灼烧感逼得他眼睛里一片湿润,许声寒不肯在段勋面前哭,硬保持着一分理智不让眼泪落下来。 段勋越看心里莫名不安越强烈,忍不住追问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许声寒又细又慢的深深地喘了几口气,道:“……滚!” 这个字裹着腾腾的怒火和厌恶。 段勋脸色陡然一沉。 背对他的青年单薄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哪怕全身无力仍然竭力的挪向离段勋更远的地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对其他人都是满脸笑容,对他却只有厌恶。 他真的就错到这个地步吗? 明明从前,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一看到他就笑容灿烂。 第31章 他确实错了,可就连弥补的机会都不配吗? 段勋单膝压在床上,硬生生的把背对着他的人掰了过来,冷声道:“滚?然后你想让谁来,向半安还是那个牛郎?!” “不、用……你管……!”许声寒说完又开始咳嗽。 他虚弱成这样,咳嗽的浑身震动,段勋抱着他有一瞬间感觉怀里的人要就这样死去。 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泼下,段勋的怒火不知不觉的散了,一言不发的转身去拿水。 许声寒疼的蜷缩在床上,额头上一片冰冷的汗水。 疼痛好像无边无际,段勋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许声寒已经听不清了。 有一瞬间,许声寒以为他就要死了。 下一刻浑身的疼痛都渐渐缓解,许声寒看见段勋苍白的脸色,男人深黑的眼眸里是掩饰不了焦急紧张。 许声寒每次看见他这副表情都觉得无比嘲讽。 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段勋功不可没,他有什么可紧张难过的? 许声寒对于他而言,不一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件吗? 没了这一个,还有其他更好的。 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从前许声寒是段勋身边最乖顺听话的狗,还有情可原。 可是现在许声寒已经“变”了,不是段勋最满意的模样了。 到底还有什么可利用的? 段勋轻声的安抚他,“我叫了医生,马上就到了。” 许声寒倦懒的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微弱,“段先生离我远一点,我就什么都好。” 段勋神色一僵,手掌攥紧成拳。 漫长的寂静蔓延,男人在床边站了很久,到底还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许声寒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过来时,手上挂着一瓶水。 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医生正坐在床边收拾医疗用具,看见许声寒醒了对他笑了笑,又对段勋道:“这位还是要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 肺癌做了ct都有可能误诊,更何况只是这样的普通检查,许声寒不关心这位医生做了什么诊断,反正不会是肺癌。 段勋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起身送医生离开。 许声寒身体好了许多,起码心口没有那么疼了,他为了转移注意力看了几眼吊瓶,看样子应该是葡萄糖。 没过一会段勋从外面进来,淡声道:“起来吃点粥。” 许声寒没有回答。 段勋把粥放在床头柜上,语带警告道:“许声寒。” 许声寒猛地睁开眼睛,“段勋,你到底要干什么?” “照顾你。”段勋脸上的表情淡淡,“这里环境很好,你想旅游可以在这好好游玩、” “我不用你照顾。” 段勋抬眸看着他,声音平静道:“那你要找谁?” “把我手机给我,”他刚刚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我要给向半安打电话。” 段勋的表情一冷,“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你联系他。” “你这是非法拘禁,”许声寒嘴唇抿紧,气得胸口微微颤抖,“放我离开!” “放你离开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段勋的眉目阴沉,“许声寒,你到底在作什么?” 闹着要离婚,就是为了去放浪形骸? 许声寒进来干的事简直反常到了极点,从前花销一直正常的人,突然开始大量的购买奢侈品,租邮轮、买名表,非顶级奢侈宴席不吃,一顿饭常常要花出去几万。 甚至还招上了牛郎。 这一切都是被向半安来了之后才变得,一定是向半安带坏了许声寒。 段勋本来就看不上向半安,现在更加厌烦。 许声寒心软又温柔,怎么会突然对段勋这么绝情? 除了向半安他想不到别人。 许声寒:“半安不是不三不四的人,”说完他又想到了向半安刚刚给他叫了个牛郎,又道,“就算是不三不四的人也轮不到你管!” 许声寒亲近向半安,无理由的护着向半安的模样看得段勋心浮气躁。 “我非要管呢?”段勋冷着脸站起身道,“我之前做错的,现在一一补偿给你,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 “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段勋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压着满心的躁郁道:“你以为你说不接受就能不接受?” 第二十五章 许声寒被段勋那一番话气得不轻,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脸色都有些青白了,坐在床上努力压抑情绪。 段勋眉头紧皱,看见许声寒气成这样有些后悔刚才话说的太重,两人刚吵完架,段勋说不出什么软话,僵硬道:“明知道自己生了病还动这么大的气。” 这话一出,许声寒顿时呼吸一乱,冷冷的抬眸剜了段勋一眼,然后就垂眸再也不肯理段勋一下。 他会气成这样不全是因为段勋?!这人居然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许声寒捂着胸口,感觉他都快成第一个被活活气死的人了。 段勋的脸色也不好看,话一出口他就自知失言,只是许声寒的冷漠拒绝硬生生的堵在他心口,堵得他额角青筋直跳,一说话就控制不住的冷硬讥嘲。 两人之间气氛太僵硬,段勋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没过一会,有人来敲门,轻声道:“许先生,吃饭了。” 第32章 许声寒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像是本就不多的生气又被生生抽走了一部分,安静的闭着眼睛的模样,如同一具断气不久的尸体。 佣人在门外问完,又等了半晌见里面还是没有反应,推开门进来查看情况,“许先生?” 她见到许声寒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急声道:“许先生,许先生?你醒醒!” 许声寒又长又卷的睫毛轻轻扇动,玻璃珠一样的黑眼睛安静的看向她,虚弱又漂亮的模样,像是精致的娃娃。 佣人控制不住的心跳微乱,脸上也有点泛红,半蹲在床边平视许声寒,轻声问道:“许先生,您哪里不舒服吗?该吃饭了。” 许声寒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饿。” 他被送到这里已经有六七个小时了,虽然一直昏迷,但也该饿了,佣人想劝又看他说一句话都疲惫的样子,不忍心劳累他,答应了一声,静悄悄的出去了。 心里还在想难怪段先生绑也要把人绑来,实在是个美人,生着病更有一种惹人怜惜的柔弱。 她一出来就碰见了等在外面的段勋。 段勋拧着眉道:“他不肯吃?” 佣人怕两人又吵起来,连忙道:“段先生还是送许先生去医院看看吧,许先生的脸色实在不好,生着病估计也没什么胃口,我刚刚进去问,许先生说不饿。” 段勋没回答,像是在沉思。 他刚刚费劲力气把人绑来这里,现在向半安正疯了一样满世界找人,首要怀疑对象就是段勋。 段勋的电话都要被向半安打爆了,向半安认准了是段勋,偏偏又没有证据,又急又气的放了不少狠话,段勋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敢动手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现在不好带许声寒去医院。 段勋稍作犹豫,直接叫人买来医疗仪器运到这里。 他交代完之后,去厨房端了一碗甜粥进了许声寒的房间。 许声寒背对着门侧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头也不回直接道:“滚。” 段勋动作微顿,很快又恢复自然,走到许声寒身旁道:“吃点东西。” 许声寒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他跟段勋生气伤的是自己的身体,干脆不理他。 “你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能不吃饭。”段勋克制着脾气,低声道,“吃点粥。” 许声寒全当听不见。 段勋又轻声问了两句,还是一样的得不到半点回应,许声寒别说回答,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段勋根本不存在。 唱了半天独角戏,段勋的脸色也沉了下去,额角的青筋直跳,舀了一勺粥含在嘴里,把勺子扔回碗里,捏着许声寒的下颌贴了上去。 许声寒闷哼了一声,抬手抵着段勋的胸口,却根本推不开男人被强行喂了一口粥进来,他气得抬手就打,段勋一手捏着他的下颌,另一只手还端着碗,腾不出手拦他。 反正许声寒打的也不疼,段勋干脆也不拦了,许声寒动作之间砸到了粥碗,还带着温度的热粥泼了段勋一身。 粘腻温热的感觉糊满胸口,本就洁癖的男人脸色瞬间阴沉无比,捏着许声寒下颌的手也放开了。 许声寒一得到自由立刻趴在床边把段勋刚刚喂进来的粥吐了出来。 段勋:“……” 他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显然是在竭力压抑怒气了,好半晌,才满身狼狈的转身离开。 第二十六章 许声寒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神情倦懒的看着远处。 也不知道段勋究竟把他带来了哪里,只能确定是在深山,四处都是高大的树木。 段勋本人似乎很忙,许声寒被困在这里一周只见到了他两三次。 许声寒被绑来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在酒店,包括他的止痛药,身上的疼痛根本无法抑制,癌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寄生虫,寄居在他的身体里日夜不停的蚕食他的生命。 一开始还只是胸肺疼,慢慢的到了后来浑身的骨头也开始发疼。 他彻底的理解了什么叫“钻心蚀骨”,疼的日夜难眠,饭更是吃不下去。 别墅里的佣人劝了许声寒多少次,可许声寒实在吃不下去。 他就像是表面完好,内里已经被驻空的木头,坐在那里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实际上疼痛从来没有停止过。 没有药,许声寒只能硬挨,挨过最疼的时候才能喘一口气。 这种情况下,他连张一张嘴都费劲,更何谈吃饭? 他一直躺在床上,一天却睡不了几个小时,又吃不下饭,脸色越来越差,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而所有人,都无法阻止这种枯萎。 那个年轻的女佣人看不下去,今天早上眼圈通红的劝他出去转转,就算只是在阳台坐坐也好。 许声寒的意识已经不怎么清醒了,朦胧的答应了一句。 佣人就扶着他来了阳台的躺椅晒太阳。 他这几天消瘦的厉害,触手摸去全是骨头,连女佣人都能很轻松的就把他扶起来。 许声寒晒着太阳才稍稍清醒了一点,女佣人在他旁边哭,“许先生,你吃点东西吧,怎么样也不能这么祸害自己的身体啊。” 她看着都一阵阵心惊,再这样下去许声寒真的要没命了! 许声寒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段勋所谓的补偿就把他囚禁起来,自己却连个人影都不见。 第33章 许声寒只能在华丽的牢笼里等着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临幸。 那个傲慢的男人就连补偿都给的高高在上! 这种日子他过了五年,早就已经受够了!怎么也想不到离了婚还要过这种日子?! 每过一天,许声寒心里就更恨段勋一分。 补偿?现在的人都把折磨说的那么好听么? 他本就不多的时日,又被段勋硬生生的夺走一部分。 这些时日,是许声寒用那些吃了难受的要死的抗癌药换来的,凭什么、凭什么又要因为段勋失去?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那个夏天,他一定会绕开那条林荫路,绝不会多看人群中那人一眼。 佣人哭着道:“许先生,你千万别放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许声寒在受折磨,也知道这件事全是段勋的错。 许先生是个人,他有自己的意愿,自己的选择,凭什么要被段勋控制? 佣人一直想找机会报警,可这山里的信号都被屏蔽了,电话打不出去,下山的路又只有一条,且极其难走,只有熟悉道路的司机才能开车进出。 那些司机她根本接触不到。 许声寒微微侧头看了这个心善的小姑娘一眼,略微笑了笑,轻声道:“不用了。” 他是怕拖累了这个小姑娘,小姑娘也看出来了,许声寒病成这样还在考虑别人,她哭得更加止不住,咬着嘴唇压抑哭声。 房门响了一声,段勋从门外风尘仆仆的走进来,进门就问:“许声寒呢?” 门口有人答道:“在阳台。” 蹲在许声寒旁边的女佣人匆匆站起身走到旁边,慌张的擦干脸上的眼泪。 段勋最近几天一直在忙着把那批医疗器械的事。 这种医疗器械因为销量少价格又昂贵,保养费用也不低,通常都没有什么存货,想买得提前订货,段勋光是找齐这些东西就费了相当大的功夫。 期间还要应付向半安和股东会那些人。 三天前好不容易找齐了,运进来又成了问题,山路本就狭窄难走,那些器械又大。 他已经三天没有过来了,一回来就先走到许声寒旁边查看他的情况。 许声寒整个人都陷在躺椅里,九月份的天气并不算凉,他身上却盖着一床厚厚的毯子,他的脸色在阳光下透着一股不详的青白。 段勋心头涌起一股不安,半蹲在许声寒身边,手指微颤的触上许声寒的脸颊,冷玉一样的触感。 段勋抬眸,沉声道:“他这几天怎么样?” 他在许声寒这里吃了太多闭门羹,许声寒到这里一周,除了第一天再也没有和段勋说过一句话。 无论段勋怎么做,他都不肯说一个字。 段勋知道问他不会有回答,这话问的是一直站在旁边的女佣,女佣紧张的攥紧了手指,大着胆子道:“许先生这几天一直吃不好饭,段先生,您还是送许先生走吧。” 段勋深邃的黑眸的看着她,那眼神穿透感太强,像是能看清她心底所有不可言说的隐秘。 女佣脸色越来越白,段勋却移开了视线,不愿再在她身上纠缠。 不过几天的时间,这女佣就喜欢上了许声寒。 她嘴里的话,段勋一句也不信,抱起躺椅上的许声寒走进客厅道:“他这几天情况怎么样?” “许先生这几天一直在卧室躺着,也不怎么吃饭,我们怕许先生身体承受不了,昨天给许先生输了营养液。” 段勋的脸色阴沉如水,看着许声寒冷声道:“闹绝食?” 许声寒阖着眼睛,从头到尾一点反应都没有,彻底把段勋当作空气。 任由段勋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他也理都不理。 他临走之前反复告诫过许声寒,不要拿自己的身体闹脾气,可等他在回来的时候,却看见许声寒虚弱的吓人的模样。 许声寒根本就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甚至为了跟他对着干不惜搞垮自己的身体。 他就那么想离开他?!宁愿以死相逼也不肯留在他身边?! 段勋:“拿粥过来!” 他身上的气压实在低的吓人,立刻就有人小跑着去端了一碗粥过来。 许声寒不爱吃饭,厨房里一直温着粥以防他什么时候想吃了却没有,见缝插针的也能让许声寒吃一点。 段勋接过粥碗,强硬的捏着许声寒的下巴逼他张开嘴,冷冷道:“你还敢闹绝食?” 他把一口粥喂进去,许声寒顿时呛咳起来,他胸肺疼的胃里一阵恶心,粥一进口就想吐。 段勋还记得他之前把自己喂的粥吐出来的事,一看他的动作就明白他又要故技重施,直接堵上了许声寒的嘴,逼他把粥咽下去。 许声寒仰着头,苍白的脖颈上小巧的喉结动了动,一口粥吃完他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都像是要被这咳嗽撕碎。 段勋:“我不会放你离开的,你趁早……” 他话刚说到一半,许声寒猛然咳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液溅在了段勋不染纤尘的白衬衫上。 段勋浑身的血都凉了,无意识的抱紧许声寒踉跄的向外走,走了两步被椅子绊了一下才恍然清醒,厉声道:“来人!快叫医生!” 佣人从来没见过段总如此慌乱的模样,一路小跑着出去喊医生。 第34章 刚刚送达医疗器械和医护人员正在不远处的小楼里安置,听见这边一片慌乱叫喊声立刻就抬着担架过来了。 许声寒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二十七章 病房里,许声寒躺在病床上,他瘦了太多,苍白的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都突起了。 段勋一直站在病房外看着病床上的人,久久地伫立着像是一尊沉默的石像。 肺癌……晚期……? 许声寒现在真的像是重病垂死的病人了,浑身上下连着各自医疗器械,就连呼吸都要靠机器辅助。 从昨天开始,段勋就一直反应不过来,他几乎是脑海一片空白,怎么也无法把“肺癌晚期”这四个字和许声寒联系在一起。 怎么会呢?许声寒身体一直挺好,前些日子离婚的时候还好好的。 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突然想起那次打电话途中许声寒骤然咳嗽起来,剧烈的几乎不能说话。他那个时候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连问都没有问一句,电话挂断后就开会去了。 段勋忽然弯了弯腰,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紧,疼的几乎直不起腰。 医生神色匆匆的走过来,“段先生,以病人现在的情况,应该已经醒了,可是他现在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段勋猛地抬头看向医生,苍白的脸色、深黑的瞳孔吓了医生一跳,比病房里那位更像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的。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脸色可怕,虽然没有明说,庸医两个字已经写在了脸上。 眼看着就要被迁怒,医生连忙道:“是病人现在求生欲太低,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医生刚刚说完,就看见面前高大的男人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是一白,他后面的话就吞了回去。 从许声寒第一次确诊到现在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许声寒的情况怎么也不该严重至此。 更何况期间他还配合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体内的癌细胞情况并不算太糟糕,身体的机能降低的情况却格外严重。 简单来说,就是许声寒不想活了,他在主动放弃生命。 这种情况在癌症病人身上并不少见,很多病人后期都承受不了癌症的折磨。 更何况许声寒还格外怕疼。 向半安连治疗用的抗癌药都舍不得他吃,段勋却把他关起来,连止痛药都没有。 段勋看着病房里躺着的人,哑声道:“怎么才能让他醒过来。” “您可以找病人的亲人朋友,和他说说话,也许可以激发病人的求生欲。” 医生说的非常委婉,许声寒的情况可大可小,有可能什么时候就醒过来了,也有可能长睡不醒。 其实,对于癌症病人来说,睡梦中离去或许事一件好事。 但这位段先生,明显不会允许。 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想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向半安满身风尘阔步走向许声寒的病房,他身后还跟在两个满身肌肉保镖模样的男人。 段勋正站在许声寒的病房门口,向半安脸上的焦急陡然转化成愤怒,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段勋脸上。 段勋站在原地受了这一拳,被砸的踉跄了两步,一旁的医护人员还没反应过来,向半安又抬起一脚踹在了段勋肚子上。 护士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一旁几位男护工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他,“这位先生,请你冷静!” 向半安被两位护工拦着,满脸的怒容指着段勋,气得手都在发抖,“段勋,你还是不是个人,啊?!你知不知道……知不道他怕疼?”向半安只要一想,就心疼的眼眶发红。 段勋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听见这句话全身一僵。 向半安懒得再管他,轻轻地推开了病房门。 许声寒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他瘦的形销骨立,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向半安颤声道:“小寒。” 不过一周的时间,他养的好好的弟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向半安满心的愧疚自责,早知道会这样,一开始他就不该离开,明知道许声寒身边只有他一个,他怎么能丢下许声寒和段勋在一起? 或者更早之前,许声寒不听劝阻要和段勋离开的时候,他就应该把许声寒留下,哪怕许声寒恨他,也好过现在这样。 向半安低声和许声寒说了好多话,只有医疗器械冰冷的声音回应他,向半安也不介意,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容,继续跟许声寒聊天。 段勋静默的站在病房门口。 这家小型的医院,只有一位病人入住,配套的医疗设备却半点不少,医护人员都有些搞不清楚,这位段先生到底是想要里面那位病人死,还是生? 不过,今晚这位唯一的病人终于醒了。 许声寒意识昏沉的睡了好久,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看见向半安通红的眼睛,顿时一惊,道:“你怎么搞成这样?” 他一开口的声音嘶哑的几乎不能听,向半安连忙端来一杯水慢慢喂他。 一边伸手按了呼叫铃,医生和护士一直在等着许声寒醒过来,几乎是刚按完铃人就进来了。 段勋一直在门口坐着,听见声音表情紧张向里面走了两步,脚步又忽然顿住。 医生正在检查许声寒的各项指标。 许声寒刚刚喝了两口水,缓过一口气来,看着向半安低声道:“我做梦梦见你在哭。” 第35章 门外的段勋指尖一颤,手掌缓缓收紧。 向半安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我没事哭什么?” “是吗?”许声寒狐疑的看了向半安通红的眼睛一眼,看起来太像哭了。 “当然了,你看什么?我这眼睛都是熬夜照顾你,熬红的!” 许声寒低低的叹了口气,“不是就好,你哭了,我放心不下。” 向半安眼眶有点湿了,喉结反复上下滚动,才声音自然道:“都是你睡太久了。” 他说完端过来一碗汤,“你最喜欢的汤。” 许声寒身上没力气,向半安摇起病床,喂许声寒喝了一碗汤,许声寒皱了皱鼻子,嫌弃道:“没味儿,像水一样。” 向半安笑了笑,“等你好了,就可以大鱼大肉了。” 两人默契的没有提起段勋,轻松的聊了一会天,许声寒就又有些疲乏了。 向半安轻声道:“等你好一点我们就离开。” 许声寒眼帘垂着,倦懒的道:“我想看看雪。” 向半安心头陡然一痛,许声寒现在这个情况……还能看到今年冬天的雪吗? “好,等到下雪了,我们就去滑雪,你之前不是想去的雪山玩吗?今年冬天我们就去。” 许声寒已经睡着了。 门外的段勋不知道静默的站了多久,放在身侧的手掌用力到根根青筋凸起。 许声寒在他身边没有求生欲,只有向半安来了,才能换来他一句:我放心不下。 他恍惚之间想起两人刚刚相识之时,那个时候,许声寒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 第二十八章 静谧的深山里,两栋精致的别墅实在太过突兀。 向半安一度怀疑这里是段勋是故意为了囚禁许声寒而建造的。 要不是时间对不上,他已经把这顶帽子扣在段勋头上了。 许声寒听的笑了一声,“段勋哪有那么在乎我?” 在他身上费那么大的心思干什么? “那他为什么把你关在这?”向半安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带上了压抑不住的火气。 许声寒轻咳了一声,没有回答。 为什么?总不会是喜欢他吧。 向半安愤愤道:“这里是呆不下去了,等你再好一点我们就走。” “明天就走吧,”许声寒忽然道,“我们明天就离开。” 他的身体情况,真的还会再好一点吗? 许声寒不想留在这里。 向半安张了张嘴,半晌无言,最终还是低声道:“好。” 现在许声寒提什么要求,向半安很少有不答应的。 既然说定了,向半安就回去做准备了。 许声寒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茂密的树林,抬起冰凉的手掌按了按额角。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段勋生病的事,是怕段勋知道后会感到愧疚自责,他愧疚与否许声寒不在乎,只是到时候以段勋的性格一定会非要照顾许声寒不可。 段勋的性格许声寒再了解不过,向半安会宠着他,段勋绝对不会。 只要是为了他的身体好,化疗再痛再难受,他也会硬逼着许声寒去做。 说到底,这个男人太过自我,从不会去考虑许声寒的感受,一切都从利益最大化去选择。 大概是因为许声寒比他小五岁,他一直觉得许声寒小孩子心性,处理不好事情,时常干预许声寒的决定。 段勋如此强势,许声寒性子又软,从前多数时候都是默默顺从,最重要的是许声寒当时喜欢他,哪怕他行事强硬不顾自己的感受,许声寒都觉得是一种另类的魅力。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哪还有什么缺点,都不过是特点罢了。 许声寒和段勋离婚后,仿佛是从一场混沌的大梦中醒来,去掉那一层滤镜再去看段勋,就发现这个男人远不是他眼中的那么完美。 许声寒清醒无比的知道一旦让段勋知道他得了绝症,那个男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试图治好他。 不论许声寒有多痛苦。 他宁可默默的死去,也不想再受那么多的苦。 纵观全世界那么多起肺癌晚期的病例,可有一个治好的? 指望奇迹么? 呵。 没过一会向半安黑着脸回来了,手上还沾着血迹。 许声寒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受伤了?” “我没事,这是段勋的血。” 向半安怒气冲冲的坐在他旁边,“他不肯放你走。” 这早在许声寒的意料之中,“嗯。” 向半安低声骂了两句,“小寒,你别担心,他这是非法监禁,是他想不放就能不放的?!” 他来之前就因为许声寒失踪的事情报了警,警察恐怕已经找上段勋了。 大概段勋也知道这个道理,当天晚上来找了许声寒。 许声寒刚刚接受过治疗,他的反应很大,在厕所吐了很久。 段勋来的时候,许声寒刚刚躺在床上安静下来,他身体微蜷的侧躺在床上,正看着门的方向,看见段勋进来,许声寒就垂下了眼睛。 他身后的两个保镖默默的上前两步。 段勋的脚步停住,站在原地看着许声寒。 许声寒脸色苍白了太多,浅色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整个人身上唯一的血色就是泛红的眼眶。 第36章 段勋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失去许声寒,当这种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剜走了一块,茫然之间只觉得痛。 许声寒不是不知道自己生了病,可他宁可死也不肯告诉他。 你就这么恨我吗? 宁可用这种方式,也要永远的离开我。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和两个高大的保镖,段勋来是有话要说,可真的看见那个人虚弱憔悴的躺在床上,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段勋也算是事事果断,可每次遇到许声寒,弄到最后总是一团糟。 “我们单独……”段勋的嗓音嘶哑,说到一半还绊了一下。 半晌,才哑声说完了那句话:“我们单独说两句话吧。” 两位保镖中的一位立刻开口道:“请你离开,段先生。” 他说完又对许声寒道:“向先生走之前说了,绝对不能让您和他接触。” 这两位保镖已经把段勋当成某种求而不得的心理变态了,时时刻刻提防着不让段勋接近许声寒,似乎是觉得段勋随时会掏出一把刀伤害许声寒。 许声寒轻咳了两声,撑着床慢慢坐直了,轻声道:“好,你们先出去吧。” 两位保镖立刻表示反对,他们的态度太过坚决,最后各退一步,他们站远一点,给两人一点空间,但段勋必须给许声寒保持两米距离。 段勋慢慢的走近许声寒,许声寒平静的看着他,段勋在两米之外停下脚步,低声道:“对不起。” 他这几天憔悴了不少,和许声寒站在一起像是两个病人。 许声寒没有回答。 对不起么?他已经听了太多,可段勋事后根本没有半点悔改,甚至愈演愈烈。 真要觉得抱歉,就应该立刻消失在许声寒眼前,永远也别再出现。 既然做不到,何必说什么对不起? 段勋似乎也没指望能听见许声寒的回答,沉默了片刻后,接着道:“我……” 他什么呢?他并不知道许声寒病的这么严重?不是故意把他关起来的? 所有的解释在许声寒受的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段勋语气艰涩,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最后轻声道:“你们明天离开吧,车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 许声寒眼睫迟缓的眨动了两下,他没想到段勋会这么快回心转意,可能是警方的压力真的很大吧。 许声寒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就是段勋把他抓来的,难道许声寒还要感谢他肯送自己走吗? 他不说话,气氛再度沉默了下去。 半晌,段勋闭了闭眼睛,疲惫的低声道:“再和我说一句话吧,声寒。” 许声寒:“……” 他看着段勋淡淡道:“永别了,段先生。” 段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白,削薄的唇瓣动了几下,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仓皇的转身离开了。 许声寒现在的身体情况,谁也不知道究竟能熬几天。 这一去,真的就是永别。 段勋不想让许声寒走,许声寒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身上的呼吸机才摘掉,现在让许声寒离开,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许声寒去死。 段勋恐怕怎么也无法理解,向半安为什么能从容的答应许声寒,甚至纵容他这种等同于自杀的行为。 许声寒留在这,他可以给许声寒找最好的医生,给许声寒最好的治疗环境。 可是看着许声寒急速恶化的身体情况,他说不出留下许声寒的话。 或许真像许声寒所说的,离开了他,许声寒会更好。 今天上午向半安来找他说许声寒想离开的时候,段勋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向半安气得和他打了一架。 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殴打了段勋一顿,因为从头到尾段勋都没有反抗。 论起打架来,段勋不输向半安。 向半安似乎也意识到了,很快停了手,咬着牙低声道:“别以为你这样就能赎罪了,小寒变成现在这样,你就是罪魁祸首!你这辈子都赎不清!” 向半安走了之后,段勋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脑海中嗡鸣一片,像是有数不尽的声音在细碎的念着什么。 他听不清,也不想听清。 因为每一句都是“许声寒要死了。” 许声寒怎么可能会死? 他还那么年轻,他才刚刚二十七岁,怎么会死呢? 那该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怎么也不该是现在啊…… 许声寒的二十七岁生日还没过。 其实,他不是接受不了许声寒离开他,只要许声寒能在某个角落好好的活着,不在他身边也好。 段勋弯下腰,心口揪痛的几乎直不起身。 ……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一下午,出来后就叫人去安排车,一并申请使用私人飞机。 一贯寡言的男人,在这几件事上格外唠叨,细碎的嘱咐着要申请低空飞行,飞太高许声寒身体会反应不良,连飞机和车上要上放些什么都一一叮嘱了。 秘书不敢反驳,也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一边记应声。 段勋走了之后,秘书才叹了口气。 男人刚刚眼眶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 她从段勋公司成立就一直在,从没见过段勋这副模样。 第37章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段勋竟然和那位神秘的许董事结了婚。 连她这样处理一应大小事务的秘书都不知道,可见段勋瞒的多严。 连结了婚都不肯承认,现在又干什么把人困在这里? 把人弄成这副模样是何苦? 许先生也是个性格倔强的,到这种地步都不肯开口服软。 第二十九章 段勋说到做到,第二天安排的车准时停在了别墅宽敞的院子里。 许声寒身体虚弱,走几步就要喘半天,冷汗能浸湿衣服,干脆由向半安抱着他上了车。 不知道是不是怕许声寒看见他心烦,段勋一直没有出现。 向半安冷声道:“算他聪明。” 他这几天对段勋动了几次手还嫌不够,只要一想到许声寒这几天来困在这里,疼得躺在床上话都说不来,身上连一片止疼药都没有。他就恨不能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段勋身上。 许声寒垂着眼眸,半睡半醒的含糊的应了一声。 他精力不够,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恹恹的,说着话不知什么时候就又睡过去了。 向半安回头就看见许声寒苍白消瘦的模样,眼神里控制不住的流露出哀痛。 许声寒睡了一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是他和向半安原本定下的旅游地点。 这个小镇上时节有一种花正在开放,连绵不绝的非常惊艳。 许声寒来了一点精神,问路过的一个小姑娘,“石蒜现在还开着吗?” 小姑娘:“开着呢,你们来的正好呀,再过两天花期就过了。” 许声寒露出了一点笑意,低声道:“谢谢。”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轻快道:“不客气呀,这位客人你长得可真好看。” 许声寒本来就生的白,现在病着更是白的通透,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 这样白的皮肤映衬下黛色的眉目更加分明,像是精致的瓷器,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漂亮,越看却越觉得惋惜。 他身上的病气太重了,看着就让人忧心。 向半安刚刚打过一通电话,他昨天被医生叫过去谈许声寒的病情,一谈就是一个小时,当时他的心思都在许声寒的病情上,没察觉不对。 两人离开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该不会是段勋故意用这种手段支开他单独对许声寒做了什么吧?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问保镖才知道竟然被他猜中了,许声寒还叫保镖瞒着他! 向半安狠狠的把保镖训了一顿,还是气不过,又不能跟那个玻璃做的人发脾气,直接打电话给段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段勋听了半天,发现不是许声寒有什么问题,他单纯就是打电话来骂自己的,于是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之前是看在许声寒的份上,才让向半安占了便宜,现在许声寒已经走了,段勋哪里还会惯着他。 向半安一身的火气发到一半被硬生生的打断,臭着一张俊脸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小姑娘夸许声寒好看,忍不住笑了一声。 “让我看看怎么个好看法。” 他走过来上下的端详了一番,点头赞同道:“确实好看。” 许声寒一脸无奈,“老向。” “怎么了?”向半安低头凑在许声寒旁边耳语道,“被一个小姑娘夸漂亮不好意思了?” 许声寒:“……” 他长得也不是阴柔那一款,不知道为什么得到的评价总是漂亮、好看之类的词汇。 不像向半安,从小是被夸这帅、俊长大的。 小姑娘看出来他们两个认识,笑容明亮道:“你们刚来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吧,要不要住在我家?” 她黑溜溜的大眼睛在许声寒身上转了一圈,“正好我还可以给你们当导游!” 这小姑娘的心思太明显,向半安彻底笑了出来,“小姑娘,随便把人往家里带也不怕你爸爸妈妈打你?” “怕什么,我家就是开民宿的呀。” 向半安恍然大悟道:“哦——” 敢情这是在拉客啊。 这小姑娘性格还瞒可爱的,左右他们也要找地方住,干脆就去小姑娘家里看看。 离得不远,许声寒就提议走过去吧。 小姑娘在前面领路,向半安和许声寒在后面聊天,聊着聊着向半安突然又笑了。 许声寒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把你当成了女孩,非说要娶你那件事?” 许声寒想了一会,无果,奇怪道:“有这件事吗?” “有啊,你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向半安嫌弃的撇了撇嘴。 许声寒顿时不服,“我看是你记错人了吧,是不是调戏了哪个小姑娘记成是我了?” 向半安才不跟他一般见识,敷衍的应了两声,“是是是。” “你别是是是呀,”许声寒倔劲又上来了,“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录了很多视频吧?看一看就知道了。” 向半安嘶了一声,“这事确实录了,但光碟被你拿走了。” 许声寒一怔。 他离家出走或者说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后来……放哪了来着? 小姑娘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到啦!” 她家里的民宿属实让人惊艳,外面装修非常干净整洁,小院子里还挂着一个秋千。 第38章 里面的人听见声音出来热情的招呼几人进去。 视频的事一转眼就被他忘在了脑后。 当天晚上,许声寒做梦梦到了小时候。 他小时候有点肉乎乎的,脸颊上带着软绵绵的婴儿肥,五官虽然没张开,也眉目清秀可爱无比。 他生长在水乡,说话总带着一点绵软的口音。 梦里小许声寒正眨巴着大眼睛,看隔壁一家搬家。 这家的女主人非常喜欢他,还抽空给了他一根棒棒糖,许声寒奶声奶气的道:“谢谢嬢嬢。” 女主人一把捂住了心口,“哎哟,真乖,要是我家那个皮猴有你一半乖巧就好啦!” 他刚说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就闯了进来,大声道:“妈!我机器人哪!” 小孩喊完像是注意到了一旁的许声寒。 许声寒乖乖的道:“哥哥好。” 向半安顿时就被这个又软又甜的奶娃娃击中了心脏。 见了这么可爱的小玩伴,向半安也不找机器人了,拉着许声寒跑出去玩。 许声寒从小性子就软,一直乖乖的跟在向半安身后。 还小声的喊着向半安哥哥。 向半安盯着他红润的嘴唇看了半晌,突然低头亲了他一口,亲完低着头嘀咕了一句:“甜的。” 他抬起头凶巴巴的警告许声寒,“不许告诉大人,知道吗?” 许声寒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小哥哥欺负了,哭着跑了。 “我不跟你玩了呜呜呜。” 他说话带着口音咬字含混不清,连指责的话都说的格外甜。 向半安红着脸追过去,小声道:“我跟你玩,你别哭呀,等你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 许声寒年纪小有点呆,半懂不懂的问他:“什么叫娶你呀?” “就是对你好,给你买很多很多的糖吃。” 许声寒脸上还带着泪,又笑了起来,“好呀。” 这一幕全被后面跟着的向母录了下来,她哈哈大笑,“小崽子,你可真是没羞没臊!” 向半安没想到自家老妈一直跟着,闹了个大红脸。 许声寒醒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 他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向半安真的把许声寒当自己的小媳妇照顾,两家大人也知道了那个插曲。 许家父母也没有生气自己小孩被一个小魔王占了便宜,反而挺乐见其成的。 一直到,向半安知道了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居然是个小弟弟! 他深深的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那么可爱说话那么甜的,怎么会是男孩子! 之后向半安还是对许声寒很好,只是没有再说过要娶他之类的话了。 两人的相处更像是兄弟。 许声寒之前还经常拿这件事嘲笑向半安来着,怎么会突然忘了呢? 他这几年的记性确实越来越不好了。 这件事回忆起来,就像是连锁反应,又牵起另一个回忆。 许声寒想起来他走的时候,向半安确实把这个光碟给了自己,他带着到了段勋身边。 那一箱东西杂七杂八,都是他们小时候的相册、视频,许声寒把东西给了段勋。 好像是因为段勋提了一句想看许声寒小时候的模样。 那么,恐怕这段视频段勋也看到了。 许声寒皱了皱眉。 段勋之前就很介意向半安的存在,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两家的父母都熟悉彼此,向家父母很明确的表示过对许声寒非常满意。 许家父母也知道自家孩子死脑筋,又不爱说话,向家的孩子他们从小看着长大,向家又离得近,知根知底也能放心。 他们一直都是属意向半安的,希望许声寒能和向半安在一起。 这件事许声寒也知道,所以才会在和段勋确定关系之后渐渐疏远了向半安。 他担心段勋会介意,尽管他明知道向半安是个钢铁直男,但毕竟两人之间牵牵绊绊了太多东西。 段勋介意才是一个恋人正常的反应。 可惜,许声寒处处考虑段勋的感受,段勋却并不考虑那些,他们之间没了向半安还有一个吴霖霖。 那位吴霖霖的心思明显的人尽皆知,偏偏段勋看不出来。 他那么多精巧心思,一分也不肯用在这件事上。 第三十章 许声寒是为了看花来的,第二天一早小姑娘就带着他们去花多的地方。 前几天刚刚下过雨,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路边的草木因为雨水的洗礼更加翠绿。 许声寒一路上一直四处看着。 这种自然的乡间景致一直是他向往的,之前还想过找个风景好的地方隐居,每天在山林间散散步、写写生。 向半安没有艺术家的细胞,对这种乡间土路没有特殊感觉,两手插着兜悠哉的跟在许声寒后面。 绕过一个小山坡,一片沿着小路连绵的向着远方盛开的花朵展现在眼前。 向半安的脸绿了。 “你说的石蒜就是这个?” 许声寒一脸无辜的眨巴眨巴了眼睛,“它们不漂亮吗?” 这根本就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 许声寒说想看盛开的石蒜,向半安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他不了解花,只当石蒜是什么没听过的花种,许声寒想看他也就答应了。 第39章 可这是什么?! 神踏马的石蒜!这种花瓣细长、有花无叶的艳红花朵不是彼岸花吗?! 向半安气得连说了好几个“你”字,显然是想骂许声寒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要是早知道许声寒要来看的是这种不详的花,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放松,”许声寒缓声道,“我就只是看看而已。” 向半安黑着脸,“这种花有什么好看的?”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花可是我们这里的名花呢,哪里不好看了?” 小姑娘刚刚跑到前面去了,见两人没跟上又折回来,刚过来就听见了向半安这句话。 向半安烦躁道:“不是……” 他简直是百口莫辩,总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的花不详。 许声寒微微笑了笑,“前面开的更多,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他这一路故意只说石蒜不提别的,分明就是有意误导向半安。 向半安沉着脸不说话。 这花传言盛开在黄泉路上,许声寒站在开满彼岸花的小路上,真像是一抹即将离去的游魂。 向半安看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几乎想把人直接拉走。 “向哥。”许声寒放软了声音,低声喊了他一声。 向半安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没事就喊老向,有事求我就是向哥,你这小算盘打的挺精啊。” 许声寒忍不住笑了起来,“来都来了,看看嘛。” 向半安拗不过他,故意加重了语调不情不愿的道:“好。” 彼岸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更显得娇艳漂亮。 一行三人沿着小路行走,一开始小姑娘还叽叽喳喳的说话,慢慢的察觉到气氛不对,也闭了嘴。 许声寒和向半安之间的氛围太沉重,许声寒眉心微皱着,看着花朵有些走神。 他一直表现出来的坦然从容,在这一刻似乎悄然瓦解了。 人怎么可能对死亡毫无恐惧呢? 那是人类生来的本能,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那种恐惧往往能逼得人不顾一切的寻求生的希望。 许声寒一开始还能淡然,半年的时间说短也不短,如今就不能不想一想了。 或许看见了就不那么害怕了。 地狱也开着这么美的花,不是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对吧?”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劝慰向半安,还是劝慰他自己。 向半安呼吸发颤,沉沉的应了一声。 小路上渐渐的起了薄雾,许声寒咳了两声,向半安低声道:“我去给你拿水。” 他们的车就停在后面不远处,许声寒点了点头。 小姑娘连忙道:“我也去我也去!” 这氛围她早就受不了了,立刻抓住机会开溜。 许声寒沿着小路一直走,路旁的花朵陷在白雾里更多了一种朦胧美。 雾气越来越浓,渐渐的已经看不清前路了。 许声寒担心向半安找不到他,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后走,刚走了两步远处花丛里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许声寒眉心紧皱,好像是一只黑猫。 这花可是有毒的,他担心猫踩碎的花瓣误食花汁,循着小猫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只猫。 许声寒怕惊走小猫脚步放的很轻。 浓雾里突然多出一个身影,许声寒一怔。 段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一贯冷淡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慌乱。 他没想到许声寒会跟过来,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许声寒不想看见他,段勋本来只是远远的跟着,能远远的看看许声寒就好,可突然起了雾,许声寒又一个人走在浓雾里,段勋多少有些担心,忍不住就跟近了几步。 没想到许声寒突然转身,他离开的太匆忙弄出了声音,被许声寒当成了一只大猫。 段勋现在应该立刻离开的,可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步也动不了。 沉默了片刻,许声寒低声开口道:“这花有毒,出来吧。” 他一直垂着眸子,没有去看对面的男人,说完向一旁走了两步,让开了身边的空间。 段勋一言不发的从花丛里走出来,站在了他旁边,语调低沉道:“谢谢。” 许声寒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转身向前走了。 段勋在原地站了一会,抬脚跟了上去。 这一段路不长,许声寒走的很慢,浓雾弥漫的小路上,他的身影像是随时会散在雾里。 段勋心口发闷,深吸了几口气,想问问许声寒感觉身体怎么样,却又不敢随便跟许声寒搭话。 向半安拿着保温杯过来,就看见自家弟弟后面又多了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脸色顿时无比难看。 “段总,您的公司是让您放生了吗?” 挺大一个公司的老总,闲的没事整天玩跟踪? 段勋狭长的凤眼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顾忌着许声寒在旁边,没有开口反驳。 许声寒揉了揉手指的关节,“我们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空气太潮湿的关系,许声寒的指缝一阵一阵的发疼,忍不住捏紧了指关节。 段勋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视线在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下。 “行,咱们回去吧。” 向半安正巴不得赶紧带着许声寒离开,立刻就插在两人中间,揽着许声寒往停车的方向走。 第40章 他们俩是绝对不可能带段勋一起的,不过段勋自己也开了车来,许声寒没有赶他,他就厚着脸皮跟在两人的车后面。 看得向半安又是一阵的咬牙切齿。 许声寒有些疲惫的按了按额角,皱着眉像是在想什么。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许声寒很少有身体舒服的时候,向半安拿出车上备着的药。 “不用了,”许声寒端着一杯热水慢慢啜饮,“不疼,就是有点不舒服。” 这个药吃多了会产生抗药性,能少吃还是少吃。 向半安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们一起回了住的民宿,许声寒向身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呢?” 小姑娘叫小蕊,刚刚先他们一步离开的,但他们是开车,小蕊是步行,应该没那么早回来。 “还没回来吧,路上也没碰见她,”向半安看了一圈,没看见小蕊的身影,“你找她干什么?” “没什么,小姑娘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吧。” 许声寒有点神思不属。 向半安倒是没有怀疑,笑着安慰他,“她从小在这长大,你丢了她都不会丢。” 他劝完许声寒,就去厨房看给许声寒熬的汤怎么样了。 许声寒坐在小院里的秋千上,隐约的叹了口气。 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许声寒面前递了一个热水袋。 许声寒抬头看见段勋俊朗的脸,他的视线又落下去,在段勋的脚腕上扫了一眼。 那上面沾着一点红色的花汁。 段勋半蹲在许声寒面前,视线落在许声寒细白修长的手指上,“疼吗?” 他宽大的手掌抬起来,试探性的碰在许声寒微凉细腻的手背上。 许声寒有点心神不宁,没有管他的动作。 大概是因为刚刚拿过热水袋男人宽大的手掌一片炙热,缓缓的包住他因为湿冷隐隐发痛的骨节,那股子痛感几乎是立刻就缓解了。 许声寒像是被他手心的温度灼伤了,猛地向后抽了一下手,沉着脸,神色是明显的抵触,“别碰我!” 段勋浑身一僵,几乎是立刻方开了手,仓皇的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许声寒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特意准备的热水袋,最终也没有派上用场。 许声寒没有明确的开口赶他,段勋只当感觉不到许声寒对他的排斥抵触,厚着脸皮在民宿要了一间房。 老板本来是不同意的。 许声寒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包下了整间民宿不能外租,段勋掏出两人结婚证的照片,说他们夫夫闹了矛盾,正在哄老婆。 老板也看见了小院子里那一幕,英俊的男人天生就是有优势他,段勋冷淡的眉目露出忧郁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软,稍微有点同情这个高大的男人。 于是同意了段勋入住。 反正那位许先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排斥他。 刚刚还过来问过她,彼岸花的花汁沾在皮肤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听见小量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似的。 第三十一章 刨食的野狗 夜深人静,段勋站在窗口,静静的看着外面,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斜对面的灯光照进来了一点。 对面的气氛与他这边的冷清寥落截然不同,许声寒正在和向半安聊天,神色一片放松。 是面对他时,绝对不会露出的表情。 段勋看着对面那个人温柔的笑颜有些走神,上一次看见许声寒这样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 仔细回想,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许声寒是很爱笑的,几乎每天脸上都带着笑。 明明那个时候许声寒刚刚被赶出家门,却还是每天开开心心的。 段勋半点都察觉他家里有什么不对,更不知道他给自己公司投资的钱是从家里偷偷拿的。 他们婚礼时许家父母没有到场,段勋也只是以为许家父母是对这桩婚事不满,以此来表达反对。 他闭了闭眼睛,脑海里闪过许家父母冷漠厌恶的表情。 段勋和许声寒认识不久的时候,许家父母私下找过他。 “小段,阿姨也知道你非常优秀,但我们家的孩子已经有恋人了。” 许母是个文化人,讲话非常的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刺人,“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做第三者是不对的吧?”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打在段勋脸上。 彼时段勋创业刚刚遇到挫折,为了筹集后续资金四处奔走,就算再怎么爱干净,也掩盖不了满身的风尘。 段勋当时正是最狂妄自负的年纪,却入了最狼狈的境地,对于段勋这样满身傲气的人来说,这打击绝对不小。 许家父母这句话几乎是把站在悬崖边上的段勋又向下推了一把。 就算在公司面临破产危机时,他那张脸上的表情都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却在这时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了一丝难堪。 那个时候,他和许声寒刚刚认识,只说过几次话而已。 段勋大可以直接反驳,可以说他对许声寒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毕竟两人只是偶然见过几次,连熟识都算不上。 他可以说许家父母是污蔑,是无稽之谈。 可他到最后都没有开口,任由许家父母言语警告侮辱,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 第41章 因为在许声寒这件事上,他问心有愧。 段勋开不了口。 这种态度几乎是默认了,许家父母都是读书人,最看不惯品德不过关的,再怎么客气,厌恶还是展现在眼睛里了。 许家父母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只是希望段勋能和许声寒保持距离,从他们的角度里来看,这个满身铜臭穷小子是绝对配不上他们的孩子的。 段勋至今记得他们看他的眼神。 像是看在垃圾堆里刨食的野狗。 可最后段勋还是没能兑现承诺,他和许声寒结了婚。 他心里其实一直愧对许家父母,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许家父母怎么厌恶他,他都能够接受。 可段勋怎么也没想到,许声寒也因为这件事和父母断绝了关系。 如果早知道……当时他…… 段勋忍不住抬手按住了额角。 这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 他做什么事都很少会后悔,唯独在许声寒的事上,每一次都在后悔。 碰到许声寒的事,他的脑子就好像成了摆设,一错再错,最终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敲门声打断了段勋的思绪。 他顿了一下,转身过去开门。 民宿的老板娘站在门口,道:“哎哟,段先生怎么不开灯?” 段勋抬手碰了一下一旁的开关,整个房间顿时一片通亮。 老板娘笑眯眯的道:“这个药是用来解石蒜的毒的,在沾到花汁的地方涂一点就好了。” 段勋顿了一下,“谢谢。” “嗐,不用谢我,是许先生让我送来的。” 沉默寡言的俊美男人眼眸突然一亮,“是吗?” 老板娘很久没有被这么俊美的男人热切的盯着了,忍不住脸上微红,“当然,我还能骗你吗?” 说完就笑着离开了。 段勋转头看向许声寒的房间,刚刚还开着的窗帘,已经拉上了。 男人的指腹在药瓶上摩擦了一下,坐在一旁给自己涂药。 他一开始没开灯是怕许声寒注意到他在看自己,灯一开,他一直在窗口偷看的事自然就暴露了。 应该是向半安拉上了窗帘吧? 脚腕突然一痛,他手上失了度下手太重了。 向半安他们终究还是兑现了儿时的诺言。 就算他从中作梗,那两个人的感情还是一如往常。 段勋浑身的力气一卸,向后倒在沙发里,疲惫的叹了口气。 当天夜里许声寒发了烧,高烧到第二天早上都不退。 向半安本来想第二天就离开,可许声寒这个状态根本走不了。 物理降温过后,没过多久温度又卷土重来。 向半安看着许声寒烧的通红的脸,急得在屋子里乱转。 那边段勋等了很久都不见许声寒和向半安出来吃饭,有些坐不住。 又等了半个小时,实在忍不住去敲了许声寒的房门。 向半安不用开门都知道这时候来的是谁,可许声寒这个情况急需医生,只有段勋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找来医生,只好压着火气去开门。 段勋:“许声寒怎么了?” “他发烧了,一直退不下去。”向半安满脸的焦躁。 段勋立刻道:“我联系医生。” 说完就拿起手机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许声寒意识模糊,含含混混的喊冷,他头上烫的要命,手却冷得像冰。 向半安握着他的手给他暖手,低声安慰:“没事的,一会就不冷了。” 他怕自己手上温度不够,又匆匆的转身去找热水袋。 段勋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青年。 许声寒苍白的脸上染着不正常的酡红,唇瓣因为缺水有些干裂。 他印象里漂亮又充满活力的少年……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心口又闷又痛,无法形容是种什么感觉。 段勋原本是不该靠近的,许声寒不喜欢他接近自己,可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走进了房间里。 他刚刚靠近,许声寒忽然恍惚的睁开了眼睛,哑声的呢喃道:“你回来啦,学长……” 后面又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段勋没有听清。 他心头一颤,忍不住凑近许声寒耳边,终于听清了。 许声寒说:“桌上有新鲜的荔枝,学长……” 段勋浑身一僵。 为什么许声寒在半昏迷之间会说出这句话? 在他不回家的日子,许声寒究竟练习了多少遍这句话? 一个人守着一盘剥好的新鲜荔枝,等着他回来。 段勋狠狠的闭了闭眼睛,薄唇颤抖的动了几次,才艰难的说出:“嗯,我回来了。” 他握住许声寒冰凉的手,道:“荔枝很好吃,谢谢。” 许声寒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得意又满足的笑容。 这两句话他究竟等了有多久呢? 一年、两年、三年……好在终于听见了。 在门口站了半晌的向半安,静静的走进来,把热水袋放在许声寒手下。 “你别以为小寒是对你余情未了。”他语气很冷,带着明显的警告,“你这种人根本不配站在他旁边。” 许声寒家世、容貌、品行样样优秀,凭什么非要和段勋这种劣迹斑斑的男人在一起? 第42章 他值得更好的。 这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段勋看了他一眼,明明他是蹲在许声寒床边的,气势却比站着的向半安更强。 “我们的事,轮不到你管。” 他和向半安从来就做不成朋友,从他不顾许家父母的警告硬生生插足的那一天开始。 段勋就只能和向半安做情敌了。 向半安抬脚要踢他,被段勋轻松的躲过了。 他的手机正在震动,段勋低头看了一眼是医生的电话,不再理会满眼愤怒的向半安直接转身出去了。 医生还没到,许声寒的烧却渐渐的退了。 他刚刚清醒一点,就开口道:“什么东西好烫。” 向半安连忙把他手底下垫着的热水袋拿走,许声寒一脸无奈,“哪有人用热水袋降温的?” 向半安也有些尴尬,他纯粹是急糊涂了,想都没想就拿来了,好在许声寒没出什么事。 许声寒被向半安扶着半坐起来,低声道:“有点饿。” 觉得饿是好事,向半安立刻去给他拿准备好的粥去了。 他那边刚走,许声寒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皱了一下眉,身边没有其他人,许声寒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直接挂断了。 没想到那个电话非常执着,竟然又打了回来。 许声寒顿了一下,干脆接通了。 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许声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霖霖简直要疯了! 鬼知道许声寒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半个月之前,段勋就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了,前几天竟然把手里的股份全转让给另一位股东了! 吴霖霖在dl过的这么舒服全靠段勋,她手里的股份也是段勋给的。 如今他一走,那些股东就开始明里暗里的各种给吴霖霖使绊子! 她又没有参与过公司的管理,被一坑再坑,手里的股份眼看就保不住了。 第三十二 许声寒身上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冷淡道:“吴霖霖,我说过了,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电话那头吴霖霖的声音发颤,“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很无辜?” 许声寒眉心微皱,隐约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我和段哥从小就订了娃娃亲,所有人都知道我将来要嫁给他!是你横插一脚,”吴霖霖非常激动,几乎是声嘶力竭的道,“我就是讨厌你怎么了!我凭什么不能讨厌一个小三!” 她这几天情绪一直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没有段勋的庇护,麻烦事一桩接一桩的找上门。 这一切都是因为许声寒! 吴霖霖在电话那头崩溃大哭。 许声寒却仿佛听不见,他因为发烧嫣红的脸颊瞬息之间一片惨白,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下,脑海里一片嗡鸣。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五年的婚姻活像是个小三。 原来不是像。 他真的是个小三。 许声寒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为了公司的投资,段勋也不会和他结婚吧? 他全身都发起抖来,如坠冰窟。 许声寒活这么大,从没有做过一件愧对良心的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当了小三。 那他这五年来到底算什么? 他的怨愤不平算什么? 从其他的人的角度来看是什么?一个厚颜无耻的男小三,用钱逼迫段勋娶了自己,插足别人的恋情之后还自怨自艾,因为段勋不在意自己而不满足。 连许声寒都要觉得未免脸皮太厚。 这种人竟然是他自己。 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许声寒趴在床上几欲作呕。 许声寒这五年的婚姻,彻底沦为了一场笑话。 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人承认他的身份。 哪怕他拿到了那一本结婚证,也不过是证明他可耻行径的罪证。 他所以为的因为纯粹的爱情而结成的婚姻,扒开纯白的婚纱,底下全是肮脏污秽。 许声寒一字一顿、字字泣血的道:“段、勋……”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艰难。 向半安一进来就看到他痛苦的趴在床上,大惊失色的跑过来,“怎么了?深呼吸深呼吸……” 他扶着许声寒坐直,急声道:“别激动,放松放松……” 许声寒细瘦苍白的手指死死的攥着心口的衣服,根本听不进向半安的声音,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段勋的名字。 向半安脸色一沉,快步走到门口大吼道:“段勋!滚过来——!” 段勋就在走廊尽头接听电话,听见声音想也不想的挂断了手机,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许声寒痛苦的模样,顿时心头一紧,匆忙的走到许声寒床边,“许声寒,怎么……” 段勋下意识的想抱起许声寒,却在即将碰到许声寒肩膀时生生停住,“别害怕,医生马上就到了。” 许声寒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掌,段勋一愣,难以置信的握着许声寒苍白的手掌,张开手臂小心翼翼的虚拢着许声寒。 他几乎是受宠若惊的,不敢用力的抱紧许声寒,怕突然又引起许声寒的反感。 段勋终于说出了,他在许声寒第一次发烧时就该说的话,“我在,别怕……” 第43章 心口突然一痛,段勋顿住,缓缓低头看下去。 银白的水果刀插在他的心口,许声寒细瘦的手指正握在刀柄上。 他黑亮的眼珠直直的看着段勋,道:“段勋,你为什么不去死?” 段勋高大的身体站立不稳似的晃了晃,跌坐在地上。 一向洁癖的他,却没有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他捂着心口,鲜血从指缝溢出,恍惚的呢喃着:“他捅我……” 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一遍遍的重复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向半安站在一旁直接看傻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家温柔体贴的弟弟会做出这种事,震惊程度完全不亚于段勋。 匆匆忙忙的跑过去,先是扶起了因为段勋走开又跌在了床上的许声寒,又拿起电话打急救电话。 打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人,段勋微挑的凤眸垂着,脸色比病床上的许声寒还差,跌坐在地上,惶惶然仿若一只丧家之犬。 他一手捂着心口,鲜血还是滴滴答答的溢出,滴落在他干净整洁的衣服上。 看起来有一点可怜。 向半安才不管他可不可怜,再可怜也可怜不过许声寒。 他看了两眼估计了一下许声寒应该是戳偏了,加上重病中力气也小,段勋大概率是死不了了,就不再管地上的男人,只照顾怀里明显情绪失控的许声寒。 段勋叫的医生先急救车一步到了,见到屋里的这一副情景一脸震惊。 几位护工先是把地上的段勋拖起来了,段勋还在低声喃喃:“他想杀我……” 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听得医护人员一阵肝胆俱颤。 一片兵荒马乱之后,许声寒和段勋被双双送往当地的小医院,许声寒由了解他病情的癌症专家医治,而段勋则被推进了手术室。 许声寒发烧的问题是老毛病了,只是后面情绪激动,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向半安一边揪心,一边暗恨,怎么就没捅死那个王八。 他也不过是想一想,许声寒这明显是失去理智之下的举动,如果段勋真的死了,许声寒清醒过来绝不会好受。 向半安也不舍得自己的弟弟变成鲨人犯。 段勋是自己走出手术室的,他一直坚持锻炼,胸口的肌肉紧实,水果刀只是伤到了胸口的骨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可是他整个人都好像被抽走了生气,消沉颓废,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 向半安笑了一声,“活该。”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这种时候就该痛打落水狗。 段勋微微抬眸扫了他一眼,阴郁的眼神看得向半安一僵,忍不住开口警告道:“我告诉你段勋,你要是敢对许声寒做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冷冷道:“不过是这么一点小伤,怎么不服?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见到小寒的时候医生怎么说?” 如果积极治疗有望延长五年的生存时间。 就算放弃治疗也能有半年。 “可你带走他一个星期,你请来的医生是怎么告诉你的?病人没有求生欲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从那之后,每一天,他都把这当作是和许声寒的最后一天来过。 生怕那个温润漂亮的青年,第二天就睁不开眼睛了。 “你这点痛算什么?你知道癌症没有止痛药会有多疼吗?”向半安说着说着火气也上来了,眼眶隐隐泛红,冷厉道:“这是你的报应,你不受也得受!” 段勋脸上一片苍白,抬头看向躺在病房里的许声寒。 心口的痛感陡然加重。 是啊,小伤,连医生都说不致命。 可他……为什么这么疼呢…… 段勋闭了闭眼睛。 疼也得受着啊。 许声寒生病困在别墅时,一定比他更疼吧。 就像向半安说的,这是他的报应。 许声寒这种情况其实是过一天少一天,中途出了任何一点变数,人可能就直接走了。 几位医生日夜轮流的看着许声寒的情况,还有一位医生跟段勋提议可以中西共治,或许中药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段勋蓦地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位老中医,似乎对许声寒这种情况非常了解。 他立刻找人去请这位老中医,另一头又四处打听业内有没有其他在这方面非常出名的医生。 另一头,还在着手调查许声寒为什么突然情绪大变。 段勋一开始是受了相当大的打击,以致于根本没有精力去想许声寒的情绪变化的古怪。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自然就察觉了不对。 他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吴霖霖,找人去查吴霖霖的通话记录以及最近都在干什么。 向半安也不管他在干什么,只是专心照顾许声寒,偶尔看见他就冷嘲热讽几句。 段勋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迅速的消瘦了不少,心口的疼痛一直连绵不绝,时时痛的他呼吸困难。 这时候他就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看着里面的许声寒。 越看心口越难受,可他却像自虐一般,忍不住的一直看。 许声寒睡了太久,几位医生神色越来越焦急。 连向半安都腾不出精神来嘲讽段勋了。 他们都隐隐能感觉到,如果许声寒再不醒过来…… 第44章 段勋焦躁难安,夜里睡不着,在静悄悄的夜走到许声寒的病房外,隔着玻璃低声道:“醒醒吧……” 该死的是他,为什么你还不肯醒过来?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你醒了,我让你再刺一刀好不好?” 他说完支撑不住的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这玻璃上并不干净,从前段勋连碰都不会碰。 他的洁癖,似乎总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许声寒打破。 第二天,许声寒醒了。 几位医生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昏睡了太久,一时醒来人都有些迷糊。 第三十三章 许声寒一醒,几位医生就第一时间赶到了,在许声寒病床边查看他的情况。 许声寒刚醒意识都还没完全清醒就道:“段勋呢?” 他的声音太小,向半安没听清,凑近了轻声问:“什么?” 许声寒向门口的方向看过去,段勋不在门口,怕再刺激到许声寒,段勋不敢出现在许声寒面前。 向半安看出来他在找段勋,皱着眉道:“何必跟他较劲,你先养好身体。” “我……咳咳……”他堪堪说出一个字就连声咳嗽起来。 向半安连忙端来水,“别急。” “你让他来。”许声寒苍白的脖颈上青筋一根根的鼓起,明显是已经动了火气。 向半安哪敢跟他再犟,连忙点头,“我现在就去叫,你冷静一点,别动火气。” 他走之后,医生立刻道:“深呼吸,深呼吸。” 许声寒的身体本就刚刚遭受过损耗,这一次动了这么大的气实在是伤到了身体,刚醒又再动气那真是不要命了。 许声寒其实并不是什么性格暴躁的人,他多数时候都是温和的,被段勋困在别墅那几天他恨透了段勋,再见到段勋也没有恶语相向。 可见这一次实在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段勋其实就在门外,听见声音迟疑了一下,向半安也罕见的没有催他。 他们都怕许声寒见了段勋更加生气,人刚刚醒来再昏迷过去。 正常人被气昏过去,都极其伤身体,更何况是许声寒这样纸糊的人。 屋内许声寒似乎碰倒了什么东西,几位医生连声道:“许先生冷静,你不能下床啊!” 段勋和向半安的脸色齐齐一变,顾不得别的连忙走了进来。 许声寒正坐在床边,因为乱动手上扎着的输液管里回了一点血,成了他全身唯一的血色。 段勋一进来,许声寒就抬头看着他,直接道:“你和吴霖霖订了婚为什么不告诉我?” 空气陡然一静。 段勋眉头一皱,他之前就去查了吴霖霖的通话记录,他也不是手眼通天,只能查到她给许声寒打了电话,具体通话内容并不知晓。 只知道许声寒挂了她的电话就情绪极其激动,段勋打了电话逼问了几次吴霖霖,吴霖霖都咬死了说只是说了事实。 吴霖霖也大感冤枉,还没等说几句话呢,那边许声寒突然挂了电话。 这人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择手段跟女人抢男人的小溅人,吴霖霖没想到许声寒承受能力这么脆弱。 段勋沉默了片刻。 许声寒冷声道:“说实话。” “是,”段勋皱着眉道,“你不知道吗?” 吴霖霖不止一次提过段勋是她的,段勋在场都有几次,许声寒怎么会不知道。 许声寒晃了晃,段勋下意识的拉住了他。 “放开!”许声寒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捂着唇瓣闷闷的咳嗽,不一会掌心就沾上了鲜血。 几位医生顿时紧张起来,出声强行打断了两人交谈。 许声寒闭着眼睛,单薄的肩膀不断的颤抖着,从背后看过去好像在哭泣,可向半安在他旁边清楚的看到,他没有。 “我咳咳……真的错了……”许声寒一边咳嗽一边艰难的挤出破碎的字句,“这就是咳咳、报应……” “别胡说!你好好休息吧,别再胡思乱想了。” 细想起来,吴霖霖说过类似的话太多太多了,段勋在场时也有过好几次,那时候段勋也没有反驳。 许声寒就是因此以为段勋是直的,以为他和吴霖霖两情相悦,所以虽然处处帮他,却从来没想过和段勋在一起。 直到段勋向他求婚。 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再想起这个问题,他甚至想不起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反正满脑子都是段勋,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被段勋一个难得一见的笑容冲的一干二净。 许声寒当时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哪里还有别的脑子? 可现在回想一下,他在明知道段勋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和段勋来往密切,最终还顺利的和段勋结了婚。 这不就是第三者行径吗? 许声寒咳得几欲呕血,难怪爸爸妈妈会气成那样,难怪只是借钱给段勋他们会狠到把他赶出家门,这么多年来连一通电话都不肯接。 他在父母眼里,究竟成了个什么东西…… 恐怕他们还在后悔,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孩子。 许声寒胸口痛的眼前发黑,主治医生一直在和他说什么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耳边一阵一阵的嗡鸣,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他意识里最后一句话是,难怪吴霖霖这么恨他,恨不得要杀了他。 第45章 他到底凭什么厌恶吴霖霖? 病房里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许声寒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自有一身清骨,谁也不能折损这一身清骨,却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他亲手折断了。 他怎么能接受? 这一下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他本来就是刚刚醒来,又情绪激动到咳血不止,看得一旁的医生心底发寒。 几位医生脸上的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他们虽然从事这个领域但并不是这个领域的顶尖人才。 那种顶尖的医生,请是请不来的,只能亲自过去。 可许声寒这种状态根本动不了。 这一天许声寒几度病危,向半安心一直提着根本放不下。 几位医生紧急开会用了一款新药,许声寒的情况才渐渐稳定下来,第二天竟然醒过来了。 只是身体太过虚弱清醒的时间很短,偶尔醒来眼神也是一片暗淡。 东西也吃不下只能打营养针。 向半安一直在旁边和许声寒说话,可看着许声寒垂着眼眸毫无反应的样子,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 看着许声寒的模样,向半安只觉得焦躁难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在脖颈上,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谁也不知道许声寒还会不会有明天,向半安几乎是和许声寒一起瘦了下来,高大的男人每天都蜷缩在许声寒病床边。 这种时候段勋在旁边就是十足的碍眼。 都是因为他许声寒的病情才一次又一次的加重。 段勋也怕许声寒看见自己会再度情绪激动,不敢进许声寒的病房,只怕什么时候许声寒突然醒了,看到他。 只能在夜里许声寒睡熟了才站在窗外看几眼。 许声寒的黑发有些长了,他做化疗在掉头发,头发比之前薄了不少,只有凌乱几缕的散在脸颊旁,显得脸颊更加消瘦苍白。 他的情况一直不稳定,用尽手段也阻止不了病情恶化。 段勋也没想到许声寒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因为这件事不太想见到许声寒。 一开始,许声寒给他留下的印象很好,他也能看出来许声寒对他有别的情绪。可吴霖霖毕竟还是他订过婚的,段勋并没有试图和许声寒接着发展,他想的是解决了吴霖霖的问题再和许声寒接着发展。 只是因为投资一事,段勋以为许声寒用钱逼他,再加上许家父母羞辱在前。 段勋彻底误会了许声寒的意思。 这天中午,主治的医生找来段勋和向半安。 他们两人大概都有个预感,脸上的神色让人不忍心看。 医生叹了口气,轻声道:“两位,节哀。” 向半安几乎是眼前一黑,咬着牙低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转身离开了。 “不可能,”段勋低声呢喃,“一定还有办法的……” 他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一双眼睛却极黑,定定的看着医生沉声道:“一定有办法的。” 这位雇主究竟有多么固执,医生打了这么多天的交道已经有所了解了,只能又接着劝道:“这种情况也要考虑一下病人自己的意愿,癌症到了这个时候,病人自己是非常的痛苦的,再接着治下去……” 段勋脸色苍白,放在身侧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心慌的几乎要站立不住,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许声寒的病情远比其他病人恶化的快的多,这其中,许声寒自己的求生意志薄弱有相当大的关系。 医生也不是第一次跟段勋提这个问题了。 可许声寒似乎真的别无所求了,无论向半安和他说什么都很难激起许声寒的求生欲。 走到这一步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段勋好像听不见医生的话一样,整个人的状态明显不对。 医生忍不住道:“其实,如果许先生的情况能够好一点,配合中药治疗,说不定可以再延长半年。” 这一段话又是“如果”、又是“说不定”到最后也只是多活半年。 这半年的时间还只能缠绵病榻,就如医生所说,非常痛苦。 治愈只能期望奇迹降临。 按照医生来说,既然早晚要走到这一步,只是时间的问题,何必多让病人受半年的苦痛只为满足家属的不舍? 许声寒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夕阳缓缓的垂下,橘红的光从窗帘缝隙洒进屋内。 一旁的向半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醒了,快步走过来轻声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三十四章 “没。”许声寒微弱的摇了摇头,全身都疼也就不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了。 他伸手想让向半安扶他做起来,向半安又惊又喜的扶着他慢慢坐直。 这几乎是近段时间来许声寒状态最好的一次了,向半安心底忍不住升起一丝希望,低声道:“感觉怎么样?” 许声寒背后被向半安塞了好几个枕头,单薄的身体就靠在高高的枕头堆上,微微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还是一片苍翠的绿色,看来是看不到下雪了。 向半安看见他愁眉不展,安慰道:“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许声寒再大的气性,躺了这么多天也磨没了,“我明白。” 他的声音又低又弱,说话非常艰难,大概每说一个字嗓子都在疼。 第46章 说了两句向半安就劝他别再说话了,一点一点的给他喂蜂蜜水。 “等你好一点,我们就去雪山玩。”向半安还惦记着许声寒想滑雪的事。 许声寒黑亮的眼睛转向他,向半安扯出一抹笑,“我记得附近就有一座雪山,山顶的雪终年不化,你想看雪,过几天我们就去。” 许声寒点了点头,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 他想问问父母最近的情况,可问了又如何呢? 许声寒已经让父母失望透顶了,又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了,问了也只是徒增叹息。 今天他的情况确实明显见好,和向半安聊了很久精神头还是很好,虽然一直都是向半安在说。 有医生在旁边观察情况,看了一会之后,脸上也露出了略微轻松的神色。 他一开始以为许声寒是回光返照,这一会观察下来又似乎不是。 看来新药在许声寒身上取得了奇效,他的情况终于稍稍见好了,起码能多撑一段时间了。 早就请来的心理医生趁着许声寒精神好,想要和他聊一会。 许声寒也没有表现出抗拒医生的样子,向半安松了口气,转身退出了病房。 一味的纵容许声寒其实并不对,尤其是许声寒刚刚离婚又得了绝症,本身的情绪就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向半安更因该以劝导为主,可他实在心疼许声寒,自家弟弟受了这么多的苦,他哪里忍心再不顺着他。 段勋倒是和他相反,可手段行径之恶劣,直接加剧了许声寒的情况。 心理医生一接手就觉得头疼无比。 这种情况,病人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许声寒的心结明显就在段勋身上,交谈的过程中很多事前后不连贯,出现大面积的断层,因为许声寒在刻意避开段勋的存在。 可再怎么不愿承认,有些人,注定会在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你往后的人生,哪怕离开了他,都处处是他的痕迹。 更何况许声寒并没有完全拜托段勋。 他记得段勋的脚步声、记得段勋身上的气息,记得他皮肤触摸的触感。 那些很细微的东西,许声寒早已为自己已经忘掉了,可聊起来却总是避不开。 没过一会,许声寒就露出了疲惫、厌烦的神情。 医生立刻打住,轻声劝他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许声寒的心结在段勋身上。 逃避往往不能够解决问题,还会让问题越酿越大。 如果直面这个问题,或许情况早就不一样了。 在别墅的时候,如果许声寒肯服一下软,说一声疼,段勋怎么会还继续关着他?早就送他去最好的医院了。 他把段勋想的太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个男人。 段勋独断专行一定不会听他的意见、段勋傲慢无礼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那个人,是他喜欢了一整个青春的人啊。 他曾经奉为天神的人,真的会有那么不堪吗? 许声寒之前对段勋滤镜太厚,一朝摘掉滤镜又把段勋贬得太低。 这两个人之间一直有误会,可许声寒从来没有试图去沟通,遇到问题也从来不是想着去解决,而是忍让。 偏偏段勋还是一个傲慢的人,很少会在意那些细腻的情感诉求。 许声寒要直接和他说,才会引起他的重视,可许声寒性子闷,偏偏就是个不爱说话的。 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一起,就是整整误会了五年,谁也没有解释。 可能这就是不合适。 两个不合适的人在一起,很容易就走到悲剧了。 解铃还得系铃人,问题还是在段勋身上。 只是现在段勋人不在医院。 那天医生说完要配合中医治疗,他立刻就想起了在之前的小镇见到的那位老中医,他似乎对许声寒的情况很熟悉,把过脉之后就确定了许声寒的病情。 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希望,段勋也不想放弃,连夜亲自去请那位老中医了。 他受不了留在医院里眼睁睁的看着许声寒的生命一点点流失的感觉,病危通知书下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心口都是狠狠一抽。 像有一把薄而利的刀在一点一点的划掉他心口的血肉。 他已经连续很多个晚上睡??不着了,有时候短暂的昏睡过去后,又很快惊醒,匆忙的走到许声寒的病房外,看见那个人的心口还在微弱的起伏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段勋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回来的时候,许声寒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一点,病房里也没有了之前愁云惨淡的感觉。 心理医生和许声寒接触了几天,许声寒的心情明显轻松多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段勋刚刚走到病房外五米处,就听见了里面的说笑声。 许声寒的声音还是有点微弱,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护士看见他顿时惊喜道:“段……!” “嘘。”段勋立刻示意她噤声,可已经晚了,病房里的说笑声立刻停了。 护士露出懊恼的神色,低声道:“对不起,段先生。” 段勋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脚步一转正打算安静的离开,身后的病房门忽然打开,年轻的心理医生探出半个身子,“段先生,有时间聊聊吗?” 第47章 段勋一怔,有些迟疑的道:“现在?” 他是不敢踏进1许声寒病房的。 心理医生却很镇定的点了点头,“段先生,你别紧张,进来吧。” 段勋放在身侧的手掌无意识的收紧了,皱着眉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跟着心理医生进去了。 许声寒头上戴了一顶浅色的针织帽,额头被盖住大半之后更显得他的脸小,圆润的杏眼更显得大了。 段勋太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忍不住盯着他贪婪的多看了几眼。 许声寒偏开了头,他才回过神,垂下了眼睫。 心理医生示意向半安出去,向半安老大不情愿的站起身,临出门之前还狠狠的瞪了段勋一眼。 “两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好好的交流一下,尤其是许先生,你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好好的问出来。” 她温和的劝导了两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临出门之前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道:“许先生注意,情绪一定不要太激动。” 据说上次这位许先生还在段先生心口戳了个血洞出来。 这种行为非常的不提倡! 她离开后,许声寒轻声道:“为什么你和吴霖霖定了婚还要和我结婚?” 没等他说话,许声寒就又打断道:“别说什么你以为我拿钱逼你,如果你真的是钱可以随便收买的,你的公司根本就不会走到要申请破产那一步。” 段勋:“我喜欢你。” 许声寒一怔,愣愣的抬头看着他。 段勋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道:“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开始。” “可你当时……” 段勋当时还和吴霖霖的订着婚,怎么能随便这样做? 不过许声寒也是明知道两人关系亲密,还毫不自知的往上凑,也没什么资格说段勋就是了。 段勋揉了揉额角,他这种又冷又傲的性子的人,连软话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告白这种事,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吴霖霖高中的时候开始就谈了男朋友。”段勋叹了口气,“本来娃娃亲就是父母随口定下的,我也并没当真。” 他从来没有以段勋的男朋友自居过,虽然照顾吴霖霖,但并没有任何越界行为。 吴霖霖交男朋友的事,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其实全被段勋看在了眼里。 段勋自然以为她也不在意这所谓的订婚,毕竟她都找了其他的男朋友不是吗? 直到后来她对许声寒表现出敌意的时候,段勋一开始以为吴霖霖是因为占有欲。 毕竟段勋顶了这么多年她未婚夫的名分,突然要和别人在一起,吴霖霖那个娇惯的性子有些不满是很正常的。 但这件事段勋也放在了心上。 “当时我工作上的事太忙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考虑感情的问题,“本来打算等过一段时间就回家和父母好好说清楚这件事的。” 就在段勋认识许声寒的时候,吴霖霖都是有男朋友的。 段勋压根没想过吴霖霖是喜欢自己,只当是小妹妹的占有欲。 第三十五章 被挂断的电话 许声寒听完面色有些复杂,半晌,才释然的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一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底,现在终于拔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最在意的问题问完了,许声寒安静的垂下眼睫,没再说话。 如果不是实在放不下这个问题,许声寒压根不会见段勋。 他们两个人如今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面交谈,简直是一大奇观。 许声寒和段勋共处一室,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在心底默默的期盼段勋自觉离开。 现在的情况,他也不好赶段勋出去。 毕竟他前不久还因为段勋和吴霖霖订过婚的事,毫不留情的在段勋的心口戳了一刀。 许声寒回想起来,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他当时是真的热血冲头,头脑不清之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段勋靠过来的那一刻,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捅了下去,是下了狠手的。 那种血肉割开,刀尖磕在骨骼上的感觉似乎还留在掌心。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真的…… “对不起,”段勋低沉的声音放的很轻,像是怕惊吓到某种胆小的小动物一样,“你那次给我打电话……” 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许声寒还是直觉的猜出来了他说的是什么。 “是,”许声寒很平静的道,“当时我刚刚拿到了检查结果。” 那个被段勋拒接的电话,就是他癌症确诊时打的。 没人知道许声寒当时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有多么冰冷绝望,他如同溺水的人拼命的挣扎求助,而段勋却挥开了他求生的手。 怨吗? 怎么可能不怨? 如果真的毫不在意,他也就不会别着一口气,宁可死也不愿意告诉段勋实情。 从前,我求你接我电话时,你不肯听。 如今,我凭什么告诉你? 既然一开始不想知道,那往后也不必知道了,反正许声寒的死活,段勋从不曾真正在意过,不是吗? 段勋削薄的嘴唇动了几次,最终也只说出一句苍白又无力的“对不起。” 许声寒说不出没关系。 段勋做下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许声寒都说不出没关系。 第48章 他装了太久的大度,装了太久的毫不在意。 临终了,许声寒不想装了。 段勋是愧疚也好,难过也罢,都和许声寒无关了。 “问完了吗?”许声寒偏开视线,没有看段勋,“我想休息了。” 段勋唇角绷紧,哪怕是竭力压抑,还是能从神色中看出一些隐忍的痛苦。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道:“你好好休息。” 许声寒的神情放松不少,和段勋交谈,他的神经一直是绷紧的。 哪怕医生反复劝过许声寒,段勋也只是个人,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大可以不必那么怕他。 可他给许声寒造成的伤害,远超洪水猛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许声寒面对他就是放松不下来。 没过一会,向半安也回来了,还扶着一位老人家一起进来了。 许声寒看了两眼,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这位是?” 老中医笑了笑,“小友,你这记性怎么比我老头子还差?” 许声寒皱着眉头,还是没想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上次见这位老医生,他一开始是昏迷的,后来一醒就立刻离开了。 只远远的看见了一眼医生的样子,印象不深也是正常。 向半安解释道:“这是一位中医,在癌症方面颇有研究。”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段勋好命。 这位老中医在全国都颇有名气,尤其是癌症的调理上更是。 只是年纪大了,子女也都出息了,没必要还拖着一把老骨头在前线撑着,更何况他也不适合高强度工作了,很容易延误病情。 这才退休找了个风景漂亮人烟稀少的小镇颐养天年。 正好被段勋误打误撞的碰到。 老大夫给许声寒诊了一下脉,神色有些凝重,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他诊治的过程中,向半安不敢打扰,只是神情难免有些紧张。 许声寒原本是不紧张的,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生命无几的事实,只是在等待一个结局。 可向半安这么紧张,反倒把他也感染了。 老医生看完后,问道:“怎么不过几天的光景,恶化的这么快?” 他严厉的看了许声寒一眼,“小年轻,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考虑自己,也要想一想自己的父母亲人。” 老医生指了指向半安,“你看看他的脸色,都成什么模样了?” 许声寒顿时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向半安最近确实因为他的事吃不好睡不好,一直提心吊胆的怎么可能脸色好? 因为许声寒的事,向半安也来回操劳了一个月,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要扛不住了。 老医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你开开心心的过好最后这段事光,才是体谅他们。” 许声寒老老实实的点头,“我明白了。” 他最近真的乖多了,肯接受心理辅导,老老实实的接受治疗。 也没有之前的那种极端的想法了。 许声寒之前陷在绝望的情绪中走不出来,他潜意识里认定了谁也救不了他,唯一的解脱方式就是早点死去。 医生给他治疗,他也觉得只是在延长他的痛苦。 表面配合,实际上心理上一直抗拒。 这也是段勋察觉到了,心理医生就是他去请来的。 只是这件事,许声寒并不知道。 毕竟那位心理医生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劝许声寒正确的看待段勋,可以说是为段勋说了很多好话。 虽然都是事实,也确实是为了许声寒的病情好。 可一旦是由段勋主使,就难免让人怀疑段勋的用心。 许声寒的情况刚刚好了一点,再因此引起更大的逆反就白费功夫了。 说到这里,中医也是段勋去请来的。 也不知道段勋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请动了这一位已经退休不管事的老医生。 向半安一直说是为了许声寒好,可最终帮到许声寒的却都是段勋找来的。 他对段勋才算是有了一点好脸色,不像之前见了就恨不得打死他。 许声寒和老医生聊过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位老医生是谁请来的。 毕竟只有他和段勋接触过这位医生。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向半安道:“段勋呢?” 许声寒不想和段勋有过多的牵扯,平白无故的受了他的照顾简直让许声寒浑身不自在。 向半安倒是迟疑了一下,“他……” 过了好半天,向半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许声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向半安含糊道:“他病了。” 段勋回来的当天晚上就高烧昏迷了。 他胸口的伤还没拆线,又亲自舟车劳顿的去请医生,这一路奔波崩开线了几次,段勋一心快点把医生请回去,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 伤口反反复复的就有些发炎了。 老中医见到他的时候,就察觉他的脸色不对,要给他诊治。 段勋无论如何也不肯浪费时间。 当时许声寒躺在医院,生死不知。 晚一天回去,或许连许声寒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实在静不下心,坚持说等医生给许声寒诊治过后,他就接受治疗。 给老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第49章 心口的伤是开玩笑的? 许声寒当时是戳偏了,可那也是差点伤到心脏的伤,甚至连心口的骨骼都骨裂了。 怎么能这么大意? 老大夫一把年纪,实在承受不了舟车劳顿。 可他是个医生,毕竟是医者仁心。 更接受不了,段勋一个病人在他眼前一天天病情加重。 段勋是拿自己的命在逼老大夫。 弄得老人家满心的无奈,只好豁出这条老命跟他回来了。 可偏偏在飞机上的时候,段勋又作了一波死。 他在外面折腾了这么多天,难免衣衫不整,满身尘土。 下飞机还要去见许声寒。 段勋这个好洁又注重形象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用这副样子去见许声寒。 他在私人飞机上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就算包了防水的护具,还是免不了沾了一点水,他本来就有些发炎,沾了水情况更加严重。 段勋一回来不是先去看医生,而是先来看了一下许声寒。 结果又被心理医生叫进去详谈了。 他出来之后,神色冷凝,像是一直在走神。 早就忘了身上的伤。 等老中医看完许声寒,出来的时候,段勋已经高烧昏迷过去了。 老医生也快被他气昏过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病成这样还不忘洗澡? 花孔雀转世吗?这么爱臭美? 不就是脏点臭点吗,怎么就没脸见人了? 段勋的情况有些严重,他本来就是因为惦记着许声寒的事,硬撑着一口气。 现在见到许声寒情况好转,心情似乎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心神一松,病气就气势汹汹的来了。 人已经昏迷了一天了,还没有要醒的趋势。 向半安怕许声寒知道自责,不管是不是因为段勋的任性导致病气加重的,这伤也是许声寒造成的。 他越是这样含含糊糊,许声寒就越觉得古怪。 【作者有话说】:段孔雀:又脏又臭,媳妇嫌弃我怎么办? 醋:怎么会呢?你就算香喷喷的他也一样嫌弃你。 段孔雀:…… 第三十六章 向半安说的含糊怕糊弄不过许声寒,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想吃西瓜吗?我去给你买一个。” 许声寒:“嗯。” 他心里还是觉得疑惑,却没有直接追问向半安,趁着向半安出门买西瓜,许声寒拉着一位护士闲聊,聊了一会才仿若不经意似的询问。 “段勋的病怎么样了?” 许声寒本就长得温润漂亮,是一种毫无攻击力的美,很容易搏人好感。 再加上处在病中,沾染上虚弱的病气,更显得柔弱无害。 护士对他全然没有防备,满脸担忧道:“段先生的高烧还是没有退下来,几瓶药下去半点不见起色。” 她年轻还没有习惯医院里这些生死,满脸的不忍,“昨天做了手术清除了胸口的腐肉,可段先生的拖延了太久,血液里细菌含量太高……” 护士说着说着突然停下,“许先生,你怎么了?” 许声寒的脸色奇差无比,哑声重复道:“胸口的腐肉?” 护士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闭嘴不再说话。 “他的伤一直没好?” 护士一时分不清许声寒说这句话时是什么情绪,犹豫地开口道:“其实并不严重。” 她说了谎,段勋的情况非常严重。 他手上的位置在胸口,伤口本来不深也不算大,只是受伤以来一直没有好好护理,全靠自身的免疫系统在撑着,可段勋又不好好休息,抵抗力大打折扣。 伤口发炎一直不好,他竟然也不放在心上,大半个月就一直这么过来。 老中医见到段勋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不得不医的地步。 可段勋却固执的要求先医治许声寒。 这一趟又耽误一个星期。 段勋现在的情况,说是命悬一线都不过分。 护士知道段勋胸口的伤是许声寒的杰作,刚刚没留神才说了出来,现在反应过来哪还敢乱说? 万一许声寒受了什么刺激,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小护士安抚道:“段先生身体素质高,今天晚上应该就会退烧了,许先生不用担心。” 许声寒垂着眼睫,沉默不语。 走廊里远远的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向半安回来了。 护士顿时紧张的攥紧手,尴尬道:“许先生,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脚步匆匆的走了。 许声寒脸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血色,此刻已经退了个干净,一双漂亮的杏眼黑沉沉的,难辨情绪。 向半安:“刚刚那个护士怎么了?走的那么急,差点撞到我。” 他说完注意到许声寒表情不对,皱着眉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许声寒仿若无事的看向向半安提着的大西瓜,“是脆瓤的吗?” 原本向半安还有些怀疑,一见许声寒还有心思关心西瓜脆不脆,也就把心放下了。 “是,”向半安笑了笑,“我把中间的挖出来给你吃。” 许声寒身体弱,西瓜性寒,他吃多了容易闹肚子,向半安只取了中间一点切好端给许声寒。 第50章 许声寒小声抱怨道:“那么大个西瓜,只给我吃这一点。” 向半安:“嘿,不识货,这一点可是整个西瓜的精华。” 许声寒这几天一直说要吃西瓜,向半安怕他吃了闹肚子一直没答应,今天要不是为了转移许声寒的注意力也不会买给他。 要是让他知道,许声寒到底是趁着他去买西瓜的时间知道了,恐怕要气死。 许声寒把那一小蝶的西瓜都吃了。 晚上一夜平静。 之后的几天,段勋一直没有出现,向半安原本还有些担心许声寒追问,可许声寒就好像忘了有这么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提起过他。 向半安顿时松了一口气。 许声寒这几天来中西??医一起调理,情况好了很多,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 这天傍晚,他和向半安正在说笑的时候,病房门被敲了敲。 向半安顿了一下,才起身去开门。 许声寒跟着看过去,门口高大的男人大半个身体都被向半安挡住了,只露出一双冷淡的眉目。黄昏暖橘色的阳光照在上面更显得冷冽。 向半安让开了门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许声寒移开了视线,看着面前的一点。 难言的沉默的弥漫。 许声寒能感觉到段勋的视线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像是看出他情况不错,才松了口气。 段勋:“最近怎么样?”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突然出声惊吓到许声寒。 许声寒现在对他的排斥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低低的道:“嗯。” 段勋沉默半天,只问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寒暄。 向半安也懒得再听两个哑巴在这里较劲,直接起身出去了。 段勋本就不是爱甜言蜜语的性格,感情这一块天生少根筋,上回说一句“喜欢”已经透支了他整个人生的所有感性了。 他其实有很多的话想和许声寒,只是许声寒对他的观感刚刚好一些。 那句“你为什么不去死”一直像一根去不了的刺扎在心口,时时抽疼,提醒段勋它的存在。 段勋不敢随意的搭话,只怕又说出什么惹许声寒恶感的话。 他们两个之间,终于轮到他小心翼翼、步步试探。 段勋拉着椅子坐在许声寒对面,拿起桌上的一个梨削皮。 沉默了一会,许声寒突然开口道:“伤口还疼吗?” 段勋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又继续自然的削了下去,“怎么问这个,伤早就好了。” “是吗?”许声寒轻声反问了一句,“你过来。” 段勋几乎没有犹豫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许声寒面前。 他比许声寒高了太多,还特意蹲下来,平视坐着的许声寒。 许声寒苍白干瘦的手指贴在段勋胸口的位置,夕阳渐渐沉下去,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他们对视的眼眸格外清晰。 许声寒只是挨在了段勋胸口的衣料上,并没有紧紧的贴在段勋身上,可他的手指已经渐渐颤抖起来了。 段勋一直看着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恐怕就算许声寒按下去,段勋也会面不改色的说:“你看,早就好了。” 许声寒闭上了眼睛,收回了手掌,脸色沉郁道:“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段勋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沉默。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补偿,”许声寒冷声道,“这段时间来段先生花费在我身上的钱,请你报个数,我会系数还给你的。” ?? 段勋眉心皱的更紧,“不用。” 他还想说什么,但许声寒已经不想听了。 “段勋,你到底想干什么?”许声寒满脸的困惑不解,“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些,就忘了以前的所有事吗?” 牺牲自己的健康,去补偿许声寒? 还是用这种方法惩罚自己,来减轻对许声寒的愧疚? 又或者想以此来证明他那一句轻飘飘的“喜欢”? 许声寒的声音很软,说出的话却如同冰刀一样,“段勋,我不稀罕你的喜欢,请你离我越远越好。” 第三十七章 不知道是不是许声寒说的话刺激到了段勋,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段勋又默默的消失在许声寒的生活中了。 他没有离开,还在这间医院,只是避开了许声寒。 这间医院不大,却也足够彻底不在一个人面前出现。 天气一日一日的变凉,许声寒的身体情况没有继续恶化,反而好转了一些。 向半安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最近临近节日,向半安的父母也开始催他回家。 本来他一言不发辞去工作这件事就引起了父母的极大不满,又一直在外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已经引起他们的怀疑了。 许家父母就住在向家隔壁,加上许声寒和向半安从小关系就好。 向半安的种种奇怪举动,很难不怀疑是和许声寒有关。 这次过节,他怎么也得回去一趟了。 过节的前两天,向半安就搭车离开了。 他一走,许声寒就有些闷了。 这小镇上有一座小山,山上这个季节不少野果都成熟了。 许声寒现在身体好了一些,医生也鼓励他多走动,趁着天气好,许声寒就和几个护工一起出门散心。 第51章 “这山上的野果子真是不少。”心理医生是个年轻的女人,一直在城市里居住,见到满山的自然风光眼睛都亮了。 许声寒轻声附和了一句,“孙医生可以去摘一点,当地人说都是能吃的。” 孙医生惊喜道:“真的啊?” 她一说完就撒开脚步,跑向了最近的一棵果树。 许声寒轻声咳了两声,拉起围巾遮住下颌。 他是提出散步的人,却一副恹恹的模样。 怎么看都性质不高。 从段勋高烧不退,到段勋出现在许声寒面前,不过几天的时间。 几天的时间够干什么?勉强脱离生命危险罢了。 一个从来不喷香水的人,许声寒却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香水味。 就算这样许声寒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 段勋刚刚剔过肉刮过骨,他又不是神,两三天的时间,身上的伤口根本来不及愈合。 他又要在许声寒面前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动作间毫不顾忌胸口的伤口,刚刚缝合的伤口再次崩裂。 恐怕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掉他因为疼痛苍白的脸色 所以段勋特意选在了黄昏。 许声寒心思何其敏锐,见到段勋的那一刻,他心口就涌上一股怒火。 他被段勋冷暴力整整五年,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段勋,段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缠上来。 因为许声寒不顾自己的身体,默默的付出不求回报。 他做得越多,许声寒越恼恨。 许声寒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被自己刺伤的人濒死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段勋还是许声寒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剔除腐肉……该有多疼?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以前从来不在意,段勋直至今天,恐怕都记不住许声寒的生日。 一旦许声寒拉黑他,段勋连去哪里找许声寒都不知道。 许声寒曾经竭尽全力的试图去融入段勋的生活圈,委屈自己去迁就忍让段勋在意的每一个人。 哪怕是吴霖霖。 可段勋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尝试。 许声寒因为他和父母断绝关系,和最亲近的发小日渐疏远。 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自己的爱人过得并不开心,段勋看不出来吗? 他看得出来,只是从不在意。 许声寒在他眼里,就是不如吴霖霖。 既然如此,现在又来做出这副深情的模样? 逼得许声寒不得不正视他,不得不尝试去原谅他。 可是凭什么? 段勋付出的代价足够多,就可以抹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许声寒就必须原谅他? 到最后,许声寒连恨他都没有资格吗? 这个男人,几乎毁了他的一生。 却要许声寒感动于他的深情? 许声寒询问段勋的伤势,段勋还在怕他愧疚故意隐瞒的时候。 许声寒是想狠狠的按下去的。 可他到底太心软,最终还是没下手,甚至连碰都没敢碰一下。 因为误会怒急攻心之下刺伤段勋,已经让许声寒后悔了。 哪怕不全是他的错,也足够许声寒这样温柔又心软的人愧疚。 段勋又因为胸口的伤感染,陷入生命危险。 而究其原因,还是为了许声寒。 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许声寒怎么对段勋横眉冷对? “许先生,你看这个果子长得像不像苹果?” 孙医生拿着几个小小的果子举到许声寒面前。 许声寒垂眸看了一眼,露出来的双眼微微弯了弯,声音闷在围巾里,沉沉的道:“很像。” 孙医生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叹了口气,“段先生也是,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刚刚好一点就四处乱走,胸口的线又崩开了,才下手术台就又回去了。” 许声寒的眉梢动了一下,漂亮的眼眸默默看向孙医生。 孙医生笑了笑,“他去见你之前还向我借了腮红,在你面前啊,可真是注重自己的形象。” 怕自己满脸的苍白,遭许声寒嫌弃吧。 许声寒又垂下眼睛。 孙医生一脸无奈,明明很在意,偏偏憋在心里。 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别扭? 她把许声寒当成闹脾气的小朋友,不觉得惹人厌,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许先生心里,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这次许声寒终于开口了。 他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许声寒只希望段勋能放过他,让他能平静的度过最后这段日子。 孙医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这样吗? 许声寒绵软的性格,真的能狠得下心对段勋视而不见? 如果真能,他也不会因为担心段勋的病情,而一直恹恹的。 【作者有话说】:中秋快乐呀,大家!前几天一直有事忙着,更新断了>﹏<,对不起大家!醋醋从今天开始补字数,今天应该会三更,晚上8点一更,10点一更!爱你们,啵! 第三十八章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路上亮起了一盏盏纸灯笼,仔细看能发现这些纸灯笼都是手工制作的。 孙医生感慨道:“这里比起城市里节日气氛浓多了。” 第52章 许声寒也在看那些纸灯,看起来做法并不复杂,但能看出用心,家家户户门前几乎都挂了几盏。 只是看着都能感觉到主人家的热闹和喜庆。 “城里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各种商场促销,热闹是热闹,只是总感觉不是为了庆祝节日。” 孙医生笑弯了眼睛,“许先生,明天就过节了,想吃点什么?” “都好。” 许声寒吃东西不挑,很少有他不喜欢吃的东西。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大部分时间都是孙医生在说,许声寒默默听着偶尔点头应一声。 孙医生:“哎?” 她看着窗外,有些惊讶的模样。 车子已经快驶到医院了,远远的能看见医院里亮起的灯火,不同于之前冷白色光亮,这次竟然是暖黄色的。 孙医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许先生看,医院里也在过节呢。” 许声寒眉心紧紧的皱着。 不知道是因为癌症还是药物的副作用,许声寒的视力变差了许多,看东西有一些模糊,他只能看见一团团模糊的黄色光团,大概猜得出是什么东西。 下车之后离得更近,医院里的路灯之间牵起了一条线,挂满了纸灯笼,里面是小小的灯泡,纸灯笼很轻,在夜风里轻轻的摇晃着。 许声寒站在医院门口,定定的看着那一盏盏漂亮的纸灯笼。 “希望学长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比起现在那声音还有些青涩,满是未经世事磨砺的天真。 可话语里的虔诚和珍视却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即便多年过去,它仍然闪闪发亮。 五年前同样的节日,许声寒还在念大学,他刚刚得知段勋在为了公司的事奔忙。 许声寒学的是艺术,不太懂那些经济上的事,只知道段勋正处在最危急的时刻。 他帮不了什么忙,也不敢去打扰那位冷峻的学长。 段勋冷淡傲慢,就如同一座冰冷矗立的雪山,身上的气势压迫感太强,冷厉的凤眼微微一扫,就让人下意识的屏息凝神。 如果拿动物来比喻,他一定是凶猛的猎食者,许声寒就是软弱可欺的小白兔。 没有兔子天天往猎食者身边蹦的。 许声寒虽然能感觉到段勋对他的态度还算温和,可他心里藏着猫腻,怕被这位过分聪明的学长看出什么。 可心里的猫腻作祟,哪怕帮不上什么忙,许声寒也想做点什么。 他亲手做了一盏孔明灯,又执笔在上面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轮廓。 许声寒不敢画的太明显,就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都让他有些心虚。 因为前几年学校里大放孔明灯差点引起火灾,之后就明令禁止再房孔明灯了。 许声寒做的时候特意做了一些安保措施,保证孔明灯不会引起火灾,就悄悄的带着灯去了学校的小山后面。 他点燃灯芯托在手里虔诚的许愿:“希望学长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正要放手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掌,身后也贴上一个宽厚的胸膛。 男人低沉而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愿望应该是许给自己的。” 许声寒瞳孔骤缩,完全被吓呆了。 深夜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本来就够吓人了,偏偏还是段勋。 许声寒懵了一会才回过神,喃喃道:“好、好的。” 他被吓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胡乱的答应。 段勋垂眸看了许声寒一眼。 小学弟白皙的耳朵整个红透了,深夜里都能看出那艳色,他低着头露出来修长后颈也染上了一层漂亮的粉红。 段勋盯着看了一会,才缓缓道:“再许一个。” 他气势太强,许声寒又彻底乱了阵脚。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许声寒还不敢和段勋搭话,现在两个人却离得这么近,许声寒几乎是被段勋抱在怀里,男人身上的温度不断的从背后传过来。 许声寒脊背都麻了,结结巴巴的道:“希望我、我……” 他之前没想过要为自己许什么愿望,现在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磕绊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段勋:“这是你喜欢的人?” 许声寒顺着男人的指尖看向孔明灯上面的画,眼睛陡然瞪大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是画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段勋或许没有看出来画的是谁。 又或许看出来了…… 许声寒之前许愿的时候还说了学长。 但是他的学长很多,或许段勋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可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许声寒还是觉得紧张,好半晌,才艰难的道:“嗯。” 段勋没有说话。 许声寒也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片刻,段勋又道:“想好了吗?” 许声寒低低的应了一声,开口道:“希望我身体健……” “哧”的一声轻响,孔明灯熄灭了。 他拖延了太长时间,孔明灯里的燃料耗尽了。 许声寒:“啊……” 他的声音里有些遗憾,正想收回孔明灯,段勋却从他手里拿走了。 “学校里好像禁止燃放,”段勋像是刚刚想起来,声音平淡道,“我替你保管了。” 第53章 “可是!”那上面画的是段勋啊。 这话根本说不出口,许声寒脱口而出一句可是之后,又憋不出别的理由了。 段勋倒是没有打断他,一直沉默着安静的等待他的解释。 到最后许声寒也没想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只能任由段勋拿着他的孔明灯。 男人的手掌很宽大,似乎是怕弄破孔明灯,虚虚的拢在手里并没有用力。 山上只有几个地灯照明,孔明灯熄灭之后周围有些昏暗。 段勋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低声道:“牵着我。” 许声寒乖乖的把手递到男人手上。 他爬的并不高,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亮着路灯的小路上。 段勋松开握着许声寒的手,“回去吧。” 许声寒本来有些泛凉的手,被男人握的热乎乎的,这时候被放开,冷风一吹格外明显。 他捏了捏指尖,“嗯,段学长再见。” 许声寒说完,就连忙转身逃也似的往寝室楼的方向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你画的人是谁?” 许声寒愣愣的回头,“嗯?” 段勋眉心皱了一下,“没什么,快回去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 第三十九章 许声寒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孙医生看不下去,轻声道:“我们进去吧?” 过了秋分天气越来越凉了,许声寒身体本来就弱,在风口吹了这么久不知道会出什么毛病。 许声寒看着头顶的纸灯笼轻声道:“确实很漂亮。” “嗯?”孙医生没听清他说什么。 许声寒摇了摇头,慢慢的向医院里走去。 进门之后,许声寒直接向一位护士问道:“段勋住在哪个病房?” 护士脸上的表情一变。 前几天有位护士被开除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医院,就是因为在许声寒面前提了段勋的情况。 她也是段勋高薪聘来的,自然是段勋说开就开。 许声寒这样一问,护士一时不敢回答,还是孙医生插了一句话,“别紧张,直接说就好了。”?? 护士这才说了段勋的病房号,又补了一句,“段先生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许声寒点了点头,“谢谢。” 他的声音一直带着温柔缠绵的语调,听的护士有些脸红,走出去很远还忍不住回头去看。 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咳声。 许声寒眉心微动,抬手敲了敲门。 “进。”段勋一贯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 许声寒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段勋身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病床上支着桌子,他正在用笔记本电脑看什么文件。 段勋抬头看见许声寒时,唇角登时绷紧,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像是马上要训斥学生的教导主任。 许声寒顿了一下,才说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后面的孙医生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许声寒进门之前绝对不是想说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可段勋的表情太严厉,许声寒的话又咽了回去。 而以她估计,段勋多半是因为被许声寒看见了“邋遢”的模样而有些紧张、无措。 气氛太僵硬,孙医生打圆场道:“进去坐吧,别站在门口了。” 许声寒:“嗯。” 段勋合上电脑,起身想下床。 孙医生立刻道:“段先生!你胸口的线刚缝好,坐着别动。” 许声寒的视线紧跟着落在了段勋身上。 段勋身上白色的病号服太宽松,看不出底下的情况,但只是想想也知道绝不轻松,这样一动作搞不好又要崩开。 许声寒皱着眉道:“你躺着就好。” 段勋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许声寒,又坐回去,低沉道:“嗯。” 许声寒安静的走到床边坐下,“谢谢你帮我。” 段勋:“……” 他找医生并不完全是为了许声寒,更多的也有自己的私心。 痛苦的治疗的过程只能由许声寒承担,一想到许声寒痛到全身抽搐的模样,段勋就心口一阵阵揪痛,他怎么受得起许声寒这一句谢? 段勋突然抬手捂着唇瓣咳了两声,一边咳一边把头偏向另一头。 他怕许声寒被传染,从许声寒进门,就一直在压抑咳嗽,可这东西根本是压抑不住的。 孙医生也是表情微变,轻声对许声寒道:“要不咱们坐到沙发上去?” 段勋浑身一僵,咳嗽声渐渐止住。 “不用了。”许声寒摇了摇头,“没事。” 孙医生皱着眉,满脸的欲言又止。 最近换季温差大,本来就容易感冒,许声寒这不碰都要碎了的身板,感冒能要去他半条命。 她也不好再劝,只能祈祷病毒的威力没有那么大吧。 段勋:“不用道谢,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的错。 “今天外面挂了很多纸灯笼,学长看了吗?”。 再说下去又要开始撕扯不清的重复那几个问题,许声寒直接出声打断了。 段勋向窗外看了一眼,“你喜欢吗?” 许声寒没有接话,而是道:“学长记得有一年我偷偷去小山后面放孔明灯吗?” “那一次我的愿望还没许完,灯笼就灭了。” 他说完抬起头,就看到段勋面色紧绷的道:“这一次不会了,灯笼里是小灯泡。” 第54章 段勋加重语气道:“这一次再许,绝不会灭了。” 许声寒嘴角弯了弯,“是啊。” 可惜纸灯笼不是孔明灯,没了火它也飞不起来。 见到院子里的灯笼时,许声寒就隐隐约约有了猜想,那里面有一个形状特别像孔明灯,可能是制作的人手艺不精,有些歪歪扭扭的。 估计是段勋找人做的。 “灯笼很漂亮,我很喜欢。” 许声寒笑了笑,“谢谢段学长。” 段勋猝然抬眸,直直的看向许声寒。 他甚至忍不住微微挺直了脊背,忍不住像追问“你叫我什么?”又怕问了许声寒不肯回答。 段勋太久没有听见这一句学长了。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特别甜蜜,最亲密的称呼就是“学长”。 许声寒结婚后每次叫“段学长”都像是含着糖球,甜丝丝的。 后来,他就慢慢的不再叫了。 有时候是“段总”,有时候是“段先生”,冰冷又疏离。 这一句学长,实在是太让人怀念了。 段勋脸上露出一个似哭的笑容,轻声道:“不客气,学弟。” 他今天早上听见护士在讨论灯笼的做法,才恍然想起又快要到节日了。 许声寒当时那个未许完的愿望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 段勋问了护士做法,亲自动手做了一个,他第一次做身上又带着伤,做得歪歪扭扭。 一向讲求完美的段总怎么能容忍这种残次品,正要重做一个,被护士和医生硬生生的拦下了。 做一个他胸口就已经隐隐有血迹了,再来一个还得了? 可段勋固执起来谁也拦不住,几位医生围着夸了那破烂灯笼半小时,直夸成天下第一精致的小灯笼,段勋才勉强同意把那个灯笼挂上。 平时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男人,竟然托着灯笼认认真真的许了个愿。 医护人员没有嘲笑。 他们几乎都能猜到男人许了什么愿望。 好在最后,这个破破烂烂的灯笼没有遭受那个人的嫌弃。 温馨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就被许声寒打破了。 “段学长,我很感谢你最近的照顾。” 这话说的太客套,段勋眉心皱起。 许声寒接着说道:“但是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临近节日,叔叔阿姨应该催你回家了吧?” 还有段勋公司的问题,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把股权卖了? 许声寒轻声劝了几句,还是尽早回去,看看能不能稍微挽回。 他这一番话说的非常体贴,语气也十分温柔。 中心的思想却是赶段勋走。 段勋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最终还是低声道:“等过一段日子,再好一些吧。” 许声寒的视线在他胸口扫了扫,唇瓣动了几下。 和孙医生离开之后,许声寒隐隐叹了口气。 孙医生:“段先生身体情况又不好,何必急着让他走?” “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他一向如此,温柔却固执,“反正他也不会真的听我的。” 孙医生哑口无言。 “孙医生是学心理的,应该比我更清楚,感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孙医生一顿,轻声劝道:“你们之间只是有误会。” “可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就算是误会又如何?许声寒已经再也不像是当年那么喜欢段勋了。 他回忆起了当时牵着段勋的手走下山时的心情,紧张无措、甚至都快同手同脚了。 临分别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没听清段勋问了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都忍不住反复纠结思考,段勋究竟说了一句什么。 可他现在,连段勋说话都不想听完。 他连那张冷淡的脸都不想看见。 许声寒确实不希望段勋有什么危险,好歹曾经夫妻一场,怎么也不至于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说】:啊,宝贝们,这是前天欠的一章!>︿<今天还有,应该在8点10点(捂脸) 第四十章 许声寒的情况好转,段勋的情况却急转直下,原本已经见好的人,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严重。 用的药物都没什么问题,出了情况的是病人的心理。 孙医生满脸的无奈,这对冤家一个比一个不拿自己这条命当回事,苦的只有他们这些劳心劳力的医护人员。 她在许声寒的病房外面转了三四圈,也没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说动许声寒去看一看段勋。 孙医生并不知道段勋曾经对许声寒做过什么,几位知道真相的都不可能和她说。 她是全心全意的希望许声寒能原谅段勋,两人能够和好如初,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许声寒现在知道了她是段勋请来的心理医生,孙医生不能确定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否出现了裂痕。 孙医生不知道现在她的话在许声寒眼里,是不是都是偏向段勋的立场的。 如果许声寒真的觉得孙医生是段勋请来为自己说好话的,那极可能引发许声寒更大的反感。 孙医生越想越觉得焦头烂额,正愁眉不展之际,面前的病房门突然打开了。 许声寒看见她愣了一下,“孙医生,你怎么在门口站着?” 第55章 孙医生笑了一下,“许先生这是要去哪?” “去看看段勋。”许声寒说的轻描淡写。 孙医生立刻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又不敢追问,跟在许声寒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段勋的病房。 正是上午,阳光刚好。 段勋的病房里却拉着厚厚的窗帘,笼罩得一片漆黑。 许声寒从明亮的走廊陡然进入昏暗的房间,眼睛一时之间不适应,看不清段勋的位置。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眼睛渐渐适应了才看清段勋正躺在病床上。 段勋身形高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显得有些伸展不开。 许声寒放轻脚步,慢慢走近。 段勋气色不好,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眸阖着,浓黑的睫毛在黑暗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苍白失血也不能掩盖这个男人眉宇之间的俊美,静静的躺着宛如沉睡的吸血鬼。 许声寒只是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过多停留。 他伸手探了探段勋额头的温度,并不烫。 许声寒正要把手收回来,忽然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许声寒吓得指尖一颤,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段勋。 段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深邃的黑眸正定定的看着他。 “我吵醒你了?” 段勋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下一瞬立刻松开了手,偏开头掩着嘴唇一阵闷咳。 “你来了,”他咳了两声就撑着身子坐起来,脸色有些难看,“什么时候过来的?” 许声寒把水杯递给他,“刚到,打扰你休息了吗?” “没有。” “那我帮你叫护工过来。” 护工进来就把窗帘拉开了,阳光亮堂堂的塞满了整个屋子。 段勋的眉头皱了皱。 他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又处在病中,想也知道自己的形象不会好到哪去。 护工要帮段勋洗漱,段勋无论如何也不肯,坚持要自己动手。 段勋这样傲慢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连洗脸刷牙这种小事都要人帮忙? 更何况,许声寒还在旁边。 护工也是难得强硬,寸步不让。 他胸口的伤口崩开了几次,自己动手洗漱不是胡闹吗? 许声寒听着两人争执,隐隐的叹了口气,“我来吧。” 那两人陡然安静。 护工认真的看了一下许声寒单薄虚弱的身板,严肃的表示:“不行。” 这位自己都是个病号,让他帮段勋洗漱?! 护工忍不住道:“你们请护工就为了让我们看着你们互相照顾是吗?” 段勋:“……” 许声寒:“……” 护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问问。” 段勋怎么可能让许声寒帮他洗漱,只得退了一步道:“你洗吧。” 护工不愧是专业的,很快就帮段勋洗漱好了,早餐也很快送来了。 许声寒来之前吃过了,还是陪着段勋一起吃了一点。 他陪段勋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许声寒和孙医生闲聊,“他昨天没睡好吗?” 在他的印象中段勋是从来不睡懒觉的。 孙医生尴尬一笑。 某位三十多岁的成功人士刚刚“失恋”,正在摆烂,闹脾气不肯起床。 “可能是伤口影响休息了吧。” 许声寒眉心微蹙,他心思细腻,共情能力又强,立刻就想到段勋伤在胸口,夜里睡觉不好翻身,恐怕睡得难受至极。 加上他还有咳嗽的症状,许声寒夜里时常咳嗽咳醒,最理解那种痛苦。 接下来几天,许声寒都定时去段勋的病房里探望。 段勋原本是希望胸口的伤好的越慢越好。 这样他就有借口,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现在许声寒这么按时探望,段勋接受治疗也积极了起来。 许声寒刚从段勋的病房回来,坐在窗前一边看风景一边吃水果。 孙医生看了看他的表情。 许声寒最近病情稳定了许多,情绪也一直十分平和。 “许先生原谅段先生了吗?”孙医生忍不住轻声试探。 许声寒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脸色微冷。 满室死寂。 “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许声寒忽然轻声反问。 “我只是爱错了一个人,已经倾尽了我所有来填补这份错误,还不足以让他放过我吗?” 许声寒的声音一直是这样又轻又软的,却堵的孙医生哑口无言。 “是他需要原谅吗?” 许声寒因为段勋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可这个罪魁祸首,如今口口声声的说着要补偿。 该被原谅、被放过的,难得不该是许声寒吗? 许声寒叹息着道:“放过我吧。” 哪怕是看在他时日无多的份上,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完最后这段日子吧。 孙医生说不出话,她从许声寒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的绝望。 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许声寒把段勋的喜欢都视为折磨? 第四十一章 早上十点钟,许声寒刚刚收拾干净,准备去段勋那边看一眼。 走廊里隐隐传来交谈声,许声寒脸上带上了笑意。 没过一会向半安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的推开门,“小寒!我回来了。” 第56章 他惦记着许声寒的情况,一路上几乎是马不停蹄了。 “叔叔阿姨都好吗?” “都好,”向半安把袋子里的特产一样一样拿出来,“你不能吃重油重辣的,给你带的都是清淡的。” 许声寒确实一直惦记这些家乡美食,看得两眼晶亮。 两个人也有许多天不见了,向半安仔细打量了许声寒一会。 许声寒还是瘦,但气色好了很多,他轻声问向半安:“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一提起这事向半安的脸立刻就垮下去了,“别提了,就这么两天的时间,我妈还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 姑娘人很好,很优秀,但向半安真的没那个意思。 他坐了一天的飞机,只想趁这两天好好补补觉再跟父母出去逛逛尽尽孝。 而不是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姑娘面对面坐着尬笑。 许声寒忍不住笑出了声,向半安一脸无奈,“过分了啊,都是因为谁啊。” “你都快三十了,当然是因为你自己啊。” 向半安有此一说,还是因为许声寒结婚早这件事。 向家父母从许声寒结婚就开始催婚,一提起就是“你看看人家隔壁小寒”,弄得当时刚刚大学毕业忙着适应社会的向半安焦头烂额。 那时候许声寒和向半安还没有彻底走远,偶尔闲聊向半安就忍不住和许声寒抱怨这件事。 “感情这件事,得讲究缘份。”向半安捏了捏许声寒细瘦的肩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对了,我走之后那个人没欺负你吧?” 许声寒:“没有啊。” 向半安眯着眼睛盯着许声寒看了一会,许声寒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纯良乖巧,向半安败下阵来。 “算了,估计他也不敢。” 许声寒笑了笑,眼睛在那群特产上飘啊飘,“先给我煮一个尝尝鲜吧。” 向半安大声嘲笑他馋猫,还是起身出去给他煮了。 他一出去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护工,“麻烦你热一下。” 护工答应后,他就向着段勋的病房走去。 每天许声寒都是这个时间来,今天却没来,段勋正拧着眉坐在床上,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面前的文件半天也没有翻页。 病房门被敲响时,段勋几不可察的送了口气,“进。” 向半安嘲讽道:“哟,还活着呢。” 段勋一看是他,脸色顿时一黑,“有事吗?” “没事我找你干什么?”向半安满脸的烦躁,“你那个妹妹怎么回事?叫吴霖霖那个。” 他回去之后才发现这女人竟然满世界的说许声寒第三者插足,勾走了段勋。 向半安稍微了解了一点,发现吴霖霖正陷在困境里,她本身没什么能力,全靠段勋。 如今段勋消失不见,根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吴霖霖这样说,是想逼段勋的父母把段勋找回来。 她要发疯扯上许声寒干什么? “吴霖霖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向半安本来就不喜欢他,现在更是更是恶上加恶,“你要是真的想补偿小寒,就先把你那个妹妹解决了。” 他对那个女人实在没有好感。 纠正一下,向半安对所有欺负许声寒的都没有好感。 主要是他总感觉吴霖霖不太正常,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安。 段勋生着病不怎么关注外界的事,段家父母其实管不太住他,加上信任自己优秀的儿子,吴霖霖怎么叫嚣,二老也没有打电话过来打扰段勋。 人老了,总怕做错了什么事,耽误到孩子。 以至于段勋到今天从向半安口中才得知这件事。 “我知道了。” 面前的好歹是个卧床不起的病人,向半安虚假的客气了一下,“不着急,你慢慢养好身体再去也行。” 段勋:“我尽快。” 向半安这才满意的离开。 他回来了,许声寒就不再来看段勋,两个人商议着去哪里玩。 许声寒一直想爬雪山,可他的身体情况恐怕很难应对高原反应。 如果去比较低矮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向半安还是尽量的满足许声寒的所有要求,之前就找过专业人士咨询了可能出现的所有问题,制定了相应的应对措施,如果情况好的话,一周之内就能出发了。 许声寒对雪山之行非常期待,几乎每天都是笑盈盈的,连饭都多吃了不少。 当然也有向半安带来的特产的功劳。 许声寒吃饱了饭有点犯困,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他夜里还是咳嗽,常常一夜醒来七八次,很难睡个好觉。 白天能趁机补一点是一点,向半安看他困了就把窗帘拉上,让他好好睡。 许声寒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又觉得嗓子干痛发痒,咳了两声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人影匆匆离去。 许声寒慢慢的坐起身,接了杯热水一点点啜饮。 向半安不会发现他醒了就匆匆逃跑,估计是段勋过来了。 他这几天一直在看攀爬雪山的相关注意事项,其余时间也是在和向半安聊天。 一直没有去看过段勋。 本来也只是客气性的关心举动,之前坚持了那么多天,许声寒已经觉得足够了,也就没有再惦记这件事。 第57章 几天下来,段勋终于忍不住偷偷过来看许声寒了。 【作者有话说】:宝儿,我肥来啦!今天还有更新!醋预计是要这个月完结的(所以要开始爆更了,泪目) 让我们来把之前的断更愉快的忘掉吧!(/w\*)……… (/w?\*) 第四十二章 与我无关 许声寒这一系列大动作之后,整个医院基本都知道了他要离开。 医生并不赞同这种举动,癌细胞已经对许声寒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他就如同是一个外表光洁漂亮,内里腐烂的苹果。 一旦不慎划破这层脆弱的表皮,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医护人员曾经试图去劝许声寒,许声寒只问了一句:“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顿时语塞。 新型的药物在许声寒身上适应的很好,意味着极大程度的延缓了癌细胞的蔓延,蔓延向身体其他组织的速度放缓了,并不是停止了,更无法修复已经损坏的身体组织。 许声寒住进这家医院时,癌细胞就已经侵蚀到了骨骼,早就是是病入膏肓。 他现在多活的每一天,都是奇迹。 谁也不知道这种脆弱的平衡什么时候会被打破。 许声寒轻声道:“我只想在离开前看一看雪。”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尽量尊重病人的意愿。 可许声寒不一样,他的一切关乎生命的决定都要经过段勋的同意。 医生一脸的为难。 许声寒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垂下睫毛自嘲似的说了一句,“我自己的命,自己都做不了主是吗?” 医生:“许先生,这个……” 许声寒知道与医生无关,难为医生没有意义,直接道:“我和他说。” 他说完到底是动了火气,忍不住又咳了一阵。 向半安连忙安慰他,“大不了我们偷偷走。” 许声寒疲惫靠进沙发里,“我为什么要偷偷走?” 昨天段勋离开时的身影可是矫健的很,估计是胸口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吧。 许声寒麻烦护士把段勋叫过来。 段勋来的很快,一进门就道:“你要出院?” “嗯。”许声寒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段勋皱了皱眉头,语气还算缓和的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需要静养。”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许声寒忽然抬头看着他,“你用什么身份一再更改我的决定?” 他的语气冷得像冰,心口因为突然的情绪波动而上下起伏着。 段勋浑身一僵,脸侧的肌肉绷紧,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许声寒胸口,“我知道了,你别激动。” 他的口吻就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好像许声寒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所有的决定该有他来替许声寒做。 蛮横又霸道。 “段勋,我需要什么,我比你更清楚,不用你来‘为我好’。” 房间里陡然寂静。 许声寒干枯的手指扶过白色的床单,“躺在这上面的,是我不是你。” 病房里永远挥之不去的药气,日复一日吃下去灼烧肺腑的药物,效用越来越弱的镇痛。 还有一日比一日更清晰的衰弱的感觉。 他正在一点点死去,这个过程远比死亡本身更折磨许声寒。 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的孩子,却要承受这种酷刑,一承受就是几个月。 为什么没有人问问许声寒受得了吗?他愿意承受吗? 许声寒很早就说过了,他不愿意。 尽管那个时候许声寒情绪不对,可他怕疼这件事是事实。 向半安在意他的意愿,所以他纵容了许声寒的种种举动,尽管他也不希望许声寒放弃治疗。 许声寒吃了这么多的苦,只希望在离开前能够看一眼雪,为什么不行? 段勋的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唇瓣动了几次,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两个人的交谈以一种还算和谐的方式结束了。 段勋离开之后,许声寒就发起烧来,一声接一声的干咳。 好在老中医开了一张药方,吃过之后没多久烧就退下去了,许声寒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沉。 向半安脾气暴,碰上段勋不是打就是骂,每次许声寒要和段勋说什么,都会支开他。 从许声寒发起烧来,向半安就沉着一张脸,不用问,肯定是在心里骂段勋呢。 大概是因为答应了许声寒让他走,这几天许声寒频繁的在病房外看到路过的段勋。 向半安看见一次就骂一句晦气,显然是不待见他到了顶点。 本来许声寒也觉得烦,见到向半安嫌弃成这样,反而被逗笑了。 毕竟人人恭维的段总,却沦落到猫嫌狗厌的地步,还整天端出一副路过的冷漠模样。 莫名的喜感。 几天下来,离开的事项终于准备的差不多了。 老中医念叨了几天,临要出发了还是忍不住拽着许声寒一遍又一遍的嘱咐。 许声寒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耐心的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 反倒一边的向半安受不了,找个机会溜出去了。 他一出门就碰见了站在门口的段勋,脸色顿时一沉,“你来干什么?” 段勋的脸色有些苍白,从他答应了许声寒之后,就一直没有休息好。 第58章 这一路上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随便一个都会要了许声寒的命。 再加上许声寒一旦离开,段勋连“偶遇”的一点机会也没了。 他没有理向半安,只是沉默的看着病房里的许声寒。 “没休息好啊?”向半安说风凉话,“正好感受一下小寒每天都是怎么过的。” 段勋的眉心动了一下。 许声寒夜里时常惊醒,段勋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之前身上也有伤,夜里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昏迷了。 最近好了一些,就因为许声寒要离开的事整夜失眠。 老中医终于念叨完,向半安松了一口气,殷勤的帮老医生拉开门,笑道:“老先生慢走。” 老中医连连答应,摆手道:“不用送不用送。” 向半安还是送了两步,等他回去的时候,段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病房里,“你……!” 他看了许声寒一眼,收敛了一下,“能不能请你离开?” 段勋终于开口道:“我有话要和许声寒说。” 向半安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直接把他当成空气,冲许声寒笑道:“也就你受得了他唠叨。” 许声寒笑了两声。 他很久没有见到这种愿意唠叨自己的长辈了,从老先生身上看到了一点母亲的影子,忍不住有点怀念。 两个人聊了几句,谁也没有要理段勋的意思。 段勋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站着。 最后反倒是许声寒不好意思了,叹了口气道:“你想说什么?” 又看了一眼向半安。 向半安一脸无奈,指了指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出发了,别聊太久。” 说完站起身出去了。 段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许声寒想也不想的拒绝。 段勋脸色微沉,“我不会干扰你们。” 他已经把身段放的足够低,只是想跟着许声寒他们。 许声寒这一去,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到时候,段勋可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许声寒比他更直白,“我不想看到你。” 段勋面色难看,直直的盯着许声寒。 许声寒已经习惯了他的冷面,淡定从容的和他对视,“段先生如果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我马上要出发了。” “因为我对霖霖太好了是吗?”段勋突然道。 这句话的全句应该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因为我对吴霖霖太好了是吗? 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仅是吴霖霖,但吴霖霖绝对是最大的那个问题。 许声寒也维持不住淡然的神色,眼神陡然一冷。 段勋低声道:“我对她好是因为觉得愧对她……” “你愧对她关我什么事?”许声寒直接出声打断。 吴霖霖一直骂许声寒是小三,可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段勋和吴霖霖定了婚,如果他一开始知道,他根本不会接近段勋。 这件事里,许声寒也是受害者。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段勋和吴霖霖中任何一个人,一直对吴霖霖百般忍让。 段勋的冷声道:“你忘了你当年把她推下水,害的她差点溺水死亡……” “我把她推下水?”许声寒像是觉得荒谬又可笑,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段勋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不是吗?她不会游泳,难道还是自己跳下去的吗?” 许声寒忍不住笑了一声,“是啊,她不会游泳,那你问过我吗?” 第四十三章 病房里静的落针可闻。 段勋拧着眉,半晌无话。 “段勋……”许声寒声线有些颤抖。 他停顿了一下,几次吞咽把哽咽的感觉压下去才再次开口。 “段、学、长,”许声寒一字一顿道,“我自从认识你,做过一件对不起你、让你不满意的事吗?” 这一句学长许声寒多年前时时挂在嘴边,这几年叫起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的清,此刻叫出来,格外讽刺。 “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兄弟,我对不起任何人,唯独没有对不起你!” 所以,段勋到底凭什么不问缘由直接定他的罪?! 段勋脸色隐隐发白,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声寒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嘲讽似的嗤笑了一声。 从头到尾,段勋对这件事甚至连一点怀疑都没有,就随随便便的听信了吴霖霖的一面之词。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在意过许声寒的感受,把许声寒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一样随意处置。 直到他们离婚前,许声寒的感情在段勋眼里从来就比不上吴霖霖的青梅竹马之情。 什么误会,如果没有段勋对吴霖霖明目张胆的偏爱,这些误会根本就不会出现! 许声寒气得狠了,控制不住的呛咳起来,单薄的身躯痛苦的佝偻在床上,“咳咳咳……咳……” 段勋心头一紧,快步上前,许声寒忽地抬头冷冷的盯着他。 那双明净的眼里,写满了恨意。 段勋僵在了原地。 好一会儿,许声寒才勉强把咳嗽压下去,哑声道:“滚。” 段勋在原地僵站了片刻,到底还是不敢再惹怒许声寒,转身走了。 第59章 许声寒又抬手捂着唇瓣咳嗽,咳了两声后察觉不对,拿开手掌,果然在掌心看到了殷红的血迹。 “你之前就发现自己经常咳嗽发烧,为什么不早点来医院检查?” “我之前因为落水患上过肺炎。” 这两者表现出来的症状相似,很难分辨。 本来肺癌就是一个在前期不容易被发现的病症,更何况许声寒还得过肺炎。 他出现了轻微的类似肺炎的情况,也只是吃点口服药物,根本不会往肺癌的方向想。 许声寒怔怔的看了半晌,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滚出眼眶,砸在血迹上。 他被吴霖霖推下水感染肺炎,间接导致他延误了治疗时间,到头来还要被扣上一项罪名。 许声寒扯了扯嘴角。 他这个“推人下水的”,比“受害者”情况还惨。 吴霖霖推他下水后,在岸边冷眼看着他在水中挣扎,不断的出言嘲讽。 许声寒在水中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慌乱的只知道拼命的喊救命。 后来,他被救上来,模糊的视野间只看到段勋抱着吴霖霖离开的背影。 许声寒后来向救他的人打听才知道,段勋本来是要过来叫两人吃饭的,可过来时只看到吴霖霖落水了,当时许声寒已经沉下去了,只能在水面看到漂浮的发丝。 段勋第一时间救上来了吴霖霖,吴霖霖做足了险些丧命惊慌失措的模样,抱着段勋痛哭着控诉许声寒推她下水,段勋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去。 身后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度假村负责人却发现不对,立刻问道:“那推你的人呢?” 吴霖霖像是没有听见,一直哭泣着说冷。 当时的水温确实很低,吴霖霖冻得瑟瑟发抖,又哭的楚楚可怜,段勋也不好再追问,先抱着吴霖霖回去了。 如果不是那位负责人不放心,跳下水察看才救出了已经意识模糊的许声寒,许声寒就淹死在水中了。 他在水中泡了太久,出来后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这件事段勋也是知道的,甚至到医院去看了许声寒。 没想到,段勋一直以为是他推了吴霖霖,那他住院又是什么?装病故意搏同情吗? 许声寒又在干什么? 怕段勋为难,又知道自己没有证据不好指责吴霖霖,所以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这是蓄意谋杀啊,许声寒当时竟然轻飘飘的原谅了。 连他自己都没把自己这条命当回事,又怎么能怪段勋不在乎呢?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作践自己……?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我都干了什么啊……” 这声呢喃自语很快就消散在病房里。 段勋离开时有些神色恍惚,出门时险些撞上护士。 他和吴霖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吴霖霖性子不算太好,但绝对不坏。 段勋从来没想过吴霖霖会故意诬赖许声寒,加上有许声寒不惜重金逼他和自己结婚的误会在前,潜意识里认为许声寒会对吴霖霖不利。 因此在这件事之后,根本没有半点怀疑过吴霖霖的说辞。 他甚至都不知道当时许声寒也在水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大声呼叫的吴霖霖吸引了。 段勋离开后,迟疑了片刻,才打电话给医院调取许声寒历来的病例,又设法联系当年那个度假村的负责人。 不是他不相信许声寒,只是这件事太过颠覆。 如果许声寒说的是真的,那么当时许声寒也在水中,甚至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他却先救起了罪魁祸首…… 段勋心口突然一抽,连着的指尖都跟着颤抖。 【作者有话说】:寒武纪年在逃鸽王了(??w`? ) 第四十四章 向半安一见到许声寒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眉头一皱道:“怎么了?他又干了什么?” 说到后一句时已经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许声寒摇了摇头,“没事,可以出发了吗?” 看出他不想说,向半安也不追问,点了一下头上前扶起许声寒。 许声寒生病以来一直卧床休养,躺的久了人更虚弱,走几步就微微有些喘,向半安想推轮椅过来,被许声寒拒绝了。 向半安脸色有点不好。 本来两人要离开,段勋就是一万个不同意,临要走了,他不信段勋不来阻挠。 这一段路向半安恨不得能直接飞过去,偏偏许声寒走的还慢。 好不容易上了车,向半安才松了一口气。 许声寒奇怪道:“怎么了?” “怎么了?”向半安没好气道,“当然是怕那个姓段的来闹事!” 许声寒眼睫垂下,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瞳,“他不会来的。” 他说的太笃定,向半安一下子顿住,更加确定他离开的时间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驶出小镇都没有再遇见其他人,段勋竟然真的没有来阻拦。 到了最近的城市后,为了让许声寒一路上能更舒服点,他们换上了宽敞的房车。 许声寒躺了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就算是睡着了眉心还是皱着。 乱七八糟的做了一阵梦,许声寒醒来时才发现不过睡了十几分钟。 天边泛起了一点橘红,隔着层层叠叠的树木看不清日头,光斑从许声寒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晃过,微弱的暖意一闪而过。 第60章 许声寒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一眼扫过房间没有看见向半安的影子,眉心忍不住一皱。 恐怕又去找段勋兴师问罪去了。 又想到那个名字,许声寒胸口一阵发闷,好像深秋冰冷的湖水灌进了肺里,他竭力的挣扎、拼命的呼救却没人在意。 许声寒又想起了当时的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圈,脸色青白浑身发抖,却还在为段勋考虑怕他为难。 从来不知道何为“忍让”的孩子,认识段勋后自发的学会了如何“懂事”。 可他的懂事,在段勋眼中就成了心虚,青白的脸色也成了心虚的罪证。 许声寒低头苦笑了一声,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和段勋分开? 如果及时止损…… 房车忽然靠边停下,向半安黑着脸轻手轻脚的拉开车门,正对上许声寒一片清明的眼睛。 向半安立刻扯出一个笑,举起手边的一枝花,“路边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开的倒是很漂亮。” 他手里拿着的花颜色鲜艳,花瓣厚重几片花瓣就构成了一朵花,简简单单的艳丽漂亮。 向半安摸出个水杯,接了点水把花放进去,“怎么醒的这么早?” “本来也没有多困,只是有点累。” “那就再歇会。” 他们这边闲话轻松,段勋那边却没有这么轻松。 段勋不知道当年许声寒去的是哪一家医院,只能推测是那家度假村附近的,再加上没有相关资料,医院不可能随意给段勋调取病例。 段勋脸色沉得可怕,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野兽,来汇报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当年的负责人呢?” “您去过后没多久,那一位就辞职了,我们查到他后来出国了,但去了哪个国家……” 他没敢再说下去。 那位负责人撞破了这种豪门蓄意谋杀的事早就跑了,许声寒和吴霖霖撕起来谁赢不一定,但他肯定是炮灰。 段勋怎么也没想到查到最后,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要他相信从小就活泼乖巧的妹妹,是恶意谋杀的犯人、甚至还在事发后伪装成受害人的模样,实在太难了。 吴霖霖小的时候连看到小动物受伤都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怎么会杀人? 段勋从小看着她长大,知道她脾气骄纵了些,但绝不是什么坏人。 可许声寒…… 那双清透却无比冰冷的眼睛在眼前闪过。 段勋心口陡然一抽,呼吸都滞了滞。 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向半安的电话。 段勋原本不想接,又怕是许声寒出了什么事,接了起来。 向半安沉声道:“你又和小寒说什么了?段勋,你究竟做了多少对不起小寒的事,你心里不清楚吗?!小寒都不追究了,你又在搞什么?!” “还有事吗?” “你什么……!” “嘟——” 段勋本就心烦不已,直接挂断了电话,徒留电话那头的向半安气得跳脚。 之前向半安就和段勋提过吴霖霖的问题,段勋也确实训了吴霖霖,吴霖霖在电话里委屈的一边抽泣,一边和段勋说了自己的处境。 段勋也不忍心再说她,只是警告她别再来找许声寒,之后就给她转了一笔钱。 段勋拧眉看着手机,片刻后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她冻结吴霖霖的卡。 秘书闻到了慢慢的风雨欲来的味道,连声答应。 他挂了电话还不死心,又联系了几个人,试图查出之前那个负责人的去向。 段勋几乎是动用了自己的所有人脉,搅得满城风雨,终于还是查到了一点线索。 那负责人又不是犯了法潜逃出境,只不过是害怕趟浑水,走的隐蔽却也不是没人知道。 等段勋联系上他,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段先生,听说您在找我?” “你还记得当年度假村落水的事吗?” 刚接到这个电话,负责人心里就已经有数了,听见他果然是问这件事,叹了一口气道:“段先生,我当时是跟您一起过去的,我知道的您都知道。” 段勋直接道:“当时水里除了我救走的女生……” 男人一贯平稳的嗓音有些颤抖,语气也因为急切显得更加冰冷。 负责人没等他问完就道:“还有一位先生,当时我救上来的时候,那位先生已经几乎没有呼吸了。” 段勋陡然握紧了手机,心口一阵阵揪痛,逼得他不得不弯下腰,单手撑住额头,“他和那个女生,谁先落水的?” “我不知道,段先生。”负责人无奈道,“我就知道这么多。” 按照正常情况来推断,许声寒的情况比吴霖霖严重太多,怎么也不可能比吴霖霖后落水。 段勋或许是心神大乱、或许是不愿承认,才会一时没有想到。 但这话不能由负责人来说,他没有证据,更没有亲眼目睹,一切都只是推断。 【作者有话说】:不是醋醋不知道咋写了,大纲是早就定好的,只是最近在换工作(卑微大学生在自主实习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刚刚找到新工作了,应该能稳定下来了,嘤嘤嘤 第四十五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许声寒突然开始嗜睡,一日之内,有十几个小时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人也越来越单薄,像一张透光的白纸,随时会随风飘走。 第61章 向半安一日比一日担忧,一开始还能遮掩,到最后忧虑已经写在了脸上。 许声寒的情绪很好,偶尔醒来是精神都不错。 像回光返照一样。 段勋一直没有出现,向半安也没有接到过段勋的电话,许声寒从不提起他,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出现在他生命中一样。 他们中途坐了一段飞机,又开着房车走了十几天,终于到了雪山脚下。 许声寒远远的看见一抹白色,忍不住直起身子放下了车窗,裹着冰雪气息的风立刻就灌进了车里。 “嘿!谁让你开窗的!穿那么薄,等会着凉了!” 向半安黑着脸过来把车窗关上了。 许声寒垂着眼眸笑了两声,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刚笑完就闷咳了两声,向半安心头一紧。 许声寒咳完看到他的神色,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的,别紧张。” 向半安勉强笑了笑,“先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喝了。” “你看外面多漂亮,”许声寒一听到喝药鼻子就皱了皱,连忙转移话题。 “真是永远也不能理解你们南方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雪,”向半安意思意思的扫了一眼,“好好好,漂亮漂亮,先过来喝粥。” 许声寒一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一共没见过几次雪,更何况是整片天地都仿佛被白雪覆盖的景象,在车上就有些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能下车了,立刻就伸手抓了一把雪在手上。 向半安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制止,任由他玩去了。 他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向半安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登时皱紧,示意一旁的保镖看好许声寒,走到一旁许声寒听不到的地方才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温柔的女声:“小安呐,在忙吗?” 向半安笑道:“没,正闲着,阿姨有什么事吗?” 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许母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沉默了片刻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寒寒他最近怎么样?” 她的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你问他干什么!” 听筒的声音小了许多,应该是许母捂住了,向半安只模模糊糊听见一贯温柔的许母难得发飙,说了什么“你不问还不许我问吗?那是我的儿子!” 片刻后,许母又拿起手机轻声道:“阿姨知道你和寒寒在一起,他瘦了没有啊?那个男人……是不是对他不好?” 许母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回来,父母还能真的记他的仇吗?” 向半安无意识的看了一眼许声寒的方向,曾经小王子一样人,如今苍白消瘦的仿佛是一抹误闯人间的游魂…… 他与这时间鲜活漂亮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个早晚要离去的旅人。 向半安唇瓣微动,话反复在唇边滚了几次。 他想告诉许母许声寒很好,一切都好,可他不敢说。 向半安害怕,害怕过年的时候,许母问他要人,他连许声寒还能不能撑到这个年都不确定。 许母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那一句回答,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安,算阿姨求你了,好不好?” “我一早就说了!就算他死在外面也不管,你问什么问!” “你走开好不好!”这一句话许母是带着哭腔嘶吼出来的,听起来却还是软。 许声寒的性子其实和她最像,瞧着绵软,其实倔的很,她一发飙,许父也不敢再说话。 向半安偷偷吸了一口气,装成无奈的模样,苦笑道:“阿姨,小寒他不让我和你说啊。” 许母紧张道:“你偷偷的跟阿姨说两句就好……” 向半安喉头有点发堵,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的道:“他现在很好,最近赚了钱,叫我过来一起旅游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又小心的问道:“他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嗯,”向半安利落的应了一声,像是怕说慢了恶心到自己一样,连珠炮似的道,“段勋对他很好,特意抽出时间来陪他一起旅游,他想起大学时跟我的约定就把我一起叫来了。” 许母这次顿了许久,才带点埋怨道:“这孩子办事还是这么不稳妥,叫上你像什么话。” “嗐,没事,正好我也一直担心他过的怎么样,顺便看看。” 许母叹了口气,“麻烦你费心了。” “阿姨,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吗,他们过来了,我先挂了啊!” 向半安说完就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许声寒没人看着,已经玩疯了,这么一会功夫滚了一身的雪。 那两个保镖力气大,怕弄伤这位纸糊的雇主,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劝阻,这点微弱的劝阻,许声寒压根不放在眼里。 向半安气得大步走过去,把人从雪里拎出来一顿数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许声寒一下子就老实了。 向半安怕他冻坏了身体,急匆匆的带着人进了一早定好的民宿。 当天晚上许声寒到底还是发起了烧,他一直在温暖的车上,突然受凉脆弱的身体根本抵抗不住,高烧一直不退,人烧的半昏半醒。 向半安自责无比,早之前就应该死死的盯着许声寒。 第62章 最近许声寒简直任性的不像话。 许声寒昏昏沉沉的感觉到有人在身旁走来走去,小声而急切的交流什么,他只能听见一旁嗡鸣,听不清内容。 意识渐渐沉入深处。 第二天睁开眼睛看见民宿被阳光照亮的天花板,许声寒才舒了口气。 他还以为看不见今天的太阳了。 浑身上下都是木木的痛感,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许声寒倒是没有慌乱,这已经成为他的日常了。 旁边照料的人很快发现他醒了,立刻急匆匆的起身去叫人。 向半安刚刚才走开一会,连忙又赶回来,一看见他醒了才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许声寒嗓子又干又痛,说不出话,只能勉强眨了眨眼睛。 “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再等一会啊,”向半安低声的哄道,“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许声寒乖乖的眨了眨眼睛。 他这样向半安又不舍得责怪他任性了,只能又叹了口气。 也许是雪山就在眼前了,许声寒不肯就这么放弃,也可能是向半安又加大了许声寒新药的剂量,许声寒的身体很快就好转到能下地行走的地步。 能走那一天,许声寒满眼期盼的看着向半安。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拦过?” 许声寒立刻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向半安也笑了笑,眉宇之间却是掩不住哀伤。 许声寒修养这几天,每日闲了无事就坐在窗前拿着一个本子写写画画。 他原本也有写生的习惯,这里的景色他又喜欢的不行,估计是想多画几次。 许声寒也知道向半安不乐意他劳神,每次一看到向半安过来了,立刻就把本子藏起来,弄得向半安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咳嗯(紧张),我肥来啦! 第四十六章 帕里纳小雪山并不陡峭,对于第一次尝试攀登的初学者非常友好。 他们来这之后几乎没有下雪,山上积雪并不算厚,算是比较好走。 许声寒最近乖了很多,没有主动提起过想尽快去,只是经常默默的盯着远处的雪山看,向半安受不了他这个可怜相,查清楚了这几天都没有雪,就痛快的答应明天带着许声寒出。 他一说定,许声寒嘴角就带上了笑意,一整天都不散。 向半安也笑,只是笑容勉强又隐隐带着苦涩。 许声寒近来还是咳,轻缓却连绵不绝的坚定的咳,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他越来越沉默,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向半安故意逗他说话,也只能得到一个温柔的笑。 明明看起来乖巧,实际上却在无声的抗拒其他接近。 向半安几次想逗他,看见他这样兴致不高,也不再故意打扰,让他一个人安静的看着雪山写写画画。 许声寒写了两个字,又弓着背咳了两声,枯瘦苍白的手指攥紧了毯子咳得几乎要呕出来。 房间里开着暖气,室温能达到将近三十度,许声寒身上却还是盖着厚厚的毛毯,他咳完好一会僵硬的手指才把毯子松开,因为疼痛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太疼了,许声寒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这种疼痛。 疾病就像一把锉刀,一下一下的锉走灵魂。 许声寒垂着眼睫看了一眼手指,他虚虚的拢了一下手指,想让颤抖停下来却毫无改变,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把手又缩回毯子底下藏起来。 他其实也想和向半安聊聊天,安慰安慰他,可是许声寒实在提不起力气。 许声寒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山,毫无血色的唇瓣动了动,轻声自语道:“就任性这最后几天了……” 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一直在给家人朋友添麻烦,本来想到最后了,好歹让家里人省心一次,结果反而更让向半安担心了。 第二天上午,许声寒他们换上登山装就准备出发了。 向半安笑道:“你穿这一身还挺精神,来,哥给你照一张。” 许声寒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最近脱发严重,连原本纤长的眼睫毛都掉落了,眉毛也没了,像个光秃秃的水煮蛋,还是个病秧子。 也就向半安能说得出“精神”这种话了。 他们合照了一张,许声寒就当先一步向外走,还没走出两步,向半安突然叫了他一声:“小寒。” 许声寒闻声回头,脸上还带着笑意。 向半安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才扯出一个笑,道:“路上冷,多穿点。” 许声寒已经捂得厚的不能再厚,听见这话还是点头答应:“好,我知道的。” 这么多天,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他们选了一条最平缓的上山的路,前半程一直安然无事,上到半山腰正准备下山时,天上突然飘起了大雪,洋洋洒洒的遮的一片朦胧模糊。 向半安立刻大声喊大家先站在原地别动,风声太大,卷着他的声音消散,许声寒安安静静的后退。 他身旁一直看护着他的保镖立刻就有所察觉,下意识的伸手想抓住他,大雪打的人睁不开眼睛,眼前又是白茫茫的大雪,这一抓没抓住,抓了个空。 等他再想抓,人已经不在前面了,也不知道许声寒身上哪里突然爆发出来的力气,竟然从他身前窜过去了。 第63章 向半安像是冥冥之中似有所感,突然大喊了一声:“小寒!”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得到回答。 铺天盖地的大雪,谁也看不清雪里站着的那个高大的男人哭了。 许声寒躺在雪地里,试了几次都坐不起来,他刚刚用力过猛,跑出去几米就突然滑倒了,一路滚到了现在躺着的地方。 这样的风雪里,躺了没一会许声寒就感觉四肢又冷又重,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提起力气硬是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顶着风雪向前走,忍不住的不断咳嗽。 听说有一种信仰,信奉天葬,认为人死后的躯壳由秃鹫等动物啄食是最高贵的布施——舍身布施。 许声寒不需要轮回转世,只是觉得这副皮囊太过沉重了,沉甸甸的裹住了他轻飘飘的灵魂。 也是时候离开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干干净净。 很快,他也会融进这片干净里。 许声寒的力气太小了,走了几步就跌坐在了地上,他穿的厚又是坐在雪地上,倒是并不疼,只是累的不断的沉重地喘息,喘息又加重了咳嗽。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趴在雪地上睡了过去。 那股入骨的寒意习惯了之后也变得温暖起来,许声寒睡得越来越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似乎有很多画面闪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一只手突然出现,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腕。 许声寒无意识的挣了一下。 那手却像铁箍一样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腕。 许声寒在睡梦中隐隐意识到是梦,就放松了身体,下一刻就被拉进了一个怀抱。 许声寒的眉心不安的动了动,片刻后,许声寒猝然睁开双眼,入目是白茫茫的雪景,和一小块拉开的衣襟。 他身上厚重的衣服被脱掉了,人被按在另一个怀里,背后盖着他的外套,抱着他的人还在不断的搓着他的后背,试图给麻木的后背复温。 许声寒唇瓣动了动,嘶哑道:“段勋……” 那声音太微弱,穿不过风。 许声寒用力的推了一把段勋,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力气还是小的可怜,像是在打情骂俏一样。 段勋浑身一僵,立刻低下头道:“你醒了?” 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喜。 许声寒不回答,仍然用力的推拒着,试图从段勋怀里挣出来。 他冻得麻木的皮肤已经渐渐的能感觉到温度,这个怀抱热的几乎要灼伤他。 段勋轻而易举的制住了他的反抗,“别乱动,你现在身上的温度太低了。” 许声寒的动作突然顿住,段勋松了一口气,正要在安慰两句,许声寒猛地锤了一拳在他胸口,饶是他现在力气小,段勋都感觉到了疼痛。 段勋苦笑了一下,原来他刚才停顿是在蓄力呢。 许声寒嗓音沙哑,一字一顿道:“放、手。” 他的口吻是在冷得可怕,段勋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没有放手。 “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 许声寒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段勋,你比死更让我恶心。” 话音刚落,许声寒明显的感觉到段勋浑身一僵。 好半晌,男人终究还是松开了许声寒,刚刚放开他,就迅速的把他的外套给他穿好了。 【作者有话说】:这其实是昨天的更新(捂脸),今天还能更的(大概) 第四十七章 许声寒脸冻得青白,他冻得实在太狠了,五脏六腑里都是寒意,冰天雪地里连呼出的气都凝不成白雾。 段勋帮他暖回来的这一点体温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许声寒站在雪上就像一尊冰雕,他的唇瓣不自觉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后知后觉的寒冷。 雪山上,只有寒风呼卷的声音。 段勋紧张他的情况,一直紧盯着许声寒,看他在雪山中像是一只迷途的小羊一样瑟瑟发抖。 好半晌,许声寒才低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许声寒的声音沙哑的可怕,一字一句都像是硬生生的从肺腑之中挤出来的,听得人不由自主的担心他的嗓子会不会因此磨坏。 哪怕是这样,那声音中的怒意也无比清晰。 段勋脸上的表情一僵,下一秒无意识的皱起了眉。 又是这副表情,只要有什么事不顺着段总的心意,他就是这副表情。 冷漠、严厉,带着斥责的意味。 许声寒以前有多害怕这副表情,现在就有多厌恶。 “段勋,你是听不懂话吗?”许声寒忽然深而急的喘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胸口。 胸口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痛的他眼前发黑。 他本来就满身伤病,能拖一天是一天的人,冰天雪地里冻几个小时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 段勋下意识的扶住了他,许声寒头晕目眩根本分辨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又被段勋抱在了怀里。 段勋正在跟赶来的搜救人员交谈怎么下山,没有注意到许声寒醒了。 许声寒的视野里只能看见段勋轮廓清晰的下颌,他五脏六腑还在烧灼着似的疼,却硬顶着疼痛抬手给了段勋一耳光。 这一耳光并不疼,却格外的响。 场面陡然安静。 第64章 段勋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轻声安抚道:“你醒了?” 哪怕是刚挨了许声寒一耳光,段勋也没有放开许声寒,甚至连半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 许声寒声音微弱道:“我用得着你来故作深情……?” 段勋脸上的神色微变,还没等他说什么,许声寒又接着道:“我为什么会得肺癌你不清楚吗?你怎么好意思来我面前装深情?” 这话比终年冰封的雪山上的风更锋利,能轻易在段勋心口划一刀又深又重的口子。 段勋的脸色陡然一白,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声寒得肺癌的原因谁也不知道,可段勋绝对“功不可没”。 没有他的好妹妹推许声寒下水,许声寒也不会得肺炎。 更不会在早期、肺癌还能够医治的时候把那些症状,当作是肺炎的后遗症忽略过去。 或者说,哪怕段勋当初对许声寒关注多一点点,哪怕只是嘱托一句注意身体,许声寒也不会消沉到连自己的身体健康都提不起精力去管。 更别提他后来囚禁许声寒的事。 明明有一万种方法避免过去,却偏偏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段勋的冷漠。 许声寒真的不理解。 他究竟是怎么有脸再出现在许声寒面前的?怎么有脸摆出一副后悔、深情的模样? “我喜欢你”这几个字说出口不觉得恶心吗? 救援的人员忍不住插话道:“山上不安全,有什么话下了山再说吧。” 许声寒偏头看了救护人员一眼,到底还是不忍心让这些人跟着他一起陷入危险中,沉默的任由工作人员带他下山。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再睁开眼睛,弄得工作人员隔一会就摸一下他的脉搏,确认他还活着。 他们刚刚到山下,一帮人就连忙围了上来,为首的向半安脸色惨白,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到许声寒被工作人员背着下来,眼眶又是一红。 这雪山并不抖,救援的难度不大。 许声寒下了山就昏睡了过去,他们暂住的小院里的医疗器械比当地医院的还好,很快就稳住了许声寒的情况。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许声寒的生命体征突然急剧下降,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心脏骤停两次。 向半安浑身都在不自觉的发抖,他抬起另一只手死死的攥住自己的手,还是控制不住那种抖。 段勋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仔细看一看就能发现,一段时间不见,男人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憔悴,两颊都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他到底还是知道了吴霖霖当年的所作所为。 段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会变成一个杀人都不眨眼的恶魔,甚至还在事后伪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 他只要一想到,许声寒当时就在冰冷的湖水里,缓缓的向湖底沉落,再迟几秒就会彻底离开…… 心口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揪紧,连呼吸都困难。 如果没有他的纵容,吴霖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就因为他的毫不在意,才让吴霖霖觉得哪怕是杀了许声寒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么多年来,段勋从来不曾怀疑过她,甚至还因为这件事对她百般照顾。 段勋就这样护着凶手欺负受害者,欺负了这么多年…… 这件事明明不难查,吴霖霖从来不知道小心掩饰是什么东西,她太清楚段勋对她的信任了,留下的破绽数不胜数。 段勋随便一查,就从吴霖霖的某一任男友嘴里得知了真相。 吴霖霖之前喝醉酒时,曾经恶狠狠的咒骂过许声寒,懊恼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淹死他,明明就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段勋却连看一眼都不肯。 …… 临近天明时,许声寒的生命体征突然稳定了。 医生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凝重的,“病人家属,可以进去和病人说两句话了。” 向半安脸上的喜色陡然一僵,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浑身发寒。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走进了病房里。 许声寒睁着眼睛,靠坐在病床上,定定的看着被子上的一点,唇瓣微弱的动着。 他脸上还戴着呼吸机,向半安小声道:“小寒在说什么?” 许声寒微微侧头,看向他身后的段勋,突然抬手扯掉了自己呼吸机。 向半安和段勋大惊失色,立刻出声制止,向半安抢到床前,拿着呼吸机要给许声寒戴回去。 许声寒却还是看着段勋,一字一顿道:“在、哪。” 只是两个字,段勋却立刻就明白了许声寒的意思。 段勋能这么快的在茫茫雪山中找到被雪覆盖的许声寒,只有可能是在他身上放了追踪器。 许声寒离开段勋后,衣服前前后后不知道换过多少身,身上又根本没有戴任何配饰。 这个追踪器,只有可能是植入了皮肤。 段勋看着许声寒冰冷的脸色,唇瓣长了几次才艰涩的吐出一个字:“我……” “段勋,我不是你养的畜生。”许声寒说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冰锥一般。 段勋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张开嘴想为自己辩白,可看见许声寒的表情又说不出话了。 第65章 向半安的注意力全在许声寒的呼吸器上,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两人奇怪的对话,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对,突然转头看向段勋。 段勋垂下头,疲惫无力的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在小腿上。” “好,咳咳……谢谢你,段总,你可以……咳咳咳咳……离开了……” 这一段话,许声寒又喘又咳,分了好几段才艰难的说完。 【作者有话说】:其实我也想给大家更新的呜呜呜,但是这两天加班……回到家实在没力气……醋狗子也对老鸽大家非常愧疚(大哭),我昨天还跟老板提了离职呜呜呜,但是被老板拒绝了呜呜呜…… 第四十八章 许声寒的身体情况极不稳定,周围的人都在担心他撑不过这个晚上,许声寒却固执的要取出腿上的追踪器。 无论向半安怎么劝说都不管用,许声寒的眼神一直死死的落在腿上,那眼神像是要亲自动手把追踪器从皮肤下挖出来,如果不是浑身无力,恐怕已经付诸行动了。 向半安拦着他,低声道:“明天就给你取出来好不好?你先配合治疗。” 许声寒恍若未闻,苍白的手指竭力的伸向小腿,低声呢喃道:“我、咳咳不要带着这种东西走……” 向半安陡然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好半晌才看向医生道:“先帮他取出来。” 医生原本已经准备好了镇定剂,听到这话顿时一愣,最终还是顺应许声寒的意愿,先做手术取出他腿上的追踪器。 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向半安却心慌的几乎站立不住。 为了缓解心慌眼神四处环顾,眼角余光却扫到了半个身影,他对这个人可谓印象深刻,眉心一瞬间就皱起来了。 向半安阔步走向拐角出,沉声道:“段勋,你怎么还在这?” 段勋像是正在沉思什么,被向半安一叫才堪堪回神,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向半安。 数日不见,段勋又憔悴了许多,整张脸毫无血色,高大的身躯也单薄了不少,冬天的衣服厚重,层层叠叠的穿上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他瘦的太狠了,竟然能和病床上的许声寒相提并论。 向半安半点也不同情,更不关心他的境况,冷声道:“谁给你的资格在小寒身上安这种东西?!” 许声寒是人,不是被放生或者散养的动物,凭什么被监控追踪?!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最恨、最不想扯上关系的段勋。 段勋动了动唇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这个追踪器在许声寒身上太久了,久到段勋已经习惯它的存在,甚至不再觉得它是一个一开始就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个追踪器是在他把许声寒囚禁在别墅时植入的。 一开始是怕许声寒逃跑。 他多少了解许声寒的性格,知道他倔起来谁也拦不住,段勋害怕他不顾安危强行逃跑,万一迷失在森林里非常危险。 其实那个时候,别墅里里里外外多少人监视着许声寒,他根本没有机会离开别墅哪怕半步。 可段勋仍然把这一枚芯片植入了他的小腿。 无论他再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这枚芯片就是为了控制许声寒的事实。 段勋眼睁睁的看着许声寒离他越来越远,一次又一次试图永远的离开他,以段勋的性格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态失控。 一旦许声寒拉黑他,段勋连去哪里找他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只要许声寒想要,他就可以像一滴水一样,悄无声息的融进大海。 再也不会被段勋找到。 这种即将永远失去许声寒的感觉,一次又一次的逼着段勋做点什么。 向半安之前还一直不明白段勋怎么总能那么精准的找到他们,原本还以为是定位了许声寒的手机。 怎么也没想到段勋竟然在许声寒身上植入了追踪芯片。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护士急匆匆的从简易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大声喊向半安。 向半安连忙跑了回去。 追踪芯片很小,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久没被发现,手术并不困难。 问题是芯片刚刚取出来,许声寒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伸手去抓小腿上的创口,脸色青白的吓人。 谁也没想到许声寒会突然这么做,手术做了局部的麻醉。 虽然医生们很快控制住了许声寒,他的心率指标却开始大幅起伏。 护士出来,是发病危通知的。 向半安早有预料心头还是跟着一紧,好半晌才低声道:“也好。” 许声寒早已受够了这种痛苦的日子,一直坚定的要离开。 他甚至连“墓地”都为自己精心选好了。 一直想要他能多留一段时间的,是向半安,不是许声寒。 他早就应该放许声寒离开的。 这里太苦、太难了,早就该送他去那个没有痛苦和悲伤的世界。 一整个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在陪许声寒苦熬,听见他这句话,护士陡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刻转身回去通知医生。 很快医生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轻声道:“进去看看病人吧。” 向半安脸色绷紧,阔步走进了手术室。 许声寒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唇瓣微微动着。 第66章 “小寒?”向半安缓缓的蹲在许声寒身边,温声道,“你在说什么?” 许声寒的声音太小,向半安凑到他唇畔,好半晌才听清他不断在重复三个字“拿出去”。 向半安脸颊的肌肉骤然绷紧,立刻伸手拿过一旁取出来的芯片放在许声寒的手心,道:“拿出来了,已经拿出来了,”他拢起许声寒虚软无力的手指,不住道,“没有了,已经没有了。” 许声寒动作一顿,缓缓的偏头似乎看了手心一眼,好半晌才嘶哑的道:“丢掉……” 向半安立刻站起身走出去扔了那芯片。 段勋就站在门口,看见他出来一动也没有动一下。 向半安压根没有时间管他,匆匆的又走回病房里,把手摊开在许声寒面前,轻声道:“已经扔了!” 许声寒盯着他空空的掌心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放下心,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段勋的心跳陡然一滞,猛然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向半安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时,段勋已经抱住了许声寒,他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动,无意识的一遍遍呢喃:“许声寒……” 向半安伸手去掰段勋的手臂,段勋的手臂却像铁箍一样无论如何都拉不开,向半安冷着脸直接抬脚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段勋被踹的晃了晃,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仍然死死的抱着许声寒。 他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呼吸,像一张薄薄的纸片,安静的躺在他怀里。 “许声寒……许声寒……” 向半安站在他身后,清晰的看见许声寒青白的手无力的垂落,眼泪猝不及防的滚落,胸口像是突然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头脑中一片空白。 向半安站在原地摇摇晃晃了半晌,终究还是站立不住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那哭声响彻整个小院,听得人哀痛又压抑。 段勋却像是听不见一样,抬手轻轻的摩挲许声寒渐渐失去温度的后背,试图留住那些温度。 “许声寒……我知道你讨厌我,你不考虑我总要考虑你的家人朋友……你出了事,他们会多伤心……” 可能是头脑一片空白,他无意识的把去雪山里搜救许声寒时就准备好的、在心里默默演练了无数次的劝解的话说出口了。 段勋迟缓僵硬的低头看向许声寒苍白的脸颊,“……只要你好好照顾自己,我马上就滚……” 他怀里的人安静的阖着眼睛,再也不会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了。 段勋静静的等了半晌,怔怔的看着许声寒,眼泪却缓缓流下,不断滴落在许声寒脸上,又被他惊慌又小心的拭去。 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不赶我走? 第四十九章 许声寒的离开,就像一片在寒风中飘摇了多日的叶子终于凋落了。 明明早有预料,还是沉沉的砸在了所有人心上。 向半安一夜未免,眼下青黑一片,整个人却展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精神,亲历亲为的料理每一件小事,几乎是脚不沾地,不断的给自己找事情做,像是一旦停下就再也无法运转的机器。 他要带许声寒回到他的家乡。 许声寒已经太久没有回去了,一定想家了。 小院里的一切都与从前一样,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某个微小的人离去而骤然大变。 阳光还是那个阳光,与许声寒在世时的千千万万的日夜毫无不同。 区别只有病床上的人再也不会笑着叫他不要担心了。 向半安习惯性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走到许声寒床边颤声道:“小寒,我们回家了。” 走廊里突然响起一片脚步声,一个男人嗓音嘶哑道:“我要带走他。” 向半安冷睨了他一眼,“段勋,小寒生前不会跟你走,死后就更不可能跟你走。” 不知道哪个字刺到了段勋,他的脸色骤然一沉,冷声道:“我说了,我要带走他。” 他手臂上还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是被向半安扭断的。 昨天,段勋死死的抱着许声寒不肯放手,无论其他人怎么拉都拉不开,向半安对他的憎恨在许声寒死的那一刻已经到达了顶点,毫不犹豫的动手直接掰折了他的手臂,强行将他拉开了。 他一贯冰冷俊美的脸上还带着挣扎时的擦伤,眼圈也是红的。 以前许声寒还在时,段勋还只是憔悴,现在却是凄惨了,偏偏脸上还绷着一贯的冷傲表情,像是落难的贵族,看着莫名的可怜。 只可惜向半安并不吃这副模样,毫不客气的道:“你算什么东西?小寒的死全由你一手造成,你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段勋两颊绷紧,好半晌才一字一句的道:“我是他的前夫,你呢?” 许声寒的情况特殊,他和段勋结婚后与家里所有人都断绝了联系,按理来说段勋是他最亲近的人,更何况两人刚刚离婚不过几个月。 怎么也比向半安这个多年不联系却突然出现的朋友更亲近。 除非许声寒的父母亲自到场,否则向半安确实无权利阻拦段勋带走许声寒。 他说完后,向半安却不为所动,段勋眉头一皱,正要开口。 向半安直接道:“小寒之前立过遗嘱。” 话说到这里,段勋的脸色已经白了。 向半安却一字一句的说完了,“死后遗体交由我来处理,哪怕抛尸荒野也不能交给你。” 第67章 段勋忍不住合上了眼睛,好半晌才又缓缓睁开,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唇瓣微动,无声的说了一句:你就这么恨我吗? “你还有事吗?没事你可以滚了。”向半安冷着脸开始赶人。 段勋也不再废话,转身示意身后的保镖上前。 他特意带了保镖来,就是为了顺利带走许声寒。 向半安的脸色终于变了,冷声警告道:“段勋,你敢动小寒一下试试?!” 段勋表情冷硬,直接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向半安气得脸色铁青,“你这种人,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他!连他的遗愿都可以毫不顾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骂了一串脏话。 那些保镖粗手粗脚,一旦抢夺起来难免会损伤许声寒的遗体,向半安不敢真的动手只能虚虚的拦着。 段勋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在保镖即将碰到许声寒的遗体时,他突然开口道:“住手。” 那些保镖立刻停下,转头看向他。 段勋的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了病床上无声的看着这一场闹剧的许声寒身上。 不,这一切闹剧,许声寒根本看不到。 他终于用这种方法永远的甩开了他,躲清净的地方了。 段勋放在身侧的手掌握紧,手上的青筋一根根迸起,竭力压制着什么,轻声道:“向先生,请让我最后和他说句话。” 他的语气突然这么郑重,弄得向半安极其不习惯,古怪的看了他半晌,低声骂了一句,到底还是出去了。 保镖也紧随其后。 段勋走到许声寒身旁缓缓蹲下,看着许声寒青白的脸颊,轻声道:“你恨我可以报复我,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他抬起手缓缓的伸向许声寒的脸颊,指尖即将触碰到许声寒时又突然停下。 屋内一片寂静,好半晌,他才道:“该死的人是我。” 话音太过微弱,刚刚说出口就已经散了。 向半安站在病房外冷着脸和一群面无表情的保镖对视,无数次怀疑段勋已经抱着许声寒的遗体跑路了,手指一直焦躁的再手臂上不断的点着。 病房门突然打开,段勋从里面阔步走了出来,他走的又急又快,像一阵风从向半安身旁掠过,向半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段勋又突然回头走了过来。 向半安皱着眉道:“你还要干嘛?” “向先生,再见。” 向半安:“?” 段勋说完这句话,冲着向半安微微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徒留向半安一脸莫名奇妙的站在原地,片刻后向半安脸上露出了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他发什么疯?真恶心。” 他说完连忙走进屋内检查许声寒的情况,隔着被子上下捏了捏许声寒的身体,怕段勋干了什么疯事。 比如偷偷带走许声寒一截手指这种事。 向半安是真的觉得那个疯子干得出来。 他突然在许声寒身侧摸到了一个微微发硬的东西,向半安眉心立刻皱紧,掀开了那一片的被子,什么也没有看见。 向半安又把许声寒身下的褥子掀开了一点,才发现被子下压着一个本子,是许声寒之前一直拿着写写画画的那个。 向半安抽出来翻开了两眼,眼眶陡然红了起来。 本子上写满了一些细碎的话语,写满了许声寒想对向半安说的话,记录了将近十页的文字出现的最多的是“对不起”和“让你们失望了”。 向半安捂着脸痛哭出声,一句话也说不出。 ‘对不起,最后这段时间太任性了,就再原谅我最后一次吧。 我还是让你们失望了,我也觉得自己懦弱又无能…… 对不起…… 最后再满足我一个愿望吧。 如果可以,我想葬在雪山,如果不能,半安,你就把我的骨灰洒进大海吧。’ 许声寒应该是烦透了这人世间的一切。 哪怕是离开,也想一点痕迹都不留。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蠢作者滚来更新了(没脸见人了) 第五十章 “许声寒” 如水的月光穿过枝叶洒在小小的病房内。 这一间简陋的病房里住了两位病人,深夜,住院的病人多数都会因病痛折磨,无意识的低低呻(咳)吟。 可这一间病房却别样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几近于无。 月光拢在靠窗的病床上的青年眉眼上,映出一张清隽漂亮却过分消瘦的脸。 青年的眼睫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下一刻骤然睁开了双眼。 许声寒眼神涣散的看着惨白的屋顶,好半晌才渐渐聚焦,茫然的试图坐起身,却发现浑身软的根本支撑不起来。 床头的小灯闪了闪。 走廊里渐渐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急匆匆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许声寒闭了闭眼睛,脸上露出颓然又厌恶的神情。 鼻腔里盈满消毒水的味道。 他最厌恶的、独属于医院的味道。 为什么还没死,许声寒厌烦的想,段勋又用了什么手段? 许声寒思绪还是一片混沌,人也惫懒,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其实只要认真想一想就会发现,段勋怎么会让他住这么简陋的病房。 第68章 几位护士快步走到许声寒床边,压低的声音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许声寒动了动唇瓣却没有发出声来,护士立刻道:“你刚醒,别勉强自己。” 许声寒于是又合上嘴,他原本也没打算和这几位护士热情交谈。 几位护士很是激动的在一旁小声沟通许声寒的病情,许声寒半个字也没听进去,眼睫迟缓的眨了眨,很快又睡了过去。 等许声寒再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盛的中午了。 他的病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正在压抑的低声哭泣。 睡了一觉起来,许声寒半点没觉得自己好了一点,反而感觉身躯更加沉重无力了。 他勉强侧头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 女人露在外面的皮肤晒得黝黑,脸上布满干枯的皱纹,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 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许声寒眉头微皱,还没等他细想,女人已经注意到他醒了,睁大的饱含泪水的眼眸,颤声道:“儿子,感觉怎么样?” 许声寒愣在当场。 女人慌乱的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笑着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着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滑落下来,哽咽着道:“哎,妈真是没出息,明明你都醒了,我还哭什么呢。” 她情绪太激动,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到她儿子堪称古怪的反应,仍在絮絮叨叨的道:“医生说你刚醒来,身体恢复的没那么快,别着急啊,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女人怜爱的摸了摸许声寒的脸,“我儿子瘦了。” 许声寒愣愣的反应不过来,粗糙的掌心磨过他的脸颊,他苍白的唇瓣无力的动了动,脑海中一片恍惚。 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他的母亲? 许声寒这时才注意到,他身处的环境,狭窄又简陋的病房,绝不可能是段勋或者向半安安排的。 他猛然挣扎起来。 女人连忙按住他,低声道:“别动!别动!医生说你暂时还不能下床。” 许声寒不住道哪里来的力气,抬手攥住她手臂,唇瓣不断的开合,干涸的喉咙只能发出沙哑刺耳的声音。 女人看出他想说话,连忙拿来水,小心的喂给许声寒,只喂了一点就停了手,“你还不能喝太多水。” 那点水对于许声寒来说毫无意义,他急躁的用力攥了一下女人的手臂。 他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倒是没有攥疼女人,女人看出他的急切,柔声安慰道:“不着急,不着急,妈妈就在这,什么时候想说都行。” 许声寒身体太过虚弱,这么一会全身都出了一层虚汗,手臂无力的垂下。 身体上的虚弱连带着精神也一并萎靡了。 他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三四天,许声寒的身体终于恢复基本的功能了,他也终于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在他感觉中不过是一觉醒来,可是外界已经过了两年。 这具身体的母亲——徐秀琴,说他两年前出了车祸后昏迷到现在。 许声寒仔细算了算,发现他和原主出事竟然是在同一天。 据说原主出车祸被送来诊治时,最开始是出现了脑死亡迹象的,后来又奇迹般的稳住了。 虽然稳住了,但人也成了植物人。 这种情况醒来的可能几乎是微乎其微的,就算醒来脑子也不可能正常。 医院劝过徐秀琴无数次,可这个柔弱的女人就是固执又倔强的不肯放弃,用瘦削的肩膀硬生生的担起了巨额的医疗费用。 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次险些坚持不下的时候,可她终究还是等到了她的儿子睁开眼睛的那一天。 许声寒满心的荒谬和离奇,实在是难以接受。 可他更不愿意去怀疑一位为了孩子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 只能勉强撒谎说自己失忆了。 好在医生一早就给徐秀琴打过预防针,说他可能什么痴呆、弱智等等。 和那些相比,失忆轻巧的像是上天的恩赐。 这天,徐秀琴一大早就到医院来了。 许声寒有些惊讶,平时徐秀琴忙于工作,只能在饭点勉强抽出时间来给他送饭。 今天竟然来的这么早? 徐秀琴看出他的惊讶,有些窘迫的笑了笑,“儿子,咱们今天出院。” 许声寒的身体远远没有恢复到能够出院的程度,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安静的由徐秀琴扶着下床。 他的东西很少,可再少也毕竟是住了两年积攒下来的东西。 徐秀琴一手吃力的提着行李,一手扶着许声寒。 许声寒这具身体躺了两年,浑身的肌肉都退化了,他还没正式开始复健,走起路来仍然非常勉强。 他哪里好意思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年过半百的瘦弱母亲身上,因此哪怕有徐秀琴扶着,许声寒走到电梯里,还是疼出了一身汗。 徐秀琴透过反光的电梯箱壁看见他满头的冷汗,局促的放下手里的行李拿着手帕替他擦汗,“很疼吧?对不起,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许声寒无力的摇了摇头,“不疼。” 徐秀琴眼眶有些发红,好半晌,才艰涩的挤出一句,“是妈没本事。” 第69章 许声寒还没做复健,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匆忙的出院,不经过专业的复健,许声寒恢复起来会非常缓慢。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明白,现在出院到底是因为什么。 许声寒太乖巧懂事,半点也不肯让疲惫的母亲难堪,柔顺的跟着出来了。 徐秀琴本就觉得对不起他,这两年来许声寒一直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好不容易醒来就要跟着她吃苦。 偏偏许声寒安安静静不吵不闹,懂事的让她心疼。 徐秀琴眼眶通红,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住眼泪。 许声寒察觉她的情绪,轻声道:“是我没本事,本来该我照顾你的。” 他是真心这么想的,这几天来许声寒一直没有见过这具身体的父亲,一打听才知道,这具身体的父亲是和他一起出的车祸。 当时许父参加完酒局,许声寒打车去接他。 许父并没有醉,自己能回去,是徐秀琴不放心,让许声寒去接一下。 谁也没想到回来时出了车祸,许父没有系安全带,当场身亡。 骤然之间失去了恩爱的丈夫,儿子又昏迷不醒,几次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对于徐秀琴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同时出事,无疑是天都塌了。 她一边忙于丈夫的葬礼,一边又要陪同儿子的手术,难以想象,徐秀琴是怎么撑过来的。 徐秀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电梯到达一楼,她扶着许声寒继续向外走。 外面早就等着的出租司机看见这一幕连忙下车帮忙把许声寒扶上了车。 许家离医院不远,很快两人就到家了,徐秀琴妥善的将他安置在床上,就匆匆忙忙的赶回去上班了。 与许声寒想象的不同,许家虽然称不上是豪宅,但也是相当大的大平层。 看得出原来家境是不错的。 只是徐秀琴落魄成这副模样都没有卖房子,只怕是这房子早就抵押出去了。 许声寒无声的叹了口气,他躺了一会恢复了点力气就慢慢的活动肢体,希望能尽快恢复正常。 【作者有话说】: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跪地求饶嘤嘤嘤) 第五十一章 寒乐游戏背靠…… 许声寒回到许家短短几天,就见到了四五拨上门催债的。 徐秀琴被逼得恨不得日夜不闲的赚钱,可对于如山一般的负债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她在这种忙碌之中,越来越枯瘦的像是一把干柴。 许声寒看得着急,这样下去徐秀琴迟早会倒下,可他如今连站立都勉强,根本帮不上忙。 他到底是一个从小被养在象牙塔里的孩子,从来没有操心过怎么赚钱。 只能努力复健,希望能尽快恢复减轻她的负担。 起码他恢复正常了徐秀琴就不必每天中午匆忙的赶回来为他做饭了。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许声寒终于能够勉强正常行走了。 他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当天夜里却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许声寒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出了卧室。 他的身体毕竟是刚刚恢复,又紧锣密鼓的进行复健,夜里经常抽筋,一个月下来形成了生物钟,每天一到凌晨两点就会醒过来。 但徐秀琴不一样,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徐秀琴明早还要上班应该早早的就睡下了。 现在却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哭泣。 许声寒远远的看着那不断颤抖的瘦弱身影,片刻后又垂下眼睫,无声的退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母子两人坐在餐桌上共进早餐,两人的脸上都看不出分毫异样。 徐秀琴一走,许声寒就叹了口气,回房间翻出了一个小u盘。 原主是学习计算机的,u盘里是他大学时设计的游戏,许声寒看得出原主倾注的心血。 他原本没想要卖这个,占了原主的身体已经让许声寒觉得很抱歉了。 更别说擅自卖原主潜心研制的游戏。 但是急从权,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想,如果原主在,也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整日哭泣。 许声寒对这方面到底是不了解,生疏的联系了原主以前的同学。 对方非常震惊的表示:【你竟然要卖这个?!】 许声寒迟缓的打字回复:【嗯。】 对方:【……】 对方:【你等着,我陪你一起去!】 许声寒:? 那人说来就来,两个小时之后许声寒就听见了门铃声。 他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青年站在门口,那人见到许声寒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寒!你醒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刚知道你醒了。” 他手里还提了水果,热情的塞进许声寒手里,“就给你带了点水果,你别嫌弃啊。” 许声寒:“我失忆了,不知道该通知谁。” 这两句话他说的平淡,青年却是全身一僵,用一种像是看什么凄惨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眼圈都红了。 “没关系!你别难过,我们可以从今天开始重新认识!我叫叶骏。” 许声寒笑了笑,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你好,我叫许声寒。” 他说完半天没有听见回答,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叶骏恍惚道:“你……你好温柔。” 第70章 原主的眉目精致漂亮的近乎锐利,性格恣意又张扬,在学校时就是远近闻名的狂人。 他也有如此狂妄的资本,在计算机领域的灵气连同行大家都连连称赞。 正因如此,那张漂亮的脸上最常出现的表情就是不屑的冷笑。 嫣红饱满的唇瓣斜斜的一勾,漂亮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的一扫,就让人心跳骤停。 更遑论是露出如此温柔的神色。 叶骏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心口,感觉心口像是中了一箭。 他深感遭不住,“你这么笑,真是要人命。” 许声寒困惑的皱了皱眉。 他知道原主长得好看,可再好看也是个男人啊,能要什么命? 叶骏啧啧了两声,“失忆了倒是性格大变了。” 从花纹漂亮的毒蛇,变成了一只温软的小白兔,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心生感叹。 两人扯了一会闲话,就拿上那u盘出门了。 叶骏轻声道:“像这种小成本小制作的游戏送去大厂是没人要的,不如送去新兴的小厂,寒乐游戏就不错,新兴公司正是缺游戏的时候,又背靠大企业不缺资金。” 许声寒点头,“好。” 两人都是初出茅庐没有半分经验,查了一下寒乐游戏总部就在本市,干脆打车去了寒乐游戏总部。 叶骏是个闲不住嘴的,路上忍不住问道:“这个游戏可是你大学四年的心血啊,当时就有游戏厂联系你,你那个时候坚持不肯卖。” 谁能想到几年过去,却主动要求卖了呢? 叶骏到现在都搞不懂许声寒为什么不肯卖,那可是知名大厂!虽然价格开的低了点,但是只要名气打出去了,还怕后续作品卖不上高价吗? 许声寒听完他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本来就在犹豫,听完叶骏的话后更加犹豫了。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到寒乐公司楼下了。 许声寒也不好这时候提后悔,只能先进去再说。 寒乐虽然是刚刚成立的公司,内部却极其规范,公司氛围轻松又认真。 一位穿着休闲西装的女士接待了他们两位,看完叶骏演示的游戏之后道:“确实不错。”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叶骏来之前临时做的介绍,“这样吧,我先拿去给我们老大看一看,麻烦你们稍等一下。” 叶骏惊喜道:“好!” 许声寒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仿佛下一秒就要签合同了,眉心控制不住的皱了一下,又很快的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谢谢。” 女人摇了摇文件,微笑道:“不客气。” 其实潘瑢是这家公司的副总监,这种事情基本上可以直接拍板决定。 但今天总公司的老大亲自来视察,还是得先让他过目才行。 潘瑢敲了敲总裁办公司的门,很快有人打开了门,清秀的女秘书见到她就立刻小声抱怨,“这总裁室的门是谁安的啊,隔音也太好了,里面怎么喊进外面都听不到,今天一上午我光开门就开了8趟了!” 潘瑢笑了笑,“辛苦了,反正这总裁室也不常用。” “段总,”她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有份文件需要您过目。” 办公桌后眉目深邃俊朗的男人顿了顿,微微抬起头看向她,“试运行的公司,能有什么新文件?” 早春的天气,他穿了一件高领的黑色薄款毛衣,外搭一件款式简单的灰色休闲西装,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骨骼分明,冷白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愈加的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浑身都是禁欲又冷淡的气息。 端的是个男色无边。 潘瑢:“是两个小孩来卖游戏,设计还挺新颖的。” 她把资料放在段勋面前,“段总看看?” 段勋一看到简陋的资料就皱起了眉头。 潘瑢也知道他行事严肃认真的近乎刻板,连忙道:“虽然资料简单,但游戏是真的不错。” 接着就开始巴拉巴拉的介绍了起来。 新公司刚刚成立,属于要啥啥没有的阶段,潘瑢什么时候这么闲过,心想着签下这个游戏好歹能有点活干。 另一头,许声寒坐在会议室里莫名的感觉到一阵不安。 “对了,叶骏,你刚刚说寒乐背靠大厂,是背靠的哪家大厂?” “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好像是俩英文字母,我有点忘了,你等我想想啊。” “想想?就这种小破游戏,”段勋冷笑了一声,“放在两年前还能算是新颖,放在现在一文不值。” 他把资料扔回桌上,“潘瑢,这不像是你的水平。” 潘瑢尴尬的接过文件,“老大,确实还是挺不错的,虽然题材有些大众,但是这游戏在此基础上创新的部分真的……” 段勋抬手示意不必再说,“他们开价多少?” 潘瑢迟疑的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万?”段勋淡淡的垂下单薄的眼皮,“二十万都太高,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 潘瑢看出他是真的不打算签下,转头对一片的秘书遗憾道:“你去通知一下他们吧,人还在会议室等着。” 秘书接过资料转身出去了。 “我查到了,”叶骏举起手机,“寒乐是……” 笃笃笃。 两人下意识的看向门口。 秘书站在门口微笑道:“不好意思两位,你们的作品非常优秀,但是和我们公司的风格有些不符,很遗憾只能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合作。” 第71章 叶骏瞪大了眼睛,顿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为什么?!你们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刚从学校里出来,哪里经受过这么直白的否定,说话难免有些激动。 秘书眨了眨眼,她本来就不太喜欢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还一开口就要价两百万。 “你们这游戏两年前还算新颖,现在嘛,二十万都不值。”秘书脸上仍是无懈可击的微笑,“这是我们总裁原话,两位还是请回吧。” 叶骏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连许声寒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一把拉住还要争辩的叶骏,轻声道:“算了,我们回去。” 第五十二章 叶骏满心的不服气,年轻的脸上全是不善掩饰的怒气,他明显不想就这么走了,可许声寒这个游戏制作人都不在意了,他更没有资格闹事。 两人一起转身出去了,叶骏怒气冲冲的阔步走在前面,许声寒倒是面容平静,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他的身体刚刚恢复不久,走不了太快。 没过一会,前面的叶骏也意识到了匆匆的走回许声寒身边,轻声道:“你别生气,以你的能力早晚会在游戏圈子里打出名头,会有他们哭着求你的那一天!” 许声寒:“……” 不,我没有,别瞎说。 两人一起乘电梯下去,叶骏愤愤不平的小声嘟囔了一路,许声寒本来是个性情平和、耐心也足的人,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阵烦躁。 他突然打断叶骏,“你刚刚查到寒乐隶属于哪一家公司?” “哦,是——”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像两旁打开,许声寒心里焦躁,脚步有些匆忙的向外面走去。 旁边的那一辆电梯几乎是同时打开,穿着高定皮鞋的脚迈了出来,许声寒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一张男性侧脸出现在视野里。 男人下颌线条明晰利落,鼻梁笔直挺拔,略薄的唇瓣唇线锋利,透出一股子不近人情的感觉,是一张充满男性魅力的脸。 许声寒却全身一僵,如坠寒渊。 段勋。 是段勋。 他堵在电梯门口半天没动,身后的叶骏不由的催了催他,“怎么了?” 旁边的男人似乎也被这边的异样吸引了,略略偏头看了过来。 许声寒全身的寒毛一瞬间炸起,几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勉强绷住了表情。 冷静,冷静。 他已经不再是“许声寒”了,段勋不可能认出他。 随着许声寒死去,他们已经毫无关系了。 许声寒僵硬的迈出一步,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发着抖,他哑声回答叶骏,“没事。” 段勋停住了脚步,狭长的凤眸静静的看着他们。 他身后随行的人不懂总裁为什么突然停下,一个个奇怪的看向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许声寒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从一行人面前走过。 在路过段勋时,猛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许声寒一瞬间仿佛被毒蛇缠住,漂亮的脸上骤然露出厌恶又恶心的欲呕的表情,厉声道:“放手!” 锐利的声音骤然炸响,在整个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所有人都被这陡然而生的变故惊住了,愣愣的停下动作看着他们。 段勋锋利的剑眉紧紧的皱着,死死的盯着许声寒的脸。 气氛压抑又古怪。 好半晌,段勋身后同行的助理尬笑道:“这位小同学长得挺俊的哈。” 叶骏也回过神,上前一步试图分开两人的手,“你干什么?” 面前的男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叶骏陡然僵住,指尖一阵阵发寒。 刚刚那一瞬间叶骏感觉像是被大型的野兽盯上了一眼,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而他正试图从野兽的利齿下夺走猎物。 他到底年纪小,被那一眼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上去拯救友人了。 许声寒冷声道:“这位先生,我们并不相识吧?你抓着我不放是要干什么?” 段勋的手指冰凉力道奇大,像是一只冰箍死死的套在他手腕上。 许声寒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男人的指尖微松,似乎听进去了他说的话。 许声寒立刻抓住时机挣开了他的手。 段勋手心握空的那一刻,眉心陡然皱紧,脸色沉得吓人。 那漂亮的年轻人似乎被吓到了,柔软饱满的唇瓣有些泛白,一得到自由后,连一眼也不敢看他,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段勋握过他手腕的那只手还保持着掌心朝上,虚虚握拢的姿势。 眼神却一直追着那年轻人。 助理满脸古怪的上前,“总裁,人家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您能别这么大庭广众的就把脏手伸到干干净净的学子身上吗? 他话刚说完,就见到面前的总裁像一阵风刮过一样大步追了过去。 许声寒看看摸到大厅的门把,猛然被一股巨力拽过去,视野里再度充斥段勋那张脸,脊背骤然炸出一股寒意。 他已经控制不住表情,眼神里流露出了明显的恨意,只能尽力的低下头去,浑身都在因为恨意瑟瑟发抖。 万幸段勋心绪紊乱,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助理追上来就看到这一幕。 第72章 漂亮的年轻学生被他们总裁牢牢的攥着手腕,被吓得瑟瑟发抖,看到他过来泛红的眼眶无助的看了他一眼。 助理低声道:“总裁!人家跟你不熟!你没道理这么抓着人不放!” 段勋也知道没道理,如果不是知道,他刚才就不会放手。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马上要离开他,心头却莫名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 等他再回过神时,已经攥住了人家的手腕。 已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拿起手机录像了。 助理勉强维持着微笑,咬着牙低声道:“总裁!快放手让人家小同学走!” 段勋眉心拧的死紧,呼吸都因为那个“走”字微沉。 理智告诉他赶快放手,可是手却像是失去控制了一样,仍然死死的攥着许声寒。 他也想放手,可是他放不开。 看着这个人他心里就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一看见他转身离开,整个人都仿佛骤然失足,心头重重的一坠,心慌又憋闷,焦躁不安的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从他指缝间溜走。 一阵阵的烦躁逼得他一再拦住这个人。 段勋看着小同学苍白的脸,突然道:“你来这里为了什么?” 许声寒憋着气道:“我来卖自己设计的游戏。” 段勋想也不想的道:“我买了。” 助理:“???” 秘书:“???” 啊?您说什么?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的总裁又砸出一个重磅炸弹,“我出两倍的价钱,加一个附加条件,你留在这里。” 秘书万万没想到打脸来的又快又猛,他们家总裁不仅自己的脸不要了,手下的脸也跟着不要了。 她难以置信的道:“可是总裁您刚才不是说这种小破游戏连二十万都不值吗?” 段勋顿时明白过来这两位小朋友就是他刚刚看得游戏介绍的制作人,但他分毫不像是在意自打脸的模样,看着许声寒半天没有回答,皱着眉头,仿佛不耐烦似的道:“三倍。” 众人看着段勋的眼神更加难以言喻,刚刚还说二十万都不要的游戏,瞬息之间就涨价到600万,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发现了这游戏的闪光处。 那句“你留在这里”更加古怪好不好? 他们看着许声寒精致漂亮的年轻脸庞,不住的在心里想:禽兽啊禽兽。 许声寒抬眸瞪了他一眼,“我不卖了,放手。” 段勋仍然死死的攥着他的手腕,甚至拉着人更靠近了自己一分,“6倍。” 他身上冷淡的气息混合着尼古丁的味道溢进许声寒的鼻腔,他厌恶道:“不卖!” 这个价格早就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游戏卖价,在场的众人都清楚这谈的根本不是游戏的事。 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谈论py交易?还明显是强买强卖。 助理已经猜到热搜上会出现的标题了,无力的拽着段勋的手臂,低声道:“总裁,算我求你了,快放手吧,你再不放手,哪怕是你也得警局15日游了!”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宝贝们!爱你们! 第五十三章 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这场闹剧最终是不怕死的几位保安拉开了段勋才结束的。 许声寒一得自由,冷着脸转身就走。 因此没有看见他身后的男人阴沉可怖的表情,他苍白的手指用力的攥紧,嶙峋凸起的指骨仿佛要刺破皮肤。 半点不像是一位身居高位的总裁,反而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几位保安根本不敢真的控制住他,只是虚虚的拦在段勋身前,段勋动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追上去。 真正从鬼门关绕了一圈侥幸逃脱、重返人间的恶鬼,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空茫,脸色苍白的机械的大步向外走,一副吓到魂不附体的模样。 叶骏看得愧疚无比,他明明应该保护自己大病初愈的友人的,却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一旁看着一切发生。 他讷讷的道:“对不起。” 许声寒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他,好半晌眼神才渐渐聚焦,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刚刚醒来不过一个多月,一直被各种问题焦头烂额的逼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渐渐的让他感觉过去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 他甚至都忘记了段勋。 却偏偏在这种时候,猝不及防的遇见了他。 许声寒心情实在不好,提不起劲来应付叶骏,敷衍的道了别后就回了家。 他到楼下时和一行人擦肩而过,因为心情压抑只是匆匆扫了他们一眼就上了楼。 白纸黑字的封条整整齐齐的贴在门上。 许声寒:“……” 原来刚刚那群是法院来查封的人吗。 他满心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一口气长而弱。 初春的冷风从窗沿的缝隙刮进来,他身上单薄陈旧的薄棉衣挡不住什么冷风,轻易的就让寒意灌透了全身。 许声寒缓步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花园,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了无数念头。 一会是段勋阴郁执拗的眼神,一会是徐秀琴蜷缩着哭泣的模样。 房子被封了,徐秀琴和他住在哪里? 徐秀琴夜里哭泣,就是因为快到法院给的最后期限了吧? 她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可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第73章 许声寒闭了闭眼睛,他不想在看到徐秀琴哭泣了,既然占用了她儿子身体,最起码要替原主照顾好母亲。 段勋轮廓明晰、五官深邃的脸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许声寒回想今天发生的那一幕,眉头陡然皱紧。 段勋为什么会抓着他不放? 那个男人的一系列反应都堪称是古怪到了极点。 可是更古怪的却是许声寒。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个走投无路甚至甘愿卖掉自己心血换钱的穷学生,只要游戏能卖上好价钱,本来应该无论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可许声寒却对段勋开出来的堪称是天价的条件抗拒的非常彻底,从头到尾没有半分心动,不像是针对这件事,反而像是针对段勋这个人。 他不过是第一次见段勋,为什么会如此厌恶排斥对方? 许声寒浑身一僵。 段勋或许现在还没有察觉异样,但很快就会意识到许声寒的反应不对。 许声寒薄唇抿紧,单薄的手掌紧紧的攥住栏杆,片刻后,突然大步转身下楼。 寒乐游戏一楼空荡的会议室里,段勋姿势随意的坐在首位脸色冰冷,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面。 助理和秘书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他们段总心情不好且正在沉思什么的表现。 “他讨厌我,”男人突然沉声开口,凤眸微眯,“不止是讨厌的程度。” 助理一边在心里吐槽这简直像思春期小女生一样的台词,一边委婉道:“您这样做,刚毕业的学生们是会有点接受不了哈。” 段勋扫了他一眼,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他想说,那个小男生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讨厌他。 只是这话说出来,太像是委屈又不甘愿的小女生了。 段总说不出口,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助理猜不出他敏感的小心思,只能安慰道:“段总,您已经34了,那个男生最多不会超过24岁,您已经不年轻啦,应该选适合自己的嘛。” 他越说越觉得脖子发寒,抬头就看见自家总裁冰冷如刀的眼神。 助理:“……” 他立刻笑得满脸谄媚,彩虹屁跟不要钱一样道:“当然!男人三十一枝花!总裁您现在正处于一个男人最富有魅力的时候,这种小男生那还不是手拿把掐,当然是最适合总裁您的啦!”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段勋:“进。” 穿着单薄棉衣的细挑身影从门后慢吞吞的走进来。 段勋下意识的坐正了身体,又因为自己古怪的反应皱紧了眉头,故意放松了身体恢复了随意的坐姿。 许声寒低声道:“您说的话还算数吗?” “哪一句?”段勋悠悠然道。 他表现的冷淡又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却隐隐松了一口气。 许声寒唇瓣抿紧,略略抬眸愤愤的看了他一眼,“您说以6倍的价格买我的游戏。” “哦?有这么一回事?” 助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刚刚还在那说他讨厌我,现在又开始拿腔拿调了? 段勋面无表情道:“我不觉得你的游戏值这个价格。” 许声寒放在身侧的手指用力的隐隐发抖,面上还是平静的模样,“可能是我听错了,打扰了。” “等等。” 许声寒的脚步顿住,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转过身。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小男生,满脸的委屈还是乖乖的收起了尖牙。 看得助理一脸的不忍,实在想不通自家总裁干嘛欺负小朋友。 “我要加一个条件。” 许声寒猜到他要说留在这里,其实他现在也属于无业游民的状态,留在寒乐也无不可。 “你和我住在一起。” 许声寒陡然抬头,漂亮的桃花眼都瞪大了,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你说什么?” 段勋不耐烦道:“你在想什么?我根本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作者有话说】:段:我根本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许:哦。 醋:哦。 第五十四章 那个小孩叫…… 许声寒本就不是真心想卖,不过是担心段勋事后察觉不对,才回来做做样子的。 这种要求一出,任凭段勋说出一朵花来,他也不可能再卖了。 拒绝的话在嘴边反复打转。 段勋看着小男生垂下眸子,心头不自觉的提了起来,眉心皱了一下又很快放开。 半晌,许声寒才抬头看了段勋一眼。 男人仍然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等着他的回答。 似乎并不在意许声寒选择。 许声寒轻声道:“多谢抬爱,我这个作品也算不上多优秀,配不上这么高的价格,再见。” 他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段勋没有出声阻拦,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谁也看不到,他刚刚因为许声寒的拒绝而陡然攥紧的手。 助理低声道:“总裁,人已经走了。” 段勋收回看向门口的视线。 “那个男生怎么了吗?”助理忍不住八卦道,“总裁你真的看上他了……?” 实在不能怪他八卦,助理从两年前开始跟着段勋,这位商界新贵年轻的不可思议,又出奇的英俊,身边从来不缺少俊男美女围绕。 第74章 但他的感情生活一直是空白的,也从不出席声色场所。 那个小男生确实漂亮,明明是侵略性极强的长相,身上却带着一股温柔的气质,漂亮却不张扬,温温和和的沁人心脾。 可段勋又不贪恋美色,助理认识段勋两年了,从没见过他多看谁一眼,甚至连性向都猜不出来。 段勋拧着眉闭上了眼睛。 心口的烦躁几乎压不住,像细密的铁丝紧紧的勒住的心口,呼吸都会引发一阵阵闷痛。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激烈的情绪了,所有的情绪都仿佛被那个人一起带走了。 助理看到总裁突然在胸口按了按,指腹下的布料隐隐约约显出一个圆形的轮廓,还没等助理看清楚,段勋松开手站了起来,“走吧。” 这之后,段勋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小男生,仿佛那天的异常只是一场意外。 许声寒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几天下来他联系了多家游戏厂家,游戏却一直没有卖出去。 两年的时间变化实在太快,小厂不愿意在这种老套的题材下赌注,大厂看不上这种可有可无的小游戏。 以至于没有一家肯出价的。 许声寒想了许多办法,他画画出身匿名在网上接了几次稿,因为是突然杀出来的新人,商单少不说更是卖不上什么价。 许声寒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抬头看了一眼早春过分明亮的太阳,继续向前走。 一天折腾下来仍然一无所获,许声寒也不管脏不脏,累的直接在路边坐下,垂着头呼出一口气。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声寒眼睛一亮,连忙接了起来。 叶骏:“怎么样啊?卖出去了吗?” 听到是叶骏,许声寒的眸子又暗了下去,“没有。” “你也别太着急了,我听说最近有个什么展会,听说很多大佬都会参加,咱们学校的学生持作品有机会参加。” 他因为那天没帮上许声寒一直有点愧疚,私下里偷偷帮许声寒把名额搞来才打电话来告知。 “你可以去那试试,听说有专门的展台展示游戏。” 游戏业近年来越来越热门,叶骏说的这个展会确实影响力不小,连许声寒都有所耳闻,年轻人可以带着自己的作品上台展示,现场是全程实况转播,哪怕在场的大佬没有看上,也有机会被其他厂家联系。 许声寒没想到叶骏居然能拿到这种名额,立刻连声道谢。 展会就在几天之后,两人马不停蹄的准备相关的资料,期望到时候能有更好的效果。 很快就到了展会当天,许声寒和叶骏一早就到了展会现场。 主办方准备了许多展台,划分了各种类型的游戏,许声寒他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开始进行准备。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休闲又不会显得太不正式,往展台前一站,就已经吸引了不少工作者的目光了。 只是现在时间还早,大部分人都还没到。 许声寒本以为也就是一些大公司的人员会到现场,没想到还真的看到了几位老总的面孔。 叶骏看出他的疑惑,低声解释:“因为是扶植年轻人的展会,再加上还有电视台转播,为了搏个好名声这些大佬就亲自来了。” 许声寒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许声寒声音清亮,介绍起来不急不徐,身形清瘦又挺拔没过一会就有人上来攀谈了。 许声寒接了不少名片,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几家都明确的表达了后续的合作意愿。 身旁的叶骏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你快看左边。” 许声寒偏头看过去,瞳孔微微一缩。 俊美又冷淡的男人比周围的其他人都高出一截,站在人群中仿佛鹤立鸡群,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段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许声寒眉心不自觉的皱紧,道:“我们回去吧。” 叶骏也对那个男人心有余悸,立刻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不远处段勋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交谈。 挺着大肚腩的男人笑呵呵的道:“段总可是来晚了啊,这都已经快结束了。” “嗯,吴总有看中的好苗子?”说话的间隙他又扫了正在收拾东西的那两人一眼。 吴总也跟着看了一眼,“段总认识?” “不认识。” “这两个小朋友的游戏倒是不错,也挺符合你们公司开发的方向的,那个小孩叫……”吴总绞尽脑汁想了一会才道,“许声寒?” 话音刚落,面前冷淡的男人骤然回头,“你说他叫什么?” 声音又冷又沉,一字一句近乎逼问,眸光更是亮的骇人。 吴总被吓了一跳,“叫许声寒呐,段总,你怎么……” 还没等他问完,就看见面前的男人阔步向着那两人走去,再也看不出冷静从容的模样。 吴总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第五十五章 一年期限 展厅里虽然人来人往,却并不拥挤,许声寒和叶骏边走边低声说着话,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急促脚步声。 “许声寒。”低沉的嗓音平缓的吐出这三个字。 许声寒却浑身一僵,那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听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就控制不住的浑身发冷。 身旁的叶骏浑然不觉他的异样,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对方,还用手肘推了推许声寒,“哎,有人叫你。” 第75章 许声寒:“……” 他脸色隐隐有些发白,迫不得已转过身看向段勋。 段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眸光晦暗不定,看见他回头的那一刻,男人缓缓的扯开了一个笑。 叶骏悚然一惊。“他怎么笑得这么恐怖?” 像是某种凶兽,咧开了沾满血迹的獠牙。 段勋抬步走到许声寒面前站定,低声道:“你叫许声寒。” 这话说的不像是疑问,倒像是抓住了某种把柄的质问。 他的语气实在古怪,许声寒强撑着镇定,抬头和他对视,坦然道:“是,我叫许声寒。”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段勋突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许声寒陡然睁大了眼睛,当即挣扎起来,“放开!” 这一副纠葛的模样立刻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像是重机枪扫过。 段勋俯下身在许声寒耳边低声道:“你刚刚把游戏卖出去了吧?” 男人微凉的呼吸喷洒在许声寒颈侧,引起一阵不适,许声寒微微偏头试图避开,“是……” 段勋不等他说完,自顾自的接下去道:“卖给我,除了我,没人敢买你的游戏。”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许声寒可以拒绝,但段勋绝对能像他话里说的那样,让其他公司不敢买许声寒的游戏。 许声寒眉头拧紧,“段总不是说不值?” “我说了有附加条件。” 许声寒眉心跳了跳,又想起了那句莫名其妙的‘和我住在一起’。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叶骏在一旁探头探脑看了半天,这两人的动作太过暧昧,可气氛却完全不是那回事,他一直在要不要阻拦之间犹豫徘徊。 段勋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的目光,许声寒却有些承受不住。 对方握着他的手又冷又硬,冰箍一样扣在手腕上,弄得他一阵阵恶心。 他穿的薄又大病初愈,体温本就偏低,段勋的手却比他的还冷。 许声寒知道和他犟下去也是一样的结局,还不如早点甩开他,“段总,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换个地方细谈吧。” 段勋直接道:“好。” 说完就拉着许声寒要离开,叶骏连忙拦下,“哎,哎,哎!段总,我也一起去。” 段勋冷冷的垂眸扫了他一眼,许声寒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吧,晚点再和你说。” 叶骏不知道他后来又回去了一趟,更不知道段勋的附加条件已经从留在寒乐变成了和他住在一起。 谈的条件不是什么能见人的,许声寒不可能让叶骏跟着。 叶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露出明悟的表情,点点头道:“好吧。” 许声寒以为段勋会在附近找一家酒店或者餐厅,没想到车子却一路向着市中心行驶。 等到车子开进高档小区门口,许声寒才反应过来段勋竟然是直接把他带回了家。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段勋停好车,许声寒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段勋走到许声寒这一侧,拉开车门道:“下车。” “段总,我还没有答应你的条件。” “你会答应。”男人向后退了一步,“下来。” 许声寒腻烦透了他这副强硬的模样,沉着脸下了车跟在段勋身后。 段勋并不注重享乐,住处装修简单,整体以黑白两色为主,设计感很强,但私人个性化的东西很少,几乎像是精装房直接拎包入住的模样。 “坐。”段勋指了指沙发。 他一直在观察许声寒,不知道想从许声寒那张截然不同的精致脸庞下看出什么。 许声寒坐下后直奔主题,“我不会跟你一起住。” 段勋垂着眸子从茶几下翻出一盒茶叶,像是没有听见许声寒的话一样,“碧螺春?” 面前的青年眼睫轻轻的颤了颤,眉心微微皱着,撇开视线不理他。 仔细观察的还会发现,他的唇瓣也微微抿着,强忍着不满的模样。 段勋有一瞬间的晃神,下一刻他把茶叶罐子放在茶几上,冷声道:“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青年漂亮的眼眸飞快的瞟了他一眼,强压着不忿道:“段总,我是有私人生活的。” “一年,”段勋的视线从许声寒的眉眼间缓缓滑过,“一年期限,我出两千万。” 许声寒略带嘲讽的道:“没想到小小游戏还能卖到天价。” 段勋已经坐不下去了,径自道:“明天秘书会把合同送来。” 说完就起身回了卧室。 扔下许声寒一个人在客厅。 许声寒也不惯着他,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走了。 反正合同明天才签,没道理今天就开始履行义务。 卧室里,段勋坐在靠近阳台的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脸色隐隐发白。 胸口一阵阵窒息发闷,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耳鸣伴随着心悸,几乎要晕厥过去。 衬衫的扣子被他扯开了,露出一小片胸膛,银色的戒指垂在锁骨偏下的位置,被他的另一只手不断的揉捏着。 为什么会这么像? 说话的语气、一些小动作,甚至连不高兴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许、声、寒。 是他太想他了。 以至于着了魔、发了疯,遇见一个和他略微相似的人,竟然就觉得是他。 第76章 怎么可能呢? 模样、年龄都对不上,更何况……许声寒是在他怀里断气的。 段勋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了颤,脸色更加苍白了。 巧合堆砌在一起就不能在称为巧合了。 “许声寒”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更像是刻意的模仿。 段勋眼神冰冷的向楼下看了一眼。 既然有勇气模仿,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第五十六章 “小寒?” 许声寒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嗯?” 他从进回来之后就一直神思不属,徐秀琴跟他说了几句话他都没有反应。 徐秀琴张了张嘴像是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吃点橘子。” 她明白许声寒是因为欠款的问题烦心,她问了也只能得到一句温和的‘别担心’,帮不到孩子还要孩子安慰自己。 许声寒确实一直在走神,听见这句一言不发的低头接过橘子,剥开一瓣放进嘴里。 一个橘子吃完,许声寒才轻声道:“我找了一份工作,明天就要搬过去。” 徐秀琴点了点头,“好,你不用担心妈妈。” “我……”许声寒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原本编了几个的牵强理由想着糊弄过去,现在用不上了,“我会经常回来的。” “嗯,”徐秀琴眉眼间隐隐带着担忧,但孩子大了,总怕多问孩子嫌烦,也怕给孩子添麻烦,最后也只能说,“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一早,许声寒被敲门声吵醒,徐秀琴在门外轻声说有人来接他了。 许声寒没什么起床气,听见这句话也要起火气了。 他洗漱完出去的时候,段勋找来的人正笑眯眯的坐在客厅里,亲热的和徐母聊天。 听见声音,他回过头道:“许先生,我是段总安排的助理,请问您的行李在哪?需要我帮您收拾吗?” 许声寒虽然从小家境就不错,但没有叫人伺候的习惯,摇了摇头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带的东西不多,很小的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助理坚持要帮他拎着,许声寒拒绝不了就随他了。 助理来之前大概知道这位许先生跟雇主非常不和,本来以为要受许声寒冷脸,没想到许声寒从头到尾都很平和,虽然有点淡淡的,但绝没有冷脸。 许声寒原本以为会在那栋冷清的房子里见到段勋,但是没有,一整天,许声寒都没有见到段勋。 半夜,他忽然醒来,感觉有点渴,慢吞吞的起身到厨房找水。 刚刚推开门,就注意到了漆黑的客厅里的一星红点。 许声寒渐渐适应黑暗后,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见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段勋头向后仰着,枕在沙发靠背上,侧脸线条绵延连接到修长的脖颈上突起的喉结,薄唇之间含着一支点燃的烟。 这个姿势,烟灰很容易落在脸上、身上。 但是男人没动。 与白天的精致自持完全不同的疲倦、颓然。 客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许声寒的脚步声被轻松掩没,他出来的时候,段勋换了个姿势,他弯着腰,两手肘直在腿上,呼吸声微微沉重,似乎连喘气都成了一种负累。 许声寒扫过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站住。” 身后传来低微沙哑的声音。 许声寒:“……” 或许是太久没开口又或是吸了太多烟,段勋的声音微弱的几近于无,可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也分外明显,许声寒正在犹豫要不要装作没听见,沙发上的男人又开口了。 段勋拿出了一支新的烟,旁若无人的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沙哑道:“过来。” 这两个字混在烟雾里吐出来,听在耳朵里都像带着呛鼻的烟味。 “啪”的一声,客厅灯光大亮。 许声寒开了客厅的灯,才向着段勋的方向走过去。 段勋很短暂的合了一下眼睛,抬眸看向许声寒。 他的脸色太白,薄唇毫无血色,面前的烟灰缸里插着长长短短的烟头,因为一直开着窗,客厅里倒是没有多少烟味。 段勋身上穿着的还是整齐的西装,只把领带摘了,根本不像睡过的样子。 许声寒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他隐约感觉不对劲,段勋从前从来不抽烟,酒也很少沾,作息规律到近乎刻板。 根本不会这样……毫不在意的糟蹋自己的身体。 段勋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水,眼眸眯了眯,哑声道:“坐。” 许声寒在离他最远的小沙发坐下。 两人又陷入寂静,最后还是许声寒受不了段勋的目光,开口道:“段总要是没事,我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许声寒,”段勋闭了闭眼睛,“你在模仿他吗?” 许声寒握着水杯的手控制不住的一紧。 段勋像是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的道:“连握着水杯的小动作都和他一样。” 许声寒握着水杯喜欢用小拇指轻轻托着杯底,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声道:“不知道段总说的‘他’是哪位,这个小动作很多人都有。” 段勋没有说话,他已经一连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失眠,常常一整夜也睡不到一个小时。 第77章 这一周他的睡眠时间加起来还不到4个小时,身体上的疲惫感已经快要到达顶峰。 许声寒说完等了半天也不见段勋回答,眉心皱紧,他不知道段勋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隐隐约约怀疑段勋是觉得他像‘许声寒’。 从段勋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表现的无比古怪。 对面长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碾灭,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不像他。” 许声寒耐心告罄,没心情再陪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男人发疯,站起身一言不发的握着杯子回了房间。 他一直没有回头,但能清晰的感觉到段勋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背上,却也没有叫住他。 第五十七章 许声寒醒来时,段勋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隐隐松了口气,段勋身上古怪的地方太多了,许声寒不想太靠近他。 昨天他心情不好,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今天早上是被饿醒的,许声寒被之前缠绵病榻的经历吓到了,现在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点了份早餐的外卖坐在沙发上边看新闻边等。 几分钟之后,门铃响了。 许声寒愣了一下,这么快? 他打开门就看见昨天见过的助理满脸笑容的站在门口,看见他热情的打招呼,“许先生早!昨晚睡得好吗?” 许声寒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小助理略有些为难的小声道:“是这样的,段总叫我来带您去公司办理入职。” 许声寒眉心微微皱了皱,修长漂亮的眉目即使皱着也别有一种动人,小助理顿时控制不住的眨了几下眼睛。 他本以为许声寒会说什么,或者防抗几句,没想到对方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小助理忍不住在心里嘶了一声,这就是冷暴力吗?从昨天到现在,这位许先生和他讲话都是直奔主题,多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不管他提出什么问题或者要求,哪怕他明显不满,也不会争辩。 一副不愿和他们任何人费口舌的模样。 段总也不知道究竟干了什么,竟然让人厌恶至此。 dl这几年发展的越来越好,已经成为了无数毕业生卷生卷死都进不去的香饽饽,突然空降一个人下来,整个部门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许声寒的眉眼生的太漂亮了,而且极有特色,毫不夸张的说是可以原地出道的水平。 这样的一个突然空降,已经够让人想入非非了,更何况他居然还带着一个助理忙前忙后。 那架势活像皇后娘娘莅临视察。 这个幸运的吃到第一手新鲜瓜的部门个别几个忍不住在公司的吃瓜大群里说了两句。 一时之间,整个公司都知道了上面空降下来一个小美人。 小助理把许声寒的早餐放在桌子上,笑眯眯的道:“辛苦许先生了,许先生先吃早餐吧。” 围观群众:“……” 这位大爷连手指头都没有伸一下,何来的辛苦? 许声寒像是察觉不到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自顾自的坐下开始吃他的早餐。 小助理比早餐来的还早,所以他就干脆拎到公司来吃了。 他吃到一半就见到一个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在他工位周围背着手转来转去的,许声寒偏头看过去,发现这人有点眼熟。 中年男人见他看过来立刻笑了笑,“许先生还记得我吗?我是段总的特别助理,你叫我李特助就好。” 许声寒点了点头,见他神情古怪的看着他的早餐,干脆问道:“公司不能吃早餐吗?” 规定确实有这么个规定,不能在工位上吃饭。 但他生怕自己说半个不字,这位大爷马上站起来借此离职。 更何况他也不是因为这个神色古怪。 于是李特助保持着一张米勒似的笑脸,道:“没有,没有,你吃你吃。” 他拉过许声寒后面空着的一张椅子,坐在许声寒旁边,道:“段总他有厌食症,我只是很久没在公司看见这一幕了,觉得有点新奇哈哈哈。” 段勋的症状最严重的时候看见食物就吐,他乍一看见食物摆在桌子上,控制不住的第一反应就是胆战心惊。 可是这个人太特殊了,今天早上,段勋没有准时来公司。 李特助身为为数不多的稍微了解一点情况的人,立刻就动身前往段勋家里。 他知道段勋之前失眠厌食严重,可最近似乎好一些了,除了工作的时候有些异常亢奋,工作起来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外,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但是李特助身为最贴近段勋生活的人,还是微妙的察觉了一点不对劲。 厌食失眠的人,当然会废寝忘食。 他赶到段勋家里时,以为自己会看见段勋昏迷在家,没想到打开门却发现段勋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位从来衣冠整洁、冷淡自持,深受失眠困扰的总裁,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竟然还睡得很香甜,香甜到他都他妈的不好意思叫段勋起来。 第五十八章 尽管被整个部门当做稀奇物种,围观了一上午,许声寒仍然泰然自若,他查到钱已经到账后,第一时间把家里的欠款还清了。 段勋刚到这一层,就看到许声寒站在楼梯间里轻声和谁打着电话。 男生的背影有些过分单薄,嶙峋的骨骼支着白衬衫,恍惚之中有种病入膏肓的孱弱。 第78章 段勋无意识的握紧了手掌,凝眉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那我先挂了。”许声寒的语气并没有刻意的放缓,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平和温柔。 他转身就看见段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楼梯口,高大的身影把半开的门堵了个严实。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两米。 许声寒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意外,段勋身上本就有类似硝烟的味道,更何况他现在烟瘾重,还没等靠近就已经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了。 他只淡淡的扫了段勋一眼,就垂下眸站在原地不动了。 既不叫段勋让开,也不问他站在这里是干嘛。 段勋静静地看了他半晌,一言不发的向一旁让开了几步,许声寒片刻都不犹豫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那氛围说不出的紧绷僵硬,李特助在旁边看得一阵窒息,他是真的想不通,段总想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偏要强求? 这种相处氛围,真的是段勋想要的吗? “……南方口音。” 李特助没听清,“段总,您说什么?” “没什么。”段勋微微侧头,看向许声寒离开的方向。 一个从小在北方长大的人,从未去过南方,说话却不自觉的带着水乡的温软调子。 段勋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头疼无比。 李特助小心道:“总裁,我们还叫许先生一起吃午餐吗?” 许声寒刚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就看见李特助一溜小跑着过来了,“许先生!一起吃午餐吗?” “不用,我已经订外卖了。” 许声寒温和的拒绝了,这也在李特助的预料之中,但他仍然一脸为难的叹气道:“下午段总有饭局,对方好酒,段总不趁现在吃点东西,就得空腹喝酒了。” 段勋这几年胃病严重,几次进过医院,这种酒局明明是能推就推,偏偏段勋不知为什么答应了下来。 许声寒莫名的看了李特助一眼,“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不去劝段勋多吃几口饭,却来找他约饭? 李特助笑了笑,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总不能说因为我们总裁厌食症犯了不肯吃饭吧? 就算跟许声寒说了,许声寒也会说,那你来找我有什么用? 不知为什么,李特助就是有一种直觉,许声寒在的话,段勋多少能吃下去一些。 今天上午他眼睁睁的看着段勋调出了许声寒那层办公室的监控,办公的间隙无数次若有似无的扫过屏幕,仿佛确认存在一样,去找许声寒的身影。 像是克制不住一样去靠近他。 许声寒一定没有注意到,段勋今天上午至少来了这一层四次。 或许连段勋都没有注意到,那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一般。 许声寒最终也没有跟李特助一起去找段勋吃饭。 跟他在一起许声寒吃不下。 晚上到了下班的时间,小助理准时出现,妥帖的把他送回了段勋家。 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太过敏感,总觉得这里处处都是段勋的气息,让他浑身不适。 心烦意乱之下,他无意识的坐在床边拿着一张纸随手写写画画。 窗外的景色正好,赤金的太阳卷住身侧的云,在它们身上燎上了火红。 许声寒简单的黑白笔触,已经轻松勾勒出辉煌的景色。 身后门锁响了几声。 许声寒笔尖一顿,下一刻就收起纸笔,站起身准备回房间。 他堪堪走到一半,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一股浓烈的酒气袭上鼻尖,紧接着就被人从背后猛然抱住。 “段勋!”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两臂死死的箍住许声寒,许声寒连手臂都抽不出来,“放开我!” 男人灼热的呼吸打在他后颈上,身上的重量大半都压在许声寒身上,明显醉的不轻。 许声寒几次试图挣脱都没成功,实在撑不住他的重量,被他带着跌坐在地毯上。 段勋仍然抱着他,像是什么大型的挂件,但明显没有一开始抱得那么紧了。 许声寒酝酿了一会儿,终于猛地一使力把他从背上甩开了。 男人倒在地毯上,脸上带着一片明显的红晕,眼眸紧闭,好像睡着了。 许声寒只看了一眼,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地上躺着的人忽然含混的说了句什么,许声寒脚步一顿。 “……那个房子……本来是为你准备的……” 许声寒脸色陡然一变,立刻调转脚步,蹲在他身侧,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他本来就在奇怪,段勋的房产基本上没有他不知道的,唯独那栋当时用来囚禁他的别墅,他在事前半点不知。 别墅里面装修的精细程度,根本不像是才买没多久,可要说段勋早有预谋,又怎么可能? 许声寒之前那么喜欢他,谁也不会觉得许声寒会离开段勋。 那他准备来是干什么的? 离婚财产? 半晌,段勋一直没有再答话,像是彻底睡了过去。 许声寒盯着他身侧的一块地毯花纹出神,事到如今,又何必再问? 他已经不再是“许声寒”,那一切都跟他无关了。 段勋突然低声叫了一声许声寒的名字,“我知道你不喜欢……” 最后那几个字说的含混,许声寒没能听清。 第79章 段勋忽然睁开了眼睛,深色的眼瞳在灯光下好像一团旋涡,“我本打算和你一起住进去。” 许声寒一直向往田园生活,他喜欢到山里取景,喜欢草木和泥土,许声寒对金钱名利都看的很浅,从不过分追逐。 这些段勋一直都知道,他也知道许声寒在他家里生活的不快乐。 无论是吴霖霖,还是段家父母,都让他不舒服。 段勋本来准备度过这一段,就和许声寒一起归隐田园的。 可那栋精心准备的房子,第一次正式使用,却是用来囚禁他。 吞噬掉了最后一点,他本想一起共度余生的人的生命。 第五十九章 段勋说的颠三倒四,醉酒的人本就没有逻辑可言,许声寒听了两句就失了耐心。 “小寒……” 许声寒脚步顿了一下,片刻后才回神,径直回了房间。 心里一片空茫的在床上躺了半晌才堪堪回神,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不知折腾到几点才睡着。 等他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早过了上班的时间。 许声寒头昏沉沉的,保持着刚醒来的姿势又闭了几分钟眼睛,才慢吞吞地起身。 小助理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了三个小时了,还是满心的不可思议。 他早上来接许声寒上班,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段总亲自来开的门。 更可怕的是,段总满脸倦容,身上还带着酒气,明显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 小助理还想着总裁过来开门挺快,心里这么想着却隐隐觉得怪异。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亲眼看见段勋从地毯上捡起了领带,地毯上一片凌乱,明显是有人在上面睡了一夜的模样…… 他愣愣的看着段勋的动作,更懵了。 就听段勋就低声道:“不要吵醒他。”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又因为宿醉沾染上了几分沙哑,听的连小助理这个直男都有些脸红。 等段勋回了房间洗漱,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段勋明明刚刚醒来的模样,却穿着西裤衬衫!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小助理不敢深想,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开始等自己的服务对象。 段勋走的时候冲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助理连忙起身,躬身送他。 段勋何时对人这么客气过? 这位服务对象真是了不得,小助理心想,真是要变天了。 许声寒出来时,就看到这位小助理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 许声寒:“?” 他试探道:“久等了?” “不不不!不久!”小助理心想,带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工作越多越好,他完全不介意! 小助理笑眯眯的道:“您饿了吧?中午了,您看想吃点什么?” 许声寒确实有点饿了,但是…… “这个时间,不用先去上班吗?” “那当然得先吃饭啊,”小助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餐厅已经订好了,我们现在过去?” 许声寒一路上都在看着窗外走神。 路边的景色是他看了多少年都不习惯的风景,他习惯南方的四季常青,习惯南方湿润的风。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陌生厌烦。 “……许先生?” 许声寒回神,“怎么了?” “到了,许先生。” 许声寒下车时愣了一下,周围绿化很好,林木高大,可是附近根本没看见什么商服。 这地方比起餐厅,更像是公园,在哪吃饭? “许先生!”小助理在车上来回折腾了半天,“许先生,这安全带好像卡住了,您先进去吧?沿着小路一直走就是了。” 许声寒拧眉看着那条小路半晌,才慢吞吞的抬步走了过去。 小路非常安静,许声寒原以为没人,转过一个拐角后却猛地看见一个人影,背对他坐在椅子上。 许声寒顿了一下,下一刻瞳孔骤然紧缩,快步向着那人走了过去。 椅子上的人听见声音回头,许声寒脚步猛地停住,唇瓣开开合合几次,却嗓音干涩,难以说出一个字。 “小伙子,你怎么啦?”椅子上的妇人先开了口,“你脸色怎么那么白哦?” 妇人眼神关切,“快坐下歇歇,是不是有点低血糖呀?” 许声寒浑身僵硬的在妇人身边坐下,怔然半晌,才哑声艰涩道:“……谢谢。” 他生的过于漂亮,五官攻击性太强,不是长辈会喜欢的长相,只是年纪小,到底惹人怜爱,妇人轻声和他交谈了几句,许声寒只是简单的回一两个字。 妇人大概是看他脸色太差,不忍心的把手上的饭盒递了过去,“正好阿姨带了点东西,你先吃一点吧?” 许声寒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饭盒,片刻后伸手接了过来。 女人还在轻声念叨,“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这边也没有什么吃饭的地方,饿坏了吧?” 她说着说着,话音突然顿住,怔愣的看着许声寒喃喃自语道:“我儿子也最爱吃这个。” 许母眼圈泛红,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许声寒的头,“你这孩子吃相真像他。” 许声寒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好半晌才低声道:“谢谢阿姨,羹很好吃。” 他拿着饭盒站起身,“我想起我还有点急事,饭盒改天还给您可以吗?” 第80章 许母脸上流下两行泪,点了点头,“去吧去吧。” 许声寒拿着餐盒转身向外面走去,只走出几步,就看见了站在小路上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单手插在兜里,站在阳光倾洒的林路上,就像位正在拍摄杂志的男模。 段勋面无表情的看着许声寒,许声寒脸上尚且带着未干的泪痕,抬眼和他对视。 盛夏温暖的日光,照在许声寒身上却只有一股凉意。 段勋如同看见猎物走进陷阱的狼,眼神凶戾的可怕,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撕碎陷阱中的猎物。 许声寒冷冷的与他对视,满含嘲讽的开口,“段总好手段。” 竟然不声不响的把许声寒的母亲找来,下了这么一步大棋。 第六十章 客厅里的气氛又僵又冷。 两个人明明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却仿佛隔着巨大的沟壑。 许声寒垂眸看着地毯,面上冷漠淡薄,实际上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游神,思绪纷杂驳乱,理不出个头绪,却压得心口沉甸甸的。 他的脑海里,一会是母亲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面容,一会是上辈子失败的人生和这一世糟糕的开头。 重生以来,他一直在避免和过去的家人朋友接触。 许声寒回想自己的人生,除了任性自私给爱他的人添了无数伤心,还有什么? 如今两年过去,他的影响刚刚开始淡去,同名同姓的自己又开始打扰他们,未免太过厚颜无耻了。 “许声寒”所有的一切,都应该随着他的死去而被彻底抹平。 他一直逃避的疮口,偏偏被段勋这样直白又强硬的撕开。 可能是下意识的逃避,他的脑海里一片茫然,胸口一片麻木。 段勋不知道是什么理由,居然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任由沉默蔓延。 他费劲心机抓住了许声寒的尾巴,应该得意猖狂的做任何他想对许声寒做的事。 可段勋竟然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许声寒对面安静的看着他,似乎是想看清楚他的每一分变化。 许声寒长而密的眼睫颤了颤,清透的瞳孔透过浓密的眼帘看向他。 段勋交握在身前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没人知道在那一瞬间,他看着那双眼睛在想什么。 “你……” 段勋一开口,两人都愣了愣。 他的声音沙哑紧绷,一开口就走调了。 段勋面无表情的低头咳了一声,才又开口道:“你饿了吗?” “……”许声寒冷冷道,“我们不是能坐在一起吃饭的关系。” 段勋仍然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只是僵直的指节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缓缓蜷起,“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叫助理买。” 他说完站起身离开,许声寒没有回头,眉头却缓缓的皱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问题实在太多,段勋说些什么鬼话,许声寒都不会奇怪,可这种平淡的对话怎么也不该出现在两人之间。 段勋像是有意的想避开会引发争吵的话题,用不痛不痒的日常对话粉饰太平。 这样慢慢相处下去,时间总会抚愈一切。 许声寒表情难看,他懒得去猜段勋究竟想干什么,却又甩不掉,终究要疲惫的去应付段勋层出不穷的招数。 暂时走不了,许声寒先回了自己的房间,避免和段勋有更多接触。 手机上弹出一条提示。 [叶骏:对方“戳了戳”你] [叶骏:你最近怎么样?] 许声寒随便回了两句,叶骏聊了几句就聊到了游戏上,许声寒不是原主,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几乎是空白一片,和叶骏聊不到一起,等他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手指已经停留在拨号界面很久。 屏幕上是他记得牢靠的熟悉数字。 向半安的号码。 他居然在发呆间,不自觉的打出了他的号码。 许声寒看着号码沉默了很久,最终低低叹了口气,锁上手机起身开门。 门口的小助理被他满身的寒气激的抖了一下,连忙谄媚的笑着道:“许先生,该吃晚饭啦。” 他微微侧身让开位置,“俗话说的好嘛,人是铁饭是钢,心情再不好,饭还是要吃的。” 许声寒沉默的站了几秒,才抬步走出去。 小助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嘀咕,段总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反倒是格外在意许声寒的,好像是生怕许声寒的身体有一丁点的损伤,还没到饭点,就提前订餐,像是生怕许声寒饿到。 餐厅的长桌上摆放着各种海鲜,正中央一道浓汤腾腾地冒着热气。 许声寒的脚步顿了一下,这场景莫名的和从前相似,他不由自主的有些走神。 他也曾经准备过一大桌菜,看着热腾腾的汤,满心期待的等着爱人回家。 可惜浪费了一大桌的菜。 小助理先给他盛汤,“这海鲜汤熬的又浓又香,先喝一点开开胃。” 他把汤碗放在许声寒面前,许声寒沉默的拨弄汤匙搅了搅,慢慢的喝起来。 像是一尊没有生命,只会执行命令的人偶。 小助理露出一丝苦笑,怎么会有人吃到美食都不笑啊?! 这位也未免太难讨好了,难不成是褒姒转世吗? 他现在严重怀疑,许声寒真要看火烧段氏大楼,恐怕段总都会认真考虑执行方案。 第81章 许声寒吃到七八分饱时,餐厅外响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段勋沉默的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小助理面对陡然凝重的气氛大气也不敢出,殷勤的盛好汤放在段勋面前。 许声寒已经放下了筷子。 “辛苦了,”段勋对着小助理淡淡道,“你也去吃饭吧,公司报销。” 小助理知道他该消失了,脚步又轻又快的溜了。 段勋静静的喝了半碗汤,期间许声寒一声未吭,甚至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 自从再见到段勋,他就一直是这个态度,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抵触、拒绝。 能不开口,他是绝不会说一个字的。 “这道汤不错,应该是你会喜欢的口味,再喝一点吗?” 段勋抬头去看对面的人,许声寒坐在暖黄的灯光里,被灯光映照的,神情似乎都没那么冰冷了。 这幅画面,他不知幻想过多少次,想得几乎疯魔。 他想了那么多次,却连梦都不曾梦到过,就连在梦里,也不敢奢求这副场景能真的发生。 许声寒真的回来了…… 对面的许声寒等了许久,段勋只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废话又没了声音,他耐心告罄,抬头看向段勋,直接道:“段总没别的事了吗?” 段勋似乎有些怔怔,微微偏开眼神。 许声寒的眉头控制不住的皱了起来,段勋真的老了,当年那个让他心动的学长,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短短两年时间,怎么会衰弱瘦削成这副模样? 他原本要说的冷言冷语,莫名的滞了滞,许声寒想道他突然染上的烟瘾,深夜不睡的样子,心口发闷有些喘不上气。 第六十一章 老婆,别走 助理早早退场,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许声寒没有看段勋,自行走进卧室,把他带来的东西草草收拾了一下。 他来的时候就没打算久住,带的东西很少,现在决定要走,一些零碎的东西都干脆扔掉,只收拾出一个小包,挎上就走。 “你去哪?”段勋的声音又冷又硬,强横霸道。 几乎是瞬间就激起了许声寒的反感,“离开。” 他转过身冷冷地与段勋对视,“段总想怎么样?囚禁我?”他讥讽道,“正好用之前那幢别墅。” “……” 段勋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许声寒更加厌恶,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之前要隐瞒身份,两人相处时他处处被动,如今身份暴露,许声寒反倒没什么好怕的了。 最坏也不过是现在这样。 许声寒太厌烦段勋,以至于根本没有好好看过段勋一眼,如果他仔细看了就会发现,段勋全身紧绷,全身都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像不知何时就会“嘣”的一声断裂的弓。 许声寒刚刚走到玄关,手指还没碰到鞋,身后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仿佛一猛扑而出的野兽。 察觉到危险,许声寒心头一紧,手腕骤然被大力握住,许声寒猝不及防被拽的向前踉跄了两步,他抬起另一只手格在胸前挡了一下才没有撞近段勋怀里。 可这距离仍然是太近了,男人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灌入鼻腔。 “你……” “我知道你想杀我,”他把水果刀塞进许声寒手里,拢着他的手握紧,抬起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那就来吧。” 说完就毫不停顿的捧着许声寒的脸吻下去,仿佛那抵着心口的刀尖不存在,鲜血几乎是即刻就涌了出来,殷红沁透衣襟。 许声寒突然遭受这一连串的变化,加之下意识想反抗,无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水果刀。 他没有动,可段勋不知收敛的越吻越深,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缩短,刀尖也越刺越深。 段勋不是第一次被刺伤,他也知道许声寒下得去手,这个吻带着决绝狠戾,像是真的恨不能死在他手上。 只求在死前换个吻。 用他这条命。 他实在忍不住了,从知道许声寒没死开始,他就在忍。 忍住靠近、忍住触碰,可他实在忍不住许声寒再离开他一次。 “许声寒,如果你不杀了我,我会纠缠你一辈子。” 他急促的喘息,全喷在咫尺处许声寒的唇瓣上。 许声寒鼻尖全是血腥味,心脏突突狂跳,指尖颤抖几乎要握不住刀。 段勋只是吻他,别的地方分毫未碰,两手紧紧捧着许声寒的脸颊,好像他面前不是一个握着刀要他命的人,而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许声寒猛然抬起脚踹开他,刀尖带出一连串的血珠,段勋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撑,站立不住倒在地上,胸前一大片殷红,整个上衣几乎被鲜血染透,让人看了就心慌。 许声寒苍白的手指不断颤抖,指尖一片冰冷,“你以为我不敢……”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可这一片惨白中却有一点嫣红,刚被狠狠蹂躏过的唇瓣上还带着水光,显得格外妖艳。 段勋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上面,满身的鲜血却看也不看。 许声寒抖着手指摸出手机,段勋不知又是从哪来的力气,强撑着坐直身体,攥住他的手腕,“你要打给谁?” “报警,放手!”他手指虚而无力,甩了几下竟然都没有甩开段勋的手,反倒是把手机甩出去了。 第82章 段勋额角抵在许声寒腿上,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许声寒心慌意乱,好半晌才勉强听清。 他说:“老婆,别走,别报警抓我。” 第六十二章 回到过去 许声寒重来一次本就不想和他再有关系,更别说手上沾上他的命。 只怕这辈子两人的名字又永远纠缠在一起了。 他微弯下腰想把人甩开,段勋却扣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指瘦的可怕,骨骼线条明显,宛若一把枯骨,手上的力气却攥得他手腕发疼。 许声寒皱了皱眉,仿佛被冰冷的毒蛇缠上,厌恶道:“放手!” 段勋猛然用力,许声寒骤然向前倾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男人翻身下在身下。 许声寒瞳孔一缩,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滚开!!!” “啪”的一声脆响在客厅久久回荡,许声寒手掌都麻了,他用的力气太大,被震的又烫又麻。 段勋却像无知无觉一样,冰凉的手掌探进衣摆,许声寒不受控制的一颤,他抬手还要再打,段勋反应迅速的攥住了他的手,单手将他两手摁在头顶。 他空着的那只手翻卷着许声寒的上衣,卷到手腕处,三绕两绕竟然捆住了。 许声寒额角青筋直跳,赤着的胸膛气得不断起伏,段勋一直低着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黑色的发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男人急促炙热的呼吸落在肌肤上,“段、勋!” 话音刚落,一滴粘腻的液体“啪嗒”一声落在腹部。是段勋胸口落下的一滴血。 段勋手掌猛然一紧,手指急躁的捻上那一点血迹,试图把它抹去,嘴里低声道:“马上就好了,小寒,马上就好。” 可是血迹却越晕越大,段勋躁郁难安,猛然低下头舔上那一处,许声寒腹部顿时一弹。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段勋瘦成这样,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一股蛮力,将他压得死死的。 凌乱呼吸的吻一路向下,许声寒陡然睁大了眼睛,原本死死抵在段勋肩上,试图把人推开的双手,下意识攥住了段勋的头发,可男人像是根本不知疼似的。 低低呢喃着:“小寒……” 俯身向下,许声寒的手指猛然收紧,指缝间落下几根黑发,可谁也没有去管。 …… 他浑身上下都染上了一层粉意,眼角更是晕红一片。 段勋这人又冷又傲还有洁癖,两人之间这事一直循规蹈矩,虽然段勋没有说过,但许声寒知道他一直是有点嫌这样做脏的。 他从来不要求许声寒这么做,更别说他对许声寒做这事。 许声寒头脑一片空白,他刚刚看见段勋喉结吞咽了一下…… 段勋凑上来,轻声叫他,许声寒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看清段勋嘴角白色的痕迹又是狠狠一缩。 “小寒,小寒…… “我好像总是一错再错,如果我死了,一切能不能回去? “就最后一次, “原谅我吧。” 好半晌,许声寒看清段勋脸上的表情。 男人过分苍白的脸上染着病态的红晕,眼瞳深黑死死的盯着自己。 许声寒轻声道:“段勋,你疯了。” 这一场闹剧以段勋失血晕倒收场。 助理赶到时就看见段勋趴在地上,胸前的地板上浸着一小片血,许声寒坐在餐桌前,平静的慢条斯理喝着一杯热水。 这凶杀现场一般的情景,看得助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无比庆幸自己比急救车早一步上来,迅速的把人扶了起来,没让医护人员受到跟他一样的冲击。 刀子刺的不深,看段勋被刺完还能耍流氓就知道。 但是他的身体亏空严重,这次又大量失血,需要住院观察一周。 许声寒身心疲惫,他找了个偏僻的地段租了个房子,从段勋家里搬了出来。 他收拾屋子收拾了两天,收拾完后倒头就睡了个天昏地暗,最后是被门铃吵醒的。 走进客厅时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打开门看见段勋时,他已经提不起任何反应了。 小助理连忙凑上前打圆场,“许先生搬家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呢,好歹能帮点忙。” 许声寒刚睡醒,稠丽的脸有些恹恹的,“有事吗?” 小助理连忙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是担心许先生新家不好开灶,给你送点吃的。” 许声寒直接把门甩上了。 小助理张着嘴话还没说完,偏头看了一眼段勋的脸色。 段勋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许声寒看。 被拒绝也没什么反应,“把食盒放下吧。” 助理点点头,轻轻放在门口开门碰不到的地方。 两人正打算离开,就听见隔壁的门开了,楼道狭窄,隔壁的门一开,堵住了大半个楼梯,两人只得站在原地等隔壁的人先走,那人穿着白衬衫黑色休闲裤,像是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看了一眼。 段勋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瞳孔骤缩。 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年轻人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过多关注着两个西装笔挺,明显和这个破旧楼道格格不入的男人。 步履自然的向楼下走去。 助理小声惊叹,“这小伙长得好帅啊。” 第83章 段勋的脸色无比难看。 不止。 不止是长得帅。 还很像、非常像——年轻时的段勋。 第六十三章 学长 一个和他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身形、气质、容貌,都极其相似。 可助理在看见他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这短短的几年之间,段勋已经面目全非到完全看不出年轻时的影子。 可见过他年轻时样子的人都会发现。 那是“他”,年轻的“他”。 重头再来? 重获新生的许声寒,遇见年轻的“段勋”,所有的一切遗憾都有机会补足,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 这一段新生中,旧人、旧事,都该被彻底扫去,永不再见。 段勋呼吸不畅,像是有无形的绳索紧紧勒在脖子上,只等一个时机收紧绞断。 他合上眼眸,脑海中浮现出许声寒还在大学时的模样。 一幅一幅都是许声寒热烈的、无所畏惧的爱着他的模样。 许声寒所有最热烈的情感都给了年轻的他,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早已成为两棵深深交缠生长的藤蔓。 根须深深植入对方的骨骼,刻下自己的烙印。 甚至不需要特意关注,只要对方出现,就条件反射般的刺痛。 他实在特殊。 无论这个“他”是许声寒还是段勋。 可如果“他”不再是唯一了呢? 段勋的行为早让许声寒厌恶至极,对他而言,现在的段勋和当初的学长无异于两个人。 现在,消失在时光中的学长,重现了。 谁还会需要一个令人厌恶、反感,恨不能他永远消失的人? 段勋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手背上青筋鼓起,难以想象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助理察觉到段勋情绪不对,轻声安慰了几句,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自家老板有任何反应。 他从后视镜悄悄瞥了一眼老板的脸色,后座的男人垂着眸,脸颊有些消瘦、唇色苍白,反而有一种阴郁的俊美,危险而迷人。 加上对方一幅思绪重重的模样,更像亟需拯救的忧郁贵公子了。 可惜只有这表面的一点光鲜,内里早已腐坏,他抓着许声寒不放,究竟是能重回天堂,还是拽着对方一起堕入地狱呢? 段勋猝然抬眸,助理吓了一跳,慌忙收回视线看向前路。 “查一查许声寒对门那个男人。”段勋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这句话,唇瓣又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闭了闭眼睛,助理莫名从这个动作里感觉到了疲惫。 许声寒不知道他们这边发生的一切,他正在吃饭。 没错,就是段勋送来的那份。 方正都送上门了,扔了实在浪费,他没有这种习惯。 他也是真的饿了,吃饱之后,他下楼散步,顺便把垃圾带下去。 小区偏僻,绿化倒是非常好,一楼住户自带的一小块土地,还有人家中了生菜之类的。 许声寒根本没想过小院子还能种青菜,看得稀奇。 小区里不少大爷大妈在散步,说说笑笑,氛围非常轻松。 看见许声寒,还有不少大爷大妈出声招呼,“刚搬来的?” 许声寒生的漂亮,气质又沉静温和,极易讨老人家喜欢,他轻轻点头应声,又引来一群问候。 他也耐心,一一回答了。 大爷道:“你这小孩倒是乖,不像那个小子,他跟你年纪明明差不多大,就是嫌我们人老了啰嗦,不理人哩。” 一个大妈笑着打圆场,“那小孩就是不爱说话,长得也可俊了,哎!正好就住你对门!你们可以一块玩啊,出门在外,远亲不如近邻呐。” 许声寒这是搬来之后第一次出门,还没见过对门的邻居,听说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也没什么反应,他自己还有一堆麻烦事,没有空闲交朋友。 接下来几天许声寒都不怎么出门,只在每天傍晚出门,在小区里散散步。 对门的邻居一直没有遇见,听大爷大妈说,好像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平时上课挺忙,才一直没遇见。 这件事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让他在意的是,段勋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 虽然早中晚都有人按时按点来为他送餐,但也不是那个小助理。 只是普通的送餐员。 许声寒不觉得这是段勋放弃了,只觉得对方不知又在搞什么把戏,莫名的有点烦躁。 “学长?” 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许声寒有一瞬间恍惚,时光仿佛恍然而过,急速倒退回数年前,那个夏天。 他也曾这样叫过一个人学长。 许声寒回头,瞳孔骤然一缩,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起立,怔怔的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 俊朗立体的眉目,稍显冷淡的神情。 第六十四章 有一瞬间,许声寒几乎以为是看见了段勋。 他站在原地静默许久,看着那张相似的面孔,思绪陷入一片空茫,他听不见对面的人在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找回感知,眼前的这张脸与回忆分割开。 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可却是十分相似的气质。 对面的男生眉梢微挑,“传言不实。” 第84章 许声寒眉眼弯了弯,是个没能成功的微笑,“同学,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学长。” 男生略略站直了身子,仔细的看着他的脸,道:“没认错,学长,我们是同一个大学的,只是时间不巧,你毕业后我考进了学校。” 许声寒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他也没有闲谈的兴致,点了点头,便转身上楼。 男生愣住了。 许声寒看起来明明那么温和,锐利明艳的眉目都压不住的柔和气质,男生却明显感觉到了温和底下的冷漠。 或者说许声寒压根没有掩饰。 他故意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传言不实,许声寒没有半分追问的意思,反而直接撇清关系。 跟小区里传的温柔简直大相径庭。 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冷脸,卢宇几乎要冷笑出声,在原地站了半晌才跟在许声寒身后上楼。 许声寒此时早已经进了家门,正坐在沙发上头疼不已的按着太阳穴。 他就知道段勋这么多天不出现,一定是在搞什么小动作。 可是,实在太像了。 几乎是段勋的翻版,如果不是年龄对不上,许声寒甚至要怀疑这是段勋的私生子了。 他垂在身侧的白皙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似乎是想握住什么。 大学的时候,同学们总是一起打打闹闹,可段勋总是冷峻淡漠的站在不远处,像孤高的鹤,或者离群的鹰。 许声寒记得,第一次去握段勋的手时,他很紧张,擦了又擦的手心,这么片刻又沾上一点潮意,许声寒当时脑子发麻,已经意识不到那些了。 白皙修长的指尖在空气中小心地、试探地勾了几次,旁边不远处是另一只明显大上一圈的手掌。 肤色苍白,指骨突出,手背上淡青色脉络清晰的手掌,就在距离许声寒指尖不足五厘米的地方。 他浑浑噩噩的根本记不清最后是怎么握住了对方的手,只知道紧张的心脏顶着喉咙口跳,段勋的手掌宽大温暖,许声寒只抓住了一小半,然后那只大掌忽然抬起,轻轻拢住了许声寒的手,掌心的薄茧蹭在许声寒柔软的手背上,有点疼,又有点痒。 许声寒将手伸到面前,一样的白皙修长,却已经是另一个人的手了。 他猛然站起身,大步走进卫生间,反复的冲洗了数遍手才从卫生间走出来。 自从那天偶然相遇之后,那个像极了段勋的男生,开始频繁的出现在许声寒的生活中,许声寒也被迫知道了他的名字。 卢宇。 他长得帅气,大学虽然不是国内名校,却也不差。 许声寒知道他早就住进了这个小区后,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巧合了。 这么多天过去,段勋仍然没有出现,实在有点奇怪。 卢宇模样气质跟段勋很像,性格却跟段勋有着微妙的不同。 他很狂傲。 许声寒总觉得段勋年轻时就该这么狂、就该这么傲,段勋后来的成就也证明了,他有资格这么傲。 他在他身上找段勋的影子,又在他身上弥补过去的段勋。 许声寒意识不到,卢宇和段勋有太多的不同。 第六十五章 完结 这一日天气好,许声寒陪着徐母登山放松放松。 山不高,只是许声寒毕竟是病床上躺了多年,身体虚弱,爬到山顶时已经脸色微微发白,脸侧都是薄薄的冷汗。 徐母看的担心,连声叫他坐下,不住的自责不该带他一起来。 许声寒倒是不在意,笑着说:“就是总不锻炼才这样的,出来走走挺好的。” 说是这样说,可是徐母仍然愁眉不展,“下山比上山费劲,下去的时候怎么办?” 还没等许声寒说什么,旁边就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学长?” “卢宇?你怎么在这?” 青年穿了一件黑色的防晒服,越发衬得面白如玉。 徐母见了就笑道:“这小伙子也俊,跟我儿子一样。” 卢宇不爱笑,听了这话,却略微露出了一点笑意,低声道:“我没有学长好看。” 他走到许声寒旁边,递给他一瓶电解质水,“喝点这个,补水快。” 两人认识时间已经不短了,许声寒也不和他客气,放下手里的矿泉水,接过了他的水。 卢宇:“昨天学长说要来爬山,我正好也闲着就过来看看。” 许声寒还没缓过来,草草的点了点头。 徐母倒是对许声寒身边难得出现的新朋友感兴趣,跟卢宇聊了半天,卢宇虽然话少,却有问必答,加上他一来就是关心许生寒,徐母对他的观感很好。 缓了好半天许声寒的脸色才不那么白了,徐母也渐渐的放下了心。 卢宇又道:“我给学长和阿姨拍张照片纪念一下吧。” 徐母尤其爱给自己儿子拍照,立即点头说好,许声寒辛苦爬上来也觉得拍照纪念一下挺好。 卢宇拍照技术很好,徐母一个劲的夸他,人俊还能干。 “我给你们两个也拍一张,来来,两个帅小伙站一起。” 两人并排站在一起,旁边的然都忍不住转头来看,卢宇单看很白,但和许声寒站在一起就显得稍暗了,他眉眼生的锐利跟许声寒是另一种不同的俊,也不会被比下去。 看得路人都忍不住点头,确实是两个帅小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