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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瑾挤上城墙,在震耳的声响中,替陈平传达命令。余光中瞟到搭着梯子上来的楚兵被一剑削掉了脑袋,梯子也被汉兵一脚踢了下去。

    她迅速退在角落里面,看着士兵搬着石头上城墙,许多人都被流矢射中倒在地上。

    这边空缺了,后面的踩着尸体又上,直到把爬上来的楚军全都推下去砸死。

    这时楚军中响起号角声,原伏大喊了一声退下,士兵们如潮水一般涌下城。

    怀瑾也被越照保护着下去,和原伏聚上了头。怀瑾还开口问几句,原伏就把她拉到了一处坚固的墙洞里。

    “他们要用投石器了!”原伏脸上都是血。

    接着怀瑾就听到十多声巨响,城墙跟上又多了一根裂缝。有一颗稍微小一点的石头被投进了城里,七八个士兵在怀瑾面前砸得脑浆都出来了。

    她手脚有些发凉,原伏则疲惫的松了口气:“他们今天到此为止了,明日……唉。”

    说罢看向怀瑾:“夫人,您不该来这里。”

    她低下头,不语。她没想到过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原本只是为了追查戚姬而来。

    忽然又想到,会不会是戚姬故意把她引来了荥阳呢?念头刚一出,就被她否决掉了,不会有人未卜先知的,这里的战况太突然了。

    楚军那边鸣响收兵号角,汉军这边士兵们沉默低落的回去。

    怀瑾回去时,陈平的箭已经被拔了,他嫂子陈文氏在他身旁低声啜泣。

    怀瑾过去看了一眼,陈平尚有意识。他看着这样文弱,想不过还挺能扛,怀瑾意外了一下。

    “援军……到了吗?”陈平白到脱皮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微弱。

    见怀瑾面色沉重,陈平苦笑了两声,一笑他就开始咳嗽,一咳嗽伤口又渗出大量的鲜血。

    “别哭……嫂嫂别哭……”陈平满是血痂的手抚上陈文氏的脸,扯出一丝笑:“平不会死,平放心不下嫂嫂……”

    像是在跟情人低喃一般,怀瑾在旁边尴尬,坐远了一些。

    她想起张良,张良此时在外面是不是很着急,他肯定很担心自己吧?刘邦不会死,他肯定已经逃出去了,这么多天他肯定已经又集结了兵马,正在想办法救援。

    可……万一城破了呢?怀瑾又不免有些惴惴。

    这时越照和一位公士进了帐,跟陈平汇报今天的伤亡,只剩下两千士兵还能战斗了。

    陈平听完,咳得几乎快晕厥过去了。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灰败不堪,仿佛已经预知到了死期一样。

    “接下来……该怎么办?”原伏有些艰难的开口。

    陈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营帐顶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汉王这几天必定会救援的,我们要守住。”怀瑾开口说,然后看向陈平:“荥阳的重要,陈中尉应该比我更清楚,否则何至在这里耗这么长时间?”

    陈平安静的看着她,半晌后道:“你说的是,只是……眼下兵力撑不到汉王来……”

    他说话费力,一说话就流血。怀瑾站起来,看着他,说:“士兵没有了,城中还有七万百姓,为了家园、生命,他们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百姓都想投降。”原伏身旁那位公士说。

    “那就让他们知道,投降只能死。”怀瑾倏然开口,显现厉色:“你们去把城中百姓召集到这里,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然而她并非主帅,其他人只看着陈平。

    陈平直视着她的眼睛,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只是一个女子,究竟能不能信她?

    “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怀瑾看懂他的眼神,讥笑一声。

    陈平沉默须臾,然后开口:“军中事物,暂由成信侯夫人做主。”

    “军中重伤者、亡故者的兵器全都收回来,钉入城墙的羽箭也全都取回来,天黑之前把这些东西全都整齐放在校场上。”怀瑾对原伏说。原伏当即不多话,转身就去了。

    怀瑾又对另一名公士说:“你带人去把城中的百姓全叫到南城门,告诉他们,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们不该置身事外,如有不来者,用麻绳将人放下城给他自由。”

    这名公士也立即去了,也不顾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透。

    最后怀瑾看向韩谈:“我在城中铁铺定制的铁桶,现在全都拿回来,做没做好都拿回来,然后把城中所有的酒、油都拿过来。”

    只剩越照还在这里,怀瑾只让他去给自己拿一套铠甲过来。

    陈平见她沉着得几乎是冷酷了,有些呆楞。

    怀瑾一回头,看见他的目光,不解的挑挑眉。

    陈平道:“我看你刚刚指挥,让我想起了阮离欢,你比她更像一个将军。”

    “怎么?她为何不像将军?”怀瑾反问道。

    陈平拉了拉嘴角,说:“她太听话了,只知听上级命令,无自己主见。”

    “她一个女子,行军打仗,很不容易。”怀瑾说着,却忍不住去瞟陈平和陈文氏交握在一起的手,陈文氏只关注陈平,没有注意到这探究的目光。

    陈平却是注意到了,深切的盯了她一下。怀瑾弯弯唇,立即收回视线。

    “你现在还是相信你夫君吗?”陈平微微喘着,又问她。

    感觉他对自己多了很多好奇,怀瑾静了一会儿,才道:“我和子房共同经历的事情,是你们都不能想象的,我信他,无论何时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