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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过许多地方,旅行者。”艾尔海森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水应该是什么形状的?”

    “嗯?”

    荧同样瞧见那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少女,水蓝色的长发,失去颜色的灰色瞳孔,气息与那天见到的水元素小海獭极其相似。在见到艾尔海森的时候,那位少女眼中浮现出肉眼可见的信赖。

    见多识广的旅行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哇哦。

    “水是液体啊,我得先知道她被盛放进什么模样的容器里吧?”荧狡猾地用问题回答了问题。

    “每个人都是不同形状的容器,但流入其中的水却未必。”艾尔海森说。

    她通过模仿来学习人类,甚至有些不择手段地全盘接受他人的情绪,借助这些手段,用以塑造出一个类人的轮廓,披着一层虚假的外壳。

    本质却依然掩藏在水幕之下。

    “喔。所以是怎样的一个容器?”

    “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模仿赛诺的冷笑话调节气氛,对待他人是与卡维一致乐于奉献的热心,学习和思考方式跟我类似——只有这点值得肯定。”

    总感觉这人语气里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炫耀。必然是错觉。

    “……”沉默片刻,荧回想起某些瞬间,说,“可怕。”

    这时那位少女走了过来,相当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荧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后的赛诺一眼。然后她二话不说地拉过派蒙,几乎是拔腿就跑,远远留下一道声音:“你好!再见!我俩就先走了——”

    开玩笑!两个赛诺!还是水系赛诺!

    不跑等着被冻结吗!

    十星暮只感受到一阵疾风从耳畔经过,然后那位金发的旅者和纯白色的小精灵就不见了。

    “诶?”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呢。有点遗憾,只能等下次了。

    艾尔海森简单跟赛诺交接说了几句后就走了过来。背后是轰然倒塌的蜂巢,报废的仪器发出断续的电流声。

    他修长的双腿跨过几根掉落的线路,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这幅漫不经心的姿态相当引人注目,翡翠绿的眼睛望向十星暮。

    “有遇到麻烦吗?”

    十星暮摇摇头,几根发丝垂落下来:“赛诺先生来得很及时。”

    她偏过身子,绕过艾尔海森望见被搀扶起来的伊利亚斯,明显松了一口气:“大家都没事就好。”

    或许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同样的担心并没有分给艾尔海森一份。他继续走到十星暮的跟前,这时十星暮才意识到艾尔海森其实长得很高,面对面站着,得稍微用力地仰头才能看到那双波澜不惊的绿眼睛。

    艾尔海森微微俯身,距离被拉得更近了一点,十星暮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有点下垂的,眼角勾勒着一抹红色,头顶那一根格外跳脱的呆毛上下地摇晃。

    她忍不住嗅嗅,艾尔海森身上有很淡的来自森林的清香。

    他向十星暮的后脖颈伸出手,大概是秘境湿冷的缘故,他的手指并不如往日般温热,指尖触碰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冰冷的触感像一道贯穿的电流。十星暮茫然地眨眨眼,迎合着他的力气,顺势偏过一点脸。

    “怎么没发现沾了叶子。”

    艾尔海森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张不大的枯叶被他从十星暮蓬松的长发中取出,枯叶捆缚住几根头发,他掌心捧住那一束水蓝色的发梢,不紧不慢地捋顺。

    “可能是在笼子里没注意掉身上的。”十星暮任由他的动作,回忆了一下,说,“感觉教令院的大家,都有些紧绷呢。”

    “嗯。”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进行适当地区分课程,毕竟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有人是想找到合适的工作,养活自己,顺利毕业。也有人只想安心做研究。检举流程也应当优化。”

    “风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慢慢来。”

    艾尔海森把挑出的那束头发顺回去,捏了捏她脆弱的后脖,十星暮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却没挣扎。

    真的是全然的信任。

    艾尔海森直起身。

    在旁人眼里,艾尔海森的动作就像是用胳膊把那位纤细的少女环住。所幸他们已经走出有一段路,而剩下的都在收拾着残局,要忙活的事情还有很多,没几人看到这一幕。

    大风纪官依照着条例,按部就班地下发指令。他转过头要跟同僚再吩咐什么,余光却捕捉到远处,艾尔海森的披风被气流吹得掀起一角,露出十星暮白皙小巧的面容。两人逐渐拉开大概有十公分的距离。

    赛诺:?

    那之前靠的得有多近?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最近读过一些笔记。”艾尔海森理顺十星暮的发束,自然地与她并肩,领着十星暮走出秘境,“与蜂巢很像。不过那个人的思想比起西拉杰更为成熟一些。”

    赞迪克的笔记清晰地表达出这样一个思想。所谓人,不过是更加复杂的机器,如果拆开修改相关的部件,就能够得到更好的性能。

    实现类似自我更新,自我迭代。

    “人是机器?”十星暮思考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摇头,“人类的身体比机器要脆弱。”

    “不能承受高额电流,结构不稳定,凭借词语与文字便能改变内核。”

    艾尔海森挑了下眉,略带趣味地问:“那机器变成人,怎么样?”