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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瑾又把阿婉叫起来,她知道张良这里是有许多药材的,只是不知道放哪儿。

    阿婉见张良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傻了眼,亏得怀瑾一声呵斥,她连忙反应过来去库房取了山参。

    把山参切成片,让张良含在口中,怀瑾这才停下来。

    她忙活了半晌,项伯就在一旁手忙脚乱的看着,见她终于停下来了,便问:“子房会死吗?”

    “我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只能先这么处理了。”怀瑾没好气的说,然后又补了一句:“他死了更好!”

    项伯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那眼神满是质疑,只是不敢说出来。

    怀瑾被他看恼了,狠狠剜了他一眼,怒问:“今夜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在下邳?”

    “我上个月在吴中杀了人,不想下狱,就逃出来了。被我打死那小子,他家人派了人一路追捕。昨日我逃到了下相,谁知正好遇到下相的一群地痞在与下邳的一行任侠刚火拼完,恰好那群任侠的头儿是子房,见我身后追了一帮人,就带着人来帮我了。好家伙,那群地痞太生猛了,追我那帮人里有一个大个子,一脚被跺出了肠子!”

    项伯说得眉飞色舞,怀瑾打断:“地痞不是刚和任侠打完吗?怎么又帮你打架了?”

    “他们都打完了,握手言和呢!还认子房当大哥!”项伯满脸骄傲,他是个贵族公子,却视这群江湖人士为豪杰好汉,难怪项梁老骂他!

    想到张良也与这些人混在一起,怀瑾也有些奇怪,莫非他想发展武林帮派?

    “能把你追得如丧家之犬,被你杀的人是谁?”怀瑾问,想来肯定不是普通人。

    项伯蔑视的哼了一声:“一个狗东西,不值得污了你耳朵。”

    停了一下,他问:“那你呢?你和桑楚怎么回事?和子房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他这里?”

    “我困了,去睡觉了。”怀瑾不想说起这事,冷着脸就要走。

    “姮儿……”身后张良唤了一声,怀瑾侧头瞟了他一眼,发觉他已经睁开了眼。

    心里便骂道,这体质属钢铁侠的,她就不该拿那么好的药来浪费!

    “你又要走?”烛火在他瞳孔里跳跃着,里面盛满了恳求:“我伤了,拦不住你,也威胁不了你……我没法子了……你别走。”

    他似乎从没用过这样卑微的语气,怀瑾就是一怔。

    项伯在她背上推了一把,然后拉着阿婉出去:“放心,我在这里,她走不了!”说罢还把门带上了。

    怀瑾心里暗骂了一声,往后退了三步,冷冷的看过去:“干什么?指望我伺候你?我去叫阿婉过来,你有什么吩咐跟她说。”

    “我只想同你说说话。”张良忽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他招招手,温柔的看着她:“过来,姮儿。”

    自与他重逢,他便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他对着外人的温柔笑容,总是蒙着一层薄雾,朦胧又不清晰。

    怀瑾静静的看着他,心情颇为复杂,默立了一会儿,她走过去坐下,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你还能说什么?怀瑾木然的想,哪怕你说出花来,也改变不了事实:桑楚是被你逼走的,孩子中毒也是你害的,她如今困在这里也是因为他。

    放在现代,她早就报警了,恐怖前夫无下限纠缠、恐吓、囚禁、人身威胁。

    她坐在近前,张良贪婪的注视着她,仿佛要一次看个够似的。

    这热络的视线逼得怀瑾坐不住,她慌乱的看了张良一眼,细致得如美玉一般的皮肤,深邃的眸子温柔得几乎要浸出水了。

    褪去了平日的清冷伪装和凉寒眼神,他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

    只这一眼,怀瑾慌忙挪开眼睛,镇定自若的开口:“有什么话,请说。”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张良开口了,如山中幽泉一般纯净的柔和嗓音,此刻透着黯然和酸楚:“从哪里开始呢?不如先从夏福的死先说吧。”

    怀瑾梗着脖子直起头,看也不看他。

    “自我知道沉音害你时起,便料到了你的怒火,她害死夏福,你是非杀她不可,所以我事先命她哥哥鞭笞了她。我做这些,并非是为她开脱,只是想消你怒火,但你似乎认定了我是偏袒沉音。”说到这里张良苦笑一声:“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法子不是杀了她,死了一了百了又怎能算报仇?我后来想着,把她嫁到百越去,那是中原人眼里的蛮荒之地,对沉音而言那是比死还痛苦的刑法。可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把她卖了。”

    怀瑾静静的听着,仍是无动于衷。

    张良道:“沉音与我的那点情分,在她和韩成那几年的胡闹中,早就消磨殆尽了,可我还是不能让她去死,不仅仅因她是韩非的孩子,她和韩成更是我故国王室仅存的血脉,我还在父亲面前立下了重誓。故国虽不在,信仰与缅怀却始终存于我心,姮儿,你是最懂得我的,你知道我那时的痛苦和左右为难不下于你。”

    心念一动,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怀瑾不由得把自己的心境代入到张良那边。

    确实……是左右为难。她当时的作为,是逼张良在她与旧国之间二选一……

    惊觉自己突然涌起了愧疚,怀瑾的指甲抠进了手心,顿时清醒过来。张良的唇枪舌剑,她是早早就知道了,不应该这样掉以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